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独眠 下——逍遥候

作者:逍遥候  录入:12-25

冰锥蓦然大举随云彩飘动起来从南阳城上空须臾飘移到城头下,罩住狮陀军。挥手间冰锥笔直掉落......
瞬间惊变,长鹤来不及多想,眼看仍有许多法力边缘的冰锥要落在城头上,这上上下下还有无数找不到躲藏处的人,忙催动法力,火龙张牙舞爪在城头上喷出熊熊火焰。
冰锥挟雷霆之势而来,无坚不摧,城外狮陀军做梦也想不到,躲闪无路惨叫连连,如甕中之鳖束手待毙,城外一时间如人间炼狱......
黑羽军和百姓眼看冰锥寒光降落,吓得抱头缩脚,眨眼间只听哗啦啦水声,水当头泼下从头湿到脚,冰锥被火龙烈焰融化为雨水浇落在身上。
阴风吹动小龙王身上乌黑的斗篷,看著盘旋护住南阳城头的火龙,法力再无顾忌,冰锥密如急雨般铺天盖地落下,四散奔逃的狮陀军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无一幸免。
火龙盘旋,南阳城上大雨倾盆,北项鸿带人沿著城头在雨中巡视,国师的车辇孤零零在旷野中,独他一人,形如鬼魅。看著城外尸横遍野,周遭血流成河,北项鸿虽痛恨狮陀军心里也不禁咋舌国师手段狠辣。他究竟是谁?究竟是帮狮陀军还是帮黑羽军?
"长鹤!快收法术,快收法术!长鹤!长鹤!"墨梁失声狂叫。北项鸿闻声收回心思身形急纵几个腾跃落到墨梁身边。瞧著长鹤的发渐白,青丝慢慢减少北项鸿顾不了许多,运功出掌拍过去,可掌风过後如石沈大海。
墨梁喉间呜咽,一声狼啸,猛地撞向长鹤身上卵形光华,身躯一次次被反弹回来跌倒在地,一次次又爬起来......墨梁状如疯狂,挥掌拍向城头,拳脚发泄般落在冰冷的石砖上。楚汉等人上前拖住他被他甩开。骨肉的疼痛比不上一分分裂开的心疼,感受著他正从自己生命中一点点地消失。看著身前光华中长鹤摇摇欲坠的背影,发已近白,"长鹤!"墨梁大叫一声,扑通跪到在大雨中,眼白蹦红,鲜血从裂开的眼角流出混著泪水雨水滑落脸颊。
长鹤已经动不了了,听著众人在身後呼唤墨梁的名字,他无法转身,不知道墨梁究竟怎样,心里焦躁不安一口鲜血吐出。
墨梁,我想收,可是......那个国师在吸我的法力......天上火龙陡得周身泛出血光,火焰尽消,在空中扭动身躯痛苦地辗转翻腾。


四二、父子恨相逢 兄弟仇同生
火龙周身火焰尽消,龙嘴里几次呜咽喷出的是嫋嫋轻烟,周身云霞光芒渐逼出血色,在天空中扭动身躯痛苦地辗转翻腾。卵形光华中长鹤面向天空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腰肢吊起,四肢软软地垂下,头无力後仰,离开地面在光华中慢慢旋转而上,银冠束发皎银战袍,发已全白,望去一片素缟。
冰锥落尽大雨停歇,光华中长鹤身躯不由自主地转过来,凝望著悲伤欲绝目已龇裂的墨梁。跪在脚下的他,两只手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泪从异色双眸中流出。
墨梁看著长鹤升起飘过城头,光晕中看向自己,嘴角轻扬,一抹哀伤的微笑,唇齿开合无声而语:墨梁......
"不!......"墨梁怒吼一声。在北项鸿、楚汉和刘正童的惊呼声中,纵身一跃,追逐长鹤跃下了城头......
