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伯----萨朗小可[上]

作者:  录入:12-24

清君侧,那是指......
靳岚回头。渔夫打扮的谢桓,站在墙角,环着肩膀,依旧一副悠然自得。只有胸间呼吸紊乱得骇人,无法察觉,宛如一团麻。
装作镇静。
"什么清君侧,他们在说谁?"
谢桓不答,只有眉宇间倏忽闪过瞬间的复杂神色。流云飞逝,顷刻不见。
"那些人,是不是冲你来的。"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不是巴不得我快些死。"
"那群人,是不是冲你来的!" 如此时刻,还有心思斗气。劈掌拦住谢桓退路,手腕一拧就要捉他。谢桓却大叫着躲开,"别碰我,谁要你管!"
"小声些!"
"哈哈......"谢桓笑得诡异,甚至自得,"该来的都来了,迟了。"神色间是十足的不甘。

无奈,只得运气凝神,再听屋上动静。依旧的混战纷飞,只是有人飞身跌下,有人左右突围。却依旧听不清双方人马多少。仿佛这些打斗,只是一群人兀自对着夜空,或自己挥刀。
记得当和年羽卫队之间的征战,那帮号称朝廷正规军的刽子手,一样手挥大刀,就砍下来。口里也喊着呼号,内容是什么,记不清了。
道貌岸然的人,总会找些道貌岸然的口号。如此说来,北府镇倒还磊落些。杀手就是杀手。清君侧。靖边?那种东西,已成往事,和他们无关。
来到北府镇的当日,那里便是阿修罗的摇篮。赤裸裸的杀戮,赤裸裸的北府镇。江湖传闻中,能兴起腥风血雨的地方。
靳岚想到某个冬天,那些尖刀划破肉体,血迹洒在雪地里,画出一道道印子。红的,梅花一样。
朵朵鲜明。喜庆之极。


番外:禧鸾坊
事后,据工作人员反映,禧鸾坊那晚上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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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靳公子......"怯生生的一个嗓音,天边另一端伸过来的丝,勒着靳岚拽回现世界。
他这才发现事态严峻--满屋空落落,只有他和她。
这里是禧鸾坊,她是禧鸾坊的姑娘。他和这个女子在一起,谁都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

"呃......"脸上毛毛的,冷汗在流淌。
(艳棠:这小白脸,貌似很害羞,一定有不少钱。待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先榨出来再说)

靳岚不知该说些什么,拿起酒,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放下酒杯悲愤地想,真倒霉,酒精过敏还被逼喝这么多酒,今天晚上破戒了......
随后,看看身边女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拿起酒壶再倒一杯,吞下。

忽然,他瞥见那女子忽然抬起手,貌似想为他斟酒,纤纤的手指,白嫩嫩,新剥的葱一样,软绵绵就要碰到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了,情急之下,赶紧抱住酒壶又自斟一杯,喝了。
那女子惊讶了一下,又去拿那酒壶,靳岚又抱住,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
那女子着急起来,站起身就要夺酒壶,靳岚见状大惊抱着酒壶紧紧不放。(艳棠:这家伙记错了吧,剧本上是我倒酒耶!)
一来二去,自斟自饮了好几杯,辛辣气顺着鼻子冒出来,眼睛都要发酸。靳岚喝不惯酒,一边喝一边用袖子抹泪。(知道他为何在捂住艳棠眼睛后十分想流泪了吧......)
那女子终于怒了,飞身过去死死抓住酒壶。"我给你倒酒!"
"不要啊......"靳岚情急下抱住酒壶围着桌子跑起来,那女子毫不示弱,紧随身后,二人团团转了半晌,酒全部洒光。突然,靳岚难过地发现,一条毛毛虫在地面蠕动--右手上的伤疤化妆掉了......(化妆:杀了你!)
"停!"导演从地下冉冉升起:"靳岚!是她给你倒酒!你自斟自饮个什么劲啊?--重来!!!!!!"极其愤怒下,嘴巴张大,吼得露出小舌头。
(靳岚:谁不知道,禧鸾坊的姑娘,倒酒一次,五十块。要知道我一天工资才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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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夜......深了......"
靳岚惊愕地转回头来。看那女子,说话后的口型还没收回来,揉着衣角,话没说完,自己先涨红了脸。

