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尚云七

救生~~1

"还没睡？"安臣端了一杯水走到我身后。
"嗯。这个程序还需要修改。"客户突然提出变更要求，我只有熬夜赶它。"你明天不是要出差？快去睡。"堂堂经理要是迟到可就丢人了。
"你不在旁边我睡不着。"他连椅子一起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支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吐在我的颈边，有点痒。
"那这几年出差怎么不见你困死？赶快给我睡觉去。"我伸手推他。
"真无情，我明天就出差了，你也不多陪陪我。"他咕哝着松开搂着我的手。
"再不睡天都亮了，你想顶着黑眼圈见人？"我无奈地摇头。平日里明明很成熟，怎么一到出差前后就跟个大孩子似的。一米八的个子却像狗一样围着我转。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他吻吻我的额角，转身出了书房。
早点睡？我也想，但前提得是先把工作完成，明天就得交，真头疼！

"怎么起的这么早？"被香味引诱起来的懒虫跟在我身后乱转，还时不时的偷个香。
"什么起的早，我是压根就没睡。去！告诉你多少次了，我做饭时别进来，上次烫伤的事忘了不成！"老学不乖，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饿了。"他不满地在我身后嚷嚷。
"这不正在做。"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兴奋地从身后抱住我。
"干吗！"我吓一跳。
"吃饭！"伴着他的回答我的颈边落下无数个碎吻。
"你不是要出差？时间来不及了，别闹了！"我笑着拿胳臂挡他的狼吻。
"不吃早餐了。"他伸手关了火，将我转过去面对他。狡猾的双手滑进我的T恤。
"你不正在吃！"我哭笑不得。
"对！所以不要打扰我，让我把美食吞进肚里，不然真的会迟到。"他邪气地笑着封上我的嘴，趁我意乱情迷之际抱起我走向卧室。

"我走了，好好休息，我会给你打电话。"他依依不舍地亲亲我才肯走。
目送他走出房间，抬头看看表，才9点，离下午1点的交货时间还早，我决定睡一会儿。
只是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折腾半天，越躺越精神，最后索性起来把早饭吃了，省得等他回来又唠叨地说我不好好吃饭，瘦得皮包骨。
其实没他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叫外卖又太难吃，再加上自己有时也不饿，所以不知不觉省下不少粮食。
对了，这次出差时间好像很长，要一个月......

"很好！真是太好了！不愧是首屈一指的设计师！"对方对我设计的程序相当满意，握着我的手连连称赞。
"哪里，您过奖。"我也抱以职业性的笑容客套几句。心里却暗想，如果你不临时更改设计，我也会像现在这样感谢你。
"行啊，首席的位置做的更稳了！"等客户走后，高夏向我挤挤眼。
"你要愿意的话我们换。"我顶着熬了半个月的黑眼圈冲他冷笑。
"别！我放你一个月的假，和你家那个相亲相爱去吧。"他摆摆手，一脸的敬谢不敏。
"你把假期给我留着，过阵子再跟你讨。"安臣不在家，我要这么长的假期干什么。
"他又出差了？"
"嗯。"
"多久？"
"一个月。"
"那正好！你去找他，给他个惊喜！"
"他是去办公，我跟去算什么！"还不笑死人！
"就当度蜜月了。"他接的倒快。
"这几天丽姐没对你教育教育？"怎么娶了老婆反倒肆无忌惮了。
"怕了你还不成！这年月老板可真不好当，居然要被员工欺负。"他假装苦命地叹口气。
"那你大可不用我这种欺负老板的员工。"我好笑地看着他。
"嘿嘿！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忙！我走了。"他干笑两声，接着忙不迭地开门出去。
结果不到五秒锺，他又开门进来。"不对啊！这是我的办公室。"
"哈哈哈~~~~~~~~"我忍不住地笑出声。怪不得当年他和安臣并称学院双宝，原来如此！
2
"铃~~~~~~~"
"喂？"
"荣，有没有好好吃饭？"那边照常响起安臣低沈的嗓音。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与其担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你那边现在是半夜吧？白天那么忙，晚上又不好好休息，等回来非让你过秤不可！"
"什么叫过秤！我又不是猪！"他在那边笑着抗议。
"要是不想回来被我当猪喂，就给我好好休息！"要是一个月都这样不病了才怪！
"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经常这样，而且熬的比我凶。"小子，竟敢反驳我！
"上诉驳回！从明天开始，不许你再熬夜打电话给我，打了我也不接。"
"不要！"他开始哀号。"白天太忙了，我没空打，晚上再不让我打，我一定会得相思病！"
"......那换个时间，你早上打。"
"不行！那不就换成你熬夜！"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的职业很自由，白天睡也可以。"只要按时完成工作，高夏对于上班的时间和地点等问题都很宽容。
"还是不行......"
"没得商量，要么你早上打来，要么就别打了。"一天到晚忙的跟个超人似的还敢担心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状况。
"......那我尽量少打给你。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多注意身体。"他终不再坚持。
"彼此彼此，不想回来被我当填鸭就老实吃饭。"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挑食。
"怎么一会的功夫，我就升级当填鸭了？"他笑问。
"所以说......"
"要老实吃饭，好好休息对不对？平常总说我罗嗦，我看你比我还唠叨！"
才一个星期不见，可我真的有些想他了......

