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恨----叶落无悔

我做出悲天悯人状，连连摇头，"就凭你那点人马，才一到天牢，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我也知道这是以卵击石，可是如今火烧眉毛了，又能怎样？"雪儿悲从中来，哽咽道，"如果，有虎符就好了。"
"虎符？"我猛一击掌道，"好主意！盗取虎符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你只需在东门等候，我一准把人送到。"
虎符，是我朝三军的最高统帅令牌，有"危急时刻，认符不认人"之说。这枚传说中的虎符，常人无缘得见。但于我，对它的所在处，却是了如指掌。早在孩童时，爷爷就带了我去他的密室，从一个外观平常的盒中取出它，拿给我看，"青儿啊，好好看看，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第 31 章
这几日，秦府访客不断，个个神色凝重行色匆匆，一来便被爷爷爹爹迎入书房，一聊便聊到深夜。瞧爷爷爹爹神色严重，似在图谋什么大事。我几番打听，总被爷爷拿些玩笑话来敷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爹爹更是无暇管我，只叮嘱我说，近日不要擅自离府。
这话自然是被我当成了耳旁风，哼，总拿我当小孩。我偏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与你们瞧瞧！
趁他们忙于要事分身无暇之际，我顺利地盗出了虎符。
为避免打草惊蛇，雪儿坚持不用秦府之人，而是启用她的贴身侍卫。一个公主的贴身侍卫，能有多少通天本事？我很不以为然。再三劝阻无效，只得勉强收了。
然而这些侍卫的本事却让我大吃一惊。
"这些，真的只是公主府的侍卫？"带了唐正从天牢出来，我在心里不断地嘀咕，方才天牢夺人，这几个侍卫，个个反应迅速身手敏捷，很是训练有素。有了他们几位的帮助，这场劫狱方才有惊无险。而我自以为是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派得上什么用场？
不过，到了东门，见到雪儿，我又故态重萌，大揽功劳道，"如何，我秦青出马，可不是马到功成？"
雪儿凝望着我，神态复杂，又瞧了眼神色憔悴的唐正，脸上不知是喜是悲。
我劝慰她道，"好了，事不宜迟，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趁追兵还未赶来，我们赶紧上路吧。"
才出了东门，却碰上了弘远，"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猛一提缰绳，拨转马头道，"官道上都聚集了追兵，快随我来！"
夜色深沉，我们一行人随着弘远奔进东蒙山苍茫的竹林中。道路越来越狭窄，逐渐走到一条靠近悬崖的羊肠小道。
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峭壁。我握稳了缰绳，小心翼翼地前行。
峭壁上伸出的松木遮掩了依稀几点星光，借着渗露的月光，于松影踔踔间，依稀能看到路的轮廓。
正紧张行走前，远处传来几声怪鸟长鸣，惊吓了山涧的几只蝙蝠嘘嘘作响。西域奇驹竟象是遇见了生平劲敌，长嘶了一声，竖起了前蹄，扬起了上半身。
我促不及防，竟被摔了下来，身体悬空，只双手还紧握住缰绳。
"小青！"弘远从他的座骑上飞跃而起，稳稳坐上西域奇驹，将我揽了起来。
他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急扯了下缰绳。西域奇驹吃痛，飞一般跑过了这条崖边小径。
过了悬崖，北风越发凛厉，月光在从林间流动，益显清冷。不只有月光，丛林间还闪亮着一簌簌绿荧荧的光点。那是，成群的狼。
瞬时，马嘶狼嗥人喉，叫成一团。人、狼、马，撕杀成一片。血腥味渐起、浓郁，弥漫在风中。
我拼杀得畅快淋漓、浑然忘我。然而周围的狼群越集越多......
"点火把！"弘远一声令下，顿时亮起了数只火把。
狼群渐渐退缩，在狼视眈眈下，我们缓缓前行。

