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要逼死我是吗,哥”
“是你在逼我!”
姜鹏毅冷眼睨着他,突然嘲讽地笑了,“什么团体面前没个人,我明白了,你只是在为你自己打算,你觉得子妤和顾殊宁在一起是抢了你的东西对吧,得不到的你要毁掉对吧?姜总啊,你就别假惺惺了,你只是想利用顾殊宁,然而她却走到了跟你对立的一面,你拿子妤来开刀,根本就是因为你变态!”
“滚出去”
“我会滚的,我还会带她们一起滚,呵呵”姜鹏毅瞪了他一眼,留下一抹冷笑,转身离去
大门重重地关上,姜鹏康呼出一口气,坐下,拿起座机拨了内线,“小吴,你联系上次谈好的那家媒体,下午四点我在办公室等着”
电话里应声,姜鹏康放下听筒,收拾了桌上散落的照片,装进一个信封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离开光盛的大楼,姜鹏毅驱车赶往江南湾,手机上拨出去温子妤的号码十几遍,无一不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急切的心情伴随着怒火,翻江倒海般在他脑中沸腾,一边担心温子妤会遇到不测,一边又痛恨于哥哥的无情…
虽然他对自己爱的女人是同性恋的事实难以接受,但不代表愿意去伤害对方,如果温子妤和顾殊宁的事被昭告天下,舆论的可怕,加上人为操作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村子里没有以前那种光景了,村口建起了高大的石门,上面刻着三个金色大字“老街村”,很奇怪,他们这里不以姓氏为源居住在一起
这几年发展得快,因为修了路,家家户户盖起了两层楼,门前院后都栽上了花花草草,路面上也干净整洁得多往常田间地里能看见很多小孩子抱团玩耍,现在要么去镇上读书了,要么在家看电视,电器的普及,也让这个封闭的小山村和外界互通起来…
临近中午,烈日当头,随处可闻砧板剁肉声,高压锅喷气声,油锅炒菜声,走在村里的大马路上还能闻见两边小楼里飘来的香味温子妤陷入呆愣中,傻乎乎地站在烈日下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有关童年的记忆,哪怕一丁点也好
可一切都变了,红墙绿瓦间再也找不到旧时茅棚土屋的影子,她也无法通过房子的方位来辨认以前认识的旧邻居,偶尔擦肩而过的村人,也是陌生的面孔
“子妤,好热…”顾殊宁拉了拉她的胳膊,本是不忍心打扰她,但太阳实在晒,还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时候
温子妤回过神来,从包里拿出遮阳伞,撑在顾殊宁头顶上,“你看我,都魔怔了…宝宝,我们先去找找我爸妈好嘛…”
“嗯嗯,可是我们都没有带东西,空手去怎么行?”
“没事,我带了”温子妤揉了揉她的脑袋,挽着她继续往前走
村里变化太大,她十几年没有回过家,连父母住在哪个位置都不记得了,上次来也没有去看望,早知道应该问下弟弟温子妤凭着模糊的记忆,绕过几栋小楼,来到一块水田前,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视线越过小土坡,边上立着几根木头栅栏,灰败残破的小院子露了出来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院子墙上有用石头刻的“人”字,温子妤隐约看得到那墙壁的划痕,若没有记错,这就是她度过了人生前十五年的小屋了…
“是这里…就是这里…”温子妤的神情有些激动,抓着顾殊宁的手力道太大,拉着她穿过这片小水田,来到小院前
顾殊宁被她抓疼了,又不忍心喊,等到两人在木栅栏前站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揉了又揉,“子妤,进去看看吧,说不定伯父伯母在家呢…”
她得承认,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子,竟然还能住人,印象中的乡村最多是外面两层小楼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这才是原来的模样顾殊宁觉得自己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想要叫小蚊子,却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木栅栏外套个铁圈就是锁了,院里的鸡鸭全没了踪影,原先堆满柴禾的角落也结满了蜘蛛网,微风略吹,空气中都是灰尘的味道,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温子妤伸出颤抖的双手,拉开铁圈,一步步走进去,正对院口的小木门,底下烂得缺了几块,风就从那里漏进去,她能预见冬天有多冷
