"陈铭,你现在和子安这样,不是一回事。"
"你究竟要说什麽。"
"我会对他好的,你放手怎麽样。"
"我不明白是不是你误会了我和安哥的关系,但是,我还是那句话,等他自己来做决定。我名天要去北京,哦,不,我今天晚上的飞机就走,你就好好照顾他一下吧。"我有些慌乱的面对童明远的步步逼近。
"他现在生病了,你走?"
"这事他知道,我得回家去,家里有急事。等他恢复了,你让他打给我吧。"
"我......明白了。"他仿佛洞悉一切,不再追问。
"好好照顾他,不要做他不喜欢的事。"我交代得很没有底气,转身去了书房订机票,把这个烂摊子全交给童远明。
走了几步,又被童远明叫住,他缓了一会才说:"陈铭,子安不适合你。"
"这我知道。"
"那你们两个都在执著什麽?"
"你问他吧,我说不清楚。"
他点头放行我,我才匆匆去到书房,那种蔓延在身体的不舒适感现在像是一种瘟疫一样,我无法抑制,甚至不可抗拒,扭曲在我的意识里。人都是感情动物,自私也是无可避免的。就像我忽然意识到王子安将来可能爱上别人的时候,我一半幸喜,一半惆怅。
记得宋子晾曾经说我很需要被爱,我现在才明白,也许我一直留在广州就是因为我觉得王子安给我的爱是长久的,是持续的,是无私的,是我能够一直霸道的享受著。
爱人和被爱都是美好的事情,可是,我却总觉得被爱更不容易受伤。
那现在的感觉算什麽呢?我说不出半个字来。
订了机票,我一个电话打回到宋子晾手机上,他接得很及时,快得像是知道我会打过去一样。
"怎麽了,陈铭?"我还没说什麽,他就问了出口。
"我今天晚上回北京了。"
"今天?"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我就此安心下来。
"对,19点一刻的飞机,你来机场接我吧。"
"回来待多久?"
"......不走了。"我迅速的决定。
"真的?"
"真的,我很累了,子晾,回来了,我就不走了。"
"陈铭你要是耍我,你就等著被我活活掐死吧。"
"呵呵,好啊~"我笑起来,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候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没心没肺。
挂了电话之後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不过,似乎轻松了不少。
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安哥醒过来,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的脸色还因为宿醉而过度的苍白,我知道,这不是全部的原因,他平时工作太买命了,如此也是日积月累。我把手伸过去,他握著,不带著力气。
"董明远走了?"
"没呢,在客厅,他说今天都守著你。"
"让他走。"
"他可是客户,我怎麽好下逐客令。"
"你还是屋主呢。"王子安有些埋怨的说一句,那样子,欲语还修,真真有著三十岁男人的性感。
"子安,我──"
"停,你每次这麽叫我都没有好事,不准说,我不想知道。"他转过脸去,手仍拉著我。
"想吃点什麽,我叫董明远去给你弄。"
"他会做饭?那天要下红雨了,算了,我没有想吃东西的感觉。"
我沈默不语,琢磨著安哥和董明远的关系。那个男人高大,书卷气浓重,是女人喜欢的类型。不似宋子晾那般的邪气,他若不说,我简直看不出来他也是圈子里的人。不过,他在安哥心头又是个什麽样子,我却琢磨不出来。我甚至连他们什麽时候要好到能"上床"的程度都不知道。
没一会,安哥就睡了过去,恐怕是药物的原因。
我松开他的手,不知道该怎麽告别,正在犹豫,董明远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了。
他说:"出来吃点东西。"语气平缓。
我点头出去,却发现安哥翻动了一下身体,看样子是醒了过来,我伏过身体去查看,却看到他的嘴角喃喃蠕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在说:不要走,陈铭,不要走......
我顿觉脑子一震荡,浑身跟失了力似的,逃出卧室。
安哥说董明远不会做饭,还是真说准了。他做的方便面搁在茶几上,他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仿佛不会做点什麽吃的是应该。我也懒得计较,端起碗就吃。
"陈铭,子安,似乎不想你走。"
"他给你说什麽了?"
