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镜----litduck

作者:  录入:12-23
"孟--"

"孟......"

声音渺渺然然,呼唤却令人丝痛入心。谁?是谁呢?谁在叫我?出来,我要见你,要见你--

"喂!起来啦,客户来啦!小猪!"

"少吵一声你会死啊,你不会接?"我不满地从桌上抬起头,眼中还朦胧样的小陆嘴巴已经撅到天上去了。

"你没看到我这边也是一堆人,叫主任没骂够啊你!"

从玻璃看过去,果然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真怪,刚才明明没几个人,变戏法一样。

象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小陆那边一边打出凭条一边说,"你都睡了半个小时了,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也想知道晚上自已干什么去了,小心不要得罪我,说不定我会梦游杀了你哦。"我伸手接过一张存单,看了一眼,"没到期啊,提前支取?"必须问一声尽义务,常常有人看错了以为到期,销完了发现利息太少又决定不取,处理起来很麻烦。得到确认,我在计算机上敲了起来。

我是个银行职员,储蓄专柜的,不是太忙,来这里的人大客户居多,只要小心不出错,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清闲的。

打发了一干人等,合上箱子,我又趴下。

"唉,真拿你没辙,成天也不知道发愁!"小陆又开始每天例训了。

"拜托,我昨天可去相亲了,人家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什么人家不同意,要不是你每次故意摆出那么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不就装疯卖傻,以你的国色天香,人家会不同意!大小姐,你老大不小了!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再找感觉了。用不着相亲,那,拐个弯,那边会计柜的就有个人瞄着你呢!"小陆一付慷慨激昂的样子,好象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样。

"瞄,喵喵喵,好猫不吃窝边鼠!这么近,哪有感觉。天天上班一起,下班一起,烦都烦死。"我又趴下。

小陆干脆杀了过来,拉动一边的椅子滑近了,"不要睡,和你说正经的呢,我有个同学介绍给你,法院的,人长得不错,和你挺配的。"

"法院的?我好怕怕哦,天天回家给我来个三堂会审?"

"还有个税务的,就是比你小一岁,怎么样?"

"你同学怎么那么多,没听过女大一,不是妻?"

"为你好,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我接上,每天对白的花样换的只是前面的人选而已,这回来点新鲜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谁?"小陆眼睛瞪得包子大,这一来倒让我想起中午食堂的包子不错。

"你老公。"我忍不住咧开了嘴。

"罗孟云!你去死!没正形!"小陆气得一记粉拳捶在我身上。

我如愿地趴下,睡--

"孟,不要这么任性,娶了她,我们还在一起,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手臂铁钳一般钳住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心好痛,放开我,放开我!

手松开了,不要,不要走,让我看看你,看看你是谁--

"下班了,大小姐!"小陆摇醒我,看我抬起头,却突然惊呼,"怎么啦,怎么哭成这样,满脸都是泪?"

我哭了?用手擦了一下,果然,眼睛流水了。"没事,不用管我,梦见可怕的事情了。"

坐在公车上,窗外的楼房迅速后退,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梦会连起来,从最初的相识相爱,到最近只见他一人痛苦,已经几年?记不清,只要一睡着,就梦到那个高我半个头,孔武有力的男人,却看不清他的脸。看到他,心好痛,却又好快乐。

我在等什么,等一个这样的男人吗?这样一个,让我快乐又痛苦的人,这样一个,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流泪的人?

也许,他只是我下意识地编出来的人物,我只是渴望着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而已。

在梦中,我被带到他的面前,就这样认识了,然后,历险,不断地冒险,两人一起出生入死,我要保护他,要救他,他在保护我,在救我。

是我爱冒险的天性,化出了这样的梦境吧,是因为看透了现在世人的淡漠自私,才会想象出这样的一个完美的人与自已生死契阔。毕竟,自杀殉情或是为爱人挡刀挡剑这样的爱情早就做古了。

以前,我可以肯定那是梦,因为有的时候我只象是在旁观,可是最近,感觉也变得真实起来了,他的唇轻轻地扫过,睁开眼睛时,唇上似乎还有他的余温。

我竟在等待他真的出现吗?

夜了,躺在床上,我等着入梦,不会有别的梦,只要我入睡,就不会有别的梦,只有这个令我迷惑又向往的梦。

"孟......"痛苦的低吟,他低了头坐在那里,手捂在脸上。

我伸出手,摸到了他的头发,他突然抬起头,"是你来了吗?孟?你回来了吗?"看不清那张脸,却感觉得到一定是在痛苦地扭曲着,那张英俊的脸正在痛苦中煎熬。

看不到我吗?感觉得到我吗?你叫的,是我吗?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你明知道,走到那里去,是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永远......你太残忍了!孟!--"他失声痛喊,看向面前的镜子,我盯着他的脸,还是看不清。

突然心中一动,我看向了镜子......

