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速下坠————小可

仿佛一瞬间，空荡荡的心，干干净净。

睡着的人不踏实的辗转着，似乎梦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渗出一片绯红的血痕。顾东远更深的垂下头，轻轻的舔噬着他唇齿间的血痕。
腥的腥甜的甜，丝丝缕缕渗到身体的最深处，点燃蓬勃的一腔欲火。
"起来，你他妈快醒醒，鬼知道还剩多少时间，操，别睡了，起来，快起来我们来干一场！"

第十章　贪欢报
"......下面我们继续关注发生在辽阳市郊的凶杀案的侦查状况，昨天下午，经过法医鉴定，已经确定死者为钝器重击头部而死，根据伤口创面判断，凶器应当就是路边的砖石。据悉，公安机关根据当地人的反映，已经初步判断，作案人员为丽群服装公司的职员林杰，他于十七日前绑架了该公司老板顾东远后失踪，绑架的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经公安机关了解，这两人驾车至辽阳市郊时，因行踪诡秘被当地群众拦截，当时顾东远仍被林杰强行禁锢。林杰打死一人后驾车逃亡。此人驾驶一辆白色本田车，车号为JFA725，望各路口加强警戒，同时，知情者请速到本地公安机关举报，举报电话，50......"
"啪"的一声，顾东远伸手关掉了嘈杂作响的电视机，扒拉开身边赤裸的身体，他顿了口气道："不行，林杰，我们不能这么耗着了，那群孙子报了案，公安盯上你了，我当初一时糊涂，咱还是得去自首，说清楚，什么事儿都没有，现在这样，你就成了个通缉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半眯着的眼睛迅速的张开，眼皮紧张的颤抖不停，林杰的身体哆嗦着，只是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顺手拉过被子，掩盖住自己裸露的身体，冷涔涔一身的汗水，浸的周身冰冷。
要被抛下了，要被抛下了，要被抛下了！！！
死死的蜷在被子里，耳边不停的传来男人冷硬的声音，林杰崩溃般的堵着耳朵，却挡不住入侵的魔音。

"安静点儿，听我说完，你他妈的别哆嗦了！"伸手按住不断颤抖的身体，顾东远死死的攥着藏在被子底下的纤细的手腕。
"我是为我们着想，这么东躲西藏的，我他妈受够了，本来我好好的开公司挣点小钱，你......你个变态......好，我承认当初是我错，你要缠我，好啊，我陪你玩，现在怎么样，操，现在呢，人命一条！"
叹口气，顾东远放松了手中的力量，棉被迅速的被掀到了一边，露出了林杰糊满了鼻涕泪水的脸。
"拿去，擦擦。"
从对方手中接过卫生纸，林杰发泄的狠劲擤了擤鼻子，红肿肿的眼睛红肿肿的鼻子，顾东源忽然就觉得心中隐约的疼痛。
"我们得去局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呢，好歹认识几个人，他们不能把咱怎么样，将来......将来......"
他茫然的不敢说下去，没有将来，大脑里一个声音惶恐的喊着，无论之前的恐慌还是现在的冷静，无论之前的反感厌恶还是现在的暧昧不清，事情只有一个结局。
--一旦发生，可能就是无力承受。

"人，实际是我杀的吧。"
林杰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冷静，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凝重，似乎回光返照似的清醒，顾东远一愣。
"也......也不能这么说，当时那么混乱，谁也说不清楚，就算......"
"警察都说了，那个人是被砖砸死的，死的活该，那个畜生，他若活着......哼......他若活着......"
一向温顺的羊一样的眼睛，铮铮的渗着冰冷的凝光。林杰坚定的清了清嗓子，一口痰吐在了地上，随之伸脚轻快的抹去。
"顾先生，我听你的，我们确实不能等了，我......我是个疯子，可幸好还有明白的时候，我们去找警察，我跟他们说清楚，没关系，我是正当防卫，我相信你，我们不会出事的。"
一直紧张的脸终于勉强绽放了一个笑容，虽然是小的不能再小，顾东远还是莫名的舒了一口气。

