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暗夜

我说，有打算也没用，首付都给不起。
她又嗯了一声。
我说，咱们再干两三年，估计就差不多了。
她笑了一下。上了楼。

我回了家，朝叶可凉的屋子看，灯还是黑着的。我心里有点担心，别又满身伤的回来！一歪头才发现我屋子的灯亮着。推门一看，他果然在电脑桌旁边坐着，看见我，他就一直盯着。我也有点后悔昨天打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脱口而出问，吃了么？
他说，你还回说别的么？
我笑。
他说，我那屋太冷，冷的我自尊心也没法要了。还得回这屋。
就是，没暖气哪儿行啊。我把床铺开。想想关于昨天还得说两句，于是，我就说，你，我昨个......
别多说了。他转回去敲键盘。你的事儿，我不会再搀和的。放心。
12 处男

叶可凉

天还是挺冷的，出胡同的时候，我买了一个煎饼吃。然后我就奔着酒吧街去了，我得找个工作。坐在公共汽车上，我想起乔宇昨天晚上的傻德行了，他给了我一个嘴巴，为了那个妖精。也许，冥冥中，这是给我念想的一个有力打击，因为我往不该去的地儿迈了腿。

下了车朝酒吧走，我和枫哥的事儿也了了，管那个酒吧老板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先试试去。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有人叫我。一回头，不大认识。
一个男的，高大，穿一皮夹克。
叫我？我问他。
他点点头说，不认得我了吧？
我又打量了他一番，有点眼熟，但还是不认识。
他哈哈一笑，说，我是陈峰的表哥啊。
一听陈峰我气儿不打一出来，转身就走，被他给拉住了。他说，你干吗去？我还想跟你聊聊呢。
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我又不认识你！
我可一直记着你呢，也找你呢。他挺和蔼地说。
你找我干吗？我又没杀你全家？我甩开他。你让开点，我还有事儿呢。
干吗呀？白天来这儿？找伴儿呢?
去你妈的。
小孩儿怎么骂人啊！他又拉着我。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帮你。
你帮我？我挑眼问他。
对阿。他挺实诚地点点头。
行。一部奔斯，一栋别墅，仨佣人，一个司机......先弄这么多看看，别的再说。
你真会开玩笑。
切！
我说真的呢，我真找你来着。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志同道合......以前见过你，你是我表弟同学，也不知道是直是弯，所以，也没敢贸然招喝，不过，你感觉挺对的，后来听陈峰说你也是......所以还找你来着，不过你好像也不在学校了......今个儿碰上了，算是缘分吧。
我瞟着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要是愿意，咱们就试试。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你也挺不容易的，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找我，不管咱俩怎么着，你都能找我。
好像又是个缺心眼儿的。我说，我现在找工作呢。别的顾不上。
工作啊。他沉思着。然后说，我帮你想想办法。你有地儿住么，没地儿上我那儿住去。
你图什么呀？我问他。
他说，不是跟你说了么，你的感觉对。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呀。
说不清，就是一感觉。
Shit。我shit完他之后，又shit了自己一下。他妈的对乔宇，不也是那个狗屁感觉。他要哪儿没哪儿的好在何处？！

当晚我去了余柯那儿。他给我放了一个片儿，想跟我上床。我从来没试过，于是我就试了。说实话，我不觉得舒服，相反，是疼。全身都疼。以至于，他也没爽。
他挺温柔地说，你是第一次啊，真没想到。
我吼到，别他妈的摆出一副发现处女的嘴脸！
他说，叶可凉，你信缘分么？
我一脚把他踢下了床。

我当天又回了乔宇那儿，我突然发现，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想在哪儿呆在哪儿呆。我又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当晚我梦到我和乔宇做了爱。他还说，叶可凉我喜欢你。我在梦里笑得那欢，胸腹间都是暖气儿。醒来后，才发现他已经上班走人了，我翻了一个身，腿伸进了他的被窝，头也埋在枕头上，也许太用力了，觉得憋闷。

隔了两天，余柯真的给我找了份工作。在一个比较出名的健身房里面服务。我穿上一身运动服，在一些疯狂运动的人中间走来走去。
我看着这些在机器上大汗淋漓的人，觉得可笑死了。
有几个穿着小背心，紧身裤的女的总借故跟我说话，问我想瘦这儿怎么运动，想瘦那儿怎么运动。我按照培训过得话告诉她们，还跟她们说，其实你们身材都够标准的。几个女的花枝乱颤。后来，她们还经常带吃的，过节还送小玩意儿给我。
我又发现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如果我要是喜欢女的，那多么无往而不利，何必如此。