"你最近怎么了，进度突飞猛进的，这个又不急，不用熬夜做。"高夏一脸担忧地看我。
"早点赶出来还不好。"
"好是好，可你也不用太拼命，不然等安臣回家非劈了我不可。"
"知道了。"你当我愿意这么卖命，如果你天天晚上不睡觉，说不定进度比我还快。
"行了，今天给你一天假，回家补眠去。"一旁的丽姐说道。
"不用。"回去也不一定能睡着。
"听我的。不管你是吃药还是想别的办法，务必把你那对媲美熊猫的眼睛给我恢复正常，再这样下去人怎么受得了！"丽姐看不过的发话。
"对，听我老婆的肯定没错！"高夏在旁附议。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本想带点工作回家，可丽姐和高夏把我连推再拉的赶出办公室，硬是什么都没让我带。
没辙了，回到家什么事都没有，只有躺下睡觉。也许是身体已经超负荷了，我难得的一天好眠，一睁眼已经晚上11点多了。
刚睡醒，一点也不饿，想了一下，我拿起电话。
"喂？"那边响起的是个甜美的女声。
"不好意思，打错电话了。"我连忙道歉，撂下电话，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打了无数次的电话也有拨错号的时候。
拿起电话，又重拨了一次。
"喂？"又是刚才那个女子。
"......请问安臣在吗？"
"哦，稍等。"
"喂？"没错，是他的声音。"我是安臣，哪位？"
"是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荣？！是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他似乎相当惊讶。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以前都是他打给我，现在换我打给他就这么奇怪？
"当然不是！只是接到你的电话太意外，以为你有什么事。"
"有点想你算不算有事？"是不是以前我的的忍耐让他以为我太冷静？
"当然算！而且是头等大事！"他万分惊喜地道。"一直担心你睡不好才忍了一星期，早知道就不忍了。"
"行了，少贫嘴。对了，你怎么让女孩子帮你接电话，害我以为打错电话。"糗大了。
"你说宝妮？她是董事长的女儿，这次跟来散心，虽说有先天心脏病，不能太劳累，不过她倒玩儿的挺疯，让我整天提心吊胆。"
"你倒好，陪美女玩的挺开心？"我笑着揶揄。
"亲爱的，你可不要吃醋，我的心里只有你，别说美女相伴，就是美人在怀，我也不会动心。"他在那边狗腿地深情说道。
"注意形象，别把舌头伸出来，"听他这么说，我的脑中立刻浮现一只忠犬的形象。
"现在不会，不过等见到你后就不一定了。"
"那我拭目以待。"
"荣......"
"嗯？"
"真的很想你，等我回去要好好补偿我。"二十六的人了还跟我撒娇，羞是不羞。
"不是答应把你当填鸭喂吗？还不满意？"我偷笑。
"好！你说的！一定把我喂饱！我这只填鸭可是饿坏了。"他邪邪地笑道。
"我有一个月的假期，看你想怎么喂都行。"我故意略带沙哑地逗他。
"荣，你在点火！"他呼吸有些急促地喊道。
"可惜烧不到我。"我几乎笑出声。这个呆子！
"等我回去饶不了你！"他咬牙切齿。
"那我是不是要先洗干净等你？"
"荣！！！"他狂吼。
"呵呵呵~~~~~~~"
3
自从上次打完电话，好些天没联络到安臣，心里总有些不安，想了又想，便拨了他公司的电话。
"喂？......"
............
"我想请几天假。"
"安臣回来了？"高夏一脸狡猾地笑道。
"......没有。"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丽姐关心地走过来。
"......安臣失踪了。"
"什么？！"高夏和丽姐一起大喊。
"我有整整十天联络不到他，打电话到公司问才知道他失踪了。"
"那你现在想这么办？"丽姐拉着我冰凉的手问。
"回家。"
"需不需要我们陪你"
"......"我缓缓摇头，抽回被温暖些的手，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他们什么也帮不了，我能做的只有回家，等电话，等他。
"让高夏开车送你回去。"丽姐不放心地叮咛。
我没有拒绝地跟着他一路回去。
"我们会天天来看你，如果你在家一定要开门。"临走时高夏嘱咐道。
我坐在电话旁下意识地点点头。
随后整个屋子只剩下我一人，阵阵的冰凉毫不留情地侵袭我，深入我的骨血。
我呆呆地坐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感受不到明暗的变化，更听不见除了电话之外的声音，然而它却一直不曾响过，我几乎怀疑它坏了，我一直盯着它，像被定住一样。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连他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明明那天我们还开心的通过电话，才几天的工夫......
恍惚间好像听到开门声，我缓慢地抬起头。
先看到的是一双满是灰尘的鞋子，然后是黑色的西裤，接着是熟悉的衬衫，再往上，则是一张刻印在我心里的脸庞。
"对不起......对不起......"他看着我，莫名其妙地道歉，英俊的脸满是憔悴。
"......"为什么要道歉？平安归来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为什么还要道歉？我想问，却不敢开口，好怕，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过度思念下的幻影。
"你会不会原谅我？"清瘦的脸上是愧疚。
我点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管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就算全世界都不谅解你，我也不会对你说出任何指责。
"那，我还有没有抱你的资格？"他问的小心翼翼，那神情揪痛了我的心。
我艰难的站起麻木的身子，缓缓张开双手，将他收进怀里。
就算是幻影，就算这样做他会消失，我也不能忍受他悲伤的神情。
"荣，我爱你。"
"我知道。"直到感受他温暖的怀抱，我才敢开口。
"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就让世界在这一刻毁灭。"背后的炙热告诉我，他在哭，而且是很悲痛的那种。
"......"我捧住他的头，闭上眼疯狂的吻他，用尽剩余的力气，燃尽全部的热情，当这一刻是世界末日般的疯癫......

