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舞尘————瑞者

作者:瑞者  录入:12-25

何崇见他半边脸,都沐浴在夕阳的红光中,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清感觉,不由看呆了,竟愣愣地没有回话。待他回过神来,玉琉已经沿著湖岸,越去越远了。
韦勉大约是子时左右回来的。
玉琉倚著床头,正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著倒映在湖面上的月亮,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明晃晃如玉盘一般随著湖水分分合合,他的眼神,也如这水中月一般迷蒙破碎。
"怎麽还没睡?"
韦勉无声无息地推门进来,随著话语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玉琉微微一惊,蓦然回神。
"韦爷?"
满鼻的酒味,说明韦勉是从酒宴上回来,莫不是陆府的相亲宴?玉琉恶意地猜想著,眼神却微微一黯,有种莫名的不舒坦,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
"琉儿昨夜好睡,今天怎麽睡不著了?难道是......在等我?"
韦勉的声音,带著几分沙哑与戏谑,酒意盎然中,也显得有些不正经。
玉琉心中怦然一动,此时的韦勉,完全没有了令他不由自主恐惧的感觉,反倒像是相处了多少年一般的亲密自然,有种想让人扑入怀中的错觉。
30
"我一个人,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睡不著,看看月亮而已,倒不知韦爷在哪里喝得尽兴,怕是少不得有人陪著哄著,玩到现在才回来。"
"你倒会逮著机会使小性儿,莫不是吃醋了?"韦勉大笑,一把搂过玉琉的腰,凑到脖颈间,猛吸几口气,"你身上的味道,比那些庸脂俗粉好闻多了。"
"原来还是喝花酒去了,不知韦爷您打赏那些庸脂俗粉几个银钱,怎麽著给我的也要比他们多一些才是。"
"你?"韦勉突然脸一沈,搂著玉琉的双手用上了几分力,"一个子儿也不给。"
玉琉也微微了色,愕然道:"为什麽我没有?"顿了一顿,他又软下了语气,"韦爷您可是觉著玉琉服侍不周?您也知道,昨儿......是我第一次......难免生疏,日後......"
话未说完,整个人都被韦勉压在床上,吻,如雨点般落下。
"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我的,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是我的,琉儿......你没有自己,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的......"
赤裸裸的占有欲,像是一座大山,扑头盖脑的压向了玉琉,在韦勉密集的亲吻之下,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一切,都是韦勉的。
玉琉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不敢当面反驳,只能握紧手掌,将身下的床单,抓出一道道褶皱。他的一切,都属於自己,在南馆多年,不知看了多少天真小倌的悲惨下场,他深深地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托付,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能让自己活得更好的,不是别人,只能是自己。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不会把自己的一生交托到任何人手上,就算是韦勉这样强势的人,也不可能让他低头屈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使自己这块"玉",不过是最劣质的一种,这是玉琉从来不曾放弃过的、唯一坚持的东西,也是支撑他度过这六年的信念。
也许有些傻,在玉琉的心底,和南馆里无数天真的小倌们一样,都相信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可以离开南馆,自由自在的、不受歧视的过著自己喜欢的生活。
"怎麽,你好像对我的话,不以为意?"韦勉察觉了玉琉的异样,停止了动作,眯起了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腿还疼吗?"