"嗯......是,深了......"说完之后才觉得,刚刚那句话无比愚蠢,靳岚赶快又道,"既然夜深,姑娘请歇息吧。"
女子双目透出迷离,"靳公子你......不进去......"
"不进去了,在下喜欢这里。"对一无辜女子,是不是有些不当。糟糕,风定昭从没告诉过他在这里应该怎么办。靳岚挠挠头,加了一句,"这里也可以休息,且还宽敞些。"
女子脸上透出为难,转而又貌似狠了下心,才行动起来。当然,目不斜视的靳岚看不到这些,他在思考今夜这女子为自己倒了五杯酒,一杯五十元。二百五十元,自己一天的工资是......突然,衣衫窸窣。靳岚回头,看到的是女子半敞着的雪白的胸脯。
他唰地站了起来,"你做什么?!!!"(天啊,非礼也不能这样......) 
那女子趁镜头没在这里,瞪他一眼--不说自己喜好怪异,还问人家做什么。镜头转过来,她又继续做回鹌鹑状,红着脸说:"靳公子,不是说,在此,便可......"
天昏地暗,那满口的酒啊,差点就从口里喷出来。"姑娘误会了,在下是说姑娘请先行歇息吧......"靳岚转过脸去,躲开那白生生的颈子,半露的粉嫩胸脯。(天啊,不知道看一眼,需要多少钱......看来,下班后要去谢桓家里借点钱。这意味着接着受他骚扰?靳岚愁肠千回百转,只恨大脑灰质层没有再厚些。)
一阵沉默后,呜呜咽咽的抽泣传来。那女子,竟然嘤嘤哭了。
"姑娘,你......别这样。"靳岚又向后站了站,头一次感到一双手生得如此多余,不知该放到何处去。
"靳公子嫌奴家伺候的不好,还是......"
他伸手想为女子擦擦眼泪,伸在半空中,突然停住。(不行,摸一下很贵的!)赶快又收回。端端正正做好。
"我们......来说些什么吧......"靳岚尽量保持微笑。(一定要止住哭啊......)
"姑娘,芳名是......"
"艳棠......"抽泣一下止不住,那女子断断续续地说,"吃饭的时候,奴,奴家......说过了的......"说过了?当时,竟然是没记得。
靳岚尴尬笑笑,"哦......"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躲避开来。又一阵沉默。(靳岚:快点结束快点结束......)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窝囊。在谢桓面前,他无能为力;要找小峰,他无能为力;镇中出事,他无能为力......如今,在一弱女子面前,他还是无能为力。想劝她,劝她什么?想递上一方帕子,想了想又放弃。伸出手,想帮她抹抹泪,手伸出去,又觉得哪里出了问题......(那还用问,小靳,刚刚你自己说了的,摸一下很贵的)
她哭着,委屈十足。(艳棠:怎么还不到下一条,眼药水都用光了......)
"八嘎!"突然,一个矮胖戴鸭舌帽的人又跳出来。靳岚吓了一跳不要紧,那女子一惊,虚挂在身上的衣服全掉了......
马赛克马赛克!!!!!!
只听导演在怒吼"不是让你把手放她眼睛上吗?你收什么收!靳岚!再这样,辞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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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靳岚发现房上有人)
"当心!"靳岚一边甩掌震灭屋内所有灯火,同一时刻揽着艳棠躲到门后。正在弹奏小曲的艳棠突然僵直,手里还捉着琵琶,嘴里却轻呼出,"啊......"
"别出声......"靳岚左手按住她嘴上,右手扶住剑柄,听那脚步越来越近。(靳岚:不知道救她一命,这五十块可不可以免交......)
一阵水粉香气涌入鼻息,黑暗中一条柔软的手臂轻轻搂在他背上。
是艳棠。一条手臂抚上靳岚后背,另一条手臂却开始解自己的罗带。
天,她误会了,还以为靳岚在......"别动。有危险。"靳岚压低嗓音偷偷对她说,艳棠却不知情,继续款款解开自己一身薄衫。
那脚步毫不避讳,堂而皇之向这边行来。风大哥他们呢,其余人呢。他们知道此刻有危险么--起码,起码把银子给够啊!靳岚的心在滴血。
靳岚情急,放开按住剑柄的手捉住她的手,"我说有危险!"拼命压低了嗓子,自己这模样,像在调笑么?靳岚是什么力道,情急之下,按得疼了,艳棠从嗓子中挤出一声哼,与此同时,脚步声愈来愈近。
碰地一声,居然是把门踢开了。靳岚抽剑直挑那人咽喉要害,嗙一剑,戳在门框上。只听一声惨叫:哎呀我崴了脚了!为什么不开灯......

