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麟调（西荻祸情之二）————zuowei

段延麟看了离修一眼："你先去忙你的吧，离修。我和焰上株香。离修，霄的随侍。"
"是吗？"那就难怪了，举香双手中空合适，依次轻叩自己的心口、唇、鼻尖、额头，举过头顶，最后回到胸前。
凤，我有没有告诉你，大家都很想你哦。
这一次的祈福礼比起昨日要正式的多，也虔诚的多，毕竟昨日里他在想些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是浑浑噩噩。
"延麟，为什么你要给凤供长生灯？他不是已经不在了吗？"轩辕焰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段延麟，长生灯--是供给生者保佑生者安康幸福的。而凤......他已经不在了啊。
"不在？"段延麟眯起眼睛，脑子迅速的开始旋转，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对外一律宣称他是去周游了，所以暂时放开西荻的一切事宜，而三哥......他也很了解霄，所以他知道事实。但是焰，他怎么会知道？"焰，你为什么这么说？"
"延麟给凤供长生灯，是因为延麟也不想承认他已经不在了吧，总觉得他一定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觉得他一定还在自己的身边，总觉得......一回眸一转身还是可以看到凤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还是可以看到他似有若无的笑靥，是这样吗？"他连凤已经去世这个事实都不能接受，又如何接受他是轩辕皇族的事实呢？
"焰，说清楚点，你是不是见过霄？"没有见过的人是不可能如此精确的描绘出霄的特征，还有焰提到他时的眼神，如此的追回和依恋，还有焰曾经说过的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喜欢吃水晶糕的朋友！
有些事情，有些疑问，似乎渐渐的浮出水面，露出了最真实的面目！
推开段延麟，站得远远的，生怕自己待会儿会做出什么，苦涩的笑，此刻的自己竟然连哭也不会了，"延麟......西荻的国主陛下，我的名字是焰，姓氏......轩辕！"
"轩、辕......"这个姓氏是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所以此刻念出来，依然咬牙切齿。依然还记得自己触碰到的那幅冰冷的躯体，那张已经没有了笑容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脸。
真是浓重的恨意呢，即使很轻，自己却依然听得分明，"嗯，没有错，轩辕焰，圣楚皇朝九皇子，也是轩辕燏最疼爱的弟弟！"闭上眼睛，拒绝再看延麟的表情，拒绝再继续自己伤害自己。
轩辕焰！轩辕焰！所以他才有这般的气质、这般的教养？所以才有仲言这般的侍卫，所以昨日他在听到自己身份时才这般失魂落魄？
他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轩辕？！
段延麟转身，大步离开。再不走，他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人，面对这个轩辕燏的弟弟！再不走，他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以至于以后都无法再弥补！
张开眼睛，在听到段延麟离开的声音之后......
破碎的笑声忍不住的逸了出来，祠堂门外，已经找不到段延麟的影子，跌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呵......呵......呵......呵......呵呵......"
"凤......我和延麟究竟是谁错了？如果会有这般的结局，如果你明明知道我会有这般的结局为何不告诉我呢？如果我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误，为什么上天还要让我和延麟认识呢？不知道不就好了吗？啊......"嘶咧的嗓音久久的回荡在祠堂之中，消散不去。
颓丧的用自己的手敲打着大理石，他好想哭，可是真的已经......哭不出来了！
"仲言，你也给凤上株香吧。"浅浅的，对着门外的仲言说道，"可能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为凤上株香吧。"
"殿下......"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回给仲言一个很美丽的笑容，"上完香，我们就回圣楚吧，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绝对不准与皇兄提起，半个字也不可以！"
"是，殿下。"
"那就好了。"他孩子般的摸索着口袋里的蜜饯，塞了一个进嘴里，又拿了一个给仲言，"很甜的，真得很好吃哦！"
蜜饯好甜......可是他的心......却只剩下苦涩！或许以后，他再也尝不到这么好吃的蜜饯了吧，或许以后......他也不会让自己那么伤心了！
就此为止！
我们......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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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轩
"主子主子......"影玄冒冒失失从廊角处就开始大声嚷嚷。
段延麟斜身坐在床边，云淡风清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瞟了影玄一眼，突然觉得他满脸通红很是紧张的模样已经不能再如同往日一样带给自己愉悦的感受了，轻飘飘的一句："怎么了？赶着投胎吗？"
"主子，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他不顾礼节的抓了水就喝，"焰少爷和仲言走了，我想拦住他们，可是离修死活不让我！你快点去追吧。"
果然......走了吗？
合上眼睛，几丝嘲笑，不知道是笑自己的犹豫不决，还是笑轩辕焰的决绝，叹口气，"是朕让离修不必追的。"
"主子？您......是不是和焰少爷闹别扭了啊？这个......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您不是很......"