温子妤像雕塑一样站着,眼泪还会流下,静止的她如同正穿越一条长长的时光隧道,周围的景物变化万千,记忆中的人也不见了,不知不觉中,时间欠她一个解释,偷走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人
也许是外面的动静惊扰了里面的人,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隐晦的黑暗中伸出一个脑袋,那佝偻瘦小的身影颤颤巍巍走出来,见了光,眯起眼,试图看清外来的人…
“妈”
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体一震,灰白相间的发丝轻轻拂动,枯槁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温子妤,脚下步履蹒跚,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凑近,喉咙里发出混沌不清的声音,“你是…小妤…是小妤啊…”
十几年的空白,老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儿
顾殊宁傻傻地站在一边,以为要上演一场悲情认亲大戏,都扭过头去不看了,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再一看,那母女俩只是相视无言地站着,一个哭,一个笑
“钳毛的啊,小妤回来了…快出来…”老人咧着嘴笑,骨瘦如柴的手抓着女儿的胳膊,冲屋里喊了一声
紧接着,小木屋里又出来一男人,是温子妤的父亲,风霜岁月在脸上刻下的痕迹比母亲更多,昔年高大强壮的身体不再,夫妻俩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却活成了八十岁老人的模样
男人看到温子妤,险些没认出来,睁大了眼睛,不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地重复着“回来了”阔别十几年的女儿对他们来说如此陌生,若不是那眉眼间容貌还和小时候相像,就真的认不出来了
温子妤以为自己见到父母后会和他们抱头大哭,可是没有,除了对时光飞逝的感慨,以及对过去生活的回忆外,她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念想
记忆中的父母不过如此,只是更老了些,仍然守在这破屋子里,等着她回家,而现在她回来了,发现自己已承受不起过多的亲情与爱除了简单的问候和寒暄,她和父母已经无话可说
经历了十几年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生活,她不是田间野地里的农家少女,和这个小山村,那么格格不入
屋里十分阴暗,木窗因为漏风而被封了起来,还是和离家时一样的摆设,只不过更破旧了些帘子里的那张雕花大床,是父母结婚时买的,也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那张床,她们姐弟三个都睡过
四个人坐在一帘之隔的外屋,缺了腿的小板凳怕是承受不住她们的重量,温子妤擦了眼泪,“爸,妈,这房子已经是危房了,不拆不行,这几年我也存了些钱,拿去盖个新房吧”
两老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小妤啊,我们怕你回来找不到家里…你在外面赚钱不容易,还是不要乱花了…这房子还能住的…”
是吗,在外面赚钱真的不容易温子妤苦笑着,想起刚出去时在电子厂工作的那几个月,笑容里满满的讽刺辛苦钱赚不多,赚的多的用命换,就像她现在这样
可她不后悔,为自由,为爱,生命算得了什么
气氛又陷入沉默,温子妤已经不知道跟父母说什么了,好像除了小时候的事,就没什么值得说了,她这十几年的生活,父母全然不知,她今天来的本意,又不能实话实说,这样看来,连亲情都淡了
“没事,容易着呢,花了再赚吧”她笑了笑,说得云淡风轻的,“钱我放在小龙那里了,昨天去学校看了他,挺好的,吃穿不愁,爸妈你们也放心吧,另外我给他在城里买了套房,留着他将来娶媳妇用,这些事儿你们都不用操心”
老人听她这么说,脸上终于有了放松的笑容,抓着女儿的手也缓了些,温子妤低眉苦笑,这不就是她该做的么至少在父母眼里,家里唯一的儿子还是最重要的,弟弟的所有事情都由她这个姐姐办好了,父母也就真正放心了
温子妤只在家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刚回来时崩溃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因为说着方言,顾殊宁听不懂,也不愿打搅,索性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就那么发呆…
还好,小蚊子没有把她们的事告诉父母,否则以她刚才看见二老的那个身体状况,估计是会受不了这个打击顾殊宁情不自禁笑了笑,面对着蓝天白云,心里的沉重感烟消云散
“走吧”
“不多坐会儿吗?”
