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以为这就是父爱,就是天伦,是作为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可以无限享受的。
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并没有那个权利。
其实,我和所有小孩子一样,谁对你好,就粘着谁。那时候,没有妈妈,我显得并不是那么难过,毕竟爸爸对我很好。爱这个东西确实没有上限,但是有足够。在我还不懂得索取的时候,我觉得那样的生活已经很好。
直到九岁的那个夏天,父亲对我说了一件我一直想问的事情。
"这是你妈妈的照片。"爸爸递过来的相片上有一个笑得很明艳的女人,原来那就是我的母亲。我长得和她其实很像,只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那个人,是陌生的。
"为什么妈妈不在家里?"其实我知道离婚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分开。
"她不喜欢你爸爸,所以走了。"
我沉默的看着父亲的眼睛,我确信那里面只有无奈,并没有恨。
现在的我也不能完全的明白,爱和分开,究竟本身更伤的是什么。
后来爸爸也不再提起妈妈,我也不提起。她始终是个陌生人,始终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是一种平衡,我的生活里没有人指着我说,陈铭你没有妈妈,因此我也不觉得没有母亲是件可耻的事。于是,只想让一些东西随着岁月流逝,包括爸爸眼底的悲伤。
但是生活就他妈的是一场折腾,谁都折腾不过上天的恶毒。
某个下午,我放学回家,看见自己家的门没有关上。
于是小心翼翼的靠近,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带着点年纪的成熟,然后我发现父亲很暴躁的在骂骂咧咧,把他所有的粗俗都暴露出来。而那个女人那么的眼熟,不就是妈妈么。
可当我对一个陌生人按上妈妈这个名词的时候,又觉得别扭。当然后来才知道,对自己的母亲叫妈妈是应该的,对不是自己母亲的人称妈妈才是最大的别扭。
那个美丽的女人转过脸看着我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她脸上有任何系恶,就像看到邻居家的孩子一样。陌生而冷淡的,我无法回避的被伤害了,因为心怀期待。
"小铭?"她唤我,我却冷笑一下,原来她还知道我的名字。
"你先回房间去。"爸爸口气很冲的吼一句,我左右为难。因为本身的好奇,我没有挪动身体。
母亲很平静的看了我一会,不带着丝毫的感情,这让我很受伤,她问我:"小铭,要不要跟妈妈走,妈妈要去美国定居,带你走好不好?"
任何人面对一个陌生人说带你走,都会摇头的,哪怕那个人与你有血亲关系,所以我也不例外。
"你去美国!你去啊,还回来告诉我干什么,要滚就就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孩子跟着你,你再结婚,多少不方便。"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不要以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现在已经不能回我身边了,就别他妈的要求我什么。你没有资格!"
爸爸的声音实在很大,整个楼道里都听得见,我叫他一声,"爸,小声点。"
他却瞪着我吼,"你这个没用的,我对你那么好,养着你,你也不能帮我把你妈留下,养你干什么,你跟这个贱人一起给我滚,你们都他妈的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听到没!!"
我没有料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现在他如此对我说,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可是那时候,我完全被打击到了。我没有想到父亲是多么绝望,我只知道我是个被自己亲生父亲利用,用来圈回自己生母的一个工具。
母亲那时候只是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爸爸,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仿佛默认了一样,让这一切沉寂下来。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们婚姻或者感情的争吵,我甚至不想看见他们,那样我就不用去幻想幸福,真恨不得有人来一棒子把我敲晕。
也许,我有受虐的倾向,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只是我自己不清楚而已。
人最容易的就是沉溺快乐,其次是沉湎痛苦。我和父亲仿佛是走上相反的两条路。母亲的那个转身离开,成为我人生的一个分水岭。
他的发泄对我来说,其实并不全是痛苦。
我希望看到父亲那么折磨自己,就像他曾经那么恶毒的希望用我留住自己的感情一样。
我的整个青春期都在这样的愤恨里度过。
我恨着他,就像仇人一样。我们漠视对方的一切,包括他再婚,他生个儿子。他总是喝了酒以后拉着我,说以前的事,这让我反感直接涌到胸口。
我凭什么要承担你所有的痛苦。
可是,我又是那么希望他一次又一次的向我发泄,那是我们父子唯一的纽带。如果他不再在醉后向我痛苦而扭曲的提及往事,恐怕我的心,如今已经是一片死灰。
直到原聿出现我才知道原来父亲才是那个可笑的第三者。
母亲是和原家的人去了美国,她做的事不过是复婚,和她的第一任丈夫。
我嘲笑着我那个没有出息的父亲,我抓着他打我的手说:"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留住她,她生下我来就是给你面子了。你以为她会要你?"
"你这个滚蛋,你他妈的是不是吃我的饭长大的!"