玉琉身体猛然一颤,惊骇地看了韦勉一眼,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敛眉垂目,低声道:"昨儿大夫说,右腿伤处并未完全康复,原需用药静心调养一年半载方才无事,可是受了冷水一激,怕是会有反复,日後阴雨天里,只怕难受了。"
他有意无意地避过了韦勉前一句话。
韦勉竟也没有追究,低笑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今夜,便好好补偿你吧。"话音未落,他已是双手一分,玉琉身上的衣物,竟被他一把撕成两半,露出了遍布吻痕的身体。昨夜激情的痕迹,在月色下,竟无比旖旎。
玉琉不安地动了一动,却被韦勉卡住不能动弹,正要说话,又被韦勉啃住唇瓣,在他的口腔内,狠狠肆虐了一番。
许久,韦勉松开他的唇,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比平时更美。"
韦勉说话的时候,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正对著他的脸,淡淡月色仿佛将他的面容蒙上一层泛著光的面纱,朦胧中,透著难言的魅惑。
玉琉看著,渐渐竟有些走神了。直到身下一痛,他才恍惚回神,可是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就已经随著韦勉猛烈的贯穿动作,一起陷入了情欲的深渊中去。
31
再次醒来,天色大亮,韦勉早不见了踪影,只有留著余温的被窝下,印证了他在这里过夜的事实。
玉琉瘫软在床上,依旧躺到傍晚时分,才能下床。酒醉後的韦勉,比清醒时要狂肆得多,丝毫不顾及玉琉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猛烈的激情。到了差不多子时时分,韦勉又来了。
这一次,他的身上没有酒味,似乎很累的样子,没说什麽,抱著玉琉就睡著了。平稳的呼吸声,在玉琉的耳边回荡著,一点一点渗入了玉琉的心里,侧过脸,看著韦勉睡著以後,显得分外无害的脸,他感觉到了些许心悸。
这个男人,竟然毫无戒备地躺在了自己的身边,这个认知,让玉琉的心里,充满了某种说不出的胀满感觉,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疑心重,像韦勉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没有任何防备,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
他......信任我?
就是这样一个透著无数疑问的想法,让玉琉无法安然入眠,只是盯著韦勉的脸,越看越痴迷。
认识韦勉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已经见识韦勉人前人後数个不同的面目,这个表面笑得无害、但是内心却如狼一般狠辣、如狐狸一般狡诈的男人,在某些时候也会恶质的作弄人,拥有监察御史的身分,韦勉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在地位上,都是强势的,但是睡熟以後,却如兔子一般无害。
总之,韦勉於玉琉来说,是从不曾有机会接触过的一类人,是身处南馆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玉琉,羡慕得甚至达到愤恨地步的那一类人。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有了交集,韦勉,就躺在他的身边,也许只要拿把刀,在韦勉那白皙优美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玉琉的手指,凌空在韦勉的脖颈处比划著,一股强烈的掌控感与优越感,侵袭了他的心,他开始兴奋,兴奋得手指都在颤抖,指尖因为颤抖而触及了韦勉的肌肤,一阵温热的感觉,让玉琉倏地清醒过来,收回手指,可是眼眸深处,却闪动著一抹小小的火焰。
天没亮的时候,韦勉又走了,玉琉隐约觉察到动静,但极度困乏的他,终究没有睁得开眼。
从此之後,韦勉夜夜都来,只有偶尔是清醒的,有时候精神好就跟玉琉调笑几句,有时候一来就抱著玉琉就陷入深深的睡梦中,似乎疲累到极点的模样。
但大都时候韦勉都喝了许多酒,醉熏熏地抱著玉琉就大加挞阀,仿佛要将什麽东西,通过占有玉琉的身体这种方式发泄出来,有一次动作特别狂暴,竟将玉琉伤得不轻,流出来的血,浸湿了整张床褥。
玉琉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仍旧是药儿侍候在身边,看到他醒来,惊喜得又蹦又跳,小嘴一张跟倒豆子一样说出一番话来。
"玉公子你可算醒过来了,流了那麽多的血,吓死我了。唉,这算是怎麽回事,你惹韦爷生气了吗?我原在这几天,就要回医馆了,可是你这样子,让我怎麽走得了哦......"
小孩子罗罗嗦嗦,并不是抱怨什麽,只是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玉琉虽说醒了,终究失血过多,一时间头晕耳鸣,倒也没有听清药儿在说什麽,只是呻吟了一声:"水......"
药儿赶紧倒来一杯人参茶,扶著玉琉半倚在床边,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你醒了!"
