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完本[年下强强]—— by:JAU

作者:JAU  录入:06-30

陶一粟开始思考死亡,对他来说,也许这样是种解脱。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严武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就算怪,又能弥补到哪一步,这件事情,他和严家的认知,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严家长辈的怨恨,像是楔钉,把陶一粟敲在墙上,供严家人来仇恨,在不能手刃仇人之后,唯一可来追究追念追忆的,恶人。而陶一粟呢,他想,自己做人如此,为了证明自己不敏感,一句话便去改变自己,恰恰说明自己敏感,在异国孤立的时候,陶一粟几乎要崩溃,他无法和自己相处,也没办法接受现实,他知道自己被绑架,却无法跟任何人梳理清楚这件事。他受过的教育告诉他无辜之人可得赦,普天崩坏的灵魂均可互相抚解,受难之人可得救赎,人间会有光。
可是他却看不到。
正是在这个时候,陶一粟见到了严梦。
陶一粟因为消极抵抗,受伤不说,严重影响了严武的形象,严文终于正式跟他谈了话。严文不过二十五岁,脸上苦练波澜不惊,通常没什么表情,看人一向冷冰冰,话也极少。陶一粟坐在严文的办公室,跟他相坐沉默。等严文终于处理好手头的事,抬起眼看他,陶一粟已经在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二十分钟,对于训练排满日程的陶一粟来说,简直是度假。
严文点支烟,在烟灰缸里弹两下,咳了一声,吐口痰在垃圾桶里,抬头看陶一粟:“你想死啊。”
陶一粟没说话。
严文吸了一口烟,烟尾端的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起来:“你跟我说的发生在那里的事,如果是假的,你推严武出去,那你是很想活下来。如果是真的,”严文眯着眼睛看他,轻蔑地笑了,“你就更是想活下来。”
陶一粟抬起头看他。
“你也看得出来,我劝你不要再想离开了,你暂时走不了。”严文摁灭了烟,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跟旁边人使了个眼神,那人走过来递来一沓文件,“签了它,你以后为NT效力,给你的酬金跟同级同价。我劝你,既来之,则安之。”
陶一粟看了一眼文件,看到了重点,“三十年”。
陶一36 38 页, 粟摇了摇头,握紧自己的手,他打定主意,无非一死。
“真他妈祸害得长命。” 严文哼了一声,又吐了口痰,瞪着陶一粟,他认为陶一粟在用冒牌严武的身份威胁自己。
陶一粟不发一言,决心叛逆到底,站起身要离开。
他走到门边,听见严文的声音:“丽水真是个好地方啊,我还从来没去过……”
陶一粟心一凉,咬着牙拉开门,不回头地迈出脚步。
陶一粟出门之后,没去拳击场,他自己晃晃悠悠走去了酒店的楼顶,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更矮的建筑,坐在栏杆上吹风,能在某个瞬间让陶一粟想起自己家院子里的香味,大概也是这么个黄昏,或者更晚一点,正是人们归家吃饭的时候。那时候爷爷奶奶会摆张桌子在院子里,炒几个菜放在上面,再每人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稀饭,配上爷爷最爱吃的榨菜。正是这个时候沿街叫卖的小贩骑着小三轮卖馒头和豆沙包,奶奶会给自己一块钱,让去买三个,正好赶上吃饭。
陶一粟坐在栏杆上,什么都没在想,只是觉得累。
身后门响了一声,陶一粟转头看去,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是个混血。她看到这里有人,愣了一下,又继续走过来:“介意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陶一粟摇摇头。
那女人也跨过来坐在栏杆上,跟