什么,那叫声是谁的?各位看官请自行想象。

第十五章 伏虎
密道边,靳岚望望艳棠瘦弱的身躯。一株不甚华丽的海棠,压了霜雪,颤悠悠,却不失颜色。她回望靳岚,瑟瑟打抖,泪水潸潸。

呜呜咽咽,越来越远,渐消失在身后。她无论如何不肯随他们一起走,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他们所要者,这位公子......一人而已......奴家跟去会拖了后腿。奴家不走,先,安置这位公子吧......"
"即使不走,也请,先在密道内躲一阵。在下定尽早赶来接你......"
摇头,艳棠只是一直摇头,呜咽着不出声。不停挥手,示意他快些离开。
靳岚用力点点头,牵一下谢桓衣袖,拉着他消失在密道入口。

黑,满世界的黑暗,压下来。扑面的泥土气,合着重重腥湿。如一条蜿蜒大蛇,张了毒液漉漉的巨口,曲曲折折吞掉天日。
这密道,多长时间没有用了。

青楼妓馆,历来的是非之地。那里往往"机关"重重,四通八达。渎职行乐的官员碰到顶头上司,胆小惧内的丈夫被糟糠之妻盘查......这些状况屡见不鲜,需有暗道、密室等一切手段,助他们在关键时刻逃出生天。
禧鸾坊,不会例外。
只是,貌似长时间未用。
以至于艳棠起初也想不起?

刚刚曾问起,是否另有出路--那屋子,将沉的船,是不能再停了。若房上群人真冲谢桓而来,闯入,迟早的事。
虽然,他们停在屋顶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艳棠却眼神涣散,仿佛沉入无比恐惧的世界。转而泪汪汪凝望靳岚,抿着嘴轻轻摇头,直到呜咽着使劲摇起来,尖叫连连,似有万般可怖之事,不得不甩出脑壳,"没有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不要问......"
谢桓也在一边失了心智,扯着靳岚大喊:"我不走!鬼才离开这屋子!--有本事,你下来!我是谢桓!有本事,来杀我!"他仰头冲屋顶愤恨地自语,"混账,一帮无能的混账......"
"你才混账,闭嘴!"屋顶上的人果然是冲他而来。靳岚趁他惊讶,反手为爪扣住他脉门,捉紧了,拧得谢桓吸一口冷气。疼了也好,让这混沌的脑袋清醒清醒,"你说过的,不想活,也别死在我面前!"
谢桓一颤,回眸凝神,眼中复杂万千,忽而凌厉如刀,忽而迷茫似雾,突然又恢复凌厉,"今天我就在这屋子里,哪里也不去!你也不许出去!谁也不许,不许!"情急之下,没头没脑飞起一脚踢向靳岚腰上穴位。
只可惜,脉门被扣,力道全失。靳岚只是微微侧身,便得全身避过。

