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来,他就问我能不能出来谈点事情。
看来原聿确实对林晓军做得不厚道了,林晓军也不是个笨蛋,他最终的指向还是利益。他们都是商人。
可是我现在又出不了门,而且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出门。不过,事情总是不能一直拖,对我对子晾都是没有好处的,我想来想去,既然老头子不让我出门,我只能让人来家里了。总不能闭门谢客吧。
保姆去开门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挺尸,实在不想起来,一动就全身疼。这他妈的比宋子晾调教之後还让我觉得七痨五伤。这只让我更确信虐待和调教是有巨大差距的。
林晓军看著我走出来,那个样子,他一下子也呆了,不知道说什麽。
我叫保姆给他倒了水,两个人坐在客厅里。
"我以为你是感冒了,没想到......"他关怀的看著我,皱著眉头。
"我爸脾气不是很好。"我稍微解释,他毕竟是外人,我家的事,无须说得太多。而且他来也不是为了把我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我何必自讨没趣。
但林晓军显然对我受到家庭暴力很意外。
沈默了一会,他才说到正题,"陈铭,我知道你很喜欢宋教授,之前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晓军,我现在说话牙疼,我就简单的说吧,我帮不了你什麽,我连自己都帮不了。"
"原聿虽然没有爽约,但是他之前是答应把宋教授下面人开发的软件让我接手来做,不过他现在又变挂了。他让我独立来开发,那资金就远远不够了。"
"晓林,你是聪明人,有的事情比我想得远。我现在只想过简单的正常人生活。还有,我不会做任何不利於子晾的事情。他是我的爱人。"我表明立场,断了林晓军的後路。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铭。我来找你,你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他话峰一转,我琢磨著他葫芦里卖什麽药,看样子肯定不是什麽好事。要不也不会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说。
我不说什麽,看著他,他压低声音,身子伏前的问我,"你妈妈是不是陈诗卉?"
这麽陌生的名字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人提起,林晓军说出来,我震一震身子,机械的点一下头。我的母亲,这个人的名字,这一切都像是我记忆深处的封泥。他念出来,我听著都觉得别扭,仿佛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一般。我甚至一下子搜索不出她的样貌。
"你可知道原聿的母亲也姓陈。"
林晓军直接扔了颗炸弹给我,吓得我不轻。也许,他说的只是个巧合,我开始欺骗自己。但是我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要不我为什麽会和原聿长得五分相像。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世界上像的人多得去了,但是像到这个程度上,还是真的应该去思考一下。
我脱口就问林晓军,"你怎麽知道?"
"我在认识你的时候就去查了一下。这个事情恐怕原聿早就知道了。"
"那我爸知不知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林晓军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了一笑,喝起水来。
"他们究竟要干什麽?"我思考了一下大家的关系,继续问林晓军。
"很难推测,我只是想你帮我说服原聿让我退出这个不赚钱的项目。而且他对我也没有什麽志在必得的必要,我和宋教授的关系不好,所以想来拜托你。"
我看了看林晓军,想确认他是否说的是实话,但是太难了。我唯一能衡量的似乎只有利弊。
对於这个事情,我只能照实回答他,"晓军,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服子晾去跟原聿说这个事情。"
"我知道,他很可能会提那个要求。"
"其实,现在就是他不提,我和子晾也凶多吉少,我爸根本不准我出门,连学都不让我上了。你也知道,我虽然成年了,但是很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我不可能报警说我爸软禁我吧......这些问题,都是我目前要解决的,晓军,我有我的难处。你若能理解,那是最好。"
"对不起,陈铭,这个事情我不该来麻烦你的。"
"何必这麽说呢,大家并没有激烈的冲突,我办不到也不能勉强,只能试试看吧。"
听我这麽说他点一下头,表情放松了不少。
林晓军跟我道谢,也不知道是真谢还是假谢,但是这些都并不重要。我只想早点把自己家老头子的事情摆平,总不能一直给他关著吧。
而对於母亲的事情,还有我和原聿有血缘的事情,我都没有心思去想,或者本能的不想去想。那些纠结的过去与我根本没有关系,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悲剧,就连出现了新的亲人也是在利用我,也是我的情敌,也在与我抢东西。
血缘这东西,有的时候真是孽缘。
回到房间里,我给宋子晾打了通电话,结果他手机关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我惶惶不安,最近一直出状况,害得我都不敢往好的方面去想一想了。
也不知道学校BBS的事情怎麽样了。我发了信息问伍世辛,他只说没事,没事算他妈的个什麽事。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棘手的,我最终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晚上老头子又有应酬,後娘也没回来,我问了下保姆才知道她出去旅游了。难怪昨天回来就没有看到她。她不在,我在家里也算安稳,至少没人会来无事找茬或者莫明的奚落我。也不知道她如果我知道我和男人相好会是个什麽样的反应。可是,她的反应也左右不了我目前的处境,又何必去在意。我自嘲的笑笑,随手又点起烟来。
