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人隐私,尽干损阴德的事。"
"不挖你有得看吗?"
于帆心里说,他才不想看这事呢。幸好上面没有指名道姓写出来,那张照片也只是模糊的一个人影。不过,于帆还是在心里诅咒那家八卦杂志早早倒闭。
当天下午回去的时候。盛家行很奇怪于帆一路上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你干什么?"
于帆被一部,顿时像泄气掉的皮球,蔫蔫地问:"盛家行,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一些不太好的文字?"
"指什么?"
"就是一些‘无中生有'‘生编硬造'的事......不太可靠的那种?"
"确切点。"
于帆闷闷的:"我是说,不对,我是问:你最早喜欢的人是不是成朗?那个写了几本破小说的。"
"是啊。"盛家行说,"你怎么知道的?"
"啊......"于帆指着他惨叫。"你就这么承认?"不是应该掩饰掩饰的吗?
"不然要怎么样?"盛家行没好气,"家华跟你说的?"
"杂志上说的。"于帆更加郁闷。
盛家行回去后看了一下杂志的内容,点了一下头,把杂志扔到一边:"我换件衣服,出去吃饭。"
于帆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跟个上个等老师解答问题的学生似的。"盛家行......"
盛家行无奈,又坐回来:"除了时间上有出入,基本上都是事实。"
"你不在意?"
"在意什么?"盛家行抽出一根烟, "和成朗的事还是杂志的事?"
于帆想了想,然后灵光一闪。不在意也就是说不在乎,不在乎就是成朗在盛家行心目中没有什么存在感了,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过去了。好现象啊。于帆从地狱一下子飘到云端上,然后非常高兴地说,"今晚我付钱。"
盛家行又生出一种捏死他的冲动,上一秒还像死了亲爹一样的表情,他什么都没说,下一秒他又乐得跟走路捡到五百万似的。
当天晚上,于帆荣幸地得以栖息在盛家行房中。而且明天是幸运的星斯六,早上就可以赖赖床。于帆早上起床一定需要闹钟和阳光,尤其是阳光,如果哪天下大雨阴天,闹钟响,他睁眼一看,窗外还是黑黑的,就会误以为还是晚上,摁掉闹钟继续睡,跟个光感生物似的。盛家行睡觉时肯定会拉上窗帘,他房里的窗帘又厚又重,一拉上,白天也跟晚上似的。所以,于帆一睡盛家行房里,总是睡得特别死,盛家行没醒,他铁定醒不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是被电话给吵醒的。盛家行拍亮了床头灯接电话。于帆模模糊糊地往他这边靠,一靠近就被盛家行给一掌拍开了,不死心地继续靠过去,再被拍开,再靠......被拍醒了。
电话应该是盛家华打来的。盛家华留在这里后,他们姐弟接触多了,感情明显好回去了很多。于帆靠在那里,觉得无聊,又不肯起来。开始在灯光下做手影,用嘴形解说,这是钓鱼的老头,这是狗,这是鹰,这是狼这是兔......盛家行不堪其扰拿过枕头按在于帆头上,于帆一挣扎,嗵地一声掉地上去了。
于帆爬在地上在喉咙底下笑。盛家行指了指衣服,于帆叹口气,遵从命令穿衣服起床,还没走到客厅听到有人在外面按门铃。
于帆拉开门。访客高高瘦瘦的,看到他也是一愣。
"找谁?"
"抱歉?这是盛家行的住处吗?"访客礼貌地问。他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眼神却有着一丝根深蒂固的忧郁。看着他,很容易让人心软,会轻易地原谅他。
"是的。请进。"于帆连忙把人让进来,"对不起怎么称呼?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你,很眼熟?"
"我姓成,单名一个朗。"
"成朗,这名好,挺好听的。"于帆迈了一步,攸地立在原地,僵硬地转回身,"你是成朗?"
"应该是我。"成朗被惊了一下,又微笑地点了点头。
果然长得贼眉鼠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深沉,玩什么忧郁,买了几部小说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师。于帆用下巴比了比沙发,意思是你坐。
盛家行出来不耐烦地问:"是谁?一大早跑过来?没事让他给我滚。"
成朗看到他,又站起身:"家行。"
盛家行有点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成朗?坐,于帆,进去倒一杯水出来。"
成朗笑了一下:"同居人?"
"爱人。"于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是他爱人。"
成朗神色复杂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没反驳的盛家行,后者秉着良好的待客之道问:"请坐吧。很久没见。"
"是啊,很久没见。"
于帆见喜怒参半地去厨房倒水。举起玻璃杯晃了一晃,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吐口唾沫进去,是不是很卑鄙下流?算了,我是君子,君子以德报怨,便宜你这个小人了。"回到客厅,盛家行神色如常,好像对面坐着的真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友人,不过也说不准,盛家行有时特别会装。于帆把水往玻璃几上一放,然后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盛家行怎么可以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睡衣坐在成朗面前,看那小子眼睛直勾勾地尽往领口瞄。于是,于帆又猫回盛家行的卧室,拿了一件长外套,假里假气地说,大清早的,挺冷的,得再披一件衣服,当心给冻着了。
成朗和盛家行说了几句台面话,于帆在跟尊佛似地杵在那里,想说什么估计也不太合适,于是说:"介不介意明天出去坐一下?"