第 32 章

天色渐明，东方现出一线曙色，我们终于翻越了东蒙山。依稀可以看见风雷关城门的轮廓。雪儿回眸，望向弘远，"五哥，你的正事要紧，就先回吧。"
弘远微蹙眉头道，"也好。雪儿，这是我的令牌。风雷关、风雪关、风云关几位将军与我是旧交，会放你们过去。"弘远又转向我道，"小青，随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的作用可大着呢！"好容易出来，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回去呢？我一面抗议，一面欲从袖囊中摸出虎符向他炫耀。
我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没找着，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小青？"
"虎符，虎符不见了！"
"你把秦老将军的虎符偷出来了？"弘远又惊又气。
"可能是在崖边，或者是遇狼的时候弄丢了。"我苦苦回忆着。
"我陪你回去找！"
与雪儿就地告别，弘远领了两护卫陪同我沿着原路细细搜索。
从凌晨到正午，从正午到近黄昏，仍是没有半点线索。一个护卫有点急了，"殿下，明日可是授礼仪式......"
我这才想起来，明日是他正式被封为太子的授礼仪式。
"远哥，你先回京城吧，我留在这里再找找。"
弘远颇为为难，踌躇了一会方道，"也罢。"又与两护卫道，"你们留下，定要照顾好秦公子！"

我自原来的路线反复搜索一回，仍是一无所获，我估计应该是落了崖。来到那处断崖，找了许久，并无其他山路可以通到崖下，从崖上往下看，深不见底，崖间还飘了几缕流云。如此的高度，下崖探一究竟近乎是难于登天。
我一筹莫展，可又不想回京。家里人如果知道我把虎符弄丢了，纵使爷爷不说什么，老爹也一定会揍我。何况，虎符是爷爷的一生心血，他常说，平生最自豪的两件事，一件是有了我，一件是由于战功卓绝得了这虎符一统三军。即使是退了，虎符在，老将军的威望还在。可如今，他最得意的孙子把他最自豪的虎符弄丢了，我还怎么有脸去见他？
相对与老爹的板子，爷爷难过更让我伤心。我又瞧了眼崖下，琢磨着在这逗留两天，或许能够打听到通向崖底的入口呢。主意一定，我便往山下走去。
山脚下有一处集市。我向路人打听，人人都说那是一个死角，没有路可通。这么问了几遍，我也有些灰心。不过集市很是热闹，我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将烦恼的事情抛到了一边。
弘远留下的两个护卫，一个叫随东，一个叫随西，很是机灵，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多言语，只默默地跟在身后，不过绝不拉长三步的距离。一看到我喜欢上什么小玩意，就会主动付帐。不鸹噪，不说教，比小三小四要强上许多。
我进了一处客栈，要了客房，就去了雅座品茶。
茶香缭绕，偏偏邻座的两位客人好生鸹噪。
"可去看了昨日的武林大会？"
"怎会不去？最后的那两人好生了得！"

