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她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但这人仿佛根本没听见她讲话一般,动作一点都没停顿,目不斜视地替她穿好了衣服拢好了衣襟,仿佛她身上那些痕迹不是他弄出来的一样。
他越是平静,沈璧君就越是忍不住想起他昨晚在床上发狠的模样,顿时脸涨得更红了些。
所以说她以前到底怎么会觉得他不举和早泄……???
因为在帮她穿衣服的关系,叶孤城是弯着腰的,只消稍往前一点就能含住她发烫的耳垂,原本他是没打算继续欺负她的,只是看她一直低着头不肯看自己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
沈璧君被他忽然亲上自己耳朵的动作吓了一跳,短促地呀了一声。
所幸他只亲了那么一下就移开了唇,但再下一刻,他又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纵使知道这怀抱很稳,沈璧君也无可避免地有点紧张,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又往他胸膛靠了靠,手也自觉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一丝都不敢松。
叫嚣着酸痛的身体在没入温泉之后才稍微缓过来了一点,沈璧君靠在那长舒了一口气,余光瞥到他也脱了衣服准备要下来,当即想到了许多言情小说里都出现过的经典套路,慌得不行。
叶孤城刚一下去就看见了她一派惶然的表情,还觉得奇怪:“怎么了?”
“我……我真的很累了!”她十分委屈,“浑身都痛。”
一边说还一边试图往后缩。
到这份上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在怕什么,既无奈又好笑地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嗯。”
嗯是什么意思啦,她扁着嘴这么想道,却是没再往后退了。
两人泡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出来,出来后也仍是叶孤城替她穿的衣服,这会儿沈璧君也已经没啥感觉了,加上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干脆十分配合。
回到屋里后没过多久下人们就把饭菜送了过来,吃饭期间沈璧君总觉得气氛有点无法形容,便顺口问他今天怎么没去练剑。
叶孤城正替她剔鱼刺呢,听到这个问题连眼睛都没抬,只扯了扯嘴角道:“夫人还是觉得自己比不上我的剑?”
“……!!!”她更尴尬了,这么多天他都没提过飞仙岛上那些关于他们的传言,她还以为他根本不知道呢,结果居然知道的吗???
难、难怪昨晚证明得这么卖力啊……
在她走神的当口他又动作自然地将剔好的鱼肉送到了她嘴边,见她不动,还朝她歪了歪头,眼神柔和,似是在问怎么了。
沈璧君盯着这筷鱼肉看了片刻,刚深吸一口气准备咬上去呢,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是叶昀。
“城主!”语气很急,但喊完这一声后他就卡了壳一般地停下了。
叶孤城皱了皱眉,直接将那筷鱼肉送到了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里,而后才转身望向门口的叶昀,语气很冷:“发生何事?”
自认不小心打扰他们恩爱的叶昀吓得满脑门都是冷汗,话也说不太利索了,“有、有个孩子来了府上说是找您。”
“孩子?”他有点惊讶。
“是,看着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说是来寻白云城主的。”叶昀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去瞥他的表情,岂料正好瞥到他又挑了块鱼肉开始剔鱼刺,当即就抽搐着嘴角重新低下了头。
叶孤城想了想,道:“你把他带来。”
他一时真还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有认识过什么六七岁的小孩,对这事也颇有几分在意,但还是想陪沈璧君吃完这顿饭,干脆就让那小孩过来得了。
人没多久就被带到了,的确和叶昀描述的一样看上去六七岁模样,背着一把和他身量不配的长剑,穿得很破,眼睛却很亮,见到他也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被震慑住,反而皱起了眉头:“你……就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可以肯定自己是真的从未见过这小孩,但听到他这么问还是诚恳地点了头,“是。”
“……怎么这么年轻?”小孩十分困惑地又盯了他好一会儿。
沈璧君听到这句年轻差点没笑出声来,如果不是怕自己明天下不了床的话,她真的很想吐槽一句到底哪里年轻。
叶孤城也注意到了她忍笑的表情,再想到她和自己差了一轮有余,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但眼下更重要的显然是先问清楚这个孩子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也放下筷子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有何事寻我?”
