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速下坠————小可

作者:小可  录入:12-23

三天之后,顾东远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

林杰有一个疯子的谨慎和胆量,他把手铐用一根长长的铁链和暖气片连在了一起,确保顾东远可以自由的走动而无法离开这个房间;他在窗子上细心的钉了一排铁栏杆,让窗子永远保持了关闭的状态;破旧的小冰箱里堆满了日常的食物,坚硬的铁门永远紧闭,完成了这一切的男人,蜷着身子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对着顾东远的脸上,是不变的谦卑的笑容:
"顾先生,你放心,没有人会发现我们,我很用心的,他们不会想到我。"

顾东远想尽了一切的办法逃出去,偷钥匙,用凳子腿砸铁索,大声的呼救,在吃饭的时候用单手袭击林杰......
什么都没有用。
他依然只能疲惫的躺在这张还算柔软的单人床上,最初的兴奋迅速的衰竭之后,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压制不住的恐慌。他开始采取新的战术,温和的对待着林杰,哄他,照他的意思夸奖他,对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给予微笑的鼓励,甚至许诺说只要他放自己出去,就愿意和他一直在一起。
林杰只是沉默的听着,然后抬起他小狗一样湿濡的眼睛,神经质的咬着指甲:
"顾先生,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呢,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了么?"
顾东远终于确定,这个人,真的已经疯了。

厨房里响起了如常的锅瓢碗筷之声,随即飘散出的油麦菜的香气让顾东远反胃,片刻之后,男人终于端着两个盘子走出了厨房,他的脸上有一大片青淤的伤痕,脚也微微的有点跛。放下手里的盘子,他迅速的来到床前。
"顾先生,顾先生,别睡了,起来吃东西吧。"
没有动静,顾东远终于发现,只有伤害自己才能最大限度的伤害到那个男人,从早上开始,他就放弃了吃饭和喝水,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干渴和饥饿让他想要崩溃,但看到那个男人疼痛的目光,他就觉得一切的痛苦都可以忍耐了。
"顾先生,求求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么,是你最喜欢吃的菜,求你吃一口好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那放我走,我一切都不追究。"
林杰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紧紧的攥住了顾东远努力挣扎的手:"不行,顾先生,求求你不要把我扔下,你不能走,我还要给你做很多你没吃过的东西,我会讲外语,会打字,会修电灯,会洗衣服,求你留下,顾先生,我会做很多很多事情的,你说过的,你昨天也夸过我的,你说我们要在一起,你忘了么?"
"求你了顾先生,只要你吃饭,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千万别离开我,只有我才会对你好的,真的,你不要相信他们,那些人贪你的钱,他们都是要害你的,我保护你,有我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么?顾东远恶毒的眯着眼睛,"那好,你去餐桌那里,看见那个凳子没有,跪在那上面。"
林杰盲目的睁着眼睛,他不懂顾东远的用意,但还是乖乖的走过去,笨拙的爬上椅子。
"很好,跪好,把腰挺直。"顾东远起身下床,铁链在他身后叮当的乱响,但他已经无暇顾忌,他的心脏因为这个及将要进行的肮脏的游戏,充满了亢奋的血液。
走过去,端坐在林杰的对面,用被解放的右手夹起一筷子清蒸鱼放在嘴边。
"你很希望我吃下它,是么?"
林杰点点头,他的膝盖顶着狭小的凳子,觉得很不舒服,但看见顾东远终于坐到了餐桌边上,还是止不住的兴奋。
"你做的菜很难吃,"他轻轻的吮了一口鱼肉,"真是令人反胃的食物啊。"
看着林杰失望的痛苦样子,顾东远激动的抖了一下肩膀,接着又道:"太难吃了,如果想让我吃的话,你得表演个节目。"
林杰的眼睛里充满了问号,又有点兴奋,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表演节目?唱歌么,他是很喜欢听歌,但还真的没有唱过,希望自己唱的时候,不会太过难听。
"脱下裤子,跪在那里自慰给我看,如果你做的好,我会考虑吃一点的。"
林杰的脸,突然之间变得死一样煞白。

