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行线————无声的镇魂歌

“不要离开我，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天南。你要是走了我一定会死。。。”闷闷的声音从颈窝处传来透著些绝望。
林天南推不开他只好任他抱著，他突然觉得周航像个任性的孩子，不论发生了什麽事只管抱著心爱的玩具死也不放手。
“这个问题早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我要离开，”林天南感觉自己冷静地有些残酷，“而是我不能不离开。你懂吗？”
周航直起身来，双手死死抓住林天南的肩膀，眉宇间竟有一丝疯狂的神色。林天南被他抓地吃痛也不出声，只看著他，知道现在他眼中的绝望必然和自己眼中的一样。
“你。。。好好睡一会吧。”周航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林天南连忙叫到。
周航停下，但没回头。
“这一个星期你去哪儿了？林豔姐到处找你。”
沈默
“我不能呆在这儿，我得回去上课。”
“我不会放你走的。”声音虽低却有著无比的坚定。
“你。。。”shit！林天南心里暗骂一声，这算什麽，绑架还是软禁？反正那些课他也无所谓上不上。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心里的疑问搞得清楚明白了也好不那麽郁闷。
“我。。。有些事情不明白需要你来解释。”深吸一口气，他终於把话说了出来。不管了，就算是事实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也认了。
爱上了就已经输了这场游戏。
周航的背影明显僵硬了起来，突然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一反手就把门锁了起来。
“喂。。。”林天南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呆呆坐在床上。心中有气，他索性拉起被子蒙头大睡。

醒来时太阳已经掉到地平线以下，只剩橙黄色的余晖在垂死挣扎。
林天南抚了抚还有些发疼的脑门，惊讶自己居然睡了一天之久。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已经不见踪影。他叹口气：被他拿走了。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到门边试探性地拧了拧门把，门却开了。整个别墅空荡荡的，周航不在。
林天南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大门从外面锁上了，窗户上都装了防盗栏，想出去倒也可以只是要花一番大功夫。何况他现在并不想走。
他摸进厨房，还好冰箱里有些食物。简单做了些饭菜一个人在客厅闷头大吃起来。晚上十一点周航还是没有回来。林天南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心里直纳闷自己怎麽像满心怨气等丈夫回家的小妻子。不知不觉又有了一些睡意，迷迷糊糊中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睁开眼，也不说话，看著周航有些憔悴的脸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桌上的菜，是你做的？”
“嗯。”难道是从天而降的不成。
“感觉像做梦一样。”周航用下巴蹭蹭他的额头。
他们从来都幸福得不真实，林天南很想对他说这句话，只是无法开口。不是怕伤了他，而是还没说自己的心就开始滴血。
“你有两个选择。”他靠在周航怀里没动。
“要麽让我走，要麽告诉我真相。”他直视周航的眼睛不让他有逃避的机会。
“什麽真相？”周航有些慌张。
“所有的，包括你对我的感情，你的婚姻，还有你安排林豔姐看到那一幕的目的。我不是傻瓜，好歹我也陪你演到这里了，我有权知道真相，有权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麽。”林天南的声音有些冷。
“你居然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周航突然暴怒起来，他狠狠地抱住林天南像是要折断他的腰。
“我不能不怀疑。。。”
该死！周航咒骂一声低头封住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嘴。这绝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惩罚性的。他粗暴地咬著辗转著，破皮见血也不肯停下来。林天南难受地呻吟：他已经快要窒息。可那霸道的唇舌还是不肯放过他。周航索性整个身体压了上来，伸手三下两下扯掉了林天南身上的衣服。
双手双脚都被压住，林天南惊觉事情好像发展地有些过头。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力气，只能任他的手和唇在全身游走。熟悉的骚动从胸口涌起，原来以为过了太久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
“不要！住手！”他尽力想要挣脱双手的桎梏，获得自由的一只手马上一拳挥过去打在周航的小腹上。
吻著他的唇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沿著锁骨吻下去。周航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林天南又要挥出的拳头。
解下领带把他的手绑在身後，周航吻上林天南气得发红的眼睛，对他的骂声充耳不闻。
“周航你混蛋！你放开我。。。唔。。。”
当手抚摸过熟悉的身体线条，指尖是光滑的触感，周航就只有一个强烈到怎麽也无法抗拒的念头：要他，要他，要他。想得全身发疼。
当熟悉的痛感和肿胀感袭来，身体像处在暴风雨的出口，林天南想哭。心里的苦涩和身体的快感是多麽怪异的组合。他抱住周航，习惯性地迎上他的律动。
他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情愿在这一刻死去。

林天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周航半坐在他身边抽烟，看不清表情。
居然被做到晕过去了。林天南翻翻白眼，试图动一下身体，结果痛到眨眼睛。周航按住他。
“别动。”语气很温柔。
“你是用这种方法阻止我问下去吗？”林天南苦笑。
周航没说话，只是闷头抽烟。林天南侧过头，专注地看他的脸。一时间房间里很静，静到叫人快要窒息。
烟终於熄了，周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口：
“我和林豔结婚，是为了她的钱。”