小孩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出声回道:“我祖父临终前让我上南海来寻白云城主的。”
“你祖父是?”
“我姓燕。”小孩撇了撇嘴,“祖父说他已四十年没见过白云城主了,可你……”
叶孤城总算反应过来,“他说的应当是我父亲。”
四十年没见,姓燕,他想他知道眼前这小孩究竟是谁的孙子了。
“那——”
“父亲作古已有二十余年。”他平静地打断了他,“但他留了几件东西嘱咐我若有朝一日见到你祖父要给他。”
一直绷着身体的小孩在这一瞬间才终于放松下来,但下一瞬间,那双很亮的眼睛里便涌出了泪水。
“祖父……”他没有说下去,可不论是叶孤城还是全程没开口的沈璧君都已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叶孤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你随我来。”
沈璧君看着他带着那个孩子往书房的方向过去,不知为何也有点感伤。
这两人的对话不过寥寥数语,却也足以让她窥得一件遗憾往事的全貌。
而且除此之外,她也很在意叶孤城提起他父亲时的神情。
看着平静无波,实际上还是会从眼神里泄露出一丝叫人难以觉察的难过。
再想到那会儿他也才十几岁,沈璧君没来由地就很想叹气。
她草草吃完这顿饭又艰难地把自己挪回床上,昨晚累得太厉害,哪怕泡了温泉后也还是腰酸背痛不减,与其痛苦地坐在那,倒不如躺下得了。
这一躺下便躺到了傍晚,期间她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梦,迷蒙中好像也有听到叶孤城在自己耳边讲话,但一句都听不清楚,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了。
申时快过去的时候采月才进来唤她起床,说是差不多快能用饭了。
事实上她还是浑身都疼,睡了这么饱的一觉也没有半分好转,加上还有几分起床气的关系,脸色很不好看。
幸好采月动作很轻,也没有问什么会让她尴尬的问题,迅速地伺候她简单洗漱了一番,只是后来给她梳头的时候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对了!夫人今晚可要试试那珍珠粉?”
沈璧君一脸懵逼:“珍珠粉?什么珍珠粉?”
采月:“城主说让您用来敷脸的那个呀。”说着打开了梳妆台上那个令她十分眼熟的匣子。
沈璧君这才想起来在昨晚那场令她浑身酸痛的情.事之前还有这茬,再看着这一匣已经被磨成粉的珍珠,简直心痛得无法呼吸。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说那句不丑了呜呜呜,这白花花的,都是钱啊。
“我听她们说,南海这个珍珠粉的秘方真的可以驻颜。”采月还是很兴奋。
而沈璧君心痛完之后,也本着不用白不用用了多少是多少的心点了头,“那就试试吧。”
叶孤城带着那个来寻白云城主的小孩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刚敷完满脸白的模样,他还好,那小孩是真真切切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璧君:“……”
为了不浪费,她又等了两炷香时间才洗掉脸上的这层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敷过之后的脸好像的确更有光泽了一点……
算了,本来白云城主这个人设就差不多等于南海土霸王了,与其心痛那一匣珍珠,倒不如早点接受自己就是土霸王夫人的事实吧,不也挺好吗,她默默地想。
吃晚饭的时候叶孤城言简意赅地给她讲了那小孩的祖父和他父亲的故事,并表示会把这小孩留在城主府。
沈璧君听他恭恭敬敬地唤了自己一声沈姨,有点无语,但辈分上算又的确是这样,她也只能应了。
应完她又好奇:“你准备教他学剑吗?”