“不了,告诉他们小龙未来安好就够了”温子妤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其实我不怎么想回来的,但这趟也算是缅怀一下过去吧,宝宝,你觉得我白活了吗?”
“我不知道…”顾殊宁摇头,她真的不知道,这种应该由当事人抉择的问题
然后便没听到温子妤的声音,她牵着她的手,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穿过水田时,她回头远望,木栅栏边,倚着父母佝偻的身影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仿佛经此一别,将是永远
第40章 东窗事发
乡间的风景总是看不腻,时光荏苒,惟有这青山绿水依旧,温子妤从木屋出来,拐个弯,朝更远的山林走去
参天树木郁郁葱葱,虫鸣鸟叫不绝于耳,走几步便能看见一座坟墓,这座云山见证了村里人世世代代的生活,植被都有了灵性,温子妤习惯把它们都当做自己的朋友,在没人愿意理她的儿时
坟墓虽多,她却不觉得害怕,不经意哼着小曲,行走在天地间顾殊宁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跟着她走了半个多小时,忍不住问道,“子妤,我们去哪里?”
“去有花的地方,我们结婚”
“啊?”
温子妤不再说话,只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知道在这附近,有一片只属于她的秘密花园,里面种满了她最爱的花,像她自己一样,活成了花的样子
海拔渐高,气温低了些,不那么热了,顾殊宁觉得累,想要停下来休息休息,却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汪湖水,四面幽绿
温子妤眼前一亮,兴奋不已,“到了,就是这里!”
一片面积不大的湖,甚至称不上湖,大点的水塘吧宁静的水面中央凸起一座茅棚,里面摇曳着火红色的花海,馥郁香气飘了很远,浓烈醉人远远望去,被孤立成一座小岛的花海,盛开依然艳丽,仿佛是特地等待着她们的到来,现在,已经六月
——再不来,花就该谢了
“是那个小茅屋吗?我们怎么过去?”顾殊宁指了指湖中央,环顾四周,并没有桥之类的东西
温子妤松开她的手,绕到一角,弯下身子,在草丛中摸索着,不一会儿,摸到一条粗麻绳,顺着绳子而下,一处土坡的背面,赫然晾着一艘小竹排
“宝宝,你玩儿过这个吗?我们划过去”
“没…”顾殊宁摇摇头,好奇地盯着那几根粗竹筒做的简易小船,极度怀疑这玩意儿究竟安不安全
温子妤拖着绳子把竹排拉上来,一点点用力推进水里,把那单独的一根竹筒抱在怀里,不顾衣服上弄得全是灰,竹排落水溅了她一身,却只见她笑着招手,“快来,还能用”
竹排浮在水面上,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应该没问题,温子妤把怀里的竹筒伸进水里,直淹没掉一半,碰到了底,固定住船身,她站上去,伸出一只手,“别怕,扶着我上来,相信我”
顾殊宁将信将疑地把手递给她,轻轻抬腿,险险地跨上竹排,站稳后,没有沉,她紧紧抱着小蚊子的胳膊,确定这玩意儿结实了,才敢放松下来她俩就这么站在水面上了?竹子的浮力居然可以做成小船用…
兴趣转移了注意力,顾殊宁觉得好新鲜,倒不那么怕了,温子妤抱着那根竹筒顶住岸边的石头,借着推力把竹排送了出去,每碰到底,就借一次力
花海离她们不远,只几分钟便到,温子妤撑住竹筒固定船身,“宝宝,你先上去,把那头的绳子绑在木桩上”
“好”
她还没玩过瘾,就被那些花吸引了注意力,脚下全部都是泥土地,种满了那殷红的花,每一朵的根部,都埋了一个刻着名字的小石头,露出圆圆的半部分顾殊宁绑好麻绳,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一股浓郁的花香钻进鼻子…
“好香啊,这是什么花?”
