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杀机 ————泣蓝

不過有了這筆錢，就能爲天青請更好的醫生醫病了。
......



十月二十二日，今天，天青特地買回了一個蛋糕，說要慶祝貓貓來到這個家一周年。那是什麽時候？不就是我出任務時中毒暈倒在暗巷，然後天青在撿貓貓時"順便"撿到我那天嗎？對著香噴噴的大蛋糕，貓貓先是嗅了嗅，然後轉身便走。我們以爲是它不喜歡，誰料它卻利用那段距離助跑猛跳，落點正正就是那個蛋糕上！
因太意外一時間集中不了精神用念力，情急之下一把拉起桌布擋住濺向天青的奶油，然後伸手托住因拉動桌布而撞向地面的碟子，再一個旋身正面仰天，撞落地板的同時讓同樣呈自由落體的貓貓和蛋糕都跌到自己身上，在最後一刻挽回了地毯的清白。
禁不住為胸中的疼痛呻吟了聲。這該死的小貓！平時看起來輕輕巧巧的，怎麽這麽重......
相信我，即使是在做殺手的時候，我也不曾使出過這樣的速度，同樣地也不曾這樣的狼狽！
看著它在我身上一臉滿足地舔著奶油的樣子，我氣極，甚至開始認真考慮明天的晚飯該不該改成全貓大餐。
......



十一月六日，天青好不容易有了幾天休假，卻偏偏遇上了颱風，哪兒都不能去。於是我們一起窩在客廳里看租來的錄影帶，而貓貓就貼在地板上繼續作無聊欲死狀。錄影帶的其中一片是《海倫·凱勒》，說的是一個眼瞎、耳聾、聲啞的女孩。也許是有感而發吧，看到一半我便忍不住問天青，到底在他心裏我是什麼樣子，天青笑了。
"一雙大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小嘴，頭頂有個光圈，背後應該還有一對羽翼......"
我的天青很愛笑，我也很愛我的天青笑，但聽到這些，誰還笑得出來。
"這是什麽回答？"
"天使嘛，不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那我有翼沒翼你還不清楚嗎？"
瞬間，我在天青嘴角看到了奸诈。"有沒有，讓我摸摸不就知道了。"說完，他就開始呵我癢，我現在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好詐......哈......怎麽這樣......"不服氣地反搔過去，掙扎之間，弄得我們的衣服都亂了。混亂中，我們還從沙發跌到了地上，差點就壓扁了貓貓。然後我們互相都靜了下來，然後天青開始吻我，然後......然後......（臉紅）
啊，不說了啦！
......



十一月八日，周末。天終于放晴，天青帶著我去了教堂。沒有婚禮，也沒有祝福的人，但這些都不要緊。我們只是手牽著手對著上帝，告訴祂我們相愛，生死不渝。
......



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天青在今晚有個演奏會，我和貓貓都去看了。音樂會堂不准動物進入？呵，雖然和天青一起之後我改變了不少，但在這情況下你覺得我會那麽笨走正門嗎？所以我帶著貓貓坐到了會堂頂的結構鋼架上。天青也許是感覺到我了，一雙我最愛的銀月色眸子總是看著我笑得溫柔又深情。若不是聽衆都知道天青失明，順著他的目光大概早就發現我的存在了。那只毫無音樂細胞的小豬貓，敢情是把天青的琴音當成安眠曲了，一聽到就犯睏，還輕輕地打起了小呼嚕，一翻身直接就從鋼架上摔了下去。幸好我手快，不然就可憐下面被它砸中的那人了。
"以下的一首曲，專誠獻給我的天使。"
天青笑著，一雙灰銀色的眸子盡管看不見，卻依然憑著感覺看向我，看得執著而專著。
天青啊，我的月眸王子，你叫我如何不愛你。
再過幾天就是他的生日了，該送他些什麽呢？但願我做的菜他會喜歡。
......



一月二日，明天就是天青生日了，禮物已經準備好，蛋糕也定購好了，第一次這麽地期待明天的到來。即使是像往常一樣在陽臺吹著夜風，也會不自覺的笑出來。回想在夜色帝國的日子，那時真的發夢都沒想過會有一邊吹夜風一邊傻笑的自己。算了，還是早點睡吧。願我愛的人今夜都有個好夢。



窗外的風吹開了正在翻看的日記本，其上紀錄的故事已經結束，往後的，是一頁頁觸目驚心的純白......

第十章 再见我的无零


踏过一地的血
你的表情
是漠然
再红的鲜血
也不过是人类的体液
是无法使你的心
沾染星点颜色
太干净
故而无瑕
因而无情
再无垢的泪
化不开深红的血色
泪
流有何用


美丽
即使破碎
也依然美丽的美丽
散发着血腥的幽香
活着
死去
亦已再无意义
唯渴望睡着
能看到那个人的残像
这样
便已足够


沐浴一身的血
你的表情
仍是漠然
只因能撼动你内心的人
早已
不复存在......


