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围浴巾就好。」陈廷彦立在莲蓬头下方。
「会感冒吧?天气这麽冷......」
陈廷彦暧昧地笑著说:「那就直接窝上床!做想做的事。」
Jim倚在浴室门口,「衣服给我,我现在洗一洗,顺便烘乾,晚点就能穿了。」想了一下之後,接著又说:「还是我现在出门帮你买?」
陈廷彦心中自有定见,「我洗完回家换衣服再来好了,你就不用麻烦了。」
「你确定洗完澡要再穿湿衣服?」
「没关系,反正我一下子就到家了。」陈廷彦像是忽然意识到,尴尬地笑著说:「你先走开,你站在那边看,等等又嫌我胖,你先去客厅啦!」
沐浴完毕,陈廷彦匆忙又穿上原来的衣服,「我先回家喔!你等我一下,我大约半小时就回来了,等我喔!」
Jim没好气地笑著说:「那干嘛洗澡?刚刚直接先回家不就好了。」
「我还是洗了啊!回家就不用洗了啊!」陈廷彦看著Jim,一边走向大门,绽著灿烂的笑容说:「等我喔!我们等等就去超市,我包饺子给你吃。」
Jim先是含笑不语。直到陈廷彦走出门外,才又匆忙赶至门口,嚷著说:「骑慢一点。」
「知道啦!」空盪的楼梯间传来回声,却不见人影。
两人并肩推著购物车时,不免相视而笑。
「我推就好,你要吃高丽菜?韮菜?还是韮黄?」陈廷彦问。
「都可以,我不挑。」Jim接著又问,「不会没有葱吧?」
「你吃的当然会放葱啊!」陈廷彦想了一下,「我们今天买现成的水饺皮好不好?不然我怕时间来不及。」
Jim点头同意,「你不是不吃葱?」
「嗯。」
「那你吃什麽?」
陈廷彦看著Jim,随即意会过来,笑著说:「拌料的时候分一下就好了呀!」
「问题是水饺一下锅就都混在一起了,怎麽挑啊!」
陈廷彦皱起眉,哀怨地说:「天啊!我怎麽会爱上你这种傻瓜。」深情款款地望著Jim,接著又说:「你确定你大我十岁吗?」随後笑著,「包水饺的时候,包的方法不一样,看皱摺就知道啦!」
「喔!」觉得有些自讨没趣,Jim悻悻然地说:「嗯,你全权负责吧!我就只负责吃。」
陈廷彦随即伸手拥著他的肩,笑著说:「包在我身上,你的意思我都了!不要生气喔!」
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凑巧,两人走到了边边的角落,趁著拿调味料的同时,陈廷彦凑近Jim,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吻了他脸颊,漾满幸福的脸,低吟说:「我爱你。」
Jim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望著他,「要不要顺便买几件换洗衣物?」
陈廷彦的双眸闪著光,「当然好啊!」接著又问,「你打算什麽时候才要跟我说?」
「时候到了我就会说,我没办法像你这样。」
陈廷彦将调味料摆进购物车里,好奇地问,「像我怎样?」
「好像随时随地可以很轻易地说出口。」
陈廷彦立即摇头,「并没有喔!我虽然交过不少个,不过像你这样在这麽短时间内就说这麽多次,而且一次都没回,还真的只有你。」
Jim半信半疑地笑著,「看起来就很专业。」
「哪有?我是想到什麽就说什麽。你应该高兴才对吧!还怀疑......」
「好啦!暂时相信你。」
陈廷彦扬起眉,有点不平地说:「什麽暂时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才不骗人咧!」
Jim沉默半晌之後,「好啦!知道了。」
望著陈廷彦俐落地在厨房忙碌著,Jim的心中充满幸福与甜蜜。
「真的都不要我帮忙?」
陈廷彦摇头,「你不知道厨师最讨厌人家入侵他的地盘吗?」
Jim笑著说:「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家耶!」
「你家就是我家啊!」陈廷彦说完自顾笑著,随後又说:「这笑话会很冷吗?」
「还好。」
陈廷彦转身望著Jim,「你再等一下,二十分钟过後,就可以吃水饺了。」
「我等等是负责洗碗吗?」