“好理由。”林天南冷笑。
“我要开公司，资金不够。林豔的母亲是有名的地产大王，她死後把钱全留给了林豔。她愿意帮我的忙，条件是我娶她。”
“你胡说！林豔姐不是那样的人。”林天南吃惊地反驳。
周航深深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不是太想成功，不是太想积存实力，也不会向她求婚。。。天南，我从没想过自己会那麽深地爱上一个男人，就算我是gay。有的选我也不会选那条想和所爱的人站在阳光下那麽难走的路，可是偏偏你出现了，让我毫无防备。。。在这里我们永远不可能公开宣布我们的爱情，永远只能偷偷摸摸像犯了多大的罪。。。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光明正大地相爱的地方。。。”
“所以你和林豔姐结婚，打算用一个爱你爱到不惜用金钱绑住你的女人给你的机会来换我们所谓光明正大的未来。你。。。你真的好伟大！你当自己是在演电影吗？”林天南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爱上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你把我当什麽？宠物？需要你养的小女人？你一厢情愿地做这些事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难道我该为你的苦心经营感动到痛哭流涕吗？周航，你好像忘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我，林天南，也是个男人！凭什麽我们两个人的未来要你一个人去挣？凭什麽我们两个人的未来要牺牲掉一个无辜的林豔姐？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做法有多无聊多残酷你知道吗？”
林天南几乎是用吼的说完这段话，他不敢相信周航居然为了那样幼稚的理由作出如此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他把他林天南置於何处，把他们的爱情置於何处。林天南觉得这实在对他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周航完全地愣在那里，他根本没有想到天南会是这样的反应。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忽略了天南，在他以为是在为两个人争取将来的时候。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叫他如何回头。
林天南平静了一下心情，心里还是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
“那你怎麽解释为什麽让林豔姐看到我们。。。你知道她那天下午要回来，对不对？她发现了我们的事你的计划不就毁了？”
这始终是卡在林天南心里的一根刺，他看著周航，迫不及待地要听他的回答。
双行线（十）
仿佛是沈默了一个世纪那麽久，林天南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那个最想知道的答案。周航只是一直抽烟，眼光迷离神色诡异。
终於，他还是开了口。
“那是我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要林豔看见。我了解她的脾气，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个事实。她自尊心太强了，所以最可能做的事是和你同归於尽。”
“然後？”林天南的手开始颤抖，眼前这个人为何会如此陌生？

艰难地开了个头，周航倒开始顺畅地讲下去。
“果然与我想的一样，她通过老爸的关系弄来了氰化物，约你和她见面，自己却割了腕。。。”
“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当时。。。你在场？”
周航躲过林天南的视线，没有回答。
“我不会让她伤害你，只要你有一点点要喝下去的迹象我会马上出来阻止。”
“你会阻止我，那。。。林豔姐怎样？看著她去死？”林天南觉得仿佛掉进冰窖从头冷到脚。
“我以为我狠的下心，可我做不到，做不到。我看著你叫来了救护车把林豔送进医院。。。”
“为什麽。。。为什麽？”林天南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糊涂了，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用什麽表情对著周航。
“你怎麽可以做这样的事？！这是谋杀！谋杀你懂不懂！你怎麽可以。。。和林豔结婚的是你，利用她的是你，现在你想她死？太可怕了。你真是周航吗？我认识的那个人到哪里去了？”林天南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不顾身体的疼痛跳下了床，指著周航的手不住地抖，他尽力想克制，可是没用。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走完了剩余的时间在他头顶炸开，揭开现实血淋淋的盖子。
“到底为什麽？你想要一个光明的未来现在却要去杀人？”
周航也是一脸痛苦的神情，他抓著胸口，天南的指控让他觉得快要窒息。
“我。。。公司出点事情，掉进了一个商业骗局。陪掉了最後一分钱还是负债累累，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我不能看著自己的心血就这麽毁了，梦想就这麽破灭。。。”他顿了顿，很艰难地再次开口，“如果林豔。。。我是她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可以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们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等下去了。。。”
“你是为了。。。遗产？”林天南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突然有想大笑的冲动。
“不是！我是为了公司，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啊。。。”周航连忙反驳。
林天南深吸一口气，竭力站稳身子。
“那。。。你为什麽不跟林豔姐商量，她那麽爱。。。你应该会帮你。”
“你以为她会伟大到拿自己所有的财产来帮我吗？”周航不相信。
会，她会，她都肯为你去死了。林天南在心里大叫。他从心底觉得悲哀，为林豔，更多是为自己。他们都爱上了一个极端自私的男人，最可笑的是他的自私竟是以对自己的爱为借口。
“就算她肯，”周航缓了口气，“她那个老奸巨猾的父亲也不会答应。”
林天南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虽然也会痛苦，至少他还可以做回以前那个普通的自己。而现在，他苦笑，真的万劫不复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吗？避不了逃不过，明明是自己伤到鲜血淋漓，偏偏成了始作俑者，最深最致命的一刀居然是最爱的人以爱以明天的名义刺过来。
这一切。。。是梦吧。。。
突然眼前一黑，林天南一头栽倒在地上，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用去想了。失去意识前一刻眼前是周航慌忙伸过来的手臂。为了这拥抱的温暖他似乎失去了很多很多。

