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 ————玖天岚

匆匆跳上新的一班列车，我抓着扶手看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和外面扬茫然的身影重合的样子，伸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地铁启动，窗外只有一片漆黑的电路管道。
一天的心情可谓是好得过分了，先不说喜欢八卦的疯子（小玖：他叫张子枫，在另一篇《五月四日，天使降在我身边》--人家给老婆的生日礼物--里面是搞笑的小角色，在这串一下），连不苟言笑的涛（小玖：严涛，《五》里的主角啦，我也给串一下）都问我是不是有喜事。
喜事算不上，天降鸿福倒是有。
我半开玩笑地告诉他们。对于我这么一个平凡的人而言，遇见扬就算是大吉。具体事情，他们当然不会知道。
啧......你看看人家枫。像我都一把年纪了，女朋友还没个着落。
疯子煞有介事地感叹着，一边做出世态炎凉的感觉。涛瞪了他一眼，引起他极大的不满。
还有你啊，你那边的天使"桐"（小玖：另一个《五》里的主角啦）还没搞定啊，敢瞪我......
我看着他们两个习惯性的斗嘴，才渐渐发现世界的美好。幸运一直在找机会降临，刚好轮到我。所以也就是说，遇到扬是一种幸福吧。
桌上电话毫无预警地响起，涛正要接，疯子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一翻白眼，对我指了指电话。是章，他叫我快一点到约好的地点，说是老同学都到齐了。挂下电话，我无奈地看了看疯子。不过答话的人不是他。
有事你先走吧，我盯着呢，反正那个"健康"老板也不会回来。
涛明显疲倦，黑眼眶深深的凹进去了。他是不是被我们总裁的小儿子折磨成这副模样，不是我要关心的事。我只是带着感谢地点头，收拾东西。
到了现场，也不过是那些相处了多年的人。寒暄几句，我百无聊赖地靠到了角落。没有窗户，只好望着桌子发呆。不见面还好，一见到，被冰封的思念溶解，渗入心底。原来自以为淡忘到可以消失的东西还是这么深刻地存在，只不过隐匿了，一旦狂风席卷，马上暴露在我的眼前。
爱他爱到可笑的地步啊。我变了，一切都变了。可现在等待的，是扬不变的笑脸。
枫，发什么呆呢？
章在旁边戳戳我的手，我笑笑。
乱七八糟的事情。
确实，我在这想什么呢。一会儿就能见到了，还想什么等待的问题。
一看就知道不对劲，枫，你手机响了。
手机在口袋里不安地震动，我竟然没发现。取出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慌张地按下应答键。
喂？
那端沉默了数秒，一个不算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是我。
无法言喻的兴奋，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所有人面前开怀大笑。
扬？太好了，大家都在说你，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大家？
他疑惑地问了一句，不给他考虑的机会，我迅速地说了地址，挂电话。手机恢复了平静，躺在掌中。我才发现，屏幕和手机壳上，都粘着薄薄的一层汗水。
扬？
章看着我，含有一丝惊讶。其他人吵闹的闲聊一下子静了下来，好像世界把全部关注放在了我的身上。
啊。今天早上在地铁站遇到的。
章楞了一下，立刻恢复笑容。我的巧遇被大肆宣扬，不出十秒，人尽皆知。尽管我没想过给大家惊喜，但是让我窃喜的小秘密广而告知，还是有些不满意。
你运气倒是不错啊，枫。
我点点头，不想再在这为他们解惑。碰到扬是我的命运，一点也不想分给别人。
自嘲地苦笑，我真是奇怪，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扬也不是什么伟人，他们就是知道了，也最多是再找到一个朋友。奇怪的想法，他又不是属于我的，不过一通电话。
出去看几乎变成深蓝色的天空，呼吸新鲜的空气。快到了吧，我有些焦急地望着远处。果然，没过多久，就有熟悉的人到来。我毫不避讳的裹住他的手臂，把他拉扯进包厢。应该没什么了，他没有甩开我的手早已足够让我高兴。
庆幸大家都是欢迎他的，扬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人。说起来，大学时与他关系最不好的，也就是我了吧。他很快拾回了长久之前的友情，开始回忆大学时代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往事。
我坐在一旁倾听，又变成了那个无人问津的我。扬是愉悦的，从他的一切表现都可以看出来。