陈廷彦摇头,「你什麽事都不必做,你只要专心爱我,对我好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来。」说完,十分认真地望著Jim,眼神充满期许,「这样可以吗?」
Jim沉默不语,陈廷彦方才的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却诚意十足。「我先去看电视。」
陈廷彦嚷著说:「等等,过来打勾勾啊!」
Jim瞥了他一眼,陈廷彦双手正忙著包水饺,「等你忙完吧!」
陈廷彦不疾不徐地说:「我手很忙,现在没空。」随後眨著眼,甜滋滋地笑著说:「用舌头好了,过来啊!」
来爱吧,亲爱的(09.伏线)
「你去看电视啊!」陈廷彦站在流理台前,一边打开水龙头,「等我洗完就去陪你。」说完便转身对著Jim微笑。
幸福而甜蜜的感觉当然很好,只是过於完美,让人有彷佛置身於梦境的不真实感。「你一直都这样吗?」
陈廷彦摇头,笑著说:「我在部队只负责做菜,不洗碗的。至於水饺?真的是特地包给你吃的,全世界只有你跟我爸爸吃过。」
「嗯,真的很好吃,以後开家水饺店应该生意会不错。」
陈廷彦自信满满地说:「我知道很好吃,不过那是私房菜,非卖品。」接著问,「你几号开工?」
Jim迟疑了一下,有点心虚地说:「跟一般人一样,初六。」自己的答覆并不完全是欺骗,有欺瞒的嫌疑。只是此时此刻,自己的职业与作息应该不重要。等时机成熟,他会据实以告的。
「那等等我们去看电影好了。」陈廷彦说:「你先去查一下放映时间。」
「要看什麽片?」
陈廷彦耸著肩,神色自若地说:「随便都可以。」
「万一挑了部烂片,你好借题发挥吗?」
陈廷彦摇头,微笑著说:「电影好不好看不是重点,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出去走走。」
窗外的雨还没停。Jim问道,「骑车去吗?」
「对啊!」陈廷彦理所当然似地说:「等我退伍,我再去学开车,做直销也需要交通工具,你现在先委曲一点。」
两个人都想得挺远,出发点都是善意,只是范畴不同,逻辑也不一样。
Jim一边回想著,「我有说过坐机车很委曲这样的话吗?」
「你没说过,是我自己这样觉得啦!」陈廷彦说完话,又转身看著Jim,「我知道我现在很多方面都还需要努力,不过你相信我,只要你给我时间,将来我一定会努力的。」
爱情果然令人盲目,也令人勇敢。姑且不论陈廷彦的话是否属实?日後是否能实现并持续?当下,Jim对他的倾其所有以及明确的态度深受感动。
「我一定会努力赚钱,也会想办法瘦一点。」
Jim微笑著说:「自在快活就好,我又没嫌你。」
「你有说我胖!」
「你听不出来那是开玩笑吗?」
陈廷彦笑出声,「我知道啦!」将盘碟小心放置定位之後,擦乾了手,一边走向Jim。「我知道你想很多,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陈廷彦望著Jim,认真地说:「我不是随便就跟人家说我爱你的。」
两人眼神交接的瞬间,双双陷入沉默的氛围,随後情不自禁地接吻。
「所以无论遇到什麽问题,我们一定要想办法一起克服。」
Jim思索著陈廷彦的话,总觉这句话不寻常。既有承诺的成分,但感觉更像伏笔。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於是问,「你是指什麽问题?」
「两个人相处总是多少会有问题啊!我只是要跟你说,你或许会觉得我决定草率又匆促,但事实上,我其实想很多,我算满早熟的。」
「你是指生理吗?」Jim笑著说:「看的出来,而且发育得不错。」
陈廷彦故意咬著唇,佯装不悦的模样,「我是跟你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心中的疑问并未获得解答,不过,反正这些现在也不重要。Jim说:「你去挑片子,看要看哪一部?也给你负责好了,我去换衣服。」
「嗯,你先去换吧!等等楼下见,我先去买雨衣。」
电影演些什麽其实不重要。那不过是彼此约会的名目。
「你一向对另一半这麽体贴吗?」Jim问。
「还好吧!」陈廷彦诧异地笑著,「你觉得我这样算对你很好吗?」
