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劲"
灯光乍亮,晃的我眯起了眼睛,睁开眼睛,见他撅着嘴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气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是我瞎了眼睛,没了耳朵,就光凭他的气息我也不会认错的。不过,这话是不能对他说的,否则,他岂不是更加得意?
他见我不说话,着急得追问着"你怎么知道是我?"
"说嘛"
我看他有些急了,只好说:"有我们白大少爷在家,那个毛贼敢找上门来?他还想不想活了."
我看他仍然疑惑的看着我,忙转移话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小心又失眠。晚饭吃的什么?"我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随口问
正说着灯蔌的灭了,"怎么跳闸了?"黑暗里他温热的手伸了过来
"玉堂,你要赶忙?"
"别说话,闭上眼睛"
"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还闭什么眼睛?"
"不行,闭眼睛"
"好"我只好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好了睁开吧"
"哇!"眼前烛光摇曳,桌子上摆满了碟碟碗碗,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你最爱吃得"他得意的用手指点着
"是你做的?"我抬头不敢置信盯着他
"当然"他微扬着头,那得意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做对了事,正在等大人表扬的孩子。
"可是你怎么学会做这些的?"
他一把将我按在椅子上
"这个还用学?你白爷爷这么聪明做这些不是小菜一碟,平日里不做是怕做习惯了,惯坏你。"
"快吃呀,这是金丝卷挺好吃的。"他夹起一个炸的黄灿灿的金丝卷放在我的碟里。
昏暗烛光下,我看着忙来忙去的他,心里酸酸的,因为只有我知道,玉堂为这桌菜花费了多少心思,他平日了最讨厌做饭了,他说"君子远庖厨。做饭是女人才做的事,他堂堂七尺男儿才不要做这些。"骄傲的他,今日,他竟肯为我下厨,我又怎么能不感动呢?
我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我的身边,柔声道:"别忙了,你也一定没吃饭,快坐下来一起吃吧。"
"为什么想着学做饭?你不是最讨厌进厨房的吗?"
"啊呀,你拿来那么多废话,想做几做呗,你不也天天做?再说,我会做饭也省得你不在家时,总是电话里啰了八唆的在我耳边念经。"
玉堂你还是怕我担心,所以才学会了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还记得那次我们相遇时我问你"会不会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时你斩钉截铁的样子。
"傻看什么"他嗔怪着,可着嗔怪在这样的环境下无异于情人的细语咛喃
"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吃不下"
"怎么?"
"我已经饱了"
"你不是说没来得急吃饭就回来了"
"我是看饱了"
"我这才是用嘴吃的不是看的"
"不是菜"
"不是菜是什么?"他惊讶的望着我
"被某人看饱了"
"真是秀色可餐"
我紧紧拥着他"玉堂"
"厄"他的头埋在我肩上,声音听起来软软的,柔柔的。
"谢谢你"我揉着他柔软的发丝,低声说
"谢我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也许是谢谢你给了我幸福吧"
"你真傻的像郭靖"
"我是郭靖,那你不成了黄蓉了?我想郭靖一样的傻。"
"去,你才是黄蓉"他用力要挣出我的怀抱,我一把揽住他:"黄蓉有什么不好?黄蓉聪明美丽。"
"大哥拜托,她是女人。"他反驳道,停了停,轻声说:"再说你也不是郭靖,郭靖那个大呆瓜怎么赶得上你。"
我们都以为幸福已经牢牢地被我们抓在了手心了,是再也不会逃了,却没想到命运却跟我们开起了玩笑。
玉堂的身体不好,总是胃疼,我以为没什么,毕竟他是那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灵感一来连着几天不吃不睡也是常事。虽然,我们相识后我已经尽量阻止他这种伤身体的工作方式,但,已经伤了的胃是没法恢复了。不过,那时我也仅仅以为他是简单的胃疼,我没想到,我忽略了,忽略了。
说到这,他的语气颤抖了起来,我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下面的一切发生的事情一定曾经另他痛不欲生。
他平缓了一下情绪,接着说:"直到有一天他晕倒在画室里。医生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单独吧我叫了出去"
"是胃癌,已经第四期了,最多还有半年。"医生冷冷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着想一声声闷雷,炸得我头昏眼花。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只觉得窗外那灿灿的阳光一瞬间消失了,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我的腿突然的软了,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我依着墙,滑到身边的椅子上。我无法消化医生的话,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他在说玉堂的了癌症,他想说玉堂快死了,他要告诉我玉堂要离开我。这怎么可能呢?昨天,不,就在今天早上,一切还都好好的。难道我是在做梦?如果是梦,老天爷求你让它快点结束吧,这样的噩梦我今生都不要再做。