"手......顾先生，你的手还好么？"
瞟了一眼手腕上还在渗着血的纱布，顾东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比起林杰身上的伤口，自己这点伤真是不算什么。伸出右手，小心的碰碰他嘴角的伤口，感受着他嘴角轻微的抽搐。
"今天太晚啦，等明天吧，明天咱们就找他们去，我联系一下絮华，"他探过头，"手机给我，我给她们打个电话。"
"丢......丢了。"
"丢？丢到哪里？那天我们在车上，不是还看过时间么？"
"就......就是那天，我......我怕你要，就......就扔了。"
"你个混蛋！"
习惯性的挥出手，看见那个人苍白惶恐的脸，叹了一口气，顾东远狠狠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算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直接去，我可告诉你林杰，你别再耍什么妖蛾子，我陪着你玩够了，我保你太平无事，以后......以后也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林杰仰起头，脸上一片波澜不惊的微笑："嗯，顾先生你放心，我想清楚了，我不会捣乱，我听你的，我会好好表现。"
略长的头发扫过他的眼角，顾东远伸手拨开，直视着对方晦暗的眼睛："林杰，乖乖的，我保证，我们会在一起，只要你乖，你要什么都可以。"

夜太深，人太疲倦，相拥而睡的两个人，一夜无梦。

"顾先生，你醒醒啊，顾先生，顾先生......"
紧紧地蜷缩着身体，小心翼翼的避开男人受伤的手腕，林杰把头轻轻靠在顾东远的心口，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样倾听着对方心跳的声音，那种强有力的冲击，让他的耳膜都隐隐的作痛，然而现在，似乎是沉溺在了某种不知名的境界当中，它已经失去了曾经的活力，缓慢的不规律的跳动，隐约显示着生命的讯息。
黑沉沉的地下室，抹杀了日与夜的界限，满室浓烈的乙醚的气息，薰的人昏昏欲睡。

虔诚的亲吻着，舌尖之下嘴唇之上，冰冷的死亡的气息，刀尖滑过嘴角，舌头翻卷，满口香甜。
咽一口唾沫，沉着的举起手，起落之间，世界一片猩红。

心得意满的，林杰终于沉沉睡去，紧握着的手放松的张开，小巧的手机滚落掌心，幽蓝的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他刚刚拨打过的电话，很常见的数字组合：
１--１--０--

尾声 夜未央
小端这两天很烦，非常非常烦。
工作七年了，在刑警队虽然算不上老资格，可也多少见过点市面，但这回摊上的案子还是让他挠心的不得了。
其实案情挺简单的，就是个绑架杀人的案子，市里一个服装公司的老板被下属绑了半个多月，前些天犯罪嫌疑人撕了票，然后就投案自首了。
要说蹊跷，那也真蹊跷，先不说这犯罪动机没人搞的明白，光是犯罪现场就够诡异，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看神情到挺安逸，没受多大罪的样子，反而是那个凶手，瘦瘦小小挺年轻一个男孩子，看岁数还不如自己弟弟大，看见一群警察涌进去，不逃不动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问他也不答，拽他也不动，直到......
直到男人的尸体被搬动，才听到一声哭叫，清清楚楚，撕心裂肺。

天快黑了，接班的同事却打来电话说家里遇上点事儿，得晚点过来，小端一个人坐了半晌，觉得怪没意思的，就带着审讯记录又到了后院儿。
门口守着的是新来的小孙，小端对他印象不错，虽是新分来的大学生，特有眼力劲儿，看见他过来，打了个招呼赶紧就开了门。
屋子里没开灯，那男孩儿蜷缩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煞白的，裸着的胳膊上片片瘀青，小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工作这么些年，比这惨的也不是没见过，可都没这么惊心动魄，身上脸上的伤就不提了，可有些地方......
他轻轻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不过比起前些日子还是好多了，想到这里他就挺佩服那个小大夫，比他还年轻的一个女孩子，那么脏的伤口，有些地方溃烂的都不成个样子，人家二话不说就清理包扎的，干干净净一个漂亮女孩......
胡思乱想着，不小心就碰到了身边的输液架，床上的人轻微的挣扎了一下，慢慢张开了眼睛。

"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没什么，警官......警官好。"
"嗯，你这两天精神好点了么？"
"好......好多了。"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看着对方无所谓的眼神，那股说不出的烦躁又冒了出来，还是千篇一律的问话，林杰只是强调他没有绑架顾东远，两个人完全是你情我愿的，至于杀人--
"我没想杀他，他逼我的，他逼我的，他逼我的......"