叶孤城摇摇头:“他不用我教。”
他父亲去世时留给挚友的东西里有半份剑谱,和小孩祖父传给他的正好能拼成一份,是两个绝代剑客自创出的一套剑诀,正好能让他循着他祖父曾传授过的那些招式练下去,自然也无需叶孤城来教。
沈璧君听他这么解释有点疑惑:“那你练的不是这个?”
“神剑诀不适合我。”他平静地说,“我也不曾练过。”
……啥啥啥玩意儿?神剑诀?!她没听错吧!
慢着慢着,这小孩中午是不是说他姓燕来着?
沈璧君一边回想一边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才转向那个正盯着狮子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小孩,试探着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小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直视着她,语气依然恭敬:“祖父说他最好的朋友在天下最南的地方,所以给我取名叫燕南天。”
沈璧君:“……”
神他妈天下最南的地方。
18、夫人倾城八
“这名字……”她又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语气显得正常一些,“还真是很不错。”
“沈姨也这么觉得吗?”燕南天眨着眼看向她。
“当然。”她朝他扯了扯嘴角,稍作犹豫后伸出筷去替他把那个还冒着热气的狮子头夹到了碗里,“趁热吃吧。”
叶孤城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夹完那个狮子头后一脸怔忡也不知神游去了哪里。
“怎么了?”他轻声问。
沈璧君被他的声音唤回神,一抬眼正好看见坐在她对面的燕南天吃得极香的画面,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事,有点累而已。”
可能是因为清楚自己昨夜欺负得有多狠,听到这个原因叶孤城也没有觉得不对劲,相反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检讨了一下自己。
当然,检讨完他也没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们俩之间谜之诡异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燕南天吃这顿饭,他这一路餐风露宿地来到南海,经常有一顿没一顿,此时看见这一桌的菜并得了女主人的许可之后,自然再顾及不到其他,只想填饱肚子了。
“喜欢就多吃些吧。”沈璧君一边说一边把他夹了几筷就没再碰过但眼睛频频去瞟的麻油鸭推了过去,“不过也莫要吃撑。”
“多谢沈姨。”到底还是个七岁孩童,局促和惊喜都是无法真正隐藏的。
沈璧君看着他吃饭的模样,如何都想象不出他日后能横行中原武林被人尊为“神剑”。
说实话,直到这顿饭吃完,她心中的震惊感也没有消退多少,甚至都不亚于当初从雷纯口中得知白愁飞打算向自己求亲的时候。
那可是燕南天哇,在古龙写过的那么多绝代剑客里都能稳居前三的燕南天哇,居然一派恭敬地喊自己沈姨!
虽然当初听采月讲移花宫的八卦之时她就怀疑过那个廻光是邀月怜星的前辈,但她还真没想到这个猜测会这么快被证实,还是以这样一种充满戏剧性的方式。
哎,不过这么算来,离江枫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子都起码还有二十年光景吧?