快点醒过来,快点。我狠命的拧着自己的胳膊,直到那里的疼痛变为麻木。
"是不是要告诉患者,你们家属自己定。不过,我建议你先别说,一般患者知道自己的了这种病都会崩溃。"
"不。。。这种事情让我怎么跟他说。他是那样热爱着生活,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我怎么忍心告诉他这样残酷的事实。不,我不能说。"我捧住自己的脸,"可是,这种事情要瞒能瞒多久呢?玉堂是那样骄傲的人,如果到万不得已的那天才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先生你还好吧?"我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吓人,我看到小护士吃惊的倒吸了口气。
"我没事。谢谢"我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扶住我,担心的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勉强牵动着自己的嘴角:"不用,我还有事。"
我站稳了,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打气"展昭,展昭,你千万不能乱。你一定要坚持住。玉堂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他。他一定不会被打败的。一定不会的。"
深吸了口气,我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洁白的床单映衬下,他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是白的似雪
"玉堂。"我用连自己都惊讶的镇定语气轻轻唤着,我走到他身边,挽起他露在被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的柔软,只是有一点点的冰,我将他们包在自己的手心里细细的暖着。房间里一时静的只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心跳声。
"昭。"
"别说话,好好休息。"我轻斥着,可是,他如果能听话那也就不是白玉堂了。他不安的扭动着,"我没事,可能是胃痉挛,以前也有过。"
"以前也有过,你为什么不说?"我握着他手的力量加重了。原来今天并不是第一次发作,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为什么没发现呢?
"我说了,你又大惊小怪的。"他满不在乎的说,看着他满脸的不在乎,我的怒火"蹭"的一下子窜了上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你怎么了?"他摇着我的手
"医生说什么了?看你这个样子,不会很严重吧?"他为皱了皱眉头,
"当然不是啦。"我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慌忙辩解着:"医生说你只是胃痉挛。"
"噢"他明显的松了口气,倒在枕头上,轻松的冲我笑着:"那你穷紧张什么?害的我下了一跳,以为自己真那么倒霉得了绝症了。"
"快别胡说"
"嘻嘻~~又不是真的。"他冲我笑着,眼睛弯弯的,鼻子皱皱的,那样子真像个孩子般可爱,
突然,我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我去打点水"我逃也般的离开病房,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在那多呆一分钟。我无法面对他深情的问候,我无法面对他灿烂的笑脸。第一次,我觉得无法面对深爱的他。。。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么?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可以化疗,可以开刀,一定有办法的。"
"你说的这些都是针对中早期患者的治疗方法,但倒现在已经没什么有效的方法了。我们能做得只是尽量延长他的生命,减轻他的痛苦。"一次次的满怀希望,一次次的彻底破灭。我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不知道。
"不许吃这个。"
"为什么?"
"就是不许吃。"
"这是什么药?"
"养胃的。"
"这是什么?我不吃"
"一定要吃"
"我不吃"
"玉堂。。。"
"我说过不吃"
。。。。
每天,每天。。。
"咣当"我盯着地上粉身碎骨的中药锅觉得自己也像他一样的碎了。
"展昭你给我说清楚。我究竟怎么了?你不说我是不会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蓦的转过头,逼视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我说
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冷得像冰,连那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都被冰封住,射出冷冷的光。
"对不起玉堂。"
"没什么对不起。今天我只要知道我该知道的一切。"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太了解他,今天一切都无法挽回
"昭,你说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坚持的住"他突然的软了下来,那眼中的冰山,渐渐被柔情融化
"玉堂,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么?"
