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姓左。
居然生下来了吗?那个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孩子……
他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时隔多年后回忆仍能让他心头火热的女人。只可惜,他当时爱极了那一身风流的皮肉,却没料到底下埋着的居然是颗纯粹的真心,以至于让事态失了控。自那以后他就没心思玩那种动辄一两年的深情游戏了,觉得明码标价的美人虽然会少些乐趣,但省去了许多麻烦。他心里对那女人的不识相也有些恼怒,才会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几乎将其遗忘。直到看到那些照片……
手机响了一声,是他让人查的资料送到了。他拿起来一目十行地看过,然后对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现在就开过去。”他说,又转头面向寸头:“你那个……刚才那个谁?别动他了,让他折腾去吧。能够折腾出什么局面,我还挺想看看的。”他手指抵在嘴唇上,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妙的滋味,低低地一笑,“性子倒是不怎么像。不知道其他地方……”
片刻后,他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那孩子身体里还流着属于他的一半血,虽然他并不在意子嗣,家里那两个还是为了讨他老子欢心才养的,遇到这种情况,多少也有点下不了口。不过……他感兴趣的,还有另一件事。
——同样面临着爱人背叛的局面,那个女人的小孩,会有什么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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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跟在段晟身边,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感觉到了一道注视的目光。他抬起头,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车子,车窗开着,有个头发剃得很短的男人正靠在车窗边抽烟,眼睛盯在他身上。
那人看了一会就转开了目光,陆攸身上却还留着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毛毛虫爬过了。他转头看向段晟,结果发现段晟不知什么时候把外衣的兜帽戴了起来,阴影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他心中动了动,想起之前曾在段晟背后摸到过、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可能是疤痕的起伏,那很像是经过严格训练得来的强健体格,更重要的是,想起了之前几个世界这家伙做过的事情……他不由有些怀疑:这不会是段晟的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了吧?
不过段晟并不显得紧张,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依旧悠然地往那里走过去了,发觉陆攸脚步停顿落在了后面,又退回来,伸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搂。“我们散步过去吧?只有一点点路。”他说,大概是以为陆攸停下来是身体不舒服,“稍微运动一下,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陆攸心道:也不想想我难受是谁害的?他又往那辆车看了一眼,那个短寸头的男人一支烟抽完,正低头打火点下一支,目光早已从他们身上移开了。他按耐下心中些许预感般的在意感觉,把段晟不老实的手臂从腰间扒拉下来,之后被他顺势牵住了手,觉得这种程度的亲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算过分,也就随他去了。
段晟蹭在他身边,让陆攸想起那种很能给人安全感、凶起来战斗力超高,不过平时散步时总要反过来把主人牵着走的大型犬,有些想笑。他走了一会,那些在酸痛中不住呻|吟抱怨的身体部件果然渐渐地都安静下来,充斥在家里、好像趁他刚才睡着时潜伏进了骨缝的凉意也散去了。他们两人一路上几乎没有对话,只是手指轻轻地勾在一起,身体偶尔会相互触碰,走在人流已渐渐稀落的街道上,安静的气氛却令人觉得很舒服。
只是……段晟好像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
陆攸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又想到了那辆黑车里的寸头男人。但段晟不打算说,他也就没有问。他们散步到了段晟之前去买衣服的那家综合商场,在底楼找到一家快要打烊的日式拉面店,点了两份一样的豚骨叉烧拉面。陆攸从昨晚起只喝了点粥,又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却还是没什么胃口,最后段晟替他解决了一半的面条,还给他一块叉烧和半个溏心蛋,也算是将他喂饱了。
