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脸上的困惑是真实的,迷惘也是真实的。
"所有的人的反应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看着众人尽情出演的这场好戏你是不是很得意?"
不受控制地倾诉,像是要把积累在心中所有的不解都宣泄出来。如决堤的水,一旦开始便不想停止。
"我真的不明白,你的心思何等缜密,难道不足以用别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没有时间等待罗兰的回应,我只是径自说着,仿佛一停顿就会被拒绝,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而付出了代价。就说凯恩,他曾经是你的亲信,最终也为你而死了......你...又在想什么呢?"
近乎叹息地问出最后一个字,我终于还是无语了。也许由始至终我需要的根本不是答案,那我究竟想要什么?
"桐......"熟悉的嗓音中带着熟悉的温柔,"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所有人都要服从潜在的规则,比法律更具权威的规则-适者生存。我罪该万死,难道你帮斐罗德就是替天行道?一样的,桐......我以为你该很明白这规则的。"
罗兰优美的音色还是一样迷惑人心,却也残酷得能震醒所有幻想,如果还有幻想的话......
"是的,我该懂的......"我笑了,那是只有绝望中才会开出最哀艳的水仙。"所以你也该很清楚我现在要做的事情。"
"你拿不到的," 罗兰只是微叹一声,语气中有着了然的冷静。"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得说你是了解我的,该不会现在也想做蠢事吧!"
"哈哈...哈哈哈......"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原来痛苦到连泪流不出的时候就也只能笑了。不然又能如何呢?要拿什么来代替干涸的泪水。
"我了解你吗?我不敢说。"一步一步向罗兰走去,如果我要是看得见,就会发现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刺眼,就像要燃烧尽生命最后一点光芒。"可你却并不了解我啊......"
随着距离缩短终于停驻的脚步,我的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脸,带着留恋勾画出那精致的轮廓。曾几何时,我也这样做过呢?
"你觉得到了现在我还会在意什么图纸吗?"轻轻地,刚吐出口的句子犹带着唇的温暖。我的呼吸可以直接传到他的耳畔,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记忆中,我从未这样对罗兰说过话。因为他是那么完美,完美到足以挑起所有男人的斗志。在他面前,我总是不想示弱的。
"我从未想过要帮任何人,包括斐罗德。你大概觉得我总要在你们之间挑一边站的吧!"
手指轻由脸滑向发际,丝丝缕缕,勾留着徘徊不去。
"是,看来我是站在了斐罗德那边。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不为任何人......"
柔软的唇在耳根处厮摩,嬉戏着,近得就要熨贴在一起。缠绵地,跟出口的话却宛然是两种意境。
"桐......"罗兰悦耳的声音隐隐带着沙哑,其中包含那复杂的核心究竟是情还是欲?
冷笑着把唇移开,我轻轻摇着头。"可惜你始终都看错了我,罗兰!"
"我不是凯恩,怀抱着那么一点卑微的希望只是盼你回头看他一眼,就算再怎么被你利用也不惜拼上性命替你一死!"
我不禁叹息着笑了,这可真算得一个前车之鉴啊!
"如果这就是心慈手软的下场,那我宁可站在复仇女神这一方。"明明该说的慷慨激昂的宣言,我却只是轻声吐出了口,耗尽了气力般的无奈。
我把头轻轻靠在罗兰的肩上,仿佛一对交颈的鸳鸯。"你知道吗?我发过誓的,无论如何我定会叫你为此付出代价。"
"你...想杀了我吗?" 罗兰的声音很低沉,却不是恐惧。仔细听来却竟是带着怜惜的,只是此刻的我不想懂。
"不,难道杀了你一切就会解决吗?死去的人就可以复生吗?没这么简单,不会这么简单的。"我摇头低喃着。
十指纤纤,那是多少年长期训练出的灵巧。所到之处,褪去衣裳不费半份气力。那是我所熟悉的肉体,在柔滑肌理下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桐,你想...做什么?"带着困惑,罗兰美丽的声音有些犹豫,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却只是笑着,并没有停下手来。"我一直在想,也许死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手熟练地自喉结一路向下滑去,沿途也不忘在其他性感地带游离一番,终于抵达了那神圣的丘陵。
"桐?"
"可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明白真正的折辱是什么样子。"我冷冷地在男人的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没有给他任何时间适应我已进入了他的身体。
"啊......"乍然而起的痛叫几乎是被硬生生截断的,可这痛楚是如此强烈,就算是极力强捱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出残破的呻吟。
从未尝试过欢爱的部位正紧紧咬住外来的侵略者,逼得我也不得不连连喘息。没经过润滑的甬道干涩难行,每强行进入一寸都几乎可以听得到撕裂的声音。
直到进入到最深处,我可以感觉到整个下身都浸在了一片湿润的温暖中,那是他的血。
像是感觉到他的无力,我轻轻吻上他紧咬着的唇。这是一个带着腥甜的吻,却比陈年的醇酒更加醉人。
"怎么,很痛苦吗?被当作女人欺在身下的滋味你还从没尝试过吧!"几乎是无意识地抚弄着他的长发,如今已全被汗水打湿了。一丝一缕,是心中断不去的牵挂吗?