第 33 章

"武林大会"四个字勾起了我的兴趣，我转过了头正要询问，周边一人也被吸引过来，插话道，"哎呀，可惜我去迟了，没看上好戏，昨日场面如何？"
"那叫一个壮观。"其中一个胖汉子挥舞着两只胳膊在空中比划，"人山人海，先是车轮战，功夫差的就给淘汰下来。到后来，就只剩下了几位高手。其中一个吐蕃人的身手，尤其了得。接连打败了巫山名侠、蛾眉派、昆仑派、崆垌派等诸位高手。所幸还有一位张少侠，虽然名不见经传，可是身手着实了得，也是后起之秀。最后只余他二人在场上比试，正难分胜负之时，那吐蕃人亮出一把宝刀，一刀斩断了张少侠的刀！幸好张少侠随身还携带了一把剑，你们猜是什么名器？"
"天下宝剑，不出干将莫邪，莫非是？"
"正是莫邪。莫邪出鞘，气贯长虹，很快就将吐蕃人的气焰给打了下去。"
张少侠？莫邪剑？应该就是思为无疑了。"那是我师傅！"我兴奋得击掌大笑，又有少许不满：那般长脸的事情，怎么不叫上我呢？
那几人一听这话，便向我这桌聚来，恭维话络绎不绝。
"小公子师傅的身手可是天下少有啊。"
"师徒俩果然都是一表人才啊！"
"幸有张少侠出手，否则这武林盟主之位给吐蕃人夺了去可了不得。"
我喜枚枚地听着他们恭维思为，心花怒放，好象是恭维我自己一般。
"可不。而且张少侠深明大义，他再三推辞不要这盟主之位，将这位置转与了他的恩师。"
"张少侠武功高强，他师傅的功夫应该更高一筹了。"
"听说，今日在红茶苑，张少侠的师妹，也就是新任武林盟主的千金要抛绣球选亲了。"
"那还不赶快看看去。"
"哦？"思为的妹妹梦凡，那应该是我的师姨，师姨婚嫁，我也应该上门送上份大礼才是。我检查下自己的仪表，昨夜里一路奔波，又经过同狼群的撕打，衣衫都扯破了。于是别了那几人，领了随东随西，去购置衣物和礼品。
待我装束一新，来到红茶苑，那里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那万众瞩目的核心是一处雕镂精致的楼台。雕栏如画，遍处红绸结。
围观的众人个个翘首以盼，千呼万唤之下，才有一位红衫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姗姗步出。一见女子出来，台下的人潮更为汹涌。
我定睛一看，陪在她身旁的那个年青人，正是思为。我兴奋又冲他招手，又朝他嚷嚷。可惜我的声音被鼎沸的人声淹没下去。他似乎有所察觉，茫然地向人群看了一样。而我又被卷入流动的人潮中，没有对上他的视线。随东随西一左一右随行在旁，保护我不被人群挤到。
这时候要联络上他实在是困难，于是我选择了放弃。往后退出了人群，抑制不住重逢的喜悦，欣喜地瞧着他。
那位俏丽的女子应该就是我的师姨，虽然穿得喜庆，她却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思为在一旁显得分外体贴，不时同她低语着什么。他的神色是少有的和气，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波柔和似水。
我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思为说了些什么，那个女子才勉强笑了笑，又同思为回了几句，那模样完全就是小女孩撒娇的神情。

第 34 章
这两人，竟然公然在光天化日下眉目传清，成何体统？我心里陡然冒起三丈无名之火。
围观的人也觉得异样，身旁一人说道，"张少侠青年俊杰，这样的人物，梦凡小姐不要，来抛什么绣球，招什么亲？"
"你有所不知，这..."
我的视线被台上的情景牢牢浅住，浑然忘记了周围的动静。
那女子，或许是叫做梦凡，只见梦凡姑娘撅了小嘴，将怀中的绣球甩到了思为怀里。两人推让一回，思为无奈地摇摇头，朝着他的师妹宠溺地笑笑，又说了点什么，眼里全是爱怜之意。
我正满腹不满，忽然听见思为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台下发话道，"感谢各位莅临我师妹的招亲仪式，因我师妹人少面薄，体态娇弱，担心准头不够，特由我来代抛。"
下面人静了一静，并无人表示异议。
"这样也好，由张少侠代抛，必无差错，也不会误了梦凡姑娘的终生。"一位衣着华丽的富贵公子回道。看他的衣着打扮，却象是外蕃人。
"这不是昨日的那个吐蕃人？"身旁一人窃窃私语道。
而台下的人又哄闹了起来。
"废话少说！"
"快点抛吧。"
思为偏了头，象是咨询梦凡姑娘的意思。
梦凡姑娘巡视着台下。最后，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她指了指我。
思为这才看到我，他有些愕然。我相信，我们俩的视线对撞的时候，他一定看清了我满眼的委屈、依恋和愤怒。迎着他的目光，拨开拥挤的众人，我慢慢向前走去。
他微蹙着眉，发了一回呆，却挪开了视线，偏转了头，同梦凡姑娘说了些什么。