"没说什麽,只是我感觉。所以,我想你做什麽决定还是跟他商量吧。"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把早上他说的话还给他,他一听,愣了,然後笑起来。
吃完东西,我拿餐巾纸擦嘴,含糊的问:"你认识安哥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了。从和你们公司开始合作。"算算他和我认识王子安的时间差不多长。
"他是个好强的人,你如果想追他,肯定是要吃点鳖的。"
"......陈铭,我才见你几个小时,就觉得惊奇,难怪子安一直说你是挖掘不完的。"
"每个人都有资格找到合适自己的人,我也不想一直耽搁他。"我解释道。
"我听说你有爱人。"
"正要飞回去见他,安哥就交给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合适他。"
"谢谢。"
"说什麽谢谢,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总不能占著子安一辈子吧。他这样的人如果都不能幸福,那太多的人都没有资格幸福了。"
"呵呵,你口气还真像送嫁。"
"这话要是被安哥听到,你直接被雪藏。"
董明远听我这麽一说,顿时变了变脸色。我不过说句玩笑,他就如此反应,看来也是真的很在意安哥,我心头罪恶感减少一些。总觉得有人对他好,我才能放心离开。这心态确实如送嫁,还真被董明远一语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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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爱如纹身,切肤之痛。}
在机场我就开始坐立不安,最终接到安哥的电话。他中气十足的在那边问:"陈铭,你他妈的怎麽就这麽走了!"那气势很销魂,让我想到他的办公室训人的架势。
"我不是给你留了信的麽,安哥。我不是因为看到有人这麽照顾你才甩手离开的,真的。我迟早要走,你长痛不如短痛。"
"陈铭,我感觉被你噎到了。"
"......呃,这个......"我一时间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话。不过感觉他的气已经消了一半,想必董明远已经劝过他许久了。
"还好你东西没有全带走。"他的声音里透出的哀伤简直要击倒我。
"安哥,我,真的喜欢宋子晾。"
"我知道,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
"董明远他──"
"你别在那里当媒人,陈铭,一个男人的爱情只有一次。"
我刹那间晃若隔世,宋子晾曾经那麽爱原晴,那我呢?我是不是真的是他的那一半苹果。不过,这样的问题,多想无益,我只能向前,那怕是去被他伤害。毕竟,选择都是自己做的。男人之间,也许真的不需要什麽承诺和死守,只需要感觉和坚持。
为什麽以前的我,就看不得这麽开呢,我自嘲一笑,心头却仍是酸酸的。
飞机在北京机场著陆的那一刻,我就有点不祥的预感,果然,我提著行李出了通道,全不见宋子晾的身影,到是另外一个熟悉的人映入我眼帘。
那个男人还真是和我越长越像,原聿。
若是不知道的人,定当我们是胞兄弟,我连西装和衬衫的颜色都与他穿得一模一样,想装作不认识都太假。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靠在那里等我,一派优雅。
我走过去,也不生分,就问:"谁让你来的。"
"你爸。子晾今天要见客户,他就让你爸来接你。结果,你爸也要和上面的人吃饭,只能轮到我这个闲人来接你。"他语气平和,没有敌意,我稍微宽慰,这麽长的时间过去,毕竟是恩怨放下了。也许,他也看透了那一层,否则我不能想象今日的我和原聿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谈笑。
坐在他车上,电台的音乐很吵,他把声音关小一些。
"你和老头子合作得怎麽样?"
原聿不语,我琢磨著是不是其中又发生了什麽,结果刚走一段,他就抬手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广告牌说:"就是这个项目,现在在北京的关注率很高,总之还算顺利。"
我顺著他的手的方向看过去,很强大的设计,公寓和别墅都有,一看就是给北京那些灰色收入多的人准备的二房。我笑出来,估计他也知道我在想什麽,於是接口到:"赚一百个穷人的钱,不如赚一个有钱人的钱。"
"难怪当初老头子这麽看中这块地。"
"其实,再重要的生意都没有儿子重要。你走以後,你爸老了许多。"
"我也没走几年。"
"绝情寡义的东西,难怪让子晾等那麽多年。换了是我,才不等。"
"所以咯,这是周俞打黄盖的事。"
"陈铭,你到是长大了。"
"谢谢。"
"越来越像我了。"
"少在那里意淫了。"
"我今天来接你,还怕你给我做脸色。"
"我以前是那种人?"
他摸摸鼻子,笑而不语。
车停在我家门口,我本想问一句宋子晾的情况,不过想来他去见客户不来接我,也是想我先回家,和老头子缓和一下。我不能拂了他的一番美意。
我站在自己家楼下,仰头看上去,一阵难受涌上来。
等我出去走一圈,看尽人情冷暖才知道,老头子对我并非那麽差。他就算对我拳脚相加,也没有让他的感情减退。我现在才明白,那时我恨他,也是因为太在意彼此。如果父子之间真的冷情,我们早就陌路。
敲了敲门,我到没有什麽紧张感,只是感慨,不知道再见面,大家是个什麽光景。
还是家里的保姆来开的门,看到我,悲喜交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麽。
我简单的说句我回来了,就把行李交给她。
恐怕是听到动静,弟弟很快从房间里窜出来,看到是我,愣在原地,嘴巴半张开。我温和一笑,这毕竟也是我弟弟,就像原聿是我的哥哥一样,大家不说,但并不代表什麽都不是。
"哥,你真的回来啦!"他的热情把我吓了一跳,这家夥一两年间长了不少个子,快到我的鼻子处了。
"嗯,我回来了,爸呢?"
