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枫————妮可狗Nico

那人耐心的拍击我背部，我抬头，看到满脸是泪的沉烨枫，他像受惊过度的孩子，紧紧抱住我的头，不停的说，幸好没事...幸好又赶上了...
我从来没看过他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更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反搂烨枫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做好一阵的喘息，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安慰似的说，烨枫别担心，我没怎么样，不要怕。
烨枫脸上晶亮的泪水，就跟那天野餐时他坐在枫树下的景色般，令我着迷，拉低他头，我忍不住轻吻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逐渐靠近，烨枫睁大眼睛把我推开，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幸好又赶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坐在池畔，仔细咀嚼它的意思，或许小马和牛牛晓得些什么，毕竟，他们能偷看月下老人的日记，应非等闲之辈。

9.

一堆零食、汽水摊在桌上，本人无所不用其及，包括当马背着两小家伙满地爬，累的我差点岔气，当我提及烨枫那件事情他们便一股脑装傻，实在是...死小孩！
最后牛牛突然说：「小晰葛格阿~我带你去逛地府好不好？很好玩的喔！！」
我满脸黑线，马上联想到以前看过的十八地狱受难图。
小马动作倒是快，两指夹着不知何时变出的叶子，往我眼上一画，顿时四周一片漆黑，左右手被牵引着，脚像踏在浮云上，几秒钟的时间，听牛牛说到，注意着点可以开眼了，视线便清晰光明起来。
一道峗峨的大门矗立眼前，小马飘向青面獠牙的铜环，扣了扣，门扇咿呀的打开，里面阴森森，地上有类似干冰的东西不断涌出，头顶阵阵雷声，果然跟我想象中的地府，一、模、一、样。
牛牛径自拉我往里头走，感觉像自己在超大的鬼屋里，我们进入一个爬满藤蔓的生锈巨笼，接着巨笼迅速往下移动。
「欢迎光临十八层地狱~」小马说。

我既好奇又戒慎，四处观望。
一个胸前挂"役"的小鬼，过来向我们敬礼，我瞧见他身后一排面黄饥瘦的鬼魂，摇摇晃晃排队等上刀山，心中不禁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啥缺德事，汗一边大颗大颗的掉落。
牛牛从小马怀中掏出一条花花小手帕替我拭汗，笑咪咪说别怕，啪的弹下手指，顿时什么恶鬼刀山全不见，眼前是坛木地板，穿着白长衫的人群在走动，古色古香的摆设，仿佛身在前朝。
张大嘴吧，原来地府还可以换背景的喔？
突然小马捉住我左手，飞往旁边等人高的青龙大缸里伸，哇哇~真是舒服，还有气泡按摩呢！我舒服的叹气问：「这也有按摩浴缸阿？真棒！叫什么呢？」
小马露出诡异的微笑说，「专门炸鬼的油锅。」
阿阿阿阿~~~~~~~~~~~~~~~~~~~~我发出凄惨尖叫，你你你你你...死小鬼
牛牛过来摸我头：「小晰葛格别怕，真的是按摩浴缸啦~平时顺便当油锅而已。」
-_-地府经费不足吗？
「呵呵...所见非真，所听非实，心思所致阿...」清昂的声音，不知何时冒出个银发少年，凤目娥眉，手执大毫，有饱读诗书的气质，他是文判吧！
见我疑惑的眼神，牛牛解释，「他是说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实，一切都自己想象造成的幻影，刚刚小晰葛格一定觉得地府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吧！」
「所以什么刀山油锅都是人们自己心里幻想的啰！」我说。
「是罪恶感，要说业障也行，人死后总会自省，地府只是个空间，让人藉由处罚自己达到净化的效果，最后才能喝孟婆汤转世投胎。」文判坐在缸边踢水回答我。

「白轩~不要偷懒，终于抓到你啦！！」突然一个鳞甲虎靴的挺拔男子，气急败坏从巨笼跨出往我们方向奔走。
文判收腿起身，月牙色的袖子挥动，数十只雪身红嘴鸟儿冲向挺拔男子，挺拔男子大手一挡吶喊：「不要把工作都丢给我~~~~~~~~~~~~~~~」
牛牛一副怜悯的表情，两手摊开耸耸肩说，「哀哀...白轩老是不务正业，可怜的黑麒明明是武判还要替他批文书，今天又要加班啰！！」
几秒钟的时间，白轩黑麒全都消失了。

我探头看刚刚白轩停留的位置，开满了小白花。
咦？怎么地上一本书册？我好奇的捡起，怪怪低，竟然是生死簿。
秉持好奇第一的小晰我忍不住偷翻，里头有书签勒，顺翻到那一页，竟发现角落有明显朱砂批判的红字。

"泄天机，逆天命，减寿五年，秋初拘提"
这行字，写在沉烨枫的名下。

10.