我傻愣愣地站在台下。
梦凡姑娘便嘟了嘴，朝我瞟了眼，轻转明眸，纤纤玉指来回点了一阵，便定住了。这一回，她指向的是我身边那个吐蕃人。
思为似乎有些诧异，但这次却没有说什么，只抿了抿嘴，吸了口气，将手中的绣球对准了那个吐蕃人。
他托着绣球，翩然站立于台上。
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那样让我迷醉。我贪婪地看着他，有一种想把他揉碎了融入身心的冲动。突然，我脑海中涌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回头对随东随西道，"我看那个吐蕃人不顺眼，你们去帮我截住他，不让他抢到绣球。"
随东随西果然训练有素，应了一声，便双双扑向了那个吐蕃人。吐蕃人受此突然袭击，应接不暇。周围众人一哄而上，纷纷施展出看家本领，争抢那颗绣球。
在一片混战之中，我解开包裹，将包中的金叶子四处挥洒。部分人被金叶子迷了眼，又回转来争抢金子。抢绣球的，抢金子的，打作一团，乱成一片。
趁此混乱之际，我跳了起来，接住了那个绣球。
我死死抱住那个绣球，费了九牛二虎之劲，钻出了人群，登上了楼台。
思为看着我，满眼的震惊，脸色变得煞白，眼里略过一抹掩饰不住的痛楚，"你来捣什么乱？"
我抱着绣球，胸有成竹，转身面向台下，大声问道，"我既然接了绣球，是否就有权利迎娶抛绣球的人？"
众人满脸沮丧纷欲离去，应者寥寥，回声也是有气无力，"是-"
我又更大声地问道，"那么，刚才抛绣球的是谁？"

第 35 章
众人这才明白我用意，立刻来了精神，回声如雷，"是张少侠！"
"那我是不是可以迎娶张少侠为妻？"
人群中有口哨声，抽冷气声，更响的是震天的回声，"是！"又有几位捉狭之人节调一致地吼道，"娶他！娶他！娶他！"
思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略定了定神，方才回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替我师妹代抛绣球。"
"台下各位兄弟评评，绣球岂有代抛之理？"我煽动着众人，"梦凡姑娘的终生，当由她自己决定，做师兄的岂能越俎代庖？何况，"我指了指台下的吐蕃人，"梦凡姑娘的意中人，是不是这位异族兄弟？"
"是！"方才众人的确都有看到梦凡指的是那个吐蕃人。梦凡姑娘瞥了我一眼，却也没有言语。
"梦凡姑娘请张少侠代抛，是相信张少侠百步穿杨弹无虚发。如今张少侠的准头出了偏差，又怎能因为他的偏差，误了梦凡的终生？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或许是终于有机会得尝夙愿，我说起一连串的话来竟然头头是道。我偷瞟了思为一眼，捕捉到他眼中的一线慌乱，心中暗喜。
"是啊！""太对了！"台下众人大多因为未抢到绣球，心怀不满，所以存心搅局。
这个局面深合我意，我又推波助澜地问道，"所以，张少侠抛绣球的后果，是否应由他本人来承担？"
"是！"台下掌声雷动。
趁热打铁，我振臂一挥道，"苍天在上，台下各位为证，今日我接了张少侠的绣球，当娶张少侠为妻！"

与方才的插科打诨不同，我这一番豪言壮语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嘘声、唾骂声、抽气声四起，乱成一团。
"哪里来的混小子在这撒野？"身后的楼台暗间里，忽然爆出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台下众人从狂热中静默下来。
我只觉眼前一花，便有一个凌厉的身形掠到台上。紧接着，又有两人紧随而上。
"爹！"方才震惊得忘却言语的梦凡姑娘又羞又恼地奔到为首那人的身旁。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双鹰眼犀利如箭，向我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