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际划过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渐渐地,整个紫苑又归于平静......只有响遏行云的旋律在空中飘荡,不自觉地所有人被它吸引。停下脚下的步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摒住原有的呼吸--忘了怎么了,只是被那声吸引,为眼前的绝美画面所倾倒......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一曲终了,却无人意识到--依旧沉溺于那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中......
"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蓝相国打破了一直继续着的沉寂,赞赏的眼光毫不避讳地投向自己的大女儿和展扬。公爵没有答话,只是把眼光移到了皇帝之位,心中的不安与疑惑越来越大:他究竟是为谁痴迷。
注意到公爵的眼光,从那两人身上移过,微笑地望着公爵:"弗莱特公爵,今日朕可是大开眼界啊。没想到这两琴合奏竟会如此美妙。"继续看向台上两人,"兰妃,改日朕要好好犒赏你,今日你先行退下吧。"
"是。"轻声应答后不再多言即欲回宫。"兰妃娘娘--"被展扬叫住,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回首深深地看了眼他,只有展扬注意到她微微地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未开口那人已在数尺之外。
"天色不早,明日众卿家还要早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群臣一听,纵有千般不舍,亦有万般无奈地谢恩跪安了......
"弗莱特公爵还有这二位,请--"
"那我等就告退了。"制止欲言的洁伦。
望着渐行渐远的众人,紫炀帝笑着对仍愣在在台上的展扬招呼道:"展扬,我们走吧。"
机械地太起头,又低下去,跟在皇帝后面走出了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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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大人,为什么要答应那皇帝让兰恩陪他下棋?我看那皇帝准没安什么好心,我担心兰恩会被他吃了......"
"哈哈......虽然我也觉得有些怪异,不过,紫晶国男风并不盛行,又不是在帝国,这事在这里可不被接受呀。"
"兰恩的魅力是没有人可以抵挡的......环顾帝国中多少人想把兰恩占为己有,不都是些达官显贵?"
"应该不会吧--"公爵的口气已开始动摇,"兰恩并没有反对--"心中转过百种想法,"今日算了,以后再说吧。"说着不再理洁伦的游说,回屋去了。
"表姐,我看算了,兰恩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你何苦抓着不放呢?"米勒在一旁劝说却遭到表姐的白眼,叹口气不再说话,也径自走向自己的暂居处。
"要是能放就好了......放不下了呀!"轻轻地念着,朝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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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华宫内,一个人--形单影只--等待着--随着时间的过去希望一点点破灭--只剩下狼狈的人--带着难以言语的伤痛--
--他会来的!凭着这样的信念他从天黑等到现在。
--他不会来了!宴席早在一更结束,都快三更天了。
--是啊,他不会来了。玉霆真这么告诉自己:自始自终我只是他手中的玩物,新鲜感过去了,也就没有理会的必要了,他又要寻求新的游戏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那么傻!"喊着,揪着心口喊着--这永华宫内没人会理会,声音低了下去,开始啜泣,"明知这只是场梦--梦总有醒的时候,心干吗还要沦陷?等这场梦醒,这被蚕食的心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修复?我真傻,傻得可怜!"难平心中的痛,一个劲冲了出去,不管会不会被人见到,只是想要发泄,回到家,把自己锁在屋内痛哭失声。在这样宁静的夜显得格外刺耳......
(七)
相对于永华宫凄凉的一幕,紫晶殿后皇帝的临时寝宫确是另一番景况。
"展扬,没想到,你居然是圣特洛帝国公爵的孙子。怪不得当时见你就这般冷漠高傲,是有原因的呀。"紫炀帝说着有的没的,目的只是想挑起他说话的欲念。
不负所望展扬开了口,只是--"冷漠高傲?我怎敢在紫晶皇朝至高无上的君主面前这样?冷漠高傲应该是您才被允许的吧。"出口的总是有点讽刺的意味。
紫炀帝不怒反笑:"好了,不说这个了。展扬,上回朕输于你,一直心有不甘,今天我们再来上几局。"
展扬点点头,突然间笑了:"您是赢不了我的。"自信满满的话。
"你笑起来真的很美--不过,我会赢的。咱们走着瞧。"假装没瞧见他气红的脸。
......
"皇上,您还是输了。不来了,好累呀,我要睡了。"说着便要起身。
"等一下!"皇帝拉住了他,"私底下别叫我‘皇上'了,叫我的名字,可好?"