"我相信你。"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不是胃痉挛,你的得是胃癌。"我终于说出了,这个我做梦都不愿梦到的字
他明亮的眼睛闪了闪,但是并没有惊慌,也没有意外,反倒轻轻的笑了
"玉堂。"我被他的反映惊呆了
"傻昭,你以为我是傻的么?你这些天逼我吃的那些药,灌我喝的那些汤,我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他依然微微笑着,只是笑得有些凄然不复当初的明丽
"玉堂,你要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我们一起来创造这个奇迹好么?"我一把将他揽在怀里,紧紧的楼着,紧紧的,全部像只要这样搂着,这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生命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他也紧紧的楼这我低声在我耳边保证:"我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定会的。昭,我不会放弃的。"
原来,我并不知道爱都带给人些什么,但是从玉堂身上,我知道了爱除了带给人醉人的甜蜜,还会给人面对艰难时的无比勇气。治疗是漫长而又艰苦的,在这条路上没有我陪伴,只有他自己独自去面对。在这种时候,我养成了个习惯"永远保持良好的状态",我不知道自己是假装的还是确信他的状态确实如此。谎言成了事实,并不是地的确确的事实,当唯有它才能支持你每一天。
化疗开始了,几周后,他的疼痛减少了,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又一次去复查后,我对检查结果没有丝毫的准备"情况很不错,肿瘤在消失。"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难道是真的么?我的玉堂不回再离开了么?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该相信什么,我只知道,街上阳光很好,梧桐叶子碧绿浓郁,而那灿烂阳光,像极了玉堂脸上的微笑。
他又继续开始准备他一早就要开的画展忙碌,而我也要为升职考试做准备。我们互相打赌,看谁能先一部实现自己的目标。那段时间我们都很忙碌,但是,很充实,很快乐。
每天,我都会早早起来熬好滋补的汤水,而后在他"你是故意要把我变成胖子"的诅咒声里给他灌下。其实,我是真的很想把他变成胖子,可是无论我怎么拼命补他,他还是老样子。有时,我都恨得牙痒痒"想减肥的那些女士们,看到你这个样子非气吐血不可",而每当他听了这话,就扬扬得意的说:"别拿人家做引子,是你自己妒忌吧?嫉妒白爷爷天生丽质,怎么吃都不会胖。"而被堵得无话可说,而又气不过的我,就只好枉做小人,一把抓过他,用实际相动来堵住他的嘴。
画展如期举行了,不出所料,鲜花无数,掌声无数,簇拥着无数。他被追随者们簇拥着,追逐着,他浑身散发着朝阳的气息。我远远的躲在一边,让他独自享受他应得的成功,只是偶尔和他互换一下欣慰的眼神。
玉堂对印象画派大师莫奈极其推崇,他的画也多是光影之于风景。他对色彩,光影非常的专注,运用非常的大胆。他的画充满了光线、色彩、运动交织的充沛活力。
他曾这样对我说"我像小鸟鸣啭一样作画",在他看来,发乎自然是真正印象派画家的必备素质,而他对大自然中稍纵即逝的瞬间捕捉的能力这一点上,绝对是个天才。就像我眼前的这幅《海》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大海退潮那一瞬间,阳光,海水,海风之间的细微变化。我正看得入神,一阵小小的骚动从那面传来,我侧头看,原来是几个记者在围着他做访问。
"这回算是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了呢。"我心里暗暗笑着,慢慢的我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勉强。
我的心里"咯楞"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我奋力挤过人群,来到他的身边"怎么了玉堂?"
他微凉的手一下子抓紧了我,低声说:"我有点儿不舒服。"我的心突突的跳着,紧紧的搀住他的胳膊,半搂半抱的将他架出了大厅,我把他扶到外面的椅子上,焦急的问:"怎么样玉堂?很疼么?"
"还好啦。呵呵。。。你的,你的脸色比我还。。。还吓人"他从着我笑,可是刚笑了一半就被那剧烈的疼痛打断了
"我们去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了,毫无意外的,肿瘤扩散了,再也不要期待奇迹的出现。
生命像云母般脆弱,在半空中飞舞。
玉堂很少说他的感受,他再不问关于他病情的事,我也学会了不再问他"你感觉怎么样"之类的问题。我们只是相依相偎的过好每一天。他是活泼好动的,就是现在他也不安于把自己囚在屋子里,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只要天气好,他身体又许可,我们就出外散步。每次出门我都不去扶他,因为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帮助他。尽管如此,我的手总是在他胳膊一英寸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但我知道他已经离我们不远了。我不顾他的反对,请了长假陪他。我热爱我的工作,但是工作和他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我用来工作的时间还有几十年,而他却要离开了。
还记得那天傍晚回家,推开房门,我愣住了。他静静的坐在夕阳的余辉中,微微仰着头,半阖着眼睛,落日余辉轻柔的洒满他的全身,把他染成高贵温暖的金色,他看起来,是那么祥和,那么宁静。
"宁静"想到这个词,我的鼻子不禁有些发酸,玉堂是不该属于宁静的,他是阳光灿烂的,他是朝气蓬勃的。
我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手臂轻松的圈在一起,他瘦弱的让我心惊,停了一下,我不动声色的问:"怎么起来了?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