"艳棠姑娘,捉紧我......"没有其他藏身所在,便下楼从厨房窗子遁去。

最终,却还是艳棠。记不得是怎样斗争一番,才想起屋里一条密道,据说通往禧鸾坊外的小巷。
床板下,幽深曲折地无穷延伸,黑暗彼端无尽头。

密道狭长深邃,路面高低起伏,只怕从未平整过。靳岚夜视佳,走在前方,扯着谢桓衣袖,急急带他前行。谢桓却在身后有意抻着手臂,一步一拖。
"不能点火折子--看不清吗?捉紧我,快些走。"
"作何,这般关心我......"谢桓轻哼,甩开手靠在墙上,自言自语。幽幽,语音似乘着风,飘过千山万水,喃喃得不知是对靳岚,还是对自己,"刚刚是谁说一切结束。为何,又突然这般关心我......为何,不能恨你......"
靳岚不答。对面,皓月一样的人,衔着金玉出生,正贴着墙壁滑坐地面上,也不顾泥土潮湿,陈年的地道,阴暗处有多少蛇蝎虫豸来回流窜。恶毒地进行不见天日的勾当。
走路要锦衣傲行,住宿要天字第一号房间。香薰,沐浴......何时没了当年那个谢桓。晴空烈阳下神采奕奕,白衣飘飘降临人间,江山都失了颜色。
此刻的渔夫打扮,挽着袖子,席地而坐。如此失神。是他,不是他?
为何。
朝中生变,乱了心智?

"快快起身,莫要延迟。"靳岚缓和了声音,扶他起来。不经意地肌肤相触,暗夜里手心贴着手臂滑过。蜻蜓掠水,瞬间涟漪。
他想到冬日某夜,塞外风寒,羊脂玉膏涂了一样的身体,绫一样缠过来,整个天地黑暗作一片......一个激灵,匆忙间马上缩手回来。
谢桓也是一怔,抬起眼睛,恰好与靳岚视线相交。黑暗中,两两相望,星般明澈。
地道太深邃,外界的动静都听不甚清楚,刀剑,叫喊,雷,风,或许有雨......统统隐了踪迹。只有不知谁的心跳,扑通扑通,密闭的地道里振得厉害,仿佛就要跳出来。靳岚别过头去,冲着出口方向站定,"快些......自己起来。"
叹息,几乎不能听到。谢桓自嘲地笑笑,站起来,塌着腰,无精打采向前走,两眼直愣愣地,真如瞎子般挪着步子向前摸索。突然一个踉跄,手晃了晃就要摔倒。被靳岚上前扶住,便半趴在他胸前,不愿再动一下。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呼吸,绵长交融。谢桓一只手在空中虚无地抓,无果。绕回来,就要碰到靳岚腰上。
"不要浪费时间!"靳岚推他起来,"......罢,若看不见,便捉紧我!" 不情愿地伸手过去再次扯住他衣袖,脸却别向一边。
就不信,他也一身武艺,凝了全身内力到双目,会是如此风景。

黑暗处,谢桓没有答话,用另一只手犹犹豫豫碰了碰衣袖上的手指,冰凉,从指间传到心间。
他缩回手去,站立不动。半晌后,突然捉住那只手,紧紧握住。攥得用力,同样冰凉的手指都要抠进靳岚骨肉里。
不知是谁,轻微地颤抖。

靳岚抬起头,四周还是一团漆黑,凹凸的壁面隔着,看不到天上星光。
即使得见,也看不到。今夜,本就无星。一场大雨,举世洪涛,免不了。
他伸了伸手指,挣不开,最终只得任谢桓攥着,垂手引他向前走,"当心些。记住,无论发生何事,紧随我即可。小心应对。快走。"
那厢却毫无诚意,掣着靳岚一只手,反而越走越慢。最后几乎由靳岚拖着他,双脚都不愿抬一下。
如何拉扯,终是前行不快。靳岚只觉自己如陀螺一般,费劲了力气,还是绕着一个点打转。
"现在不是闹性子的时候,世子,请你快些。"受伤了?内伤?中毒?靳岚回过头来,黑暗中看不清他面色,可只需瞧瞧刚才在屋内表现,大喊大叫,杀气腾腾,他安然无恙也是举世皆知。
"世子殿下,劳烦快一些。"
"不!......"谢桓干脆揪住他,站定不动,轻微地呼吸,紊乱作一团。
靳岚无语。世子,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走曲折密道这等小苦都吃不起,还想如何保命。思量乃父当年,饮朔风,喝虏血,才得如此天下。怎的就生了这样一个二世祖。
正要再拉他,突见谢桓双目晶莹,似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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