房间里回荡着机械的咀嚼声,地上是狼藉的杯盘碎片,男人过分白皙的身体在灯光下焕发出一种奇异的蓝色,他痛苦的扭动着身体,一滴滴汗水顺着脊背流淌到地上,仿佛灼热的铁水,在身上留下道道斑驳的红痕。
"很好,张开腿,张大一点,我看不见。"鱼香肉丝的味道不错,顾东远得意的咂咂嘴,筷子灵活的伸出去,戳在那个人颤抖的阴茎上。
"啊......"的一声惨叫,林杰颤抖的滚下凳子,赤裸的身体沉重的扑倒在地上,锐利的瓷片划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混着白浊的液体,触目惊心。
顾东远不忍的合上眼睛:"放了我吧,林杰,我会忘掉这一切,只记得你的好,放掉我,也放掉你自己吧。"

林杰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又跪到了凳子上,脸上被割破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着血,他努力的咧开嘴,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
"顾先生,我做的很好吧,你多吃点好么?"


第六章 收藏家
林杰张皇的奔进屋子里的时候顾东远正在看一本叫做《COLLECTOR》的小说,平静的秋日的下午,阳光扫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影子,他斜斜的靠在桌子边上,享受着午后柔软的温度,嘴角挂上一丝难言的微笑。
真的是--挺好看的一个故事呢。
这是顾东远从来都不屑的一种书籍,曾经他的书柜中,堆满了诸如《逆风飞扬》或者《谁动了我的奶酪》之类巧妙的名目,或者还有一套精装《二十四史》,烫金的书脊无声的诉说着威严,而这样一本书......
年轻的金发女人,像收集蝴蝶一样收集女人的孤独的办事员,地下室,画册,照片,性,谎言,死亡......他有点替那个女人不值,何苦把自己搞的那么倒霉呢,被囚禁的鸟,也能过的恣意妄为。
随意的想着,他烦躁的把一个崭新的玻璃杯甩到了地上,飞溅起的碎片,以一个危险的角度擦过林杰推门而入的身体。

林杰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是死死的抓住手里的一张报纸,指关节紧张的发白,他回身飞快的锁上门,小心翼翼的蹭到了顾东远身边,仿佛没有看到对方鄙夷和厌恶的目光,他怯怯的把手里的报纸递到顾东远眼前,颤巍巍的道:"顾先生......不......不好了,他们......那个坏女人,她......她似乎发现什么了,怎么办?顾先生,她要来害咱们了,你怕么?别担心,有我呢,我......我在这里,我保护你。"
懒洋洋的扫一眼报纸的夹缝,顾东远简直要佩服林杰的过度细心,报屁股的地方,是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一条新闻:
本报讯:我市丽群服装公司老板顾东远,自9月6日失踪至今已有九天,顾东远是我市知名青年企业家,曾经于去年被评为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9月6日下午,顾东远的未婚妻江絮华小姐最先发现他的失踪,并于四日后报案,据悉,顾东远此次失踪并未携带丽群公司的钱款等物,我市公安人员已经开展了积极的搜寻工作,至发稿时起,仍未发现顾东远的行踪,也未有其遇难的消息,此次失踪的,还有顾东远的临时秘书林杰,望知情者速到公安机关报告线索,如有价值,一律重奖,联系电话********。
看着这条简单到没有任何价值的新闻,顾东远的大脑开始飞速的旋转:
很好,看来自己失踪的消息已经惊动了公安,虽然絮华那个蠢女人拖了那么久才报案,但有了公安的介入怎么说也是个好事情,就只怕那些个草包干拿钱不做事,白白让自己在这里受罪。
不过话也说回来,自己在这里还真是过的像个少爷,恐怕旧社会那些个地主老财也不过如此吧,他瞟一眼手间的镣铐,虽然还是那么轻柔温和的禁锢着自己,但他还是相信,就是这双没有任何威胁的双手,也能在那个家伙身体的任何位置划上一道不轻不重的创伤。
等到出去......他复杂的看一眼身边那具仍然在不停的抖动的身体,内心涌上一股复杂的怜悯。