醒来时不知道是什麽时间，他睡了多久？一天，或许是一辈子。周航已不在身边。房间很暖和，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小心地掖好了被角。可还是觉得冷，冷到血液都开始结冰。
林天南挣扎著爬起来，身体的痛已经麻木。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越快越好。门窗还是上了锁，那人是真要关自己一辈子吗？林天南举起钢制的椅子疯了般向一扇窗户砸去，金属碰撞发出刺耳尖利的声音。
砸到没有力气，砸到防盗栏扭曲得不成样子，林天南突然扔掉已经变形的椅子，跌坐到地上，开始失声痛哭，像是要哭掉那些所有的前尘往事，所有的幸福和伤口，所有的不堪，所有的犹豫不决；像是哭了一个世纪那麽久。
门突然被打开，林天南抬头，却发现林豔走了进来，身後还跟著一个人。只是他泪眼朦胧看不清楚。
“林豔姐你怎麽。。。”林天南想站起来，脚一软又跌了下去。
没听见林豔说话，却被人拉起来，身体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贺海北紧紧地抱著他，仿佛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样。四天了，他足足失踪四天了。却在这里哭得那麽凄惨。觉得心像是被无数针扎一样难受，贺海北只有紧紧、紧紧地抱著，一点都不想动。
“海北。。。林豔姐。。。”林天南回过神来，“你们怎麽会？”
“没想到你和海北认识。在你寝室楼下遇到他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大男生的怎麽哭成这样。”林豔掏出纸巾递过去。
贺海北见他还有点疑惑忙补充说：
“这个姐姐常和我家的老主顾李奶奶来买水产，一来二去也就认得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也是那个故事里的人。
林天南轻轻推开贺海北，看看大门，还是很不解。
“林豔姐，你怎麽会来这里？周航他。。。去找你了？”
“嗯，我签了两份协议书给他，”林豔笑地云淡风清，“一份财产管理全权委托书，一份离婚协议书。。。”
“林豔姐你。。。”林天南不知该说什麽好。
“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和我结婚的理由以及他一手导演的那一幕。。。我输了，输得彻头彻尾，倾家荡产，”林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我给他财产，也是他原本想要的；放他自由，却是为了你，天南。被这个男人伤的不轻吧。永远无法看清爱的那个人，也永远不知道以爱的名义我们会做出什麽事情。真是蛮恐怖的。。。”
看著林天南有些难过的表情，林豔突然笑了。
“不要以为我真把财产就这样无偿给他了哦，好歹我也是个商人。他现在只是管理我的财产，有处置权，不过要是真弄穷我的话一样不客气地要上法庭的哦。我和他。。。现在只有法律上的来往了。”
林豔有些感叹，其实她也不太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放手了。她可以为了爱死，而周航却可以为了爱杀人。她比不过，只能认输。
林天南久久不说话，脸色不停变换却止不住越来越苍白。贺海北担心地扶住他的胳膊害怕他就这样虚弱地倒下去。
“你应该开心啊，天南。别一付要死掉的样子。”
林天南抬头对他虚弱地笑笑，贺海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说什麽哪白痴。
“好了，我要走了。周航和律师谈完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我可是硬问他要了钥匙。暂时还不想那麽快见到他。海北，天南交给你了。”说完，林豔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靠在贺海北身上，林天南还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麽。林豔姐就这样走了，放手了。他和周航可以在一起了。真的可以在一起了吗？他苦笑，原来幸福的感觉是叫人撕心裂肺地痛，仿佛是在梦中，一切都那麽地不真实。
“你没事吧？”贺海北担心地看著他。
“没事。对了，你怎麽会和林豔姐一起来？”
“我，我联络不到你，寝室也没人，正好碰到那个。。。姐姐。我让她一有消息就联络我，所以就一起来了。”贺海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谢谢你。”林天南抓住他的手。
“没，没有啦。”贺海北心里一直骂自己，不就抓你的手脸红个鬼啊。
林天南目光转向门外，沈默了很久很久。突然他笑了，笑得灿烂如狂风中盛放的蔷薇。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没办法活下去。发现自己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周航结婚的时候，林豔姐自杀的时候，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有。。。”他声音低了下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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