"泄天机，逆天命，减寿五年，秋初拘提"

这几个字重重的打在心头，手一塞我把生死簿藏在衣服里，脑子乱哄哄的，牛牛小马接下来的东扯西扯，全进不去耳里。
「阎王殿到了！」牛牛用力扯裤管，要我回神。
「贵客既然来了，就请进吧。」精细雕琢的朱门慢慢打开，第一眼便瞧见摆满竹简的玉石桌，却没见着刚才说话的主人。
忽然有人拍我肩头，回头是个青衣女子，递杯清茶，她并不说话，只比个请坐的手势，沉默几分钟后，我忍不住自言自语，「她该不会是阎王？阎王是女的？」
女子眨眨美眸，示意我看墙上那幅画，画中有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竟然对我拂拂须点头，同时把手中酒杯往我这扔,为了闪避杯子，我一后退便跌撞到某个人胸膛，下意识以为是刚刚的女孩子，结果是个唐装束发的文静男子，他微微颔首道：「我是阎王。」
胡涂啦！！阎王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文静男子呵呵笑，「白轩不是告诉你了，所见非真，所听非实。我可以有千千万万的面孔，一切但凭心生。」

赫！你连白轩说什么都知道？那也应该晓得烨枫他...

阎王坐在玉石桌上，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小貂用手指逗弄，而我正思考该不该问。
「小晰，想问便问吧！憋在心中可不好受喔~不过...有些事不知道总是好的。清楚真相会让你失去某些东西。」他说。
「我顾不了了，请你告诉我吧！」
「生死簿先还来！听好，今日所见所闻绝对不能泄漏，违者必遭严处。沉烨枫折寿是因为怂恿小马他们偷看姻缘书及生死簿，提前时间让徐枫颖与你有交集又帮你度过种种劫数，所以折寿五年，按日期秋初他就会到这儿报到。」
「他...真的很舍不得徐枫颖吧！为了她还要保护我。」我很不是滋味的说。
我们两个月的相处，多半是围绕徐枫颖打转，我跟她讲话时烨枫也是默默看着，想到他眼里流露的寂寞哀伤都是她的，我就异常失落，而且总觉得不对劲，我到底怎么了？
「烨枫说什么你都信，所见非真，所听非实，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阎王突然把话题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说了让我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自己问他个明白吧！」
阎王丢下这句话，便化作一道清风离去。

11.

我没把事情告诉小马跟牛牛，自从地府回来，一连几天大家怎么都找不到烨枫，我急了，常去的地方都寻遍，最后牛牛建议去以前那家医院找找，于是我再度踏进当初相遇的地方。
不过，我的目的是安养病房－烨枫他，肉体所长期躺卧的宁静世界。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走动。
走向雪白的病床，烨枫就躺在床上。我抚摸着他太久没晒太阳而过度苍白的脸庞，
因为循环不好，脸已经有点浮肿，不过依然清俊。帮他捞起垂落的头发，我坐在椅子上仔细的观察他每一吋，认识烨枫到现在，我从没机会这么接近他。
虽然他嘴里老说跟徐枫颖有缘，但是比较起来，我对烨枫更有感觉。

难不成我早已深深被他吸引？

他温暖的微笑，他静静看着我跟俩小家伙打闹，他常常流露出的寂寞，他干净的样子，他的一切...脑海中回想着，才发现自己的眼神总是追随他。
我...我好想见他一面，我要那个会说会笑会哭的他。
我喜欢烨枫。