聚会第一次结束在午夜，喝了不少的酒，却无比清醒。人都走了，我揉揉头发，也准备离去。
美丽的小姐，我有幸送你回家吗？
扬的声音，抬头看见他的眼睛，有戏谑却绝没戏弄。他学着绅士，做了摘帽子的动作。我笑了，因为没有被独自留下而欢喜。于是装作高傲的公主，轻轻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好吧，我勉强同意了，你准备怎么送我回去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皱着眉头端详我的脸。突地甩甩头，笑着。
那么，步行如何？
我家不远，当然点头。
算是个好建议，采纳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出声音来，好久不曾有这样的共鸣了。可惜，我早已变质。扬以为我们回到从前，实际上人又怎么回去？而且我也不想变成从前那个我。
变质的结果，在日复一日的规律中，变成了习惯。
我们共同的步伐不快，在这没有星星的城市夜晚，能这样惬意地享受与他一同漫步，就是幸福。不强求幸福的长久，只有瞬间的幸福才是永远。就像奇怪的规律，什么东西一旦长久，都变得不珍贵。我不容许自己不去珍惜，所以不要不变的幸福。
北京实在是让我讨厌的城市，喧嚣吵杂全部聚集于此。五颜六色的灯，横七竖八的广告都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属于自己的温馨。只有这一刻，他在我身边，才可以找到一点京城的好处。
因为，他在这里啊。
枫。
嗯？
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
没有犹豫。这是我多年前下的结论，与其当朋友，我宁愿选择放弃。实在没办法在扬身边笑着，忍受他不会爱我的事实。不要失望，扬，这是我妄自作出的决定。
是吗......那就好。
他声音很小，我甚至怀疑是否听错了。
之后，再无言语，也无须言语。我能感受到他在，无论多远，但他存在。
到了门口，我们道别。
小姐，请允许我目送您上楼，只有您安全，我才可以放心离去。如果您同情我对您的思念，就请在窗边架一个梯子，我会默默地看您熟睡。
好吧，不过梯子是不可以架的，警察会没收。
我笑，他与我一起笑。独自上楼，开门，开灯，我跑到窗口，看到扬在楼下，挥手。
枫。
有些担心邻居，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才尽力压低声音回答他。
什么事？
我......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暗红色的唇，一张一翕，却没发出声音。
没什么，早点睡。
好。



[原创]变质（后篇2）
我只能回答这个，关上窗户。心悸到喘不过气。随着扬回到我的身边，那个爱他的我也回来了。真的没办法在他的旁边而不去想对他的感情。我倒在床上，惨白的墙看着刺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只手抓起电话，另一只手拨章家里的号码。
谁啊？
不十分友好的口气，我咬了一下嘴唇，依旧不变我的计划。
我，枫。
你没发烧吧？也不看看几点了。
章，30秒之内清醒，我有事告诉你。
另一端一下子语气沉重起来。
说。
如果我是同性恋，你会把我与别人区别对待吗？
不会。
肯定的答案，也给我一些勇气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
我本以为会听到一些人人平等的大道理，熟知他说了一句在我认为章是不会说的话。
因为我是。
意料之外的，我竟有了找到知音的感觉，毕竟，像我们这样的特殊人种还是少数。
愿意听我说个故事吗？
你说。
我一一细致地把从我与扬的初遇到刚才几分钟发生的事讲给他听，中途，他都只是沉默地听我诉说。直到讲完，才说话。
我会隐瞒。
嗯？
我说如果是我的话，就不告诉他。我爱上的人，现在为止还当我是朋友。
可是章，我已经告诉他了。
那就不要再提，至少我会这么做，我不想再失去他一次。
是吗？
你只能自己拿主意。
听到那一边章的笑声，有些绝望的，带着悲哀的笑声。
主宰你的人，是你自己。我还要睡觉，先挂了。
啊？哦，好。
自己拿主意吗？先拖着吧，拖一天是一天，到了不能隐瞒的时候，再放弃，像几年前一样。
带着这种想法，我缓缓地合上眼睛。我想不到，隐瞒不了的日子，来到得如此之快。
扬约我到酒吧。
我猜想不到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不想面对他。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了许久，还是抵制不住本能地去了--现在，想他成了一种本能。
有事吗？
有。