余柯总来找我。我有时会去他那里过夜。我们合作得比以前好了很多。
有时我不想跟他在一块儿，就会洗个干净的澡，然后回到小街，回到乔宇那儿。

乔宇问我怎么有时不回来睡，我说，我上夜班。他说，叶可凉你是不是记仇了？
我说记什么仇？
他说上次我打你之后，你就变了。
变成什么了？
没跟你开玩笑。他挺严肃。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么？你看出来了？
怎么了？
我想了想说，我不是处男了。
他楞了一下，随即说，你交女朋友了？
我想也没想说，错！我交了个男朋友。
什么？他张大了嘴。
我凑近他说，你还敢跟我睡一张床吗？
他还张大嘴。
我冲他笑。
他说，你说清楚点，我没明白。
我说，你他妈真傻，我是个玻璃，知道不知道？
他彻底傻了。
我又问，你还敢和我睡一张床吗？
他呆了半天说，敢。
胆子不小。
反正我又不是。他说。
我说，没错。你从来就不是。
他脸色正常了说，你别担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我看着他，突然很像揍他一顿，狠狠地揍他一顿！
13 信不信

乔宇

叶可凉告诉我他是个同性恋，我居然一点没有觉得诧异，只是有点点呆滞。他问我会不会和他再睡一张床，我说会，居然一点没有犹豫，只是有点点怪异。这小子八成又胡闹呢。
他盯了我半晌说，等你觉得不方便的时候，告诉我。
为什么不方便？我问。
你总要找个地方和那个女的干点儿什么吧？
啊？
傻吧啦叽的。他站起身要走。
我说，你那个男朋友，什么样？我逗逗他。
他回头问，关你什么事儿？
你不是也给我女朋友起外号吗，我问问都不行？
他说，你倒是计较。他没什么样，就那样。他转身出了门。
我说你干吗去？
他说，我今晚不回来睡了。
我想叫住他，不过没有出声。

我坐在电脑前面上网，突然有点百无聊赖。想给辛晴打个电话，又没有什么心情。
电话响了起来，我以为是辛晴，喂了一声。谁知道是叶可凉。他在电话里头说，你想出来溜达溜达吗？
我就出去了。
其实，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溜达的。

我居然跟着他翻进了一个公园，刚下了雪，地上有点明晃晃。我跟着他走，他忽然回身打了我一个雪球。
我纳闷，他什么时候弄的雪球啊。
他在那儿哈哈笑，我说你小点声儿，当心有人。
他说，我笑会儿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呀，等我系个鞋带。我就转身蹲下，在地上慢慢包雪球。然后猛地站起身准备向他射，谁知脸上一疼一冷，已经先挨了一个。
哈哈哈......叶可凉哈哈大笑说，你跟我玩这套，差远了你！
我拿着雪球追过去，他就跑。我终于将雪球又快又狠地射到了他的后背。他居然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
我过去扶他，他却猛地把我拉坐在地上。然后他就仰面朝天地躺着。
别躺着，冷不冷啊！我揪他起来。
他赖着不动。
你怎么回事儿？我还拉他。
他挡开我的手说，我要冻晕了，你给我做人工呼吸啊。
你别开玩笑了。
怎么？他瞪着眼睛问。
做人工呼吸管什么用，又不是淹着了。
那你脱了衣服给我保暖。
喔，这样还是可行的。
你真傻啊还是他妈的给我装孙子啊。
嘿，你这嘴怎么说不干净就不干净啊！
乔宇......
干吗？
服了。
啊？
我服了你了。我祝你和妖精白头到老。
怎么又扯到她那儿去了？你快起来吧你。
他慢慢坐起来，说，我饿了。

我们去一个24小时营业的餐厅一人吃了一碗热汤面。他的脸红红的，手也红红的，拿着筷子 有点僵，挑根儿面条掉到了碗外面。
我说你瞅瞅，手怎么僵成这样。
他索性放下了筷子说，那你吃吧，等我手能动了，我再吃。
那不凉了？
那怎么办？
唉！我挑起几根面条，递到他嘴前，他吸流吸流给吃了，瞅着我笑。我吃了两口，又递给他，他张嘴吃了说，你吃独食！自己吃两口才喂我一口！
行！一人一口！
我们一人一口吃完了两碗面。我才发现，他的筷子少了一根，低头一看，筷子正在他右手上灵活地转来转去。

他没有去别处，我们又躺到了一张床上。我刚昏昏欲睡，猛然一个冰坨子一样的东西在我肚子上，我猛一激灵，才发现是叶可凉的脚。
冷死了！缩回去！
给我焐焐。他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用手扒拉他，他索性把另一只脚也伸了进来。我把他按回他的被窝里，手压着他的背。他呜呜叫。我说别闹了啊，我明天还上班呢，你瞅瞅都几点了。
他点了点头。
我赶紧钻回自己被窝里。背着他躺着。
他在我身后吹热气，对着我的耳朵。弄得我直痒痒。
我气急败坏地转头说，你睡不睡啊，不睡玩电脑去。
他瞅着我说，乔宇，你忘了，我是同性恋，我对你有兴趣啊。
去你的！这小子成天没有正经。
你不信啊？
我又不是，你有什么兴趣？
就是有。
叶可凉，你别开玩笑了啊，早跟你说别那这个玩儿了，同性恋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也是你拿来玩的？你出去可别乱说，在我这儿胡闹完了就完。
原来你不相信？
怎么不信，信啊。我乐。他目前一副惊奇的嘴脸。
他猛地转回身，又转过来。说，怎么着你才信？
我已经信啦......我闭上眼睛。
猛然有个东西贴在我的嘴上，软软凉凉的，是叶可凉的嘴唇。我猛然睁开眼。
这样你信不信？！他瞪着圆眼睛说。
信你有什么好啊？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背对着我。我也不能再理他了，越理他越来劲。他也不看看，他哪点儿像同性恋，不就是个不懂事儿的小破孩儿么。
乔宇。他又开始了。我没吱声。你要是讨厌我，你就明说。我烦你这样。
别闹了，啊。我迷迷糊糊地说。