喝完一杯水,玉琉刚觉得神智清楚一些,耳边就飘来了韦勉的声音。
"韦爷?"他竟有些受宠若惊,难得在大白天,能见到韦勉。
"下去吧。"韦勉缓步走来,挥退了药儿,在床沿坐下,定定看了玉琉一会儿,才道,"你可觉得好些了?"
"谢韦爷关心,玉琉无事。"
尽管对自己所吃到的苦头,玉琉有些怨恨,但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怨恨的资本,不过是动作粗暴了些,比起南馆里见过的一些客人来,韦勉算得上是好的了。
"前儿夜里,有人在我的酒的里,下了烈性春yao......"韦勉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醉春红,你应该知道吧。"
玉琉愕然,他是在解释吗?心里仿佛被人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阵又一阵涟漪。其实即使韦勉不解释,他也看得出,在南馆多年,见得最多的就是春yao了。但是玉琉没有想到,韦勉中的竟然是"醉春红"。
那是妓馆中最高级的yao药,价格昂贵到一指甲盖的分量价值一两黄金,不是极尊贵的客人,没有哪个老鸨舍得使用,在南馆中,有时一年也未必用到一次。
最昂贵的春yao,自然也有著最强烈的药效,"醉春红"溶在酒中,无色无味,只有在服用的人感到喝醉的时候,药效才开始发作,醉意加上春yao的作用,对情欲的刺激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而"醉春红"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能让中了春yao的人,从头到尾都保持清醒,能够体会到春yao刺激下所带来的极度欢愉。
让玉琉感到心悸的是,韦勉竟然坚持到回到何园,这是什麽样的意识力和控制力,没有把自己当场搞死,他是不是应该感谢下药的人不惜血本用了"醉春红",若是换了其他春yao,一旦韦勉被迷失了神智,他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这次让你受累了,好好休养身体,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这个是我从玉铺里挑的......给你。"韦勉塞了一样东西在玉琉手里,然後转身离去。
玉琉微微一愣,目送韦勉离去,发现韦勉的步伐,似乎比平常要快了一点,有点不稳的样子。奇怪地盯著韦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才低下头,看著手里的东西。
这是一块玉佩,玉质白腻如羊脂,约有半个手掌大小,正面雕著双鱼,两只仿佛刚刚从水面跃出的鱼儿,摇头摆尾,形成了极为优美的造型,而两个鱼嘴,则紧紧粘连在一起,这个画面,让玉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韦勉在自己的口中肆虐而过的情景,面颊不知不觉地红了。
翻过玉佩背面,一个大大的"韦"字,龙飞凤舞,苍劲逼人。
玉铺里挑的?
玉琉的唇角,逸出了一抹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笑意,不知哪间玉铺,竟有这般神奇的先见之明,知道监察御史韦大人,会来铺子里买玉,所以事先就在玉佩背面雕上一个"韦"字。
32
果然几日不曾再见到韦勉,竟让玉琉感到几分怅然若失。这天何崇来问安,照例与他闲聊了几句後,带著几分犹豫,终於问道:"何总管,韦爷每日里早出晚归,怎会有如此多的应酬?"
何崇垂头束手而立,恭敬答道:"韦爷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奉命代天巡狩,沿途大小官员,自是奉承巴结,哪一日不是大宴小宴,应酬自是极多。"
"原来如此。"玉琉沈吟片刻,忽而冷笑,"想来这些大人们的府上,都有待字闺中的小姐吧?"