真想把这些所有烦人的事情全部随著烟烧掉。
晚饭我和弟弟坐在餐桌上吃,相顾无言,想起昨天半夜那条毛巾,我还说了句谢谢,他抬起眼角看我一眼,什麽都不说,点点头继续吃饭。
等到宋子晾的回电,我已经把焦躁发挥到极至。他似乎心情也不好,三问之下他才说是学校在找他麻烦。本来有一大堆的事情想要跟他谈,结果他一叹气,我又觉得没有什麽事情值得去烦他了。我是太依赖宋子晾了,事事都想他帮我,都想和他一起去解决。可是,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
看来,林晓军的那件事我是帮不了忙了。
想来也是,我目前泥菩萨过江,哪里有那个能力去帮林晓军。
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发呆半天,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麽似的,怎麽能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原来没有的恐慌也生出来,我的生活怕是要因为这个事情而发生很大变故吧。胡乱的跑到书桌那里翻出了一个旧本子,那里有几张妈妈照片。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过这些东西。它们没有想象中的落灰或者发旧,还是那麽崭新的鲜活的,离我确实遥远的。
和原聿身体里流著一半一样的血,我无法面对这个怪异的事实,又想到家里的这个弟弟,我怎麽总是有一些这样的兄弟。无论是同母还是同父,总之都是没有感情只有立场的"亲人",用可悲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不知道这个事情要是宋子晾知道了会怎麽想。还是他已经知道了?我不禁琢磨起来......
{第三十七节:画地为牢。}
很晚的时候老头子应酬回家,他竟然跑来敲了我的房间门。
我应了一声,老头子推门而入。
他少有的没有喝醉,神态有些疲倦,我蜷缩在被子里,看著他走到床边坐下。他很深的看我一眼,开口就说道:"你们导师今天带了那个宋子晾来见我。"
我稍微有些吃惊,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老头子也坐著不说话,我觉得似乎是发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怎麽了,爸......"
"小铭,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简单,爸爸也不想为难你。这麽多年你也知道,对你的事情我一向不干涉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是因为我平时太少关心你,我也确实有失职的地方,但是,这些都不是理由,社会大流无法认同的事,我想我也很难接受。我一开始确实很生气,但是今天你们导师跟我谈了很久,我也算是认识宋子晾这个人了。他本身并没有什麽问题,只是他是个男人,我做家长的,还是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麽?就因为你不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
"不为什麽,你是我生我养的,无论我喜欢不喜欢你,你都是我儿子。很多东西是洗都洗不掉的。不是我不接受你是同性恋,而是我不允许我儿子和男人搅和在一起。"
"我可以搬出去,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不要不让我和宋子晾在一起。爸,他对我很重要。"我很想说,我从来就没觉得你当我是儿子过,可是话到嘴边我还是没说出来。当年发生了那麽多事,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怪不得老头子一个人。
"你大了,我知道,就是我说有的话,你也未必要听。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讲清楚。第一,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你要爱他我管不了,但是不可以在一起。第二,宋子晾这个人很危险,他和原家的人关系太密切,我不想因为这个小事情把一家人都卷进去,你弟弟还很小。"他终於还是把底线和真正的原因抛出来了,我反而松了口气,开诚布公的谈,说不定能有进展。
"你在怕什麽,爸?"我试著去找到突破口。
"呵呵,一些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所以话我也不挑明了。对於那块地我是一定要拿到的,而且原聿拿给我的开发方案很好,我已经决定和他合作。我不会让你的事情成为中间的阻力。"
"你......"他的直白实在是把我煞到了。
"我是你父亲,而且我也不想一直这麽把你关在家里。这几天处理你的事情我已经很累了,学校那边我帮你请了一个月的假,你好好修养,我不会禁你的足,但是不准去见那个男人了。你也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答应我,然後言而有信。"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一直关著我,是不是!"
"和一个男人好,对你没好处,你以後就会知道。不光光一个学校的人会对你指手画脚,整个社会也是容不得你们这些人的。你还没出社会,不明白人言可畏。"
"一个月之後我去学校了,还不是要见到宋子晾,你能关得住我一辈子麽?"
"他现在已经不是你老师了,学校把他调去图书馆了。如果以後在学校碰到,我希望你离他远点,要不你就换个学校。人要学著自重,你和他也未必能长久,他也是个男人,他父母也会希望他结婚生子。"
"我一定会去找他的。你关不住我。"我脑子血气上才冲,直说出这句话,又觉得恼火,这不是斩断了自己的後路麽?