"可以。"盛家行点了点头。他话一说口,于帆眼神立马幽怨得像被打入冷宫的后妃。再化"悲愤为力量",再接再厉地仇视成朗。
成朗一走,于帆挪到他身边:"盛家行,明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你看这人这么滥交,又心术不正,不能孤身犯险。"
盛家行熄掉手中的烟,示意再靠近点,于帆乐滋滋地往前一步,下一秒他就被盛家行给摔在地上了。
于帆哀叫一番,翻身坐起:"盛大侠,可不可以收小人为徒,传授这招九转龙爪手?弟子肯定惩恶......不,惩奸扬善,除暴安良......"
盛家行万分后悔刚才没有顺势把于帆给除了。
盛家行出去吃饭了。
盛家行出去和"前任"吃饭了。
盛家行不但出去和"前任"吃饭了还说他不是他的"现任"。
于帆非常愤怒地蹲在客厅沙发里吃泡面。面被他泡得又肥又软又直。于帆用筷子捞起一根面条放到眼前左右端详,然后狞笑:"你硬得起来吗你?"
他在这里吃泡面,那两个人却坐高级餐厅里吃西餐喝洋酒抽洋烟,真"高贵"啊,谈点破事,非跑那里去,往街角一站哪不能谈啊。那鬼地方,桌子上铺一红桌布,斜角再拉一白桌布,桌子上点根破蜡烛,放个瓶子,插朵老俗的花,再放点外文歌。地帆越想越气,指着玻璃缸里的两条鱼,怪腔怪调地说:"你知道你们叫什么吗?你叫淫贱,你叫放荡。放荡,淫贱,淫贱,放荡。"
鱼才懒得理他呢,翻着眼珠子游来游去。于帆阴森森地笑,倒转筷子伸进玻璃缸里就去戳一戳两条鱼,两条鱼全都鼓起了腮帮子。如果中国有什么爱鱼协会之类,估计就要告于帆虐待鱼类。有没有爱心啊?买回来就让你逗着玩啊。
于帆以前讨厌雨天,现在还讨厌门铃声。敏感得不行,门铃前一秒响了,他后一秒就蹦起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干掉门外按门铃的。
于帆怒发冲冠地拉开门,杀气冲天地瞪着门外的人......然后,扬起一异常灿烂的笑容:"姐?"
盛家华哭笑不得,她这就成他姐了?
"家行呢?"
"他和成朗出去了。"于帆说。扭头就发现盛家华一副比他还愤怒的样子。
"你不是和家行在来往吗?他和成朗出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去也太尴尬了吧。他们也早就没关系了。"于帆有点不自在,有点心虚,他和盛家行的关系,他认为是恋爱关系,盛家行什么关系都没认。
"你倒真放心啊。"盛家华说,"知道他们在哪吗?"
"好像是什么‘白馆'。"于帆说。他还白宫哩,看那个成朗挑的地。
盛家华点了点头:"走吧。"
于帆一愣:"这不好吧......"
盛家华听他这么说,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于帆忙跟着去,在车说,"姐,盛家行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他和成朗见个面,其实也没什么,多都久的事了。再说了,盛家行做事不是一向很有分寸吗?"
"你知道什么呀。"盛家华低声说。又说:"有分寸又怎么要,还不是和成朗出了事。我就不想让他见成朗。"
"那时盛家行才多大啊......"
"于帆,你知道一部分的事,但不知道另一部分的事。"盛家华说。
于帆看着她:"姐,你不希望盛家行和成朗见面,是为盛家行还是为成朗?"
盛家华愣了一下,苦笑:"于帆,你至于这么看我吗?"她忽然方向盘一拐,把车在路上停了下来,抽出一根烟,点燃后用力地吸一口,"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很过分,把所有的错全都推到家行身上。那时,我很爱成朗,他有风度,文质彬彬,谈吐不俗,我父母也很喜欢他,我们甚至说到了定婚的事。家行,因为......因为一些原因,不太喜欢住在家里。男孩子独自在外面照顾自己,意是让人不放心,他见过成朗,对他印象挺好的,我就让成朗有空过去帮我照顾家行。
开始时,看他们很谈得来,我们全都很高兴,家行的个性你也知道,表面上对谁都挺有礼貌的,实际上他很不容易交上朋友。
没多久,家行和成朗的事就被发现了。很奇怪,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家行的错,我也这么认为,我打了他一个耳光,还说: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不要这个弟弟。我妈就对我爸抱怨,说,养了家行这么多年,还是养不亲。"
"你妈?"于帆不解。
盛家华犹豫了一上,又抽了口烟:"我和家行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家行不肯为自己辩解半句,只说他是真的喜欢成朗,他想和他在一起。我父亲很生气,就对家行说: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反正最早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没儿子,他的命里果然就应该无子......"