"醉春红"这种春药,总不会平白无故有人下著玩的。
"这个......何崇不知。"何崇一愣之後,眼神微闪。
"那麽,我受伤那日,是哪位大人请韦爷赴宴,这你总晓得吧?"玉琉盯著何崇,嘴边带笑,眼角处却飘荡著一抹冷意。
"这......"何崇的额间渗出了细汗,玉琉此时的神情,竟与韦勉有了几分相似,明明是在笑著说话,可是却让人感到脊背发寒。
"听说何总管也是极有人脉的,这水绘园,也不知接待过多少达官贵人,总不会连眼皮底下的一点小事也不知道吧。"
何崇沈默了片刻,才道:"玉公子,何崇乃水绘园总管,管理好园内事,是我的本分,至於园外的事,不是我应该过问的,想来玉公子应当能理解才是。"
玉琉眉眼一弯,唇角边的淡淡笑意,倏地浓重起来。
"何总管,你真会说话。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何崇眼中闪过一抹惊,连忙垂下头,行礼退出房去。他的身影一消失,玉琉的笑容便收敛不见,藏在衣袖内的手,紧紧地握著,握得指尖发了白。
这是屈辱,何崇的提醒,无论是出於善意,还是出於其他原因,都让玉琉感觉到羞耻。何崇的本分,是管好园内事,那麽他的本分呢?一个男宠的本分,就是伺候好主人,至於其他,不是他该管的,也不是他可以管的。
以前他是男妓,现在他是男宠,以後呢?
即使何崇不说,并不代表玉琉没有办法打听到,药儿虽然年纪小,却是可以自由进出水绘园,小孩子打听消息,其实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因为一般人对小孩子没有什麽防备心。
那一夜,宴请韦勉的,是上和城的一方天──知府章德怀。
玉琉顿时明白了,章府千金,是上和城内姿容仅次於陆月如的美人儿,也只有章知府,才敢跟陆正堂争女婿了。
想到这里,玉琉脑中突然闪过一念头,不对,如果只是要争女婿,章知府再浑,也不该用春药这种昏招,虽然这样做确实能逼得韦勉不得不认帐,但是一旦传出去,章小姐也没有脸面再见人了,就连章知府脸上,也完全不会有攀上高枝的光彩。
不是争女婿,那麽......难道是要构陷韦勉?蓦然想到韦勉在来到上和城前,将一些犯官先斩後奏的几桩事情,玉琉的脸色微微发白了。那位章知府,自然不是什麽好东西。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韦勉的处境,竟是极为危险。
难怪,凭韦勉过人的精力,竟会常常在夜晚里露出极度疲倦的模样,抱著他会睡得人事不知,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把无法对人说出口的话,用狂肆的爱抚和交欢来发泄出来。
然而,即使明白了这一点,玉琉却仍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他不能走出水绘园,就是想凭著曾经南馆红牌的身份,去找往日那些有头有脸的恩客打探消息也做不到。
他只能坐等,等著韦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然而,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他等来的,却是韦勉遇刺的消息。
在人流熙熙攘攘的闹市中,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只箭,射中了韦勉的右臂。那箭,原本是对著他的後心要害,但是幸运的是,韦勉突然侧身避让一个挑著扁担而过的路人,这才逃过了致命一击。
可是,箭头上,却是抹了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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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够离开水绘园,玉琉看不到园子外的人们的反应,但是园内下人们的反应,却都显露在他的眼中,沈闷的气氛,来去匆匆的步伐,惊慌担忧的神色,以及时不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还有对他的态度,也不如以往维持著表面的恭敬,而是将轻视流露於言表。
没有了韦勉,他就什麽也不是,仿佛一只变成了凤凰的乌鸦,在转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形,当然,也有除外,药儿和何崇,对他的态度一如以往,药儿是少年心性,天真纯洁,而何崇是出於什麽原因,却是玉琉猜不透的。
"何总管,韦爷的伤,究竟如何了?"
从听到韦勉遇刺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同样的话,玉琉也问了三遍。
"玉公子,韦爷至今未能苏醒。"
同样的回答,何崇也说了三遍。
"难道纪神医对韦爷中的毒竟半点办法也没有吗?"
玉琉拧起了眉,他不认为自己是在担心韦勉,但是却有种心慌慌的感觉。如果韦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是正好可以借机脱身,回复自由之身,把玉佩卖了,有了钱天下何处不可去,但为什麽还会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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