楼倾轩颓天地颠倒,眼前漆黑一片,"!"一声,宝剑跌落在地上,半晌,摇摇头定定神,任东来瞧著走出来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庆王任丁礼。千里行路,带兵勤王,深宫夜探,惊变救驾,却原来逆贼主谋幕後黑手是自己的父亲。怪不得小龙王不杀我!父王,为什麽?任东来张著嘴却无声。
"为什麽?"问话的是尚宣帝,问出了任东来无法说出的话。
太後怨毒地盯著尚宣帝说:"本宫只有荣平一个孩儿,她性格软弱,先皇曾答应我将她许配给尚书左扑射,可你密谋篡位谋害了皇上连带也杀了左扑射等反对你的人,真腊来求亲时你竟不顾本宫苦苦哀求执意让荣平远嫁真腊,嫁给那个喜怒无常残暴的国王,害得荣平日日受苦以泪洗面。这一切,本宫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庆王瞧著尚宣帝脸色凝重,边摘头盔边说:"你也会惊讶吗?你弑父杀兄囚禁小七谋朝篡位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吧!"他甩脱了禁卫藤甲,里面是一袭墨蓝色的衣袍温文儒雅,走向凉王,一掌把用剑挟持凉王的叛军打飞。
尚宣帝的眼睛眯起来,也不看身边的任东来冷声问:"你韬光养晦处心积虑二十年,果然好手段,连儿子也有样学样。"
庆王从袖囊中掏出丝帕覆在凉王颈下,轻轻拭去血珠。尚宣帝脸色一黑,见凉王摸索著将他手上丝帕抢过来扔在脚下,脸色才稍雯了些。庆王也不恼,抿嘴一笑说:"我这儿子出生时紫气东来异香满城本就尴尬得很,若是太出息了,日日劳你惦记著我可是什麽也做不了了,总得想法子点拨他一下,让他明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个道理。"
任东来得尚宣皇宠爱,亲派教导师傅,文有博儒武有英豪,加上长鹤在身边谆谆伴读,少时踌躇满腔胸怀大志,却不料一日庆王看似闲聊与门客说了一番话,任东来听闻大惊,幡然醒悟,自觉保住小命乃至全家上下百口要紧。自此万念俱灰,熄了鸿鹄之志,终日里斗鸡走马,寻欢作乐,怕连累长鹤,在他十五岁时就让他回了自己府上。
此时的任东来才缓过劲儿来,听著他说的话,心里一凉,眼睛里有什麽蒙住了视线,低下头俯身把剑捡起来握在手里。原来,并不是为我......
尚宣帝忍下心中怒火问:"你一定是割让了城池给六国才引得他们大军来犯是不是?否则,以那些人的狼子野心怎肯听命於你?"
庆王毫不示弱冷笑说:"割让只是个鱼饵,放心,狮陀联军会全军覆灭,六国兵卒一空,此时挥军南下便可一统六国。"
尚宣帝怒目而视:"若一著棋差,楚国将万劫不复,这就是你筹谋二十年置数十万军民於水火引狼入室的目的?"
庆王却不作声,目光移到站在身旁的凉王身上,瞧著凉王略微垂首的侧脸,温柔如水地说:"你当年所求,就是我现下所求,别说二十年,哪怕再多等二十年我也会这麽做。"
宫院内风吹树叶婆娑响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庆王身侧风华若仙的凉王身上。弹指二十年,风云转瞬变,阴谋与手腕,这一切只为了眼前这个人。
"你们说够了吗?"缓缓得抬起头来,凉王双眸混沌望著前方,那里尸堆炽焰高涨油滋崩裂,气味混合硫磺令人作呕。"一个弑父杀兄,一个串谋卖国,谁比谁更卑劣,你们要什麽,要什麽!你们到底要什麽!"凉王仰首望天,大声斥问。
"小七!"尚宣帝和庆王同时叫道。
"滚开!"凉王怒喝,缓步转身走向前,他脚步探寻走了几步,独站在院中昂首而立:"我任广信上辈子不知做了何孽今世竟与你们这两个宵小做了兄弟。这三十八年来我自觉无愧於天地,你们却让我做了祸国殃民的魁首。苍天在上,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虽不能剔骨剜肉还血脉给你们,也绝不会让你们在这里侮辱苟且与我!"说著抬手拔下头上墨玉簪。发髻散开泼墨而下,被风吹动凌乱飞舞。
二十年无趣偷生,十八年相思无尽,一年多牵肠挂肚。小笙,你要好好活著,爹爹再没有面目等你回来了,这就黄泉路上去和你娘亲做伴。玉簪反手对准咽喉猛地刺了进去。
"小七!"两声怒喊。尚宣帝和庆王肝胆俱裂,再料不到他决绝至此。两个人武功伯仲,飞身而起,直扑了过去。
太後在一旁冷眼旁观,喝令一声:"把皇上拿下。"叛军挺剑袭来。侍卫和勤王兵马闻声忙呼喝著冲上来救驾,院中一时战做一团。
两人眼看著凉王心意已决墨玉簪刺进肌肤,恨不得用自己的脖子去挡。只听"当"一声玉簪应声折断,簪头落在地上。手中断茬划过颈下犁出一道血痕。任东来飞出一枚铜钱截断了玉簪。庆王将凉王身躯搂在怀中,血已染了他斗篷的领口。
"放开他。"尚宣帝拳脚生风打退两个叛军扑过来。
勤王的兵马一拥而上,叛军拼力抵挡,侍卫、叛军抢上来救尚宣帝和庆王,他二人混战成一堆,险象环生。眼见著混乱不堪,三皇子在一旁慌不择言:"快来救我,快来救我!谁救了我,等我登基就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父皇父皇,快救我!父皇!"四皇子乱军中哇哇大哭。

太後被几个叛军护住狼狈躲闪,嘴里喊著:"把三皇子斩了!"