没有回答,罗兰只是虚弱地靠在我的肩膀,就像我是他唯一的依靠。
"你该试试的...否则你永远也不会懂......"
用身体支撑着这个只手便可翻云覆雨的男人,我的眸是如此空洞,一如我的心。这就算报复了吗?是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回答,我可以说是把这个男人最后的尊严撕落了下来。对一个心比天高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被另一个男人当作女子般压在身下更为屈辱的。
可我不懂啊,这时候该痛的是他,不是吗?为什么流泪的却是我。温暖而咸涩的液体顺着脸庞落下,每一滴都像要在心上烙下印记。
我想我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这样抱着他,我唯一爱过也恨过的男子。
远处传来了隐隐地枪声,零星地,似有还无。才刚露出一点端倪,便隐没在了一阵更为热闹也更喜庆的嘈杂中。
堪那司每晚必备的保留节目,听说那漫天的焰火燃起时几乎可以灼痛人的眼睛,但今晚它势必要成为一场战争最华丽的序幕了。
想来,似乎越是美丽的东西它的生命也就越是短暂,一如爱情......
那是多久以前的预言,眼看硝烟就要在这片土地扬起,用火药与暴力为堪那司带来又一场腥风血雨。
"罗兰...罗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在他耳畔呼唤,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守在我身旁声声唤着我的名。
年华不堪相思苦,只愿片刻老去......
久久察觉不到怀中人的反应,我不由蹙起了眉。出指轻探,鼻息虽然微弱却平缓。迷药,劳顿,兼之方才的耗损,他撑到这会才晕过去已是不容易了。
才放下心我却又不禁暗暗嘲弄起自己:冷心桐啊冷心桐,看来你终究只有这点出息!还敢说凯恩不够狠,你又何尝对这个男人彻底死了心!
"罗兰,你知道吗?你不该让我动了情的。"轻抚着男子垂顺的长发,我的声音听起来有如梦呓。"这场戏你演得太用心,几乎是让我不自觉地陷了进去。可你该欺骗得再高明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把这场梦做下去,哪怕就此永远不醒......"
转眼,窗外的焰火已经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烟花尖叫着争先窜上云端,再落下时已化成了一阵金雨。
那情景在极小的时候我仿佛也见过,流星四溅,宛如天空的眼泪......
间杂在这纷扰中忽地响起了一声特别的尖啸,仔细辨认却不是焰火破空的声音。我心下一凛,是"赤蝎"的人到了!
就算再如何周密的计划部署,罗兰的失踪决不可能瞒得过十二个小时,早在向斐罗德献策的时候我就早已经想过了。
这一战是在所难免,避无可避。而这一战的结果......我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任谁都可以猜到的,不是吗?
"你听到了吗?"我轻合上双眼,俯下身子,更加贴近感受着罗兰的体温。"最终的决战已经开始了,也许很快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只是,这次我不会在你身边......
没有人看见,冰冷的青石墙隐隐映出了我唇边的笑容,如水中的倒影,潋滟而易碎。
外面却是激战正酣,枪声,小规模的爆炸,比起先前的热闹毫不逊色。事关其主,"赤蝎"这次想必是精锐尽出,以斐罗德现有的实力是撑不了多久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觉握紧了男人的手。只可惜,我握不住飞逝的时光...也许是我太沉醉于眼下这一刻,直到阵阵呛人的浓烟灌入室内我才蓦然惊醒。
着火?
金蝉脱壳!瞬间,这是闪过我脑际的第一个想法。但这个念头几乎是立刻就被我自己给否决了。
这一把火烧得不简单,显然是为转移视线做保命之用。
可目前情况虽然糟糕,却也决计不到玉石俱焚的地步。更何况以斐罗德强硬的性格,就算明知输定了,他也是宁可折返挟罗兰为质做最后一博也不可能就这样仓皇而走。
除非...除非是尤金?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乍然想起了那枚被我收藏在腰间的金属片。
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好自为之......" 那句轻得如同耳语,带着尤金一贯冰冷口吻的叮嘱此刻瞬时涌上了心头。
火势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蔓延着,就算隔着重重高墙,我也可以清楚听到楼下的人群正互相挤压、踩踏着,不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叫。
这么说,他早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还是为了斐罗德啊!我攥紧了掌心的金属,那是他留给我的一线生机。
其实我该感谢尤金的,毕竟这一回他把选择权交在了我手中!
早就决定了的,我并不期望从这活着走出去。可此刻的生死已不是我个人的选择题,这关系到另一个人......
烦躁不安地闭上眸,这也许是我做过最困难的选择。但一切总要有个结束的,再睁开眼时,我已不再犹豫。
凭着多年的训练,我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铁门上的锁。炽热的风带着难闻的焦味迎面扑来,我勉力架着尚未清醒的罗兰有些步履不稳地向外走去。
我知道我又走向了另一个考验......