Jim回想著,不加思索便立即点头,「是不错啊!」
黑暗之中,陈廷彦自始至终握著Jim的手,「那算你识货,而且不贪心。」随後故意弯下身,亲吻了Jim的手。
感情这种事要怎麽比较?纯粹是一种对待上的直接感受,跟对象有关,却往往和实质内容并无直接关系。Jim回想著,排队买票是他。捧著爆米花和可乐的也是他。形式上那不过是种体贴,只是,Jim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眼中、心里彷佛都只有自己的殊荣对待,那不是可以轻易乔装或欺骗的。
转头望著陈廷彦,他虽然动也没动,但感应到了,脸上满足笑著,同时用力握紧彼此的手。
「过来啊!不是说好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我,不然我会不高兴。」陈廷彦抱怨著。
「喔,原来你是说真的。」
陈廷彦拥著Jim,「你会不舒服吗?」
「不会。」
「那再多抱几次,你以後就习惯了。」
「意思就是,以後我如果自己一个人睡,就会觉得不习惯。」
「嗯。」陈廷彦淡淡笑著,「我不在的时候,你才会想我啊!」
「感觉有点奸诈。」Jim说道。
就在这时,陈廷彦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随即便放回原处,任由手机响著。
「你怎麽不接?」Jim好奇地问。
陈廷彦淡淡地说:「没事,就不想接。」
「谁啊?」
陈廷彦默不作声。
「如果你不方便在这边过夜,你回家啊!没关系。」Jim想到的是,或许是陈廷彦的家人吧!农历春节期间,都不在家,似乎也有点怪。
「不是那个问题。」
「那是什麽问题?」Jim心中满是问号。
两人的身体依旧靠在一起,空气中一片静默。随後,手机再度响起。陈廷彦依旧瞧了一眼之後,便将手机放在枕边,任由它响著。
「你如果不方便在这边讲电话,你可以去客厅讲。」
「没事!等等就安静了。」说完便搂紧Jim,「你赶快睡。」
「你是不是打算等我睡著以後回家?」
「没有啊!」
手机又响了,这回陈廷彦拿起手机,「对不起,我出去讲个电话。」随後便匆忙跳下床,连上衣都没穿,便离开卧室。
Jim傻了半晌,随後起身,抓了件夹克,跟著走出去。到了客厅,只见陈廷彦持著手机,坐在沙发上,不断点头说好,神情有些凝重。走过去将夹克披在他身上,Jim便转身返回卧室。
过没多久,陈廷彦走回卧室,一边穿上衣裤,「你先睡,我家里有点事,我回家一下。」
「没事吧?」
「嗯,没事,你先睡,不用等我。」
「那你忙完打个电话给我,我习惯晚睡,记得要打喔!」
「好,你不用刻意等,知道吗?」
「嗯,骑慢一点喔!路上小心。」
穿戴整齐之後,陈廷彦抚著Jim的脸,「对不起。」同时亲了他脸颊,随後离去。
关上Jim家大门时,陈廷彦才想起他没有Jim手机号码。
不安与疑惑的感觉在内心不断翻搅,Jim根本也没睡意,不时注视著手机,但却一次也没响过。时间很难熬,最後虽然不敌疲意睡著了,不过他也死心了。他知道陈廷彦应该不会打电话给他,但不该连则简讯也吝惜。上次如此,这回也一样。
比较可笑的是,他竟然连陈廷彦的手机号码都没有。
来爱吧,亲爱的(10.雨,一直下)
冰冷的雨继续落著,雨势不大,但令人心生厌烦。陈廷彦缓缓骑著车,认真思索著,心中并无任何决定。感情一如天气,往往并非自己所能掌握的,永远存在於未知与当下,是一种状态,感受端看自己的感觉而定。
不久之前,他载著Jim,虽然吹著风、淋著雨,但心情十分愉快。他并非有意欺瞒,只能说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出乎自己预料。他原本以为,遇上另一个人,顶多是萍水相逢,寻求一种慰藉,满足欲望的渴求罢了。感觉再美好,挨到天亮也该道别,转身後,彼此的关系便如同曾经擦身而过,如此而已。如果将来在路上遇见了,也还记得,基於回忆,会给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但大半时候,其实都不会记得的。
他没料到会遇到Jim,也没想到自己并非单纯的一见锺情。幸福就在垂手可得之际,感情却一如天气,说变就变。