"在书房。"他忽然压低声音,脸色也没有刚才好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春期他才会有这个反应,总之老头子也不是好相处的父亲。我不便多说什麽,准备直接去书房。
弟弟却跟在我旁边,问我:"哥,你现在真帅,好像原叔叔。"
我一听,马上想笑,要是原聿知道他已经升级我一个辈分,不知道他会怎麽想。
"我去去书房,你吃饭了没?"
"吃了,我洗澡去。"
"刚下晚自习?"
"对啊~"他一脸苦大愁深,小孩就是好。不舒服就能呻吟,不开心就能撅嘴。
还没走到门口,老头子就把门打开了。一下子四目相接,我傻在那里。原来原聿说的是实话,老头子真的成老头子了。整个人干瘪,没有精神,头发越来越稀疏,我简直不忍目睹。他没有笑容的脸上带著疲惫和麻木。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改变了他,让他陷入如此的境地。
"爸......"
"进来说。"
他转身,我带上门,走到沙发上坐著,明明是自己家里,我却显得客气。这份生疏太自然,让我和老头子都一阵尴尬。
老头子递一枝烟给我,我手指一抖,接了过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抽中华。
我暗笑,放松不少。
"我最终还是没找到你。"他吐出一口烟,眼神却有没有飘到我这里来。
"爸,都是过去的事了。很对不起,之前是我我太任性了。"
"呵,出去混过回来确实不一样了,这样的话,过去你是怎麽都说不出口的。"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自己不能长袖善舞,那就只能低调做人。"
"你懂了就好,爸爸也觉得对不起你。不过,现在再说什麽都是徒劳了。"
我看著老头子,原来我们彼此都能到达这个地方,能理智而冷静的交谈,这不是生分,而是因为血缘而产生的安全感和信任。这不同於我信任宋子晾。
"你保重身体,我找到工作就搬出去。"
"你不住家里?也好......你弟弟过两年就高考了,家里平和点好。"
"爸,我之後可能会搬去宋子晾那里,没问题吧。"
他抬眼深深看著我,叹口气,缓缓道:"你大了,得失自己去计较。"
我点头,现在才是真正抵达了彼此的心,我发现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伤痕和感情,也包括冲突和利益。
最可悲的人,莫过於自欺欺人。
末了老头子又问,"工作没问题吧?有问题就告诉我。"
"我先去找找看。"我自然不能把话说太满,现在的这个状况并不乐观。我一没文凭二没技术,北京虽然好找工作,但是真的找个能养家糊口的活,也难。
"自己别太为难自己,你爸虽然不是很本事,但是至少能安定子女。"
"嗯。"我起身离开书房,回到自己房间。
保姆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我的东西一样没动过,说来离开的时间也不算长,我竟真的没有生出怀念的感觉来。
躺在床上,直想著明天什麽时候能见到宋子晾。
不过,他也不打一通电话来,我有点生气。
刚过十二点,宋子晾的电话就来了。我已经等得太久,於是刚一响我就接了起来。
他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充满愉悦,我仿佛也被感染。
"陈铭,你什麽时候过来。"
"明天吧,我今天行李都没拿出去来,不是你把我送回家里来,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
"和你爸谈过了?"
"没事儿,事过境迁。"
"那就好,父母永远都是父母。"
"你知道今天是谁来接的我不?"
他顿了一下才问:"谁?"
"原聿。我和他缘分不浅啊。"
"呵呵,他毕竟是你哥哥,话别说得那麽酸。你们不是缘分,是血缘。"
"谁跟他有血缘,我可是社会主义栋梁。"
"我想你了。"
"明天见。"
"好,明天我中午处理完事情就去接你,你好好睡个懒觉。"
"也行。"我本想自己一早过去,不过想到他还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不如等他空了来接我。睡懒觉嘛,我现在这身贱骨头已经习惯了朝九晚五,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塌实过去。
想来想去,我挂了电话之後还是跟王子安发了个短信,报个平安。
结果久久等不到回音,我打过去,关机了。心头还是有些失落,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不是神,给彼此留条後路,便是给自己留条生路。
次日清晨,我到是真的进入了睡懒觉的境界,不过被人叫了起来。
保姆反复的敲我的门,我蓬头垢面的去开门,迎面看到伍世辛。我愣住,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他到我家里来,实在意外。他竟然还记得我家的地址,上一次带他来已经算得上三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