常贵大惊,趁叛军不察抽冷子把四皇子抢在怀里紧紧护住。"常贵,常贵,呜呜,我的背好疼,呜呜......"四皇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叫著,常贵摸到一手鲜血。
庆王怀抱凉王躲闪,左臂挨了一掌,眼瞧著乱阵中任东来手持长剑孤零零站在石阶上。"东来,快杀了他,杀了他父王让你做皇帝,想要什麽都可以!你不是喜欢蓝长鹤吗?做了皇帝你就可以立他为奉君,随便你怎样!"庆王边躲闪边嚷著。
尚宣帝招式凌厉,毫不松懈大声说道:"你做梦,真以为能得了天下?任东来,你勤王有功,若是生擒了他大义灭亲,朕就赐你免死金牌,让你划疆为王!"
任东来站在阶上看著眼前乱哄哄刀来剑往各方嘴脸,三皇子被斩於剑下,四皇子被常贵救下却受了伤。栾叔成带侍卫和叛军互相对峙混战,自己的父亲和皇帝为了凉王正在厮杀。
"小侯爷,您总得做个决定,千里勤王到最後不能变成谋逆啊。庆王就算得到了皇位也得不到民心,自此楚国再无宁日。"常贵拖著四皇子怀抱盒子在乱军中躲避。
尚宣帝夺过长剑刺中庆王肩头,庆王剧痛之下脱手,凉王滚落倒地,尚宣帝转身想把凉王拉到近前,庆王已挑起地上一柄长剑挥剑逼近。两人剑光凌厉重又交手,凉王从无数脚旁跌跌撞撞向前。
任东来攥紧手中剑柄,内心空荡无助。我如何勤王?谋逆的人是我的父亲;皇帝谁稀罕?做皇帝会不开心;我不想勉强长鹤,长鹤已经有了心爱的人,我究竟该怎麽做?
常贵眼瞧著栾叔成手执大刀带领勤王的人马勇猛无敌,叛军逐渐减少,叹息庆王大势已去。瞧瞧还呆呆站在一旁的任东来心里有些惋惜,若庆王失势,到时候满门抄斩,他这千里勤王就是一场笑话了。
眼见著两方人马各持长剑分别冲庆王和尚宣帝背心而来,任东来长舒口气一声苦笑。铜钱撒出去打中侍卫穴道救了庆王,飞身而下空中旋身长剑逼退叛军,护住尚宣帝。可两个人毫不领情,全力进攻。庆王腾身跃起长剑反手削去一击不中,二人瞬息错身。
庆王眼角余光瞥见寝宫,忽得手中剑势凝注,张嘴要喊,一把长剑刺入胸口,透心亮。庆王面对刺中自己的尚宣帝手中剑"!当"跌落,胸口鲜血顺著剑身血槽流出,手艰难地指著尚宣帝身後,断断续续地说:"小七快......救......他......"尚宣帝猛地回头,看清了眼前,一时魂飞魄散长剑脱手,庆王扑倒在尘埃。
"父王!"任东来大惊扑过来,庆王面色惊恐气绝身亡。
常贵顺势回首看,抱著四皇子扑通跪倒爬了两步,惊呼:"王爷,不要啊!"
叮当不绝的兵刃相撞声,呼喝不断的对骂声忽得消失,院中静得可怕,所有人止了厮杀看著寝宫。
满月如银,银波如练,映著楠木雕花宫门内那一方青砖地。青丝双分垂落脸颊,眉间一点豔如嫣然,象牙白的斗篷血迹斑斑,脚下横七竖八断弩无数,硫磺粉一层,凉王手中举著火折子面色清冷静静站立,恍若嫡仙。
火折子摘了套子迎风一晃便会引出火来,屋中堆放了许多硫磺弩箭。不知道他怎样摸到的火折子,这要是点燃......尚宣帝此时已经什麽也不能想了,大喊,其声悲诉:"小七,你别乱来,放下它,你说什麽我都应你!我都应你!"
