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爲什麽要說愛情?你說你愛我?我冷冷笑,給你這般的回答--第一,我不愛你,並且永遠不會愛上你;第二,我不相信你愛我,並且永遠不會相信;第三,我和你......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並且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香港,中环
某商业楼顶层
三十四层的高楼,即使是秋天,那飒飒秋风如斯吹来,也一样寒冷刺骨。
本不该有人问津的天台上,此刻正站着两个人,更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
男人一头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飘飘扬扬,刹是唯美。如星的眸子赫然有神,飞扬的眉宇间净是跋扈志气,高挺的鼻梁,厚实性感的唇瓣,合上那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无与伦比的匹配。身上那件黑底绣金蟒,袖口镂空绕银丝边角的唐装,瞬间就把男人衬的非凡气质。
而那少年则装扮朴素,黑色立领上装,胸口处有个闪闪银徽,想来应当是高中学生吧,柔软的发质蓬松,乌黑的眸子里闪烁着高傲不羁。身材略有些单薄,最为惊人的是那少年的脸,柔和绝美的五官,虽有些阴柔,但不失英气。浑身上下不用言语便见魔魅气息,过目难忘,百般牵绕。
男人每进一步,少年便后退一步,两人之间,就这么僵持着。
"温里,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感情?你明明对我也有感情吧?"男人蹙起了眉宇,似乎有些不悦,他不再上前,然语气中却显出了他的急迫。
名为温里的少年不动,冷冷的看着他,唇边扬着一抹淡淡笑靥,似是嘲讽,又若迷离。
男人趁着少年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少年的手臂,紧紧的抓着,丝毫不愿松开,"温里!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不接受我的感情?我可以给你最周全的保护,给你最好的生活,只要你跟了我,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明明捉得很紧,却被少年轻而易举的挣脱了,他往后退,"你误会了吧?我怎么可能爱上你呢?而且,你要我这个区区小卒去相信阁下会爱上我,未免也有些太可笑了吧!"少年把自己的心封的死紧,丝毫不为男子的言语动容。
要相信一个视生命如儿戏的人?要相信一个嗜好玩权弄谋的人?他桁温里又没疯没傻。即使......即使眼前的这人带自己温柔如水,殷情频送......摇摇头,甩去那些让自己松动的理由。只是瞬间,他的眼中又是一片清明。
听到桁温里说出了这番的话,男人气极:"你就宁愿呆在家里受尽那女人的疯言疯语?也不愿同我在一起?那个无聊的家值得你这么留恋吗?"
"旭鞍央,这与那个地方无关。"桁温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个地方自己是迟早会离开的,一定会离开!但是,却未必需要他的帮助,从一个笼子里出来又钻进了另一个笼子,这有什么区别吗?"你记住,我桁温里不会爱你,也不相信你的爱。"
那年夏天,他六岁,旭鞍央十二岁。那时候的自己虽懂事,却也不完全明白为什么那个家的人不喜欢自己,努力的做着讨好他们的事,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的回报。慢慢的,心冷了,心死了。而旭鞍央是第一个对自己笑的人,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他是第一个,笑的如此的亲和,以至于自己一下子就失了神,迷了心。换来的呢?却不过是场小孩之间的游戏而已。
仅此而已!
苦笑,旭鞍央摇首,要如何才能让眼前这个丽人儿真心的笑呢?他可以掌控一切,却唯独掌控不了自己最想要的,"温里,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爱你?"
相信?他的相信已经给过一次了,便没有第二回了,他淡漠的视线所过周遭的景色,中环还真是个繁华之地啊,挑起眉头:"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便信你。"可能吗?怎么可能?他旭鞍央是个何其自私之人,向来在他眼里,就是唯我独尊。
"只要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相信我?"飞扬的黑眸打量着近处的高度,三十四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是......
为什么会爱上眼前这个淡漠自如的人儿呢?旭鞍央扪心自问,实在想不通。等他发觉的时候,早就已经泥足深陷了,早知如此,少年时就不戏弄那美丽的娃娃了。换来的,竟是今日这结局啊。
这场赌局......他赌了。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所求的温里的感情,有何不可呢?他生,温里必定属于自己;他死,想必自己的名字也可以深刻在温里的心中。
心里定了主意,他往前几步,没有细微的犹豫。
愣愣的,看着那抹黑色的翦影越过身侧,仅仅就是一瞬,便没了踪迹。桁温里茫然的跨前一步,他所见的只有那飞速下落的衣摆。他伸手去抓,却只掬到了半缕空气。
"旭鞍央......旭鞍央......旭鞍央......"整个人都傻了......素白的手依旧伸在半空中未曾收回。
此时此刻,方知心痛。他怎么就这么跳下去了呢?这么......这么刚愎自用的一个人,这么飞扬跋扈的一个人,这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这么金钱至上的一个人......这样的旭鞍央怎么就这样跳下去了?
他......
脑子里回响着的,都是那些他的温柔,那些被自己以为是虚情假意的温柔!