安臣为了处理公司的事早早走了，我所做的还是等待，等他回来为这所有反常的一切做个交代。这一切太不寻常，里面必有事情。
只是我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他，而是幸福破碎的开始。
宝妮，那个他在电话里提到过的女子登门造访。
她的样子很漂亮，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孔诉说着她严重的病情。
"很冒昧地来打扰，请多包涵。"她的眼神明明充满敌意，嘴里却说着客套话，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所谓来着不善，正是如此。
"你和安臣的事我是知道的，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我已经是安臣的人了，希望你不要从中作梗。"她说话真的很直，让我觉得那不是话，而是刀。
而我也真的很厉害，连我都不禁佩服起自己来，我还说得出来话，在我心痛得要窒息时还说得出来反驳的话。"他或许会内疚，但不一定要负责，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他勉强不了你，既然是你自愿的，又何必跑来跟我说这些。"
"是这样没错，但意外的是我怀孕了，我不会打掉，所以你必须退让。"她从包里拿出医院的诊断书。
我们这样的人最怕面对的或许就是一个女人来告诉你，自己怀了你爱人的孩子，对于这种事，我们真的很无力，因为自己所不能给予的就摆在眼前，像无数根针扎在你心里，拔也拔不出来。大多数人都无法自私地让爱人放弃过普通人的生活，包括我。
4
"请你回去吧。"就在我要屈服之前，已有人抢在前面开口。
"安臣？你不是去公司了？"宝妮惊讶地站起身。
"我已经辞职了。"安臣走到我们中间，然后面向宝妮。"你可以控告我，或者是任何惩罚我的办法，但我不会和荣分开，惟独这件事我做不到。"说话间他悄悄拉着我的手，无言地传递着力量，也让我给他勇气。我暗暗回握他，就像我们之前遇到过无数次风雨时那样，为了不分开。
"安臣！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你不想摆脱同性恋的称呼和人们异样的眼光？！"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我从不认为自己不正常，也不想摆脱你所谓的同性恋。宝妮，请你明白，虽然我的爱人是个男人，但我爱他，很爱，无关男女，无关任何原因，为了他，我可以舍弃一起只为跟他相守。"虽然我不知道安臣的表情，但我清楚的看到宝妮唰地白了脸。
"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
"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会伤害你，但那天我将你当成了荣。"安臣很惭愧，我感觉到他强烈的懊悔。
"你明知道我爱你，即使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还是爱着你，放弃了自己的矜持和骄傲，不顾一切地爱你！而你却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宝妮悲痛欲绝地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