"你们是不是人啊。"于帆一拳砸在车窗上。盛家行以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盛家华擦了一下泪:"是啊,我现在想想都很害怕,我当初怎么会这么对家行,我们感情那么好,为了一个不值得男人居然到这种地步,跟鬼迷心窍一样。成朗第一次见到家行时就想接近他。事发之后,成朗对我说,他很抱歉,他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他对我的时候,是真的,后来对着家行也是真的。他说他也意识不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就想去亲近家行,和家行在一起的时候,有种痛苦的甜蜜,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人生不到百年,他刚刚认识一个人,爱上这个人,接下来就要经历死别。"盛家华冷笑,"为了避开了这种状况的发生,所以他离开了。他早就该走了,在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就该滚了。
家行在和成朗在一起之前还和一个女孩交往,那是个野丫头,也不知道她这种个性的女孩怎么会和家行谈恋爱。事情闹得最凶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跟踪成朗,用红漆在他的车上喷骂人的话。还跑来砸了我家的玻璃,站在楼下大声骂我父亲,骂他没资格当家行的父亲,家行摊上这么个爹,肯定上辈子没烧香,骂我妈是个戴着假好人面具的冷血动物,骂我像对宠物一样对弟弟......"
盛家华一边说,于帆一边点头,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赞同附和。然后一想,不对啊,这个姑娘太危险了,比成朗危险多了。问:"姐,那个姑娘现在有男朋友了没?"
"你还愿意叫我姐啊?"盛家华被他一搅,乐了,"她没男朋友。"
于帆傻了眼,感情他是找错目标了。
"不过,她有老公了。"
于帆哈哈大笑:"我说嘛,这么好的姑娘应该早就嫁出去了。"
"成朗你就不紧张了?"
"男的可以对决,女的你叫我怎么决?"于帆说,摸摸脑袋,"我们还去不去那个‘白宫'?"
盛家华想了想:"算了,不去了。不过,于帆,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不高兴,但是不担心。"于帆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不担心。盛家行说我的第一反应是最准确的。"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好像是很想跟踪他们。
其实,盛家行的原话下面还有内容,是说,他想出来的内容远远没有第一反应靠谱,两者取其一,只好选前者。
成朗看着盛家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很高兴,今天你会过来。"
盛家行在他面前坐下:"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无意之中看到你在这里的消息。"成朗盯着他。"然后忍不住就想来找你。"
盛家行问了一下服务员这里能不能吸烟。服务员微笑:"这位先生一开始来的时候就是选的抽烟区。您需要火柴吗?"
"不用了。谢谢。"
成朗说:"抽烟不是什么好习惯。"
盛家行皱眉,对成朗的态度有点头痛:"成朗,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成朗笑:"我只想见见你。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不过,你好像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只有十七岁,你很有教养,对谁都很礼貌,还很骄傲,可你好像总是很孤独。"
盛家行更不乐意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小的时候怎么样怎么样,更讨厌别人说他没什么变化,好像他的曰子全都是白过的一样。如果他混到现在看上去还像十七八,也未免太失败了。"我出来是跟你叙旧的吗?"
成朗有点沉浸在往事里,回过神来:"以前的事我很抱......"
盛家行打断他:"以前的事,没什么好抱歉的。我也没在等你的道歉或者解释。我不介意说以前的事,但不代表我高兴说。"
成朗有点失落。"也对,这么多年的事了。不过,家行,如果我说,我从以前开始就希望你过得好,你信不信?"
"如果你一无是处,我当初也不会喜欢你。"
成朗笑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我在电话里说,有事告诉你只是一个借口。"
盛家行并不相信,也笑了一下:"成朗,我不是孩子。"
"好吧。"成朗把交叠的双手分开,"你还记不记你以前说,你好像一直觉得你母亲其实不是病死的?"
"对。"
"你母亲的确是病死的。你并没有记错。"成朗说,"不过,可能是当时你也病得比较严重,所以,记得很模糊。"
"你隔了差不多十年,就是跟我说这件事?"
"我说过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想见见你。"成朗说,"以你的性格,真要说叙旧,你未必肯给我面子。"
再坐下去显然没什么意思。更何况盛家行不太愿意坐下去,对面这个男人无疑是他人生里不太光彩的一笔,虽然说,感情这种事,双方肯定都有点责任,可对他就跟对着自己的一件臭事,他有再好的风度也没办法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