他的声音尖利的穿过我的耳膜,我却在他的痛苦里感受到一种压抑而敏感的快感。
那是不可言喻的微妙。
他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我只感觉到身体里的绝望和心痛交错在一起,在我的灵魂和肉体上无休止的来回折磨,这不是不痛苦,但是我却能感觉到自己活着,活在一个人的痛苦和爱里面。
他是我的父亲。他给予我的不仅仅是爱,也有恨,但是,最终我却只感觉到了伤。
那不是身体上的疼痛,那是我双眼看到的他的哀伤。
无论他对我的身体有多少伤害,在我感受到他那种痛苦和爱的时候,我的心仿佛在焚烧,烧得如火如荼。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妥协,我以为我和父亲一直会这么僵持的抓住对方的伤疤。
但是,我在爱过一个人以后,忽然豁然开朗。
我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和他喝一瓶白酒。
他低低的皱一下眉头,只说:"时间真过得快。"
"但是你还是忘记不了以前的事。"
"但凡做过的,谁都不能忘记,最多不过自欺欺人。"
"我以后的生活,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但是我不会否认自己的感情和自己的选择。"
"陈铭,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因为承担所有后果的是自己,你对得起自己就好。"
"你老了。"
"我对你的好也好,坏也罢--"
"不是发泄,我知道。"
"其实--"
"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你只是我的父亲。我身体里留的你的血。我不可否认。至于其他的,我们这些年都这样,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我笑着举起杯子和他一碰,然后爽快的把酒灌进喉咙里。
干烈的刺痛让我的眼圈下泛起一些眼泪。
他看着我,那是属于一个父亲的眼神,我却从未注意过,他一直如此的看我。
没有改变过。
他极端的让我和他一样的痛苦。
于是我想,我也让你一直沉溺在痛苦里。
可是,到头来,我们都无法解放彼此,这心里的结,除了忘却,就是自欺欺人。
他说对了。
再喝了几杯,我有些难受,胃里一直烧,于是回去了。我不再住在这个家里,不再吃他的饭穿他给的衣,可是他仍是我父亲,和过去没有变化。
只是我,我从不恨他,原来。
番外3
那个夏天,天气热得可以融化掉整个北京的时候,伍世辛在学校的小侧门第一次看到了陈铭。
他瘦瘦的从一个轿车里出来,脸色比起普通的男孩子还白一些,看起来很体弱,那是伍世辛对他的第一印象。并没有想到这个有点好看的男生,居然是一个系一个班的同学。
再次见到陈铭的时候,伍世辛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记住这样一个男生--他和自己的一个初中同学很像。但是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的,他已经忘记了。
到寝室的时候发现那个傻小孩一个人坐在上铺,发呆,听歌,咋一看去还挺帅的,这就是为什么一进门伍世辛就对陈铭呵呵傻笑的原因。
陈铭很敏感,伍世辛刚走到门口,他就感觉到有人来了。
用余光瞟了瞟,是个帅哥,很阳光,比自己高大,头发软软的,真是还要不要人活了,陈铭一阵郁闷。然后他忽然想,要是这个新来的也是个GAY,就追他了。当然这样的想法只适合想一想,陈铭很快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掉,抬起头,正准备打招呼,就迎面看到伍世辛的迷人笑容。他愣了一下。心说,这个同学真热情~
"你好,我是三班的,我们是一个班的吧?"
"嗯,我叫陈铭。"陈铭不好一直居高临下,于是从上铺上跳了下来,一个没站稳,忽的一下,他扑进了伍世辛怀里,准确的说,是伍世辛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你好瘦啊......"话一出口,伍世辛又觉得有点不妥当,忙说,"你好,我叫伍世辛。"
"伍世辛?你名字好像民国的人啊。"
"人长得不像民国的就好。"伍世辛挠挠头。
"你很帅啊。"陈铭很自然的说,然后伍世辛很自然的脸红了,陈铭想笑,可是怕对方下不来台,于是忍住了。这个人,真有意思,他们两同时想。
寝室里后来又来了几个人,但是伍世辛就和陈铭熟稔。他总觉得陈铭安静,又让人安心。
陈铭一直是独来独往,偶尔翘课,不太爱打游戏,总喜欢在被子里看电影,把笔记本电脑当暖炉使。有时候伍世辛也爬到陈铭的窝里,跟着一起看,陈铭的身体总是暖暖的。
有一次,伍世辛看陈铭在看美剧,他又脱上上衣,穿个短裤就爬上去了。
陈铭见他大半夜的穿那么少进自己被窝就郁闷,他总不能说,滚下去,老子是个GAY。伍世辛没有注意到陈铭皱着眉头,他就那么靠在陈铭身上,感觉陈铭的皮肤简直比女生还好。
"陈铭,你和我们班的那个女的在交往啊?"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了。张萌和我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吧。"
"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伍世辛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陈铭的侧脸,一脸好奇心泛滥的样子。
陈铭深呼吸了一下,说:"该做的都做的啊。"
"啊,做过了?"
"没有,我开玩笑的。我还不想到时候张萌拿起菜刀在学校追杀我,我那我就出名了。"
"嘿嘿,也是,我觉得张萌挺,凶悍的。"
"我就喜欢这类。"陈铭有点口气不善,想结束这个话题。
伍世辛也听出陈铭有点不高兴了,于是他想缓和一下,说:"你身体好热啊,怎么了,春儿啦?想你老婆啦?"