"......这,不好吧?"展扬面有难色。
"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决定了。"
"那你叫什么?不会就是紫炀帝吧?"不是很喜欢拘于礼节的展扬也不再推托。
"当然不是!我叫雷之寒。"说着起身走到案边提笔急书自己的名讳,拿起给展扬看。
"雷之寒?"展扬歪着头看向紫炀帝。
"嗯,你就叫我之寒吧。加个姓显得好生疏。"
"好,那么,之寒,我能睡觉了吗?"不理他的回答迳自躺倒一边睡将开来。
"喂!我还没赢呐!不要睡啦!"......连紫炀帝都讶异自己竟然还会撒娇--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算了。"他摇摇头苦笑了下,在展扬身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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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兰宫。
"羽儿?你怎么来了?"温婉美丽的人些惊诧,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妹妹一直信奉的是能离她多远就多远,最好一辈子没碰上过她,莫非......眉心不由地纠结起来,不过也就一瞬间。
"来看姐姐呀。"欣羽笑嘻嘻地回答,她知道姐姐在众人面前一向装得柔弱不堪,惹人怜爱,所以只要不和她单独相处她就不会有灾难,"哦,我差点忘了。草民蓝欣羽见过兰妃娘娘,愿--"说着便要跪下去。
"得了,得了!心口不一的小家伙!从小到大,你心里不知诅咒了我多少次,你愿我还会有好事?起来吧。"兰妃笑着扶起她,"我刚省过亲,当时你还躲着我,怎么今天又好心来看我啦?我看你是另有目的吧?"纯粹姐妹间调侃的语气。
"姐!"被说中心事的欣羽有些窘迫,女儿态地垂下头,企图掩盖嫣红的脸庞,低声嘟囔着,"知道就好了,干吗要说出来糗我呢?真是个坏心眼的姐姐!"
"对,我是坏心眼的姐姐。"兰妃转身坐回原位,斜睨着眼睛便观察妹妹的神情便说,"我本来还想告诉你,你那好朋友的情况呐!"果然!兰妃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有趣反应。
欣羽立刻抬起头,眼睛闪着光芒、充满期待地看向坐在上位的兰妃:"好姐姐,你就告诉我一点展扬的情况吧!还有他现在住在哪里?我去过驿馆,那里的人说,他们被皇上邀请居住在宫里,所以--"
"所以你就借着看望我的理由,来找你的朋友?"
低下头沉默片刻的欣羽笑着扬起小脸,"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可我也算是看望过姐姐啦!不是吗?这里的都是证人。"
"好啦,别再说胡说八道了。皇上安排他们住在紫玦宫......至于哪个具体位置我就不清楚了。"
"紫玦宫?那个紫玥公主曾经的住所?不是被封了吗?"
"只是封锁了怀玥居而已。"
"这样啊。那我就告退了,兰妃娘娘!"
"行了,走吧。"
......望着妹妹远去的身影,兰妃摇头叹息着--"这是做什么孽啊,老天要捉弄我们两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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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玦宫某个角落,百无聊赖的展扬望着眼前不同于外界冰雪交融的充满绿意的美好景致,眼中却茫然无物,任思绪在异空间飘浮......
"兰恩?"洁伦犹豫地轻声呼唤着他,"兰恩?你怎么了?又神游到哪儿去了?"......瞧着依旧无动于衷不做声的展扬,洁伦叹了口气放弃似地想离开,这时--
"咦--"展扬发出疑惑的声音。
洁伦惊喜地转过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展扬美丽的侧脸:"展扬,你回魂啦?"
"欣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又没来得及告诉她......"不曾理会身旁脸色变得惨淡的洁伦突兀地起身扬扬手,大声呼喊起来:"欣羽--欣羽!我在这里!"
雪茸草中闪动的白色身影顿时停住,慢慢地回首:"啊!展扬!"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激动地向这边跑来,展扬笑着摇头:"还是这样,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庄重都没有。"转身刚想迈开步子前去迎接却差点撞上洁伦,"玫?你怎么在这里?也不出声,吓了我一跳,差点撞上你呢!"抱怨着,感觉有些不对劲,"玫?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关心地搭上她的肩,却被洁伦巧妙地躲开了:"啊,没、没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在干吗......既然有朋友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不等答话转身就走,不一会便消失在展扬的视线里:"她到底怎么了?怎么有些怪怪的?"不过没有深想,谁叫他是个不喜欢多事的懒人呢?瞬间喜笑颜开对着跑来的欣羽说:"别跑了!有点淑女的样子好不好?你怎么会来这里?"
"啊--"还是跑着到达的欣羽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跑到驿馆......找、找你......那里的官差告诉我......你被皇上邀请,住、住在宫里了......"抚着胸顺了顺自己的气息才开口继续道,"于是,我就假借探望我姐姐的理由混进宫来,向我姐打听了你的情况后,这才跑来这里找你的。"
"你姐姐?就是那个兰妃娘娘吧?"
"嗯,没错。你不是在我家见过她吗?别被她那张天使的脸骗了,其实她是个大恶魔!哼--"提起那个自小就喜欢作弄她的姐姐就恨意难平,"也可怜了皇上,居然会做她的丈夫,还对她千般宠爱、万般疼惜的。还不是被她温婉的表面现象所欺骗了?也真是有够笨的!"不理会展扬使劲地眨眼仍想继续终止于一个威严的声音,不,应该说是淹没于那声音中,因为她的两片唇仍不自觉地翻动着。"怎么?朕真有那么笨吗?""皇上!我......"