"怎么办呢?怎么办,顾先生,他们要来了,他们会抓走我们的。"
顾东远嗤笑着喷出一个烟圈:"我得纠正你一点,他们来抓的是你,而我是即将被解救的可怜的受害者。"
话刚说出口,他直觉的不对劲,这样的挑衅方式,是不是会激起对方难以想象的反抗呢,万一......他紧张的瞄了一眼自己的裤链,随即就为这种紧张不屑一顾:林杰,他对面的那个人是林杰啊,胆小的像兔子狡猾的像鼹鼠的林杰,对待自己一向紧张到战战兢兢的林杰,用卑微的身体给自己下酒的林杰,细白的手指和神经质的眼睛,也许这世界上只有这一个人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手里的烟头"嗖"的一下弹了出去,准确的落在那个人皱巴巴的灰色布裤子上,怪异的味道弥散在屋子里。
"现在放我走,林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这件事情也算我招惹你在先,算我欠你,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只要找上我,我尽力而为。"
林杰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般的呆呆的坐着,忽然就站起了身子,飞快的冲进了卧室。

褪色的黑提包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外衣、内裤、衬衫、袜子散落一地,顾东远目瞪口呆的看着蹲在地上忙忙碌碌的林杰,目瞪口呆。
这家伙,他不会是想拽着自己来个胜利大逃亡吧。
"北方比较冷,顾先生你衣服不够,先穿我的好不好,我们到了那里就去买,我有一次看见一件很漂亮的羊毛衫,顾先生你穿一定很好看。"
"呀,完蛋了,我们的牙膏快用完了,不行,我不能出门去买对不对,那些警察肯定都守在便利店门口了,没关系,顾先生喜欢吃黄瓜,口气最好闻的。"
"呵呵,我都忘了,我们还有车呢,幸好当初把车停在了旁边那个停车场里,如果放在咱们楼下的话,肯定有人要怀疑的。"
"顾先生,你喜欢出门么,我小时候最喜欢出远门了,可惜,我们家就带我去过一次省城,还是我初中毕业的那年,那儿可真大,我爸爸带着我上了一座特别高的楼,真的,风特别大,差点把我吹下去,我都没怕,一点都不害怕,真凉快,还有太阳,我们一起看落日,我,爸爸,妈妈......"

顾东远没有说话,他想他知道那座楼房,很遥远的一个时候,他也是那栋楼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辛苦的工作微薄的薪水,谨慎的选择着向上爬的方式,忘记了轻松,忘记了失落,忘记了忧郁,忘记了眼泪,忘记了一切奢侈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他登上了楼顶。
风真的很大,太阳却早已经落了下去,脚下是奢侈迷离的十里软红尘,头顶是苍茫的万丈星空,他忘乎所以的深深吸纳着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天际的新鲜空气,目光里透漏着一种藏不住的茫然的雄心。
离去的时候,他把一封辞职信扔在了那个刁钻小气的老板的桌子上。

轻轻的挪到玻璃窗前,缺乏汽油滋润的贫民区,空气的味道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清新可人,他贪婪的张大嘴巴,让甘甜的气流顺着喉咙流彻身体的每个部位。
"好了林杰,别折腾了,你藏不过他们的,我们哪都不用去,你放开我,然后和我一起回去,那些人开始担心了,你是个好孩子,别让他们担心好么?"
想了想,他又接了下去:"我们玩了一个游戏,你看,你太投入了,玩出这么一身伤来,以后要小心啊,将来......如果你愿意,将来就还跟着我好了,我知道你说的那栋楼,改天咱们一起再去看看,我还可以领你瞧瞧我当年工作的地方......"
没有人接茬,屋子里回荡着他盲目的自言自语,似乎过了很久,林杰才终于从卧室钻了出来,满脸的欣喜:
"顾先生,我们可以走了,瞧,我把什么都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走,他们找不到我的,我们开车走,顾先生你放心,我开车最稳的,那年我考本的时候,连教练都夸我......"
顾东远茫然的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盯着林杰,盯着他手中臃肿的行李袋,还有另一只颤抖的手里满的要溢出的乌龙茶。