镜子里,只有一个人,只有......我,不,那不是我,那是一个有着我的脸孔的男人,瘦削精干,却又面色苍白的男人,而我,应该是女人。

诡异的冰冷爬上我的背脊,颤抖着,我把手伸向自已的头发,长发,我是长发。

几乎要尖叫出声,却只是张着嘴,短发,和镜子里一样的短发。我摸着自已,认识到了一个全新的身体,有着坚硬肌肉的男人的身体。

"不--"终于还是叫了出来--

黑夜,对面墙上手机电池充电器的灯还在亮着,盛夏,我却冷得发抖。

打开了台灯,我拿起床头的镜子......最终却还是扣在了床上,不用看,我知道,现在是长发,我醒着,是长发,还能闻到今晚刚用的洗发精的味道。

闭上眼睛,又再睁开,居然不敢睡,我罗孟云何许人也,未曾怕过,睡--

却一夜无梦。

"马哥,你看我长得怎么样?"我问刚刚进来的所长,打算今天主任来了也一样再问一遍。

"不要理她,她今天得了失心疯。"小陆马上插话。

所长笑眯眯地,"美女!我们行公认的美女,相亲被拒?收收你的脾气吧。"

"不是,我是说,你看我有没有点男性化?"

"没有,如果你少说话,走路慢点,一定是个淑女。"

要是平常我早就挥拳头了,可今天,没心情,又拿起小镜子照了一遍,会吗?眉毛好象粗了一点,带了点英气?我拿出小镊子。

"有心上人了?开始注意自已长相了?唉,终于有了自觉啊。所里一大幸事!"所长依旧笑眯眯地。

"我发现还是平常那个睡觉都会流口水的罗孟云看起来顺眼,她突然这样怪恐怖的。"

我懒得理小陆,从窗口接了钱,放在点钞机里,哗哗声之后,"少了一张吧,"我向外望去。带着歉意的脸下伸出一支拿着一百元的手,我却在那一刻愣住了,盯着他的脸,忘了拿钱。

无关他的英俊,只是那种没来由的熟悉让我想起梦里的感觉。一直看着,他也毫无顾忌地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我接过了钱。

下班前主任来视查了一次,我正襟危坐,没有睡觉,给了他一个微笑,决定去看看小陆说的那个法院的,我不想疯掉,梦和现实已经分不清了。

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听到爸妈在走廊里换鞋,"我们去你奶奶家,太晚了就住那边,不回来了啊。"爸的声音。

"知道!"

"关好窗,锁好门!"妈说。

"知道!"

"知道什么,上次门就没锁,我看小偷进来了你都懒得理,神经比别人粗几倍。"妈报怨,那能怪我吗,还不是他们走的时候没带好门。

他们一出门,我就跳下沙发,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换台,换台,再换台--

隆隆的炮声,黑夜如同白昼,片刻的黑暗,又是一道闪电,照亮的,却只是滚滚的浓烟。望着远远的这些,他背着手,听着身后的汇报,我知道,他看不见我,甚至没有感觉到我就在他的身后。

我伸出手,覆在他的背上,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是梦吗?又这样真实。

"天亮就结束了。"声音里,没有胜利的欢欣,他转过身来。

看见了,在我想不到的时刻,看见了他的脸,带给我的是难以名状的震憾,无关他的英俊,只因,熟悉得如同自已的呼吸。

我的手抚上他的脸,他却从我的身体穿行而过,再摸到自已,也是温热的,一个男人的身体。他却看不见我,感觉不到我。

跟上他,走上一层层的台阶,只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他沉重的心情。他在我的面前关上门,我犹豫着,还是从关着的门穿了过去,没有任何感觉。

他看着穿衣镜,不是上次的房间,镜子也不同,我也看向穿衣镜,镜子里,只有一个人,只有......他,一个清清楚楚的他。

镜里的他,深深地叹息,来自他的心灵深处,震动了我整个的灵魂。他拔出腰里的枪,对着自已的头。

不!我本能地扯住他的手臂,不!我大喊,却不能撼动他分毫。突然他放下枪,看向我,眼睛焦距却游移着。

"是你吗?孟?孟?!你在吗?"

我在,我在,不管是不是我,不管我是男是女,不要死,不要死,--我已在哭泣。

他却听不到,又举起了枪。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你在干什么?"苍劲的声音出自一个面貌相似的中年人,"为了一个保镖!他早离你而去了,他没有选择死,你却要去死!你这样做值吗?"

"他回不来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胜了,安全了,我不想再一个人痛苦地活下去,我想入伦回,忘了他,忘了所有。无所谓值不值,只是不想在永生中煎熬。"他低下头,泪水落在地板上,化成一个个的暗点,点连起来,连成一个心。

我无声地抽泣着,伸出手去接那泪水,然而却在碰到泪水的一刹那,全身炸裂般剧痛,我听到自已的惨叫,随后跌入黑暗--

 

睁开眼睛,房间里一切都很陌生,我醒着,可是--

努力回忆,我应该是在家里的沙发上吧,看电视睡着了,然后......开门的声音,我望过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男人,端着一只碗,走到了我的面前。

蓝色的眼眸,散发着说不尽的喜悦与执着,这样灼热的目光,让我想哭,--我还没有醒吗?摸上自已的胸,--真的没有醒。

"孟,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孟......"我的手被他握得生痛,"我以为你永远不可能回来了,没想到......"他的唇吻上了我的手。

"来,刚刚熬好的,你的身体要补一下,怎么要比以前凉那么多?"在他宠溺的眼神下,我不知不觉张口吞下了他送到嘴边的勺子。

"真好吃,"我发出的居然是男中音,"是什么?"