说说。
他低着头，摇晃杯子中明黄色的酒。不带有沉淀物的酒，在他手的轻摇下，卷起一圈漩涡，渐渐淡去。他品尝了一小口，看着我。那不是我见过的眼神，这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枫，我爱上你了。
全身一颤，刚刚送来的酒来不及送进口中，举起的酒杯就倒在了桌上。玻璃和原木的撞击声传入耳中了，颜色殷红的酒四处流淌。
我僵直了身体站起来，不解地盯着他。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他是正常人，我不会为了自己逼他和我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就要放弃你的时候，突然这么说？
心在暗自嘲讽，枫你这个白痴，笨蛋，不要再指望他会怎么样，答案在多年前就明了了。没错，他不会爱我，正如不会爱上自己的朋友一样。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是不是谁告诉他什么？无数个念头在打转，嘴却认定他的骗局。
你知道了也不用这么耍我。
我知道什么？
你是个混蛋，扬。
我不知所措地冒出这么一句，慌张地逃了。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我应该调整好了的，一见到他，怎么又乱了呢？
没有看见他追出来，也可能是由于我跑得太快的缘故。疲惫的四肢命令我停在了商场门口，跑不动了。靠在玻璃墙壁上，我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打个赌吧，如果他在如此之大的北京城内找到我，也许我会相信他。
快到一小时，我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抓住，紧紧地束缚在怀中。我在他看不到的那一边笑了，我要相信他，不是吗？他还是，找到我了。想要相信他，我必须先确定真伪。
你追上来做什么？
尽量藏好激动的心情，我用听起来冷冷的声音问他。他的手松了一下，却更快更紧的拥住我。可以感受得到的疼痛，在我，也在他。
不用同情我。
我继续说着。我不要同情、不要亲情甚至不要友情，我要的，如果你不能给，就不再强求。
同情你？
难道不是？是章？或者是别人告诉你的？
枫！
扬强硬地把我的身体转过来面对他，神色凝重。我扭开头，不想让他看出我已经动摇。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别人告诉我的事，我只是想说，我爱你。
骗人......
再说不出什么话，也再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不知因为痛苦、悲伤、委屈、激动还是快乐，眼泪涌到眼眶边缘。再度被扬抱紧，头倚在他的胸口，泪水瞬间绝堤。他捧着我地脸，温柔地抹净眼泪。
我看不清楚，只能凭自己的感受，四片唇的第二次交叠。
枫，相信我。
坚定的话，落在心头。
原来他们没告诉你......
没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
我笑笑，偷偷伸手擦干脸上残余的水分，笑着回过头，挽他来到人不多的地方。
你再说一遍，我就告诉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够了够了，我告诉你哦......
我吐吐舌头，又咬了一下嘴唇，故意低声地说。
我是说，他们没告诉你，我暗......了你那么多年。
什么？
他没听清楚，我也不打算让他听清楚，所以肩膀一耸，装作无辜。
听不清楚也没办法了。
之后认识了他的儿子季，也加入了他们二人的小家庭。
虽然是变质的故事，却又有了美丽的开始。过去的悲伤、不解、迷茫、痛苦统统终结，剩下的是充满幸福的未来。忘记历史，只迎接未来，有我，有扬的未来。时间在变，物质在变，人也在变，唯一不变的，是我们的爱......
--全文完--







终于又有一个完的字样了，写这个比写《我》难多了，我压根就不知道枫的心情，前篇还好，多多少少枫还对我说了一些，后篇本身就是揣测，枫的心理很难理解啊~~~~~~~~再加上《变》看的人明显没有《我》多啊，我都没信心了，儿子老在一边催，想拖也拖不了，就这么草草地交了作业。
另外有兴趣的人有没有发现，章其实也是gay哦，会有的，会有的，面包总会有的，章的故事也会有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小玖赶老婆的生日贺文去也~~~~~~~~~~



玖天岚
2004.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