他突然坐了起来，然后穿衣服，然后打电话，我听他说，余柯吗，我现在过去找你去。
我才觉得不对。坐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呼的一阵风似的关门跑了。
我呆了半天。
余柯？是谁啊。
14 男朋友

叶可凉

我很早就起了床，在沙发上看电视。余柯在半小时后也起来了，看着我说，想吃点什么？
我现在最讨厌这句话。所以我没好气地说，吃死你算！
他似乎颇习惯我呛他。于是没事人儿似的洗漱去了。他后来弄了点豆浆和面包，我也给吃了。然后，我就坐着他的车去上班了。放下我的时候他说，晚上咱们去酒吧？我犹豫了一下，说，行。

其实我下午两点才上班，所以闲来无事，就弄了份报纸在员工更衣室里面看。看着看着我就烦躁起来，无比地烦躁。我那时做了一个决定，我再也不回小街住了。

下午上班之前，和同事聊了会儿天，心情好了一点。一个女孩儿还送了我一个打火机，奇怪，我什么时候抽烟被她看见了？我说你干吗送我东西啊？她说，今天圣诞节。我说噢，可我没记得这日子，没有东西送你啊。她说，没事儿，我送我的，又不是交换。
我心情就好了起来，可能是收到了礼物的关系。

我高兴了没有多久，就看到了一个令我不能再高兴的人。他在跑步机上跑步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他，后来他玩器械的时候，我也没有注意到他，不过我想他可能早就看到我了，所以他故意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半个头，我想我有1米78他怎么也有1米85。我抬头看见他，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于是就木着脸。
他说，你好啊。 笑得很坦荡的样子。
我说，过来健身啊。
他说是。然后上下打量我。
我说你有事儿么？
他说，你 这套衣服不配你 。
我咧一下嘴，大概也不大像笑吧。他说，你来这儿多久了？
一个月。
你几点下班？
晚上。
几点？
很晚。
那也有个点儿吧？
有事么？
当然有。今天可是圣诞节。我得和男朋友出去。
男朋友？
对呀，很奇怪么。
他没怎么说话，只是打量我一下。然后说，听说同性恋都不止一个伴儿呢。
我哼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的说，流氓是不论是不是GAY的。
他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发觉我在骂他。他应该算是个聪明人，我想骂人的时候，不大有人听得出来。可是他依旧笑眯眯地说，你挺有意思。知道有意思在哪里吗？
不想知道。
因为你够别扭！
我转了身走到别处，恰巧有个女的正抬头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我说，你第一次来吧？她说是啊，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我身后，我知道身后站着人，也知道是谁。却不知道那个女的跟我身后那个男的说，聂枫，你们认识？刚才看见你们说话呢。
我比较郁闷。正好手机响了，居然是乔宇。我接了电话喂了一声。他说你上班呢？说话方便么？
我说方便。
他说，今天晚上一块儿玩儿去啊。
玩儿什么？
唱卡拉OK怎么样？
和谁啊？
那个......
妖精？
有她。他声音明显低了。
我说，行。
他挺高兴地说，太好了。然后又告诉我什么什么地方，几点钟。
我说我带个人行么？
行阿。他的声音还比较愉悦。谁啊？同事？
我男朋友。
什......么？他没大反应过来。
我！的！男！朋！友！我大声说。周围几个人看过来。我转了个方向。正对了聂枫。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我也一眨不眨看着他，嘴里说，我们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聂枫说，你还挺受欢迎。
那当然。我收了电话走到一边去。正好有个老外在那儿，我跟他愉快地说"merry Christmas"
谁知他看着笑容可掬的我，楞了一下，随即换了一个怪异的表情问：
"are you free tonight?"
他妈的，今天什么日子？
我笑了一下，对那个洋鬼子说："I am not for free, I am very expensive!"
让他领教一下什么叫偷换概念！
我后来传来一阵笑，是聂枫。我回头瞪他，他说，我早就知道你很贵了，哈哈哈......

我打了电话给余柯，我说，今晚上不去酒吧了。
他挺失望地说，你有事啊？
我说，咱们唱歌去。和我一些朋友。
他又挺高兴地说，好啊好啊。
我突然觉得，也许我该走平坦一点的路，眼前就有一条。我说，余柯，今天过节，你给我买了什么圣诞礼物？
他没想到我这么问，挺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说，什么呀。
他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我给你配了一把钥匙。你以后就当你家一样地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