寒风呼啸，白雪纷飞，不属人间的精灵未到半空便已消散，却在高空处下得狂放而又凄惶。守望之塔的塔顶上有一位身穿白色和服，手执日记本的女孩坐着，淡笑浅浅。
她看到故事的结局了，温柔多情的银月在刹间暗淡了所有光芒，单纯的天使连灵魂也破碎成片，故事可以说是终结了。不过这还不够，故事在进程中欠缺了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正在于她手上的日记本中。
现在她要把这日记本拿去给天使了。故事的最终回会是怎样，天使最后的命运又会如何，她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了。
纵身从塔顶上跳下，少女在夜色中失去了踪影，只剩下飘飞漫天的雪在下着，狂放而又凄惶。


若故事在那时候结束该有多好。
那它为什么要进行下去呢？
因为它......注定了是个悲剧。


天青死了，就在他二十三岁生日的那一天。

当浓夜收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无零已经抱着天青的遗体不吃不喝地坐了三十二个小时。
其实浓夜现在还对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漆黑寂静的房间里，装着肉类蔬果的购物袋和礼物四散一地，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破坏殆尽。无零抱着仿似沉睡过去的天青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头也仰靠在其上。眸中的幻泽已变成灰死，仿似对四周的一切也失去了感知，却只有泪仍在不停不停地流着......

一瞬间浓夜的心脏传来的窒息般的抽痛。那一刻的无零，就仿如一个真正的傀儡娃娃，无心无情，同样地没有喜也没有悲，就只有眼中的泪在无意识地流着。那日所见懂得嬉笑怒骂的他仿佛只是幻觉，就如同他从来都未离开过夜色帝国，也从来没有一个名字叫无零。傀儡就只是傀儡，从来是空落落的，没有心。

浓夜强抑着自己的不安，走过去想把他从天青身边拉开，一层无形的障壁却把他弹撞到墙上。
咳吐出口中因撞击而流出的血丝，浓夜勉力站起。也许四周的东西也是这样被毁的吧，他想。因为痛苦和悲伤，所以念力失去了控制，从而在各种宣泄方式中选择了破坏。但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要把无零带回夜色帝国。

失了心性的天使，比恶魔更为危险。

挥放出自己最为擅长的丝弦，浓夜未敢轻敌，直接就布下血光罗网，把无零重重困在其中。无零也许是察觉到什么了，只轻轻的抬手，散布于每个角落的丝弦便似被无形的力吸引般地纠缠于他抬起的手中，然后他把手一挥，无数丝弦便向浓夜劲射而去。
不闪不避，浓夜静静地站着，冷冷看着丝弦贯穿他的身体。却只听一阵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原来丝弦所破坏的不过是块镜子。无零警觉到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一双手温柔地遮住了他的眼睛，移开时，他已失去了意识。

"为什么还手下留情呢？他是真的想杀你哦。"
拥有冰蓝色眼瞳的少女一边扶住无零软倒的身子，一边看着浓夜笑问。
"雪姬，你不懂......再怎么说，他也只是难受而已，我怎能因为这些就伤他呢。"浓夜苦笑，接过少女手中的无零。"不过这次幸亏有你，不然......"
"不然不知怎么收场是吧。浓夜，别谢我，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人。"顿了顿，少女接着道，"但这么善良的你，到底是怎么做上主天使的呢？"
"我的狠，从来不用来对付我重视的人......而且雪姬，你也不坏呀。"
可爱地歪头看着浓夜，少女没再答话，只是把目光下移到昏睡的无零身上，露出淡淡的浅笑。


※ ※ ※


把视线从窗外的雪景拉回来，浓夜看着醒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的无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最害怕这样的事发生，却偏偏以最糟糕的形式发生了。当初想阻止他离开夜色帝国，就是怕会看到有这么一天。当初没有坚持到底，是他错了吗？
只是不想看到悲伤，只是想有人快乐，那么难吗？
到底要怎样的残忍，才能夺去这般美好的生命，才能使天使葬送了心。
神啊，袮是真的存在吗？

"不要问了，神存在的话，是不会有我们堕天使的。"
向声源望去，浓夜看到的是仍带着淡笑的雪姬。"你听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没有什么瞒得了我。"
久久地无语，最后浓夜似是终于回过了神，问："雪姬，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少女反问："你觉得我有什么特别呢？"
"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拥有着言灵的能力，似乎也能看穿过去未来，甚至在你难过的时候天便会下雪......"
"很多人在下雪的时候都会难过。"
"天下雪是因为你难过。"

少女的笑在一刹间更灿烂了，但浓夜却以为自己是看到了......悲哀。
这一次，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窗外的雪。冰冷却柔软的精灵从天青死的那一天起便没停过地下着，下得狂放而又凄惶，仿如某人哭不出的眼泪......