陈铭听到伍世辛这么说差点晕厥过去,他在黑暗里翻个白眼,这个人,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陈铭确定自己要是翻个身就能碰到伍世辛的大腿,于是很紧张,紧张的结果就是他勃起了。半天了,还不能平静下来,而且身体越来越热。
"你让下,我去厕所。"
伍世辛侧了侧身子,让陈铭爬下床,看着那个干瘦的身子一晃就消失在门口了。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陈铭回来,伍世辛有点担心,但又说不出担心什么,于是按了暂停,翻身下床去。走到厕所门口,就隐约听到点呻吟声,很细碎,听不真切。
走近了一看,发现半掩的门后,陈铭在自慰。
那个熟悉的身体,退了一半的内裤,和撑在墙上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伍世辛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陈铭的脸色被情潮染得有些粉红,他有些慌乱的来回搓揉自己的分身。伍世辛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陈铭释放出来。
抬起头,就看到门外有个阴影,陈铭心头一下咯噔,他知道肯定是伍世辛。
回头推门的时候,伍世辛正准备转身回房间。
"你要用厕所?"陈铭故作镇定的问。
"哦,没,就看看你,怎么半天没回来,以为你掉茅坑了。"
"呵呵,你看完了?"
"嗯,完了,我先睡觉了。"说完伍世辛就钻进了自己下铺的被窝。他怎么敢再到上面去和陈铭靠在一起,他连自己都吃惊,居然看见陈铭自慰,他勃起了。
陈铭回到床上,呼一口气,然后看见片子暂停的地方,他顿时有点僵硬。
那几后的几天,陈铭都发现伍世辛有点躲着他,一大早就起来走了,以前都是睡到最晚,和陈铭比肩的人竟然开始早起。
当然,很快陈铭就知道原因了,伍世辛和英文系的一个美女展开了恋爱之路。
陈铭见到两个人的时候是在第二食堂。他那天也是打球之后饿了才就近去的那边,以前他都习惯在一食堂吃,陈铭嘴巴挺挑,不喜欢二食堂的东西。
伍世辛看到陈铭拿着饭卡走了一路,什么都没买,一直在挑,他想出声叫他过来一起吃,可是又怕女朋友说破坏了气氛。于是他一直看着陈铭艰难的徘徊在食物之间,难以抉择。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女伴出声,"那是你同学啊?"
"嗯,一个寝室的。"
"你们寝室出帅哥啊。"
陈铭买了两个荚膜,边走边吃,一连缺心眼的样子,看得伍世辛心慌意乱,他出声叫了一句,"陈铭!"
"啊?"陈铭一转头,就看到伍世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从女朋友腰上拿了下来。
"过来坐啊。"
"我刚踢球了,一身汗。"
"你不那么爱干净要死啊。"
"呵呵。"陈铭尴尬的笑一笑,看到女生在那里坐着,他也不好爆粗口。伍世辛看着他,眼神闪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女朋友好漂亮啊,小伍。"
伍世辛差点就说没你漂亮了,他连忙刨一口饭,不说话。
陈铭和伍世辛的女朋友聊得很投机,一顿饭吃完,两个人都还没聊完。之后伍世辛扔下了女朋友,和陈铭一起回寝室。
路上他问陈铭,"陈铭,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哪里?"
"装什么装,你洗澡的时候我从你后面走过去,看到的,没叫你而已。"
"你怎么在学校澡堂洗澡啊?伍少爷不像你的风格啊。"
伍世辛没有解释,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你去了,我才去的吧~
"我问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怎么回事,不是有谁找你麻烦吧?"
"没有,没有。我爸,我爸跟我起了点冲突。"
原来是家庭原因,看陈铭不想说的样子,伍世辛也不好多问。两个人默默的走回宿舍。陈铭又窝在被子看片儿,伍世辛百无聊赖的上网。然后,他很不安的去搜索了一些关于同性恋的东西。
做过心里测试以后,结果说明他很正常。
那对陈铭?他为什么总感觉,像是对心仪的人,有点紧张,想亲近。甚至看到他自慰,会勃起。
伍世辛有点惆怅的望着窗外,忽然听到一个女生在楼下吼:"陈铭,你给我下来。"
陈铭也听到了,一个激灵,马上就从上铺下来,开始穿鞋准备下来,叫他的人不作二人想,肯定是张萌。伍世辛看着陈铭箭一样的冲出去,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正常的男人,不要多想了吧~伍世辛这么安慰着自己,只能当陈铭是最好的哥们,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迷茫得如同一只迷失的小鹿。而陈铭要是回头跟他说一句,我是GAY,估计伍世辛立马摒弃性向,跳下火坑。
但是,天时地利人和并不站在他们中间。
陈铭回来的时候,伍世辛已经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于同性恋的网站,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女朋友,他想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个人告诉他,他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