"嗬......哈哈,嗬,哈哈哈哈哈哈哈......"破碎的笑声不断的从嘴角逸出,"旭鞍央,你够狠!你够狠!这场赌,你赢了!"
眼角划过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愿知道。
再低头,他所看见的是那在灰白地上印得分明的血腥。路人都只看见了惹人恶心的深绛,却未见融进了其中的......泪滴!
01.
清醒過來,擡眼看著天明的窗外,陽光似乎很燦爛!長長的嘆息,似乎已經成爲我的習慣。親愛的,我有跟你說過嗎?那場賭局你贏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而我......失去了我的所有!我以爲我不愛你,卻在你離開的那一刻,深深地愛上你!
八年后
香港,港岛太平洋酒店
坐在铺着棉絮的贵妃椅上,桁温里双腿一勾,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左手托碟,右手举着精致的陶瓷咖啡杯慢慢往唇边移去。
妖艳的凤眸扫过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中年人,冷冷的,又扭了回去,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袭月牙白的唐装,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感觉,只在袖口边角绣了些许粉樱花瓣,顿觉落英缤纷,更添几分风韵。腰间系了根绳形深紫腰带,上面隐约可见银丝梵文,使得桁温里身上颇有几丝古人味道。
乌黑的眸子转了个遍,薄薄的唇不染而朱,稍稍上扬的角度略显嘲弄的神情,白皙的几乎有些病态的肤色,再加上左耳上一点幽紫耳钉,整个人神秘、妖艳、魔性!
他依旧不开口,似乎对面前的二人视若无睹,并没有理睬的打算。那不经意的瞟眼,似乎有些什么深意,却总也猜不透,摸不着。
支吾着,中年女子先开了口:"温里啊,你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不回家里来住呢?住在饭店里多生疏啊。住一块儿么,也可以联络联络感情。要不,让你大伯给你找间好些的酒店,凯悦或者是香格里拉怎么样?"
"哼!"唇齿间抿出一道冷笑,桁温里端着一张笑脸,淡淡地说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不用在这里绕近乎,我和你们,也没有什么好绕的!"
中年女子站起来,走到桁温里的身边,"哎哟,温里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们可是亲戚呢。伯母知道,你小时候是伯母对你不起,温里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日后伯母啊,一定好好对你。毕竟,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侄子啊。"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举起右手一掌挥开了伸过来的女人的手,"不要碰我。"敛起了修长唯美的眉宇,"有话就直说,没话就请走人。我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双美腿靠在了榻上。
"你......"饶是再好脾性的人,遇到了桁温里这般的冷脸,怕也是要生气的,妇人沉不住了,正像要开口骂人,便被中年男子制止了。
"温里啊,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天坊因为温奇那不孝子,呃,亏得很厉害,这怎么说都是你外公的一生心血,总不得叫他白白送人吧,所以啊,大伯这次是来叫你帮忙的。"男子的视线始终落在桁温里的身上,他这个侄子,真是越长越像他的母亲了,那个美的不沾染任何人气的女人,自从小弟把她带回来之后,就是一阵轩然大波啊。
挑眉,扯开嘴,终于说出来意了吗?"要多少钱?"
见到桁温里如此爽快的提问,男子与妇人相视一笑:"不多,五百万就够了。"
五百万?的确不多,对于他而言,"港币?美金?英镑?"
"呃,美金。"
"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嗬,"桁温里忽然笑起来,笑的猖狂而放肆,脸颊上也沾染了几许酡红,显得有些人气,周遭依旧弥漫着那股魔魅气质,"大伯您在开玩笑吧,没有错,五百万对我来说的确是个小数目,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是,我凭什么要给你?或者说,我凭什么要给那个从小就与我作对的瞿温奇?他是什么人?他拜的是你们瞿家的金子,与我何干?您忘了?我姓桁,不姓瞿。"
他的话让两人顿时变了脸色,男子的神色更加的阿谀起来:"温里,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永远都是我们瞿家的子孙啊。"
"是、吗?那么当年旭鞍央死的时候,做主要把我赶出去的,又是什么人?不是大伯您和那个老头吗?"提起了那个人,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脸上连嘲讽的笑都找不到了,"要我给你五百万,可以!让那个老头和你儿子在我面前跪下,他做得到,我就当作是拿这五百万买一场笑剧,娱乐自己。不过......大伯,您今天来恐怕老头子还不知道吧?"
以那个老头子的臭脾气,会愿意来求他这个......杂种?!嗬!天大的笑话。
"我桁温里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这件事,您自己看着办吧。"按下墙上的铃,他瞬时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对着另一端的服务生,温和而有礼,"麻烦你,替我送客,谢谢。"
"温里,这个......这个......旭少爷那件事情,他到底是个黑道大哥啊,我们得罪......"男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从门口进来的服务生拦住了,他领着两人走出了房间。
桁温里闲肆的躺在贵妃榻上,让人收走了桌上的茶具:"有劳了,洗洗干净,去去晦气!"