抬起脸来,容颜显露在月光下,如满池白莲幽谷开放,眉间淡淡哀愁,唇角绽开微笑。取下套来,迎风一抖,星星火光出现。火折子从手间脱落,笔直落了下去......
"不要!"尚宣帝纵身扑了进去......
"轰"一声巨响。皇上!众人喊声中,一股热浪袭来,将众人逼退,寝宫里腾起青色火焰,直窜出屋顶,熊熊大火冲上天空。"皇上!"任东来纵身持剑冲进了烈焰包围的寝宫中,栾叔成带领几个侍卫紧紧跟上。"轰"又是一声巨响,窗扇坍塌,宫门败倒,将寝宫堵了个严严实实,火苗从窗棂瓦楞中窜了出来。
"快救火快救火!"常贵眼含热泪呼喊。
四皇子紧紧抱著他喊:"常贵我怕我怕!"
众人傻眼的时候,太後趁机抢了自常贵怀中跌落的木盒,猛地大喊:"谁也不准救火。"盯著常贵和四皇子目露凶光。
常贵心里咯!一下定了定神说:"太後,四皇子是皇上仅余的血脉,若是皇上驾崩,四皇子继位名正言顺。"太後抿起嘴角看著常贵脸色慢慢缓和,挤出一丝笑容,常贵怀抱四皇子跪下低头说:"奴才贱命一条,太後随时高兴拿走便是。"四皇子被太後凶光所吓拼命缩在常贵怀里喊著他的名字大哭。
"行了,你是个聪明人,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好好带四皇子下去歇息。"太後心内思忖这宫里上下还有用得著他的地方,有四皇子在晾他也不敢耍什麽花招。於是,对院中人大声说:"谁不许救火,让它烧,你们退出宫门把守。"叛军围拢在她身前整队,她一见勤王兵马以及栾叔成的人马并没有动弹,冷哼一声,从盒子里拿出虎符高举在手:"虎符在手,还不跪下听令?!"瞧著虎符,勤王的众人无奈跪下听令退出寝宫。
太後把木盒抱在怀里打开,看著盒子里方形玉玺,手中紧紧攥住三块虎符仰天大笑:"啊哈哈!本宫拿到了,本宫拿到了,本宫要下令黑羽军挥军南下乘胜追击,灭狮陀,灭辛度......灭真腊,哈哈!"
小龙王知道自己用精血催动法力过度,所剩时日不多,痛恨狮陀未灭,深仇未报,没想到竟然遇到同样用精血做法的人。他源源不断吸收著火龙的法力来弥补自己,招手把那人抓过城头来。只见一个城头一个人影跟随跃起,想要扑住光团中作法的人。小龙王眉头一皱,什麽人犯傻?!
墨梁与长鹤心心相映,察觉他生机渐失飘出城头再无犹豫紧紧跟随。从几丈高的城头跃出,墨梁大声喊:"长鹤别怕,我陪著你!"身躯掉落,墨梁不舍得闭上眼睛,看著头顶飘远的长鹤。
身躯堪堪落在地上时蓦然跌入一张柔软的网,诧异间低头一看,墨梁发现自己悬在空中,再抬眼,猛地被一股大力拉的飞向远处横尸中的车辇。
北项鸿眼见惊变大喊一声:"楚汉,正童带翻羽点五百人随我出城,其余人寻好避身处严密防守。"说著纵身跃下城头,手中长剑抵在城墙上"啪啦啦"划出火花阻住下落力道,落到一半,脚尖一点横向里飞出去,伸手去救墨梁。
两人渐吸到近前,小龙王看清原来做法的人竟是蓝长鹤,陡的想起任东来所说,自己不配和蓝长鹤齐名,只配给他暖床捂脚,不由得怒从胆边生,伸手抓向长鹤。
"放开长鹤,放开他!"墨梁旋风般被吸了过来,"扑通"一声狠狠地跌在地上,肋骨险些断掉,见那国师抓向长鹤猛地大喊。
北项鸿施展轻功追过来,反手将弓抽出,连抽三支羽箭,瞄准国师,弓拉满月,箭射连环。三箭射出,听到身後马蹄声响,知道是翻羽追上来,猛地纵身翻身向後落下,落在翻羽背上控著缰绳疾驰而来。
手握在长鹤的颈上,逐渐收紧,长鹤面容涨红额头青筋暴出。三支羽箭破空须臾到了面门,小龙王伸手轻点羽箭变成三只鸽子飞走。瞧著北项鸿马到了近前,手一松长鹤直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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