就算她拼命往脸上敷珍珠粉,二十年后肯定也不是如今这副倾城容貌了,想到这里,沈璧君不禁觉得十分可惜。
……
半日功夫足够让叶孤城留了那个找上门来的小孩住下的事传遍整个城主府,侍卫婢女们虽然明面上不敢多加议论,但暗地里可没少猜测燕南天的身份。
毕竟以叶孤城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点稀奇。
有好奇八卦的人,自然也有对此嗤之以鼻的人,比如叶昀,他就没少嫌弃他们。
“你们以前还觉得城主会终身不娶呢,现在不也成亲了么,相比之下,留个小孩算什么啊。”夜间巡城的时候他这么和同僚们说。
“这倒也是。”走在他边上的那个点了点头,但片刻之后仍是没忍住用手肘戳了戳他,不掩好奇道,“不过那个小孩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什么那个小孩。”叶昀皱了皱眉,“我不是都同你们说过了么,他以后就是白云城的少爷,要喊燕少爷。”
他是侍卫中最得叶孤城青眼的一个,加上还有个当过叶孤城奶娘的祖母,在这群年轻人中惯来有点地位,被他这么语气严肃地一说,一群人顿时都噤了声。
然而叶昀也没有想到,在他看不到听不到的场合,这些得不到一个准确答案的无聊人会越猜越离谱。
事情还要从沈璧君说起。
她喜欢海,来到白云城后几乎每一日傍晚都会带着侍女沿着浅滩散会儿步,白云城有太多人好奇于她,所以城主府的侍卫们经常会远远地跟着她们主仆二人确保不会有人冲撞了她。
但自从那位燕少爷到了城主府后,她已连着七八日不曾出门,据府中侍女说,这段日子也没见到夫人逛园子,要知道以往她们可是几乎每日都能在园子里碰到这位天仙似的夫人哪。
如此一来,自然阖府上下都好奇起了她为何整日呆在主院里毫无动静,加上叶孤城也一连几日没去他常去的断崖练剑,更是叫人万般在意起来。
常年生活在海岛上的人可能真的都比较闲吧,叶昀听说飞仙岛上关于夫人不出门的种种精彩纷呈猜测的时候,是真的服了他们那可怕的想象力。
其中流传程度最广的那个也是最离谱的那个,说燕南天许是叶孤城年轻时候的私生子,所以现在找上门来叶孤城才留他住下的,夫人估计也就是为这个跟城主生气呢,这么多天都不出门,怕是气得狠了!
叶昀:“……”
这都什么跟什么!
偏偏这群人还传得有板有眼的,甚至还联系了一下之前绿竹要跳海的事,把叶孤城不去练剑而呆在府中主院的事直接盖章为他也因心虚的缘故在努力补偿夫人试图寻求原谅……
叶昀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去让祖母好好约束下府中下人不要再胡乱猜测了,结果他祖母竟也很担忧地问他:“那那个姓燕的小少爷究竟是何来头啊?”
是何来头叶昀也不清楚,但有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肯定不会是城主的私生子啊!您看城主那长相,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吗?!”说到这他又觉得不太妥当,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不是说燕少爷不好看啊,但您仔细想想,他和城主真的一点都不像吧?”
“这倒是。”奶娘大松一口气,松完又仿佛想起什么一样叹了一声,“但夫人最近……”
“夫人好着呢。”叶昀没好气地说。
为了让她放心,他甚至还把自己那天急匆匆推门进去通知叶孤城时看到的场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天知道他当时都快被叶孤城瞥过来时的眼神吓得要跪下了。
“是吗?那我可就放心了!”
“您可别忘了让他们别再乱嚼舌根。”叶昀趁热打铁道。
有他祖母约束,那些拼命发挥想象力来编故事的人自然收敛了不少,而且又过几日后沈璧君也忽然出了趟门,还是带着燕南天一道的,一大一小相处得十分和谐,让不少真信了私生子传言的人都目瞪口呆了一把。
不过这流言到底还是遏止得慢了一些,最后还是有几句传进了主院里。
采月讲给她听的时候语气十分气愤,而沈璧君听了之后却是扶着腰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采月不解:“夫人不生气么?”
沈璧君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极力克制着自己一定得把这严肃的表情给绷住了,道:“任他们说去吧,反正也不是真的。”
而她心里想的是,任他们说去吧,反正毁的是叶孤城.的.名声啊!
就当替她出一口被他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的气了!
她原以为她是这府中最后一个得知这离谱传言的人,结果未来的“神剑”比她反应还慢,在她都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的时候才在叶昀和采月聊天时才知道,当下急急忙忙地跑来跟她解释:“沈姨!沈姨你千万不要信他们胡说八道!”
沈璧君:“……”
其实你不说我已经要忘了。
燕南天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信自己,更着急了,惯来多笑颜的脸都快皱成一团,语气恳切道:“我真的只是因为祖父遗命才来的南海!”
“我没说不是呀。”她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把人扶起来,“你好好练剑就成了,不用管旁人怎么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