睁眼闭眼,都是一团恒久的黑暗,呼气吸气,被堵住的嘴永远喊不出一句game over。


第七章 梦无痕
车子驶在高速公路上,出乎意料的平稳。
林杰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似乎这只不过是一次美好的出游而非逃亡,他甚至轻轻的哼起了一首歌:"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发音意外的准确,带点轻颤的调子,飘飘扬扬的盘旋在车厢里,顾东远甚至有一瞬间的幻觉,仿佛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那间不可言说的加州旅店。
"我唱得好听么?我最喜欢这个歌,顾先生你相信么,我从来没给别人唱过哦,只有你一个人听见,你很喜欢对不对,其实那天我就想要给你唱的,我就知道你爱听的,他们都不知道我会唱歌,他们都叫我笨蛋,可我会很多事情啊,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天天唱歌给你听。到时候,你还做大老板,我给你当小秘书,说好的哦,我们谁都不要,就咱们俩,我们也开旅馆好不好,他们都说东北的旅店生意最好做,我们要有很多很多房子,里面都放上大大的双人床,我知道你最喜欢这种床的......"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plenty of room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any time of year,u can find it here......"

顾东远安静的躺在后排的躺椅上,他在为最后的一击酝酿着力量:前方大概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是个收费站,他虽然被紧紧绑在座位上,嘴上也贴了密密的几层胶布,但勉力做出点声音应该还是能做到的,现在距离他们上路已经有差不多四个小时了,那就是刚过了十二点,收费站不会太乱,只要有一点声音,就可以引起人们的注意。他清楚自己这桩案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失踪,说不定大多数人还会把它和什么经济问题联系在一起,他不确定收费点的人到底会不会认出自己,但只要动静足够大,他相信人的好奇心。
车子慢慢的驶近,他小心翼翼的计算着时间,应该还有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歌声忽然断了线。
"对......对不起,顾先生,快到收费站了,请你......请你一定要安安静静的,他们都是像抓你的,你不要出声音啊。"
顾东远嘲弄的瞟了一眼那个唯唯诺诺的说话的男人,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失去了这最后的机会。
车子慢了下来,充满乙醚味道的布又一次掩上了他的嘴。
累了,太累了,随便你怎么样吧。
闭上眼睛前,他把这最后一个念头印到了心底。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顾东远怡然自乐的躺在椅子上,他找到了新的乐趣。
车窗外不远的地方,林杰正在笨拙的和人做着交涉。
"对,这是五十块钱,就一次,真的,材料我们......我都备齐了,你只需要提供厨房就可以,不会的,真的不会麻烦的,不会耽误你们的生意,我只用半个小时,只有几个菜要炒,好的,好的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兴冲冲的跑到车前,脸上是抹不掉的愉悦:"顾先生,你看我多聪明,这次他们终于同意借给我们厨房了,早知道的话,在第一家就应该告诉人家我们有自带蔬菜,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蒜茸西兰花好不好?"
顾东远故作疲倦的垂下了头,胶布贴在嘴上,引起的是一种麻木的疼痛,手也一直被束缚着,虽然在乡间公路上行驶的时候,林杰常常在无人的荒郊给他的嘴巴一点自由,以便陪着他唠叨--虽然在多数的情况下,他的唠叨是不需要别人关注也可以顺利进行的。

推书 20234-12-23 :哥特木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