服务生呆呆的看着榻上美人在卧的模样,哪儿还听清他口中吐出的胡言。
房间里终究是安静下来了,就这么躺着,按下遥控器,轻柔的音乐缓缓传来。眯起了狭长上翘的凤眸,桁温里思考着。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来这次香港之行。这个地方,对于自己来说,总是个梦魇。他的父亲瞿烨,天坊的二少东,中英混血儿;他的母亲,桁晴香,日本京都人,很普通的日本女性。这也是个俗到不能再俗的爱情故事。长辈不同意,两人远走,客死异乡。留下他这个小孩,到处没人要!
他自小在那个瞿家长大,连那个当家的老头子都不喜欢自己了,更不要说别人了。只有在六岁的时候,自己才在哪里有了些许值得记忆的事,因为旭鞍央的出现。现在想来,也都是些糟糕的记忆。
旭鞍央的死......让他彻底脱离了那个所谓家的地方,这也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吧。这样的结果,他是不是已经计算好了呢?那个缁绺必计的人。
合上眼睛,突然觉得疲惫起来。又想起这个人了......自己究竟爱不爱他,已经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便是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人,永远也忘不了了!
用生命来赌......呵,真符合他的风格!
如若不是那个自己非常喜欢的设计师,JOHNSON . GALIANO在久违了五年之后首次开秀,自己根本不可能来这里吧。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看完那场秀之后,自己立马走人。管他瞿家人是死是活,都跟自己没关系!
张开双眸,抖擞抖擞精神,缓缓的站起来,端正的立在镜前。这是他对客房唯一的要求--一定要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整理衣冠,丝绸这东西有些不好,就是容易褶皱,他摇摇头,打开衣柜。但见偌大的衣柜里整齐的排着一件件的唐装,下面的裤、鞋、各式配件,都依据上头唐装的款式、剪裁一一对应。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在这些唐装里浏览着,最后,落在了一件墨绿色绣嫣红牡丹图案唐装褂子,内衬酥白色暗纹的衣服上,就这件了。
换上,这套衣服没有多余的佩饰,除了腰间一缕月牙色的流苏子,随着桁温里的走动摇曳着,格外的醒目。
他整了整仪容,包括袖口的盘龙扣,领口的竖起,及腰的长发散的整齐,一条细细的月牙发带随性缠起。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抹笑容,十分满意的模样。他这才离开房间。
"JERRY,帮我把房间里多余的衣服小心收好带走,顺便记得退房。我呆会儿秀结束了之后自己直接去机场。"简单交待,合上手机。
五个小时后
香港国际机场
看看手中的腕表,丝毫不在意自己所引起的骚动。桁温里抬头,机场的显示屏上写得明明白白,自己差不多时间登机了。
方才的那场秀的确精彩,不愧为大师杰作。为了这么一场秀,来了这个讨厌的地方,见了那对讨厌的人,似乎也值得了。
桁温里喘息,手上除了护照和机票,什么都没有。
他笔直的朝着登机口走去。凤眸轻扬,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嗨,美人!"迎面走来一个穿着HEMAS新款休闲装的男人朝着桁温里走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笑意盈盈的模样,未见一丝恶意。
蹙眉,细细打量眼前这人,没有任何的印象。不过,HEMAS的新装穿在这人的身上,倒也比那模特儿更显气势。可惜了这幅好仪容啊,绣花枕头一包草!桁温里暗自评价,这样肆意搭讪的人自己见得多了,不言不语,巧妙地从男人的身边闪过,走进登机口。
一切......未曾注意。
未曾注意,他背后男人若有所思的神情......
也未曾注意,那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
02.
愛上你,我始料未及。本來,我的生命中就有著太多太多我無法預料、也無法掌控的事情。今日,如若你站在我面前,我依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告訴你,即使心傷、即使心痛,當日出口的話我也不會收回!雖然愛你,卻無法相信你......可惜,這一切,終究只是個説法而已,你......早就已經遠去了......我的生命裏,不會再有你的參與。而你的名字,也終將深刻在我的記憶之中。
两个月后
日本,东京
晒完太阳,惬意一下午,桁温里慵懒的伸个懒腰,慢悠悠的走回屋内。一身柔绿色丝光面料的睡袍在风中舞着,同色系的灯笼睡裤也随着他步伐的移动而闪烁出美丽的光泽。
偌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只留下他一个人。微微一笑,唇角牵起了端正的十五弧度,万千风情。Ray和修现下都去分公司干活去了。不过,说是工作,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打情骂俏呢?那两个超迟钝的家伙终于在一起了,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吧。
虽说站在一边看他们两人反复挣扎、暗中涌动很是好玩,但看多了也难免心里痒痒,想推他们一把啊。想来,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如是想着,修长白皙的中指与大拇指交叉打击出一道清脆的声响,只见一个七十二吋的液晶屏从天花板上缓缓降下。桁温里盘腿窝在沙发上,红外遥控调开液晶屏。这便是他近期每日的功课了。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东京概念店的事情也总算敲定了,本来是打算选在闹市区的。然而,闹市区的地段虽好,创意却不够,征询了设计师的意见,他也算是做了一回LOFT的跟风吧。选了一处偏僻小仓库,大兴土木的修建Silver在日本、也是亚洲的首家概念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