"轩辕焰！"吐出三个字。
"什么？"影玄还是不明白，主子和焰少爷吵架，怎么又扯到了姓轩辕的人头上去，这个姓氏好像还挺耳熟的。
"焰的全名，轩辕焰！是轩辕燏的弟弟。"为什么会这么巧呢？巧合的让他都措手不及。
"啊！"影玄迅速的收声了，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的站到了一边。轩辕燏，这个圣楚皇朝的荒地，他家主子可是恨不得把人家千刀万剐了呢！
他果然爱得太自信了！
他和焰的将来......该如何呢？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朕要回宫里了，你收拾一下吧。"他需要冷静，需要重新找回自己和焰之间的平衡点。
该放该收......这些都需要好好的思量。
现在冒冒然然的追出去，即使解决了现在的问题，也难保日后不会因为自己的心境而伤到了焰。
虽然现在也已经伤到了......
给一个时间，让自己冷静，也让焰冷静吧......

21.
王历368年
圣楚皇朝，皇宫
刚刚过完元宵佳节，就算是皇宫里，也依然一片欢腾景象。四处都依稀还留着节后的喜庆气氛，偶一回眸，就可以看到老松上尚未摘下的红丝缎。
熄灭了寝宫里的薰香，轩辕焰换了一身象牙色的衣裳，长发做倌。在皇宫里就是这么麻烦，穿个衣服还有内衬里衬，什么都要讲究。
虽然皇兄不会说自己什么，但好歹他也是个王爷，也是个文臣，在宫里行走该有的礼数都要一一做齐，尤其他还是唯一一个至今还住在皇宫里没有外居的皇子，在别人眼中，他是皇兄的心腹，同样的，也是皇族的另一种象征。
无缘无故消失了近三个月，已经让皇兄很头疼了吧，而且他还什么都没有交代。也的确，什么都不能交代。
终于......要春天了呢。
走出自己的寝宫，看到庭院里树上发出的嫩芽，他微微的笑，圣楚的皇都不必别处，虽然有各个季节的特征，却很少下雪，所以他才会这么不习惯别处的寒冷。
"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在皇宫里，一般只有宫人才会穿深蓝色棉布的衣服，这是他们的代表。
轩辕焰凝了凝神，认出了这个小厮是皇兄跟前的人，"起来吧。"多半是皇兄找自己有事吧。
"谢王爷。王爷，皇上有请。"宫人恭恭敬敬地说道，这做奴才的总是要砍主子的身份的，或许昔日焰王爷是老国主最不在乎的儿子，但今时今日，他却是陛下最宠的弟弟。
"本王知道了，你去给皇兄回个话，说我马上就到。"温和的回答，这几日正是春假，故各个官员也算有个休息的时日。只不过，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兄是没有休息的。
不知道......这个时候延麟在做些什么呢？
他是不是也跟皇兄一样，在不停的处理着积留下来的公务？或者跟自己一样，闲信的到处看看，甚至在心里怀念他呢？
苦笑，正正神色，从西荻的九歌一路回来，不觉已经半月有余了吧，时不时的，他都会想起延麟。想起假假的延麟，温柔的延麟，神气的延麟，还有那个时候完全变了脸色的延麟......
痴情几许，相思几寸！
他还想着他啊......

澈泠殿
揉揉眉心，放下手中的奏折，轩辕燏冷漠的看了看走为伺候着的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随飏？"一年难得一次，宫里也难得热闹一回，老是死气沉沉的。
"没有了。"凤随飏站在轩辕燏的左前方，放眼整个圣楚皇朝，也只有身为宰相的他敢对轩辕燏如此无礼！
偏偏，他的无礼还是别人默许的。
"仲言，焰儿这些日子究竟是去了哪里？"他也终于有这个时间管管自己的弟弟了，对于焰，他素来都很放心，自从自己继位之后，焰成熟了很多，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处理政务，都有一个王爷的架势。
但是数月前，他却和自己的侍从仲言突然离开圣楚皇朝，甚至连个原因都没有留下。
"启禀陛下，殿下只是四处走了走看了看。"仲言上前一步，敛眉答道。
挑起浓黑的眉宇，"只是随便的走走看看需要那么急，一声招呼都不打吗？只是随便的走走看看，为何焰儿现在如此失魂落魄？"语调稍稍扬起，并不遮掩他的怒气，"仲言，你最好把一切都告诉朕！"
他是焰的哥哥，这个弟弟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他有几分心思，自己又怎会不知呢？即使现在，他真的已经没有这个心力再管那么多了。
"陛下，微臣是焰殿下的侍卫，听从焰殿下的吩咐。"
"仲言！"轩辕燏瞟眼，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的主子是焰，你再也不用效忠于朕了？"
仲言合眸，如果是别的事情，他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偏偏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凤大人，这将近两年来陛下消瘦了多少？这两年来陛下憔悴了多少？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想劝却也不敢，就怕让陛下再听到凤莫离这三个字，他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陛下会不会崩溃！
"算了，你不愿说，那便罢了。"他抬头，看像宫殿的另一头。轩辕燏站起身，慢慢向前走。
皇兄好瘦啊，自己离开宫里的这段时日正好是年关，"焰参见皇兄。"
"起来吧，我们兄弟之间还需要什么礼数啊。"拉着轩辕焰的手坐了下来，"随飏、仲言，所有的人都先退下吧。"
"臣等（奴才）遵旨。"齐刷刷的，一排人走了出去。
轩辕燏仔细打量自己的弟弟，自从他回来之后，自己还没有好好找他说几句话，莫儿走了之后，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偏偏......自己还是个人啊，他还在乎那些个子民，还在乎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弟弟。
黑眸里一片暗沉，又想起莫儿了......