我在病房中，痴痴的待坐。
窗外阳光普照，蓝天绿地，还能听到人们的嘻闹声，明明是在同一个空间里，陪伴烨枫身上的，却是鼻管及维生机器。
不经意的撇向矮柜，上面摆很多药物、照片...等等，或许是烨枫的家人放的，有本绿色的画册特别显眼，拿起来翻翻，发现烨枫非常喜欢画某个人，什么表情动作都有，但这个人并不是徐枫颖。
是我。
我第一次遇到烨枫，是两个月前在医院里阿？可是画里标注的日期是很久以前。
「你起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好？」我偷偷亲他，希望能像童话故事中，唤醒沉睡的人。
等累了迷迷糊糊便睡着，直到有只手轻轻的触碰叫醒我。

「你怎么会到这来呢？」烨枫真的出现了，在我面前问到。
我突然跳起来用力抱他说：「你跑哪去？我好几天找不到你只好上医院阿！」
烨枫笑出声，「想我喔？怎么像大狗看人就扑过来！」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不要再骗我啦！我们以前就认识对不对？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烨枫听到我说的话，脸色顿时变的苍白，很勉强的说：「不要胡思乱想。你不相信我吗？」
我拿起画册，无奈的求他说出真相，激动的眼光都红了。

他只是不断的矢口否认，我们大声的争执。

两个正在僵持不下时，小马抱着哭的淅沥花啦的牛牛从墙壁穿透进来，牛牛抽噎到：「葛格你们不要生气，牛牛都听到了。人家不喜欢吵架，烨枫葛格你再不说就没时间了...他...」
「不准说！」烨枫瞪大眼睛命令牛牛。
我摇晃牛牛小小的肩膀哀求，「小晰葛格拜托你，说吧...」
「你以前跟烨枫葛格在一起，可是后来烨枫葛格变成植物人，灵魂出窍认识了我们，就要求施法消除你对他的记忆，还暗中保护你那次车祸不受重伤，我偷看姻缘书知道你跟枫颖姊姊将来有缘，烨枫葛格就说要凑合你跟她...」
我跌坐在地上，觉得自己要疯了，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烨枫会觉得眼熟？为什么我会失落？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原来...
「小晰，不要哭...不要哭」烨枫抱着我的头，抹着我的泪水。
「你原本还可以多活五年阿...五年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还可以..」我话已经哽咽的说不清。
「变成植物人，再多几年都一样，不如早点解脱，让我父母轻松点，也让你早点幸福。你就是因为我发烧赶来医院才发生车祸，幸好我偷看生死簿，及时救你而且消除了记忆，虽然现在功亏一匮。小晰你听我说，徐枫颖真的是不错的女孩...」
「她根本就不是你女朋友，是个幌子嗄？我们的感情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阿！！」我大声嘶吼。
声音惊动外头的医生护士，我马上被请出医院。

「我想要我们继续在一起阿，烨枫！」我祈求着。

12.

死死的扣住烨枫的手腕，怕他消失，这次我一定要紧紧抓住烨枫，不要再让他离开我。
「你休想把我推给别人！算我求你...」我认真的告诉烨枫，提起与他交握的手，轻轻的吻着。
「哀！该拿你怎么办呢？」烨枫叹口气抱我，眼神充满忧伤。
他不知道我心里已经计划好要再去一次地府延长他的寿命，牛牛跟小马在我的坚持下，已经恢复了消除的记忆。
为了瞒着烨枫，借故要他回去看父母，以方便行事。

一下地府，我马上跑去找白轩，生死簿在他手里，现在我只能窜改生死簿，即使希望微薄。
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白轩坐在池塘边踢水，地上开满白色小花，虽然与他交谈不多，我对他的印象却很好。
牛牛和小马先过去引开白轩的注意力，三个人玩水玩的满身湿答答，没一会白轩便把外层罩衫脱下披一边，生死簿也顺手摆隔壁，我虎视眈眈的盯着，趁他不注意摸走，迅速翻到烨枫的名下涂改，不料，手中的朱砂笔竟写不出半个字。
「别再费力了！生死簿除非我亲手执笔，否则就连阎王都无法更改。」就在我急的快没命的时候，白轩不知何时已站在我面前，手撘胸前噙笑看着。
「我...我」满头大汗，当场被发现，我话都说不清。
白轩抽走生死簿，「生死有命，我不能延长烨枫的阳寿，只能给你这个。」说着他给我一道符及白珠。
「烨枫到地府报到的时间是九月九日子时，小马到时会帮你开眼，记着，你要在医院守住烨枫的肉体，子时前一刻他将魂归肉体，当黑白无常要勾走他的那一刻烧掉这张符并赶快带走烨枫的魂跟肉体，只要魂魄附在白珠上吞下，烨枫就会清醒，我顶多能做到这样，以后你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谢谢你！」我对他点点头，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
「好好珍惜你们的感情...真是三世纠缠。」临走前他感叹的提醒我，不过后面那句不太懂...