其实我可以选择留下的,能就此在这焚天的烈火中化为灰烬对我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更何况能有你的陪伴。
只是我不舍得啊,不舍得就这样让你陪我赴死。明明该是恨你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希望你活着,希望你能活下去。
一路跌跌撞撞地在走廊中穿行,我生平第一次痛恨起"潘朵拉"这些繁复的回廊和狭窄的楼梯。
平时看似浪漫的设计此刻早已成了逃命的枷锁,火舌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门后猛然窜出置我们于死地。
隔着重重建筑,枪声好象越发密集起来了,不断靠近,靠近...几乎像是近在咫尺了。但比起眼下耳边火焰腾起的轰鸣也就像狂风中细微的飘雨,不值一提了。
走廊冰凉的石板被火焰炙烤成了燎人的温度,连吸入的烟也比先前浓了不止两倍,我几乎可以感觉到火蛇就在我眼嘶嘶吐信的灼热。
已经无法再向前了,空气中带着焦灼的气息,我几乎无法呼吸,尽管不断按着自己的胸口,可吸进的每一口空气仍都像在我的体内燃起了一把火!
大口喘着气,我不得不靠着走廊尽头的门跌跪下。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恍惚中,我只是紧紧抓住了罗兰的手。
不想放开啊!哪怕是在生命的尽头。
我第一次在心中开始默默祈祷。
神啊!我这一生从未敬畏过您的存在。可现在,我衷心向您祷告。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比我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人。
请您让他活下去,请您让他的眼代替我的眼,来看这个世界;以他的生命代替我的生命,来感受生存的意义。
意识在慢慢走远,就在手要松开的一刹那罗兰的手似乎反过来握紧了我的手。火焰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很温暖的感觉。
您听到我的祷告了吗?我微笑着合上了眼。
倾颓的城垣边,不知何时响起孩子们诵唱的歌谣:主啊!我们祈求您,看一眼您脚下的土地!听呐,您的子民在哭泣,这里已沦为地狱。仁慈的主啊!倘您可以怜悯,就请拯救我们吧!哪怕要以血来为这罪城做重生的洗礼......
第十章 幻灭
曾经,我也想过,如果故事能到此为止那给有多好!让一切的爱恨痴仇就这么被冲天的烈焰焚烧殆尽。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必做,原来死真的可以成为一种解脱的......
我最近似乎和地牢啊暗室这种地方似乎特别有缘分,这是在黑暗中悠悠醒转的我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四周是一片带着霉味的潮湿阴冷,多年未见阳光的样子。不小心牵动到已经麻木的手腕,叮当作响的铁制镣铐已经率先提醒了我身为阶下囚的身份。
真是好熟悉的情形啊!我几乎有些想笑,命运在徒劳地转了一圈后又绕回了原点吗?
这里又是哪呢?在潘朵拉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可惜我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有多久,自然也就无从推测目前身在何方
但不管在哪应该是在"赤蝎"的掌握中了,我的努力总也算没白费,这么想着心里总还是有些安慰的。
既然我没有死,罗兰自然也不应该有什么差错的,否则现在等着我的又何止牢狱之灾这么简单呢!
糟糕,我发现自己居然又开始想他了。
不禁又暗暗自嘲起来,在那场火中时我确是希望他可以活下去,哪怕是以我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可我却是很清楚的,一切早已回不到从前了。在他残忍地利用了我之后,在我冷酷地报复了他之后......
似此星辰非昨日,选择走到今天的正是我们自己。
就算再见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的自负会允许他原谅一个曾背叛他的人吗?一如我有我的骄傲。
恩怨在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两抵的,除了伤害,我们已不能再为彼此做些什么。
一切都已经够了,这宿命我即使无力改变也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
可一切真能如我所愿吗? 我不知道......
即使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现在是晚上,就和当初那个夜晚一样。
一样的黑暗,一样莫名的紧张,一样无法掌控的感觉。有扇门即将打开了,可我不知道它究竟通向何方。
又怎样呢?总越不过一个死罢了。
那我又在怕什么呢?
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靠近中,被风吹动的衣摆在猎猎起舞,夜一般颜色的面具下镰刀在闪烁着比月色更冷冽的光芒。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死神的呼吸,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求死亡,因为我知道我终将无憾地离去。
一切都已在堪那司那场焚天的烈火中燃烧殆尽了,他与我的恩,我欠他的情。我该庆幸的,当初的誓言终于将成为现实,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让生命化作一道流星。
铁门被打开了,沉重的枷锁互相碰撞着,欢呼着。已经老化的门轴在尖叫,一声声叫得人从心里发毛。
我知道是他来了,没有原因,我能肯定必是他无疑。
天生的王者啊,习惯于把任何人的性命都拿来作棋局中一颗子的人。这次居然被他手中的棋子背叛了,他怎么能不亲眼来看看这个令他尝尽羞辱,险些让他丧命的背叛者,他怎么能不亲自来要一个解释,一个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