"让我看看他吧。"良久地，少女终于向浓夜说出这样一句话。"也许我能把结局导向最好的方向。"
轻叹一口气，浓夜识相地走向门口，"那一切就拜托妳了。"
看着浓夜关上门，少女转身走向无零。在他面前蹲下身，少女说道："天使，和我谈谈好吗？"
见他没有答话，少女笑了。"响应我吧天使，你是无法抗拒我的话语的。"
似是终于听到少女的问话，无零慢慢转过头，用那双灰白而木然的眸子看向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现在的你，痛苦吗？"

无零疲倦地闭上双眼，再张开时，显现的是对一切绝望的灰死。
"在以前，我怕梦，怕梦里的自己死了也是一个人。然后，我怕醒，怕醒来后，再也不见我天青......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是想知道，失去了他，为什么我还活着......"
少女盈盈的浅笑未变，只是把手伸到无零面前。
"你的王子有话要告诉你。"
看着少女递出的手，无零犹豫着，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一阵白光迅速笼罩了两人。无零在眩晕中渐渐倒下，少女拉住了他往后倒的身子，仿似不费力地把他抱起放到床上，然后轻吻了他的额头一下，笑着说：
"做个好梦吧，天使。"
到你醒来后，一切便会不同。


※ ※ ※


悠扬的提琴声从紧闭的窗户中传出，动人心弦的琴音仿似让世间的纷争都停止了，只想在这样的圣乐中沉醉。一曲奏毕，拥有灰银色眸子的俊美青年把窗门打开，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说："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
周围除了啾啾的鸟鸣声外没有别的响应，但天青却笑了。
"小公主，我知道你在的。出来见个面，不要那么残忍让我对着空气说话好吗？"
微凉的风吹过，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天青的背后响起："王子殿下，我在这里。"
天青转过身，对少女露出温和的浅笑："怎么小公主和天使一样，都喜欢出其不意地吓我一跳。"
"神秘人嘛，都喜欢故弄玄虚的，我也不好例外不是吗。"
"呵......"天青轻笑出声，"小公主好有趣。"
沉默。
还是沉默。
"王子殿下一直都知道我？"
天青笑着，点头。
"你不讨厌我吗？"一直这样被看着，任谁都会反感的......吧。
"我只知道有一个因我们的生活琐事或喜或悲的女孩子，会高兴地大笑，会坦率地不高兴......好单纯，好可爱......小公主不是坏人呢。"
一丝欣喜掠过心头，但少女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王子殿下，你感觉得到我在笑吗？"
天青好看的眉头第一次皱起："除了刚才，没有。......小公主不快乐吗？"
少女的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终于，不再是无意义地笑了......

"王子殿下，我舍不得你。"
"生死有命，小公主不需要难过的。"
"其实我可以救你的。"
"可是要有代价不是吗？小公主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为我改变自己的决定。"
"那......我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我虽然知道自己的日子已剩下不多，但不知还剩多少，所以我想知道自己的......死期。"
"......一月二日，你生日的前一天。"
天青愕然。
"......别让我死在天使面前，能吗？"
"可以。"
看着青年依然恬静的笑颜，少女痛苦地闭起了双眸。
在天青生日的当天，无零满心欢喜地从外购物回来，却看到倒在地上的情人冰冷的尸体。这，就是改变命运的下场。
故事的结局，根本就没有人幸福。可是这些，为什么要让我看到......

窗外蔚蓝色的天空中，渐渐有洁白无瑕的雪，如泪零落。

最终章 生死相守


在一片寂静中，无零听到了好象有人轻手轻脚打开门然后又关上的声音，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却发现眼皮像有千斤重，怎么也张不开。
然后他听到猫猫发出轻软的低呜声，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嘘"，仿似在叫猫猫安静。然后他的鼻子被轻轻地捏住了，有一个声音宠溺地说："小睡猪，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吧。"
无零因不堪骚扰而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在看清眼前人时呆住了。
"天青？......"
泪在一瞬间涌出眼眶，无零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却又忍不住渴望这是真实。
真的以为，能再看到他就只有来生了。
"为什么哭呢？天使有哪里不舒服吗？"
抚摸着他的脸庞，天青为指尖上感到的湿润而焦急。
"我没事......真的没事，有你在就好......"抚上贴住他脸庞的手，感受着天青的体温，无零发觉自己好害怕失去这种温度。
擦去眼泪，无零好不容易才把天青和猫猫哄出了房间。然后一阵闹铃声响起，无零在按掉响声的同时，目光被电子钟上显示的日期所吸引。
一月三日，今天正是天青和他生日的那一天。
到底谁能告诉他，究竟哪一个才是梦？

一切都和之前经历的一样。天青比平时早了一点叫他起床吃早餐，超市的贝壳类海产在今天做特价，给天青的礼物上绑的同是嫩紫色的缎带，连定做的蛋糕上写的名字也是店家别出心裁的行楷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