这也是小端最奇怪的地方，因为按照那几个当地农民的说法，俩人的关系确实也不像绑票这么简单，按照他们的说法：
"妈个巴子的，绑个鸟票，老子看啊，就是他娘的愿打愿挨，图个屁，就是鸡巴痒了，找抽！"

那些人，那些人，想着林杰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小端有股子想打人的冲动，毫无问题，这是一起正当防卫，交待清楚就完事了，可这后来......
"你为什么要杀顾东远，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我没有杀他，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他们是一伙，他们......他们都是一样的......我没有......"
"你是说，顾东远也对你有性侵犯行为，所以你才杀了他？"
林杰也不答话，只是茫然的瞪着他，目光却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说啊，说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可以没事儿的，你们明明可以没事儿的！"
小端的声音越发的不平静，十天了，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他就悬在那里，无所谓的笑，真的假的纠成了一团，斩不断解不开，蒙尘的黑眼睛，冰冷彻骨。
他受不了。

"我没有绑架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所有都是演戏，那个人死是活该，他们侮辱强暴我，我是自卫，还有顾先生，他是我杀，我迫不得已。"
声音平板的响起，一股冷水，直流而下。
小端有点发懵，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所说的就是他挖空心思想得到的证词，过了半晌，他才沉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讲这些，有什么证据？"
"有，我身上有伤，很多是旧伤，明显不是那伙人做的，还有，我......我体内......体内的精液，你们肯定检查过了，也是......是那个人的没错吧。"
小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甚至怀疑这都是自己的一场梦，也许等会儿就会被他的同事叫醒，他愣在那里，拿着笔的手无意识的在本子上乱画着。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前些天不说？"
林杰的眼睛忽然变得晶亮，他微仰起头，消瘦的面颊泛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很多事情，这些天，我觉得，我刚刚想通了很多事情。"
这些天，我一直在回忆很多事情。

小端还愣在当地，不知道想些什么，林杰又躺下去，低声道："警官，我很想活着，真的，我什么都可以交待，我只想活着，请你，请你帮我好么？"
活着么，这样活下去，背负着两条人命和一身的伤？
"你......你难道不怕顾东远的家人报复么？"
"不会的，"他微微的摇了摇头，"我知道的，顾先生是孤儿，没人盼他好，他的亲戚都等他死，好继承他的东西，他没有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你......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会考虑的，你以后好好配合，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微微的笑着，林杰缓缓闭上眼睛："我谁都不相信，我只想活下去，我会配合你们，配合律师，我还要找记者，很多人想采访我的，我知道，我什么都可以说，我谁都会说，我会活下去，我一定得活着，活着......"
蹑手蹑脚的，小端后退着走出了房间，这完全是一场噩梦，他想，他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一切都超越了他的工作范围，明天再说吧，明天总是另一天。
顺手撕下早已面目全非的审讯笔录，他走回了前院，写字台上还压着那个女医生的电话，这时候打过去，应该还不算晚。

月亮升上来，透过铁窗的缝隙，照上林杰沉静的侧脸，他面冲着墙，满脸虔诚：
"顾先生，你好好的，我在这里，他们拿走你的钱，没关系，我们用不到那些，我在这里，有我记得你，我活着，只要我活着，永远记得你，我们总是在一起的，总是在一起，你答应过我......"
闭上眼睛，一片橙色阳光，男人俯躺在身边，胳膊围过自己细瘦的肩膀。
"林杰，听我的，你乖乖的，我们会在一起，你乖乖的，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你......"

后记：我先得道歉，向所有那些个因为喜欢《还是会寂寞》才跳坑结果饱受折磨的人。
还得承认，这个东西写得好像很失败。
没有什么人喜欢，自己也不喜欢，写作成了一种折磨，越拖越久。
因为拖得时间太长，最初的写作动机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写的还是个爱情故事。
不顾一切的占有与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执著，好像只存在于爱情吧。虽然不美丽，虽然太伤痛，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一个"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