"皇上......"皇帝摆了下手示意展扬不要开口,厉声对欣羽说:"朕再笨也没有你置喙的份!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礼数观念了,居然公然指责起朕的不是来了!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悔改的。"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展扬一眼,看着他带些怒意的俊美脸颊,怒火更是难以压抑,冷声眯着眼道:"蓝欣羽听旨:从今日起,除非得朕亲口同意不得随意入宫。等你不再是个野丫头,真正有了一个大家闺秀该有样子时,再进宫吧!"
听着这圣旨,两行清泪忍不住划落下来:"臣妾领旨。"心有不忍的展扬刚想开口却被紫炀帝慑人的眼神制止了:"那你还不走?赶快离开这里,出宫去!"噤声不语的欣羽起身偷偷瞥了眼皇帝身后的展扬,犹犹豫豫地缓缓走远。
等到看不到时,展扬目光直直对着雷之寒,厉声责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欣羽身上最可贵的就是不同于那些所谓名门淑女的率真可爱吗?你那么做就是毁了她!"
不理会展扬的声声指控,也不看他满是怒容的脸,只是淡淡地道:"因为朕不想看到你那么开心的笑容不是对我,而是对其他人展现。"
"你--"刚想开口继续说的话被堵在嘴里,发不出半个字,只有转身走人以示抗议了。
望着展扬远走的身影,心中泛起阵阵苦涩--朕到底是怎么了?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从朕口里说出来的吗?
不是因为欣赏才留下他的吗?但朕心情为何好像并非如此?--想着刚才发生的事,紫炀帝茫然地望向远处。
(八)
紫晶殿中一个心烦意乱的人正在批阅着奏章,说是批阅其实也就是扫了一眼写个阅字了事而已,之后便将其往边上一扔,也不管那是什么地方,就是苦了安德泰时不时移动身躯接收着正穿梭飞行于殿中的奏折。苦着一张脸的他不知这皇上又怎么了,但他清楚知道现在绝非询问良机。只有沉默地接受来自皇帝的怒气。
此时,门口探出一只脑袋,直朝他使眼色。安德泰偷偷瞧了眼心不在焉的皇帝,这才小心翼翼地向门口走去。出得门口才轻声呵斥:"什么事?"那小太监害怕地缩了缩肩:"玉世子要求见皇上--""玉世子?"见那小太监点点头便道:"今个皇上心情不好。不是说对所有人都回说皇上今天公事繁忙没空见任何人吗?""奴才,方才这么跟世子说过了,可世子执意要见皇上。劝了半天没用,还说要等到皇上有空见他为止。还有......""还有什么?"安德泰拿出威吓的神情直使得那孩子又缩小了一圈懦懦地开口:"玉世子看上去脸色惨白,像是染了重病在身......却是急切地要见皇上--""他现在人在哪里?"打断继续着的话。"在、在前面的殿门外。"说着手指指前方的宫门,顺着指间望去,安德泰隐隐约约见着一个白色衣衫的纤细身影,摇摇欲坠。点点头:"皇上正烦着,告诉玉世子让他多候一会,奴才会尽量早些令皇上见他的。好好照顾世子,若是世子冷了给找衣服来披着。""是--"瞧着疾步离去复命的小太监,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欲悄悄地闪回皇帝身边,还差几步就要胜利时--"安德泰!你到哪里去了?看,令那么多文件散落一地。"
"吓--皇上!奴才、奴才知罪。奴才这就拣起来。"差点吓破胆的安德泰连忙弯腰拾起奏折蹑手蹑脚地放回桌案。
看着他行动的紫炀帝不悦地问:"刚才上哪儿了?"
"这、皇上......"
"怎么吞吞吐吐的,什么事情?"
见皇帝有发怒的趋势,他连忙跪下去:"皇上,是有人来报。说是玉世子在殿外要求见皇上,都等了几个时辰了......"
"玉霆真?"
"是的,皇上。"
"......让他进来吧。"
"是--奴才这就去请。"
......
"玉霆真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平身吧。安德泰,去门外守着。"
"谢皇上。"
"是。"
待房门关上,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你找朕可有什么事?"口气还算温和。
玉霆真抬头不顾尊卑地看着皇帝:"皇上那日约好,为何不来?"
紫炀帝顿时扬起眉:"怎么?竟然质问朕?好大的胆子!"
"皇上,臣是依约而来。您岂可爽约?"
"......朕有事,不便前来--你不是并不想要这个约定的吗?朕不来,你就可以少受点痛苦,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如此呢?"知是自己有些不对的皇帝,话语显得柔了许多,不似方才严厉。
"......是臣僭越了--请皇上收回当初的成命,皇上想必对臣的身体也厌倦了吧?臣应该没什么能让皇上再继续留恋的本事了......"
"你的意思是要朕放开你,回复你的自由,不再为朕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