他不知道,该如何厘清他与阿孟的关系?严格来说,他们不算在一起,但也没说过分手。每次相聚,平淡而愉悦的氛围依旧,但比较贴近是因为习惯与熟悉使然,更因为两地分隔的聚少离多所以持续联系。彼此的关系不会更好,但也不会变坏。像飘向空中的气球,拥有自由与辽阔的空间,但却不知终点在哪?於是飘著、悬著、等待著。直到气力放尽,或是压力过大,破裂随後坠地的那一天。
他也想过跟Jim说清楚,不过时间不允许,适宜的时机也尚未来临。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向阿孟启齿?两人相识就快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和阿孟在一个周五晚上认识,他始终没忘。Bar里头,熙攘的人群、昏暗的灯光,空气中混著酒味、烟味,以及各式各样的古龙水气味,他们直觉式地辨认出彼此眼中投射的好感,於是同桌而坐,随後越靠越近,最末携手一同离开。
那天晚上同样飘著雨。
「回饭店吗?」阿孟问。
「你住哪?」
「就在火车站对面。」阿孟说完带著笑看了他一眼,然後轻轻搭著他的手。
两人四目相望,不约而同地缩著身,默契十足地同时说:「外面好冷。」
阿孟顺势搂著他的肩,「要叫计程车吗?」
「不用,没很远。如果你不会觉得冷的话。」
「走段路也好,顺便清醒一下。」
接近凌晨一点,路上人车俱少,只有他们俩并肩而行的身影。
和Jim相遇的情形类似。一开始,纯粹出於欲望与好奇,更主要的原因是不甘寂寞,陈廷彦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回想,他和阿孟也算是一夜情开始。究竟是巧合还是宿命?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有件事他心知肚明,自己对Jim和阿孟的感觉并不相同。光是强度上的差异,便有若干程度的区别。他喜欢阿孟,但不像喜欢Jim那麽喜欢。最起码,此刻是如此。他就没对阿孟说过「我爱你」。然而,知道自己在孤单或寂寞的时候,有一个人可以分享、倾诉与依赖,同时相互等待著,那种感觉依旧美好,他对阿孟的真实感受即是如此。那究竟算不算爱?他以前始终无法确定,现在,依然没有答案。
因为职业的关系,休假的时间难以预期,所以大半是阿孟等他。聚少离多固然有其遗憾,但间接强化了思念,同时格外珍惜每次彼此相聚的时光,深刻的满足有时便来自无法满足的遗憾深处。
他不敢也无力要求阿孟什麽?承诺亦然。在他退伍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只能如此,这是唯一的方式,也是最佳的方式。
他後来还是知道了。自己并非阿孟的唯一。所以他们在见面时都绝口不提,连问都不问,以漠视的心态看待、忽略。那或许也算是种体谅及关爱吧?彼此的身分类似,都算是介入的第三者。既是既存的事实,就算悔不当初,但却都是自己选的,所以不能怨天尤人。
爱情并非只有自私与占有的一种形式与面貌,至少,他们一路走来的日子,彼此相安无事,欢乐的时光不少,回忆也很多。
只是从他知道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坚定不移的信念便开始一点一滴地流逝,如同沙漏,终有结束的一刻。
也许自己独立得早,从小只与父亲相依为命,一方面渴望感情,但也不太相信感情。表面看似勇敢,但其实内心很脆弱。冀求坚固如山、深邃如海的感情,但却也不免会担心,一切总有烟消云散的时刻。爱可以相信,但不能过度依赖。
他当然见过他父亲与母亲恩爱时的情景,只是,好聚好散用说的很简单,事实证明,感情决裂之际,冷血无情也是可能的样貌之一。他一直不认同那样的方式,更不喜欢母亲後来对他们父子俩不闻不问的态度。他花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才重新适应并接纳现实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