不如他......月后去一次畑云山吧，就算见不到人了，呼吸一下他从前呆过的地方也是好的。
"外面好玩吗？"微微笑着。
轩辕焰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就知道皇兄是要问自己了，只是......不能说，也不想说，告诉皇兄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无疑是让皇兄再一次怀念凤，也无疑是......让自己再痛上一次，这般的感受，他已经不想再尝了。
虽然时时刻刻都会想起，但这痛远不及完完整整得再回忆一遍。
勉强挂了个笑容，轩辕焰不敢抬头看兄长的眼睛："还不错。我去了不少地方呢，比如说很暖和的拓跋皇朝啊。"皇兄有很多国事要操劳，他不能再让他担心。
"焰，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不能说出来让我知道呢？"轩辕燏轻柔的摸摸轩辕焰的脑袋，"你瘦了，而且看上去很不好。"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轩辕焰鼻头一紧，凤离开之后皇兄变得温柔很多，没有了以前那股狂妄了，那般的温柔让他又想起了延麟，"没什么的，臣弟没什么事情的，皇兄你放心好了。再说了，这世上还有谁敢欺负皇兄的弟弟不成？又不是不要命了！"
"焰！你当真什么都不愿意同我说？"关心，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当然他大可以面前如此背后再找探子去查，只是，既然焰不愿意说，他又能如何强求呢？
摇摇头，笑脸看他，"真的没事啦，皇兄你放心！放心！"
"你啊......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心里搁，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就过来找我吧。"
他现在很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扑到自己的兄长怀里好好的哭诉一番，但是他不能！"嗯，我知道了，皇兄没有什么公务需要我处理吗？"
摇摇头，看焰这模样，把事情交给他，他可不放心。
"陛下！"
轩辕燏刚要说些什么，凤随飏就走了进来，他在轩辕燏耳边附和了几句。
只见得轩辕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冷静的看着焰，"焰儿，你先下去吧，我和随飏有些事情要说。"
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听的吗？如此想着，却也不深究，他没有这个心思去深究，此刻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一个人。
看到轩辕焰退下之后，轩辕燏眯起了狭长的乌眸，"随飏，你再说一遍！"
"陛下，西荻国主段榭黎提出了造访的意向，并且已经动身离开了西荻，往圣楚来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西荻国主？

22.
王历368年
圣楚皇朝，皇都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尽管圣楚皇朝的诸位对于西荻国主的出访有着深深的疑惑，但是西荻国主还是来了，而且比他们预想的更快。
刚结束早朝，就听人加急来报，说人家已经到了东城门。
更奇怪的是，一个国主出访竟然只有不足十人随行，虽然来报的人说礼车丰厚，但轩辕燏的心情依然无法平静。
"陛下，他......嗯，西荻皇朝这次前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的。"前几日听闻了这件事情，骆筠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轩辕燏蹙眉，他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只是......他更以为，西荻的国主与自己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吧，"随飏，你怎么看？"
凤随飏的作风稳重，不似骆筠偶尔的大大咧咧，他的身上，有时候依稀可以看到莫儿的影子。
凤随飏品了口茶："如今怎么看已经不重要了，人都来了，难不成陛下因为对方没有善意就把对方打发回去吗？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臣倒以为他们并没有恶意，西荻国主段榭黎从来就被人认为是精明狡诈之辈，算无遗漏。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来意，但是，以此人的性格、以他对......对臣弟的感情，应该不会违背臣弟从前所说过的话。与此相比，陛下反而有些失了礼数了。臣以为，陛下应该偕同臣等去耀桄门迎接他们。"
思来想去，怎么样都不觉得段榭黎这次的出访是为了追究小离的事情，或许，真的只是一般的国事访问吧。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啊，怎么你之前不说呢？"轩辕燏问着，其实心里也早有了数目。
凤随飏清淡一笑，"遇上了臣弟的事情，不是连陛下也会慌一下吗？又何况是微臣！"
脸色变了变，却又无可奈何，这两年来，随飏是唯一一个毫不避讳在他面前谈起莫儿的人，他看了看骆筠，喜欢上这么个人也算是骆筠的运道了，当然，不是好运。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罢，随朕出去吧。传召鸿胪寺卿、同文寺卿、司宾寺卿速速进宫，与朕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