回程的路上没发生什么异常,小区门口的那辆黑色车子也不见了踪影。陆攸这一天差不多一直在睡,现在吃饱后又开始犯困,好像本该有的食欲全部转化成了睡意,好不容易爬完最后一层楼,在门口站着休息了一会,感觉都可以就这么睡着了。不过,在段晟打开家门、拉着他往里走的时候,这点睡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怎么……”陆攸下意识地低声道,随后没有再出声,任凭段晟拉着他走进了屋里。没有开灯,陆攸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在段晟的指引下走得还算平稳。他默默地回忆着段晟家里的格局:餐厅,客厅……段晟停了下来,轻轻推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是到了客厅里的沙发旁边。
陆攸感觉气氛被段晟弄得有点紧张,又随着那只手按在他肩上、安抚性地轻捏了一下而平缓下来。段晟从沙发边离开,接着去了卧室里,隔着墙壁传来了拉门移动和上锁的声音。做完这些后,他再回到客厅,对陆攸轻声说了句“等我回来”,然后就朝门外走去。
陆攸听见关门声,随后从外面被锁上。段晟的脚步声往楼下走去。他被独自留在了黑暗里,心情却像是有所依仗那样地放松了,轻轻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安静地等待起来。
第83章 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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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梁先生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说是“自己去看看”, 让车子带着在楼下转了一圈, 什么都没看到就走了,过后又吩咐他多关注着这里。寸头对这个酒色赌均沾、常常一掷千金, 身份还能给俱乐部保驾护航的大客户十分看重, 换了辆车后亲自过来, 在门口没守多久, 叫来的几个小弟还都在路上没到,就见到目标出现了。
这个叫左念的,之前被周泽尧带去聚会上过, 寸头对男的没兴趣,见到那种一群人围着一个嗡嗡发情的场面就烦,只远远看了几眼就避开了。这一回算是最近距离接触了, 寸头嘴里叼着烟,心里啧了一声:长成这样, 怪不得要被人惦记。看那脸,那腰,那走着走着便亲密地往人身上靠过去的姿态……嗯?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青年并不是独自出来,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人高马大的, 防风衣的兜帽戴了起来, 大晚上出门这幅打扮, 看着有点像是危险人物。不过气场倒是普普通通, 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和目标走在一起,寸头说不定直接就把他忽略过去了。
那种不祥的预感就是在这时候冒出来的,可惜寸头没能及时解读出来。他当时惊讶的还是——不是说对姓周那小子情根深种、言听计从,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吗?那这一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眼瞎了才会信这两人只是熟人朋友,贴在一起那黏糊糊的气氛,就差没当街亲上了。
也许是他盯得太紧,青年若有所觉,转头看了过来,寸头借着低头点烟的动作避开目光,心里已经多了几分揣测:姓周的那个蠢货……不会是他自以为这人爱他爱得要死,其实对方只是在他面前卖乖装纯,他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吧?但那小子讨到的好处、榨出来的钱物又是实实在在的,这就叫寸头也有些想不通了。他在那两个人经过车边时,装作无意地又转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那男人的身影好像有些眼熟。
……难道是哪次聚会上来过的客人?
要是这样,周泽尧可是贪心亏大发了。他将这份鱼饵放了又收,一直只肯给人闻闻香味,满心想着要钓条大的。结果被不知哪条路过的默不作声给衔走了,钩子都空了,他还一无所觉在做美梦呢。
寸头随意地想着,等那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调转车头跟了上去,心底不详的预感却再度加深了一点。或许是他这天命中注定得要倒霉,他确实生出了一点警惕,这点警惕却不够让他立刻跑路。他还在试图想起那男人是谁,去的路上没想起来,等在商场外头的时间里没想起来,回来的路上还是没想来。他都快怀疑那熟悉感不过是错觉了,最后,他总算是想起来了——在车门突然打开,他的下巴挨了一拳、继而用脸砸响了方向盘上喇叭的时候。
喇叭短促地“哔”一声,身材算得上高大健硕的男人眼里金星直冒,拖着两道鼻血,像小鸡仔一样被单手掐着脖子拖出了驾驶室,扔到地上。他之前停车特意停在不引人注意的偏僻角落,这个时候路上本来已经没什么行人,想呼救都引不来关注,接着肚子上被踹了一脚,就更发不出声音来了。他趴在地上,痛快地交代了胃里不久前的晚饭和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午饭,然后连滚带爬地向旁边挪开,险险没被脸朝下踩到自己的呕吐物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