"你不记得?"他收回的勺子停顿了,"这是你最爱喝的成成汤,是你起的名字。"

"成成汤?"我重复着,不觉中又冲他张开了嘴。

他笑了,再喂我一勺,"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没有忘记这汤。"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边嚼着汤中的东西,一边问。

震惊、疑惑、忧伤、心痛一样样写入他的眼睛,"你忘了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会回来?"

那样的语气让我也很难过,我停止了咀嚼,怔怔地看着他。

"没关系,我们重头来过,只要你回来就好。"他搂住我,我的一滴泪落在他胸前,为什么,在他的面前我如此轻易落泪。

"你叫我城,我是你的城。"城和孟,是一对情侣,我不会猜错,为什么由我来扮演孟,真正的孟到哪里去了?这么多的为什么,谁来给我答案。

喝完了最后一点汤,城把碗放在一边,唇盖了过来,我本能地抗拒,我,罗孟云,只在梦里被吻过,现在这么真实,怎能就让一个陌生人轻薄了去。

只是当他受伤的眼神放得那么大的时候,我化在了里面,闭上眼睛,抬起头,接受的,却如千年前化入骨髓的亲近,熟悉的气息一如我生存的空气,滚烫的柔软一如以往的甜蜜。

"你的身体记得我。"第一次听到他笑,笑声打碎了心里的某个角落,让我如此甜蜜又心酸。

这个世界是寒冷的,我的体温却比原来要低很多,只好每天披着厚重的裘衣,看到城就象无尾熊一样地攀上去,借他的体温来取暖,然后迷醉在他低沉的笑声中。

每一晚,钻在他的怀中睡去,可是梦为何不再醒来,我有些慌,除了城,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熟悉的,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怪,仿佛我是天外来客,我不是孟吗?有一点点想醒过来。

城很忙,大战之后的百废待兴,使得每个人都很忙,只有我茫茫然不知该做什么好,只是在城堡中等着王子,没错,城是王子,那个看起来象他哥哥一般的人是国王,可是,我不是公主。

"哦,没想到你会回来。"轻蔑的眼神来自城的一位近臣,同样的年轻脸庞,在这里,我没有看到比中年更老的脸庞。

"......"我无语,只能看着他。

"哼,变了这么多,连以前凌厉的气势都没有了,什么也不能做,城还在喜欢你什么?你变得,象个女人,妖人!"他的话音几乎象是蛇的丝丝吐信般不易查觉,在我的耳中却如隆隆雷声滚过。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声音干涩。

"你曾是这里最好的保镖,也是这里最大的祸害,听说你忘了以前,真的忘了吗?你以为只要借口不记得,就可以逃脱罪责,就可以不理会几千万人的死吗?"尖厉的声音几乎划破我的耳膜,我却被镇在他所谓的事实中,忘了捂上耳朵。

"商,我正在找你,"城从后面走过来,商还在怨毒地看着我。

"孟,你怎么出来了,这个大厅里没有烧炉子,回屋去吧。"城搂住我的腰。

我没有回答,只是依言回屋,只有这间屋子是有火的,这里的人,除了我,谁也不怕冷,只有我,象个废物一样关在屋里烤火。

镜子里,火光中的脸苍白上盖上了一层红霞,镜子里,那个女子般美丽的男人背负了怎样的罪?

保镖吗?我却只会女子健身操。我上前抽出墙上的剑,笨拙地挥动着,看清了一个事实,我不是孟,不是这个孟,我是罗孟云!

扔了剑,任它在地上发出长吟,我跑出去,在长廊上发疯地奔跑,跑到出了一身的虚汗,跑到裘衣不知去向。

门几乎是被我撞开,我跌进去,落到飞身而来的城怀中,有着气势宏伟雕刻的大梁之下,是上百双鄂然的眼睛,在城询问的眼神下,我却只能选择无言。

我坐在他的身边,接受这百双眼的洗礼和审判,为着我毫不知情的罪名,身子是因为失却裘衣而降温,还是因为失了成的怀抱而冰冷?

黑暗中,温暖的鼻息在我的肩头逡巡,湿热的唇在印着一个个烙印,滚烫的身体在渴望地斯磨。我颤动着,带着渴求与抗拒,伸出两手抵住他。

"怎么了?我以为你已经很熟悉我了。"他的语气中有着热切。

"以前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对我来说,你还是个陌生人。"其实最主因的,我的心是女子,对于这样的亲密,我知道要发生什么,我会怕。

推书 20234-12-23 :爱的错————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