“罂粟”
“……”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顾殊宁想要摸摸那花瓣,却忍不住停下来,痴痴地望着这片血红温子妤也蹲下来,握住她那只手,眼神在每朵花间流窜,“村子里每逝去一个人,家属便会在这里种下一株罂粟,在石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代表对亡故亲人的思念”
罂粟代表致命的诱惑,却给人以悲伤,热情得让人心酸,艳丽得令人心碎这些花茎虽然弱不禁风,在徐风中翩翩摇摆,但茎上的花朵却毫不逊色地展示着它的美艳薄如蝉翼的花瓣,虽不及郁金香的磅礴,却也有种动人心弦,令人怜惜的明艳
她的眼神无限温柔,握着顾殊宁的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朵的花瓣,“其实,罂粟的花语还有遗忘,当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带走其存在的一切证据,便被遗忘了,可是,最亲爱的人,我不想遗忘她”
“子妤…”
顾殊宁望着那花出神,总感觉她话里有话,却参不透其中真正的含义
“我姐姐去世之后,我在这里种了一株罂粟,你看,刻了我的名字呢…”温子妤指着开在中间的那朵花,根茎下的石块,有她的名字,“宝宝,要是等我老了,死了,就在我的墓碑前种一株罂粟吧,然后刻下你的名字,埋进土里,看见它,我就不会忘记你了,如果轮回是真的,我也好不喝孟婆汤呀…”
“不要不要…子妤…不要吓我…”
不小心把傻宝宝吓哭了,温子妤一愣,捧着她轻轻一吻,继而大笑,“哈哈哈…傻宝宝,种植罂粟是犯法的,笨蛋”
小蚊子的语气情感变化太快,前一秒还悲伤入骨,这一刻便笑着调戏她,顾殊宁眼角沁着泪珠,心里的酸楚还未消散,扬手狠狠打了她一拳,“那你还种!我让警齤察来抓你!”
“好了好了,不逗你,乖”心疼那眼泪,温子妤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反正这地方也没人管,又是村里的传统,罂粟的药用价值很高的,村里人用还来不及,谁吃饱了没事去举报啊,傻不傻你?”
“……”
“还让警齤察抓我?你舍得?”
“……”
顾殊宁自知又被她耍了,闭上嘴赌气,脸上尴尬的红一块白一块,当然心里也松了口气其实这些天她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感觉很不好,虽说不能迷信,但联想到小蚊子身后那些复杂的人,她就觉得害怕
刚才是真的把她吓坏了,小蚊子在跟她诀别,眉眼间都是不舍,难道她眼花了不成?
“怎么了宝宝,真生我气?”
“哼”
“好啦,刚才说来这里结婚的,不是要我嫁给你嘛?”
“昂?”
温子妤被她好奇宝宝的样子萌的不行,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从包里拿出一根针,用酒精棉片擦了擦,在自己的食指上飞快地扎了一下
猩红血珠涌出,她迅速拉过顾殊宁的手,用同样的方法扎过她的食指,那傻宝宝一脸懵逼,痛了一下,还没叫出来,两人手上的鲜血便已被温子妤按着滴落在那株罂粟下的土壤里
“顾殊宁,我爱你”
时间很慢,温子妤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着希冀的光芒,满含期待地看着顾殊宁,有眷恋,有不舍,有离别,有永远…
她知道她在等,就等那三个字顾殊宁注视着她的眼睛,想起了两人初遇时,最先印在她心底的这双美目…那时她多嫌弃她啊,多讨厌她啊,多憎恨她啊…
后来呢,这个有毒的妖精,像整片罂粟,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她致命的诱惑力,象征浪漫的死亡之恋,陷进去就是一辈子,不知不觉中,就这么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是爱的话,她希望小蚊子好好的,自己更要好好的
“我爱你,温子妤”
无论多少自卑充斥内心,此刻温子妤都必须相信,顾殊宁是真心的,自己是配得上她的,她们在一起,是注定的
《罂粟》完本[GL百合]—— by:日暮霜骨/琉岩意
作者:日暮霜骨/琉岩意 录入: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