回到医院，我兴奋的告诉烨枫。
「这么危险万一你出事怎么办？我不答应！」相对于我的兴奋，烨枫反而生气而且不愿意做。
「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们要继续在一起。不是说好要一起捡每年最美的枫叶吗？」我拥着烨枫，摸他滑顺的头发，脸埋在颈窝慢慢说。
「我好害怕，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会内咎一辈子！」他红着眼框。
「不要想了...去海边走走好不好？我们好久没约会。」
牵着烨枫，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13.

浪潮拍打沿岸，发出扑呼...扑呼的声音，正是夕阳西下时，地面海面被染的一片橘红，湿暖海风把头发吹的飞扬起，我们沿海堤走着，许多下午出来散步的人们正悠闲的谈笑，还有卖冰淇淋的伯伯按"把ㄅㄨ"吆喝叫卖，热闹的气氛围绕我跟烨枫，烨枫笑的很开心，脸上红扑扑的，我忍不住用力亲了一下眼前的红苹果。
「你知道吗？自从变成植物人以后，我才知道能跑能动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就连跟你牵手散步，都是奢侈的享受。」
「这么喜欢牵手？我以后天天牵你别嫌烦吶！」
只是一句糗他的话，烨枫却认真的摇摇头说，「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
「会的。」我轻吻他的额头，脸颊，嘴唇，脖子，把他围绕在我的臂膀里。
「我的城堡只有这么大，不过你可以安心的待到长满皱纹变成老头子，我唯一的房客大人！」
「那要不要付房租阿？」烨枫扳着我的脸问到。
「恩恩...我要这样那样@#$%可以吗？」(省略3650个不宜儿童的文字)
刚刚已经被海风吹的乱翘的头发，这下马上被我亲爱的房客大人伺候成刮过十级台风的鸟窝。
烨枫，我掌心里最美最珍惜的一片枫叶，我永远在城堡守候你。

14.

拘提的日子渐渐逼近，我跟烨枫绝口不提这事，心里却都很紧张，我已经在心里排演过千千万万次抢走烨枫的过程，牛牛跟小马本来很爱腻着我们，这几天也都乖乖回地府替我们探查情况。

我异常躁郁，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表，因为今天就是决定的日子，烨枫安抚拍打着我后背。
「小晰，有件事情我要先说，无论今天成不成功，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我对不起你妈妈，她就你一个儿子，却冒险为我...」
「别担心她会理解的，妈也希望我幸福，我已经留封信给她解释。」其实我心里知道对不起老妈，不过除了这么做我不晓得还能怎么办。小马跟牛牛随后出现在医院跟我们会面，大家屏息等待，每分每秒像几世纪这么长，压的人喘不过气。

"撘..撘..撘.."走道上时钟的秒针指向12，"铃哗铃哗~蹬蹬..."锁链碰撞伴随沉重的脚步声进入病房，我虽然被开眼却没见到黑白无常，让我既无奈又心急，烨枫见状想握住我的手，不料他忽然被一股力量强行拉入病房中。
牛牛比个手势，抓准时间我们冲进病房，此时黑无常的锁链已经套上烨枫的颈脖。「看剑！」小马大叫并竖起双指，一道青光从他背后化作利刃飞去，锁链应声落地，白轩嘱咐要烧掉的符变成只大鸢抓着我们冲破医院玻璃飞向高空，抱紧怀里毯子裹着的烨枫肉体，我小心翼翼把已经附着灵魂的白珠放近他嘴里，一阵天摇地动，大鸢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我们从高空重重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