老头子冷冷看我一眼,不说话,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於冲动了,他今天的态度很有问题,不能说他不暴躁就不正常。但是这样一言一语的跟我商量,讲道理还真是少见。他对弟弟多是哄,对我则是以暴制暴,这麽人性化劝诫还真真是头一遭。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班导和宋子晾跟老头子究竟谈了什麽,还有学校为什麽要把他调去图书馆。那个事情究竟是怎麽处理的。对於宋子晾来说,教书虽然不是为了赚钱吃饭,但是他没有放弃那就一定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而让他牺牲或者失去其他重要的东西。
最後老头子站起来,看著我,平缓的说,"你最好搞清楚自己能做些什麽再去做,不要干出蠢事。"语气冰冷得不像是与我住了二十几年的人,我觉得这一次也许老头子也遇上些棘手的事情,否则不会这麽认真的警告我。真不知道原聿是不是疯了,为了得到宋子晾就这麽不择手段。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他不懂麽?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欲望惹的祸。
老头子走後我跟宋子晾通了电话,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而学校的处理也不会更改了,毕竟他和我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学校还是拿他开了刀。也就是说老头子还是透过一些关系去保了我了。宋子晾沾上我,还真是不幸。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後悔,一时间抓著电话觉得难受得紧。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不知道是不愿意我担心,但是真的没事。
对於爱的人,总是希望他能快乐,如果一场爱全是煎熬,谁还愿意去爱。
宋子晾的声音还是那麽温和,我听得身体发软,他这个时候却像一个父亲一样,而我真正的父亲却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命令我以他的意志为行为的准则。
最後宋子晾交代一句少抽点烟,挂了电话。
是的,他竟然没有说想见我,是怕我为难,还是他真的累了。我不想去猜忌什麽,但是心里仍旧是酸酸的。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矫情的话,那我至少也必须承认这一刻是想念他。想在他那里寻找一点安全感。
爱恐怕有的时候真的会变成一种负担,哪怕是甜蜜的,它仍是负担。
老头子信守承诺,我第二天就恢复自由,本应该迫不及待的去见宋子晾,我却忽然退却了,不知道这一见又将接受什麽样的後果。
站在楼下的便利店门口,想起宋子晾嘱咐我要少抽点烟,於是摸索火机的手又停了下来。
这是个少雨的春天,夏季已经扑面而来。
最终我做了个算得上明智的决定,打通了原聿的电话约来出来见面。这个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他身上,我对於流言蜚语也许能做到听而不闻,但是挡在前面的石头却是不能不搬的。如果他这个障碍能够自己退让的话,一切都会好办起来。当然我也知道这样的几率是微小的,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是我仍能感觉到他是个挺霸道,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男人。
约在露天的茶座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原聿的地方,他穿那一身黑西装的模样现在还清晰的记在我脑子里。总觉得像是怎麽都抹不掉一样。
我去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後来我才知道他公司就在茶座楼上,宋子晾会喜欢在这里喝茶,多半也与这个有些牵连吧。那些往事浮上心头,我又一番感慨,在遇见这个人之前,我和宋子晾是何其的幸福,当然谁都不知道未来怎麽来,我又怎麽能怪到别人头上去。
原聿很优雅的喝著他的蓝山咖啡,我尤自在想,这个男人还真是难以琢磨,但凡不遇见宋子晾的时候,他就比谁都沈得住气,可是一遇见那个人他就变得残忍起来,连爱也不懂得了。
我缓缓开口,"原先生,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要怎麽做,你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陈铭,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他忽然说了句题外话,而我只能让那话摔在地上,确实不知道怎麽去接。
他放下咖啡杯子,继续道,"子晾一直是淡然的人,他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抓住他的把柄,所以我觉得我和所有爱他的人机会均等,但是,你破坏了这个规则。"
"我不知道你这麽爱他。"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原聿的感情仍旧是爱,不是单纯的占有,也许疯狂起来,那是残暴的,不过仍算得上以爱之名。这是个危险的伤害,却又无法去深层的怪罪。
"林晓军的事情,也是他找上门来的。说实话,我并不屑於利用他。"
"从我爸那里我多少知道一点,你家的生意不是他能来搅和的。"
"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子晾那麽坚决,他对你的态度,我很嫉妒。所以操之过急了,不过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我已经对令尊说清楚了,生意是因为利益目标一致,地我让给他是为了合作开放一个项目,他在上层的一些关系并不牢靠,没有我这块地他也不见得能做好。所以,并不存在与你的感情有什麽交易。"原聿陈述得很平静,让人不愿去怀疑其中是否有虚言。这个男人身上确实有一些震慑人的地方,他认真起来的感觉有王者的霸气。
也许,他就是这一点不适合宋子晾吧。
"我懂的,我爸不会允许他儿子是个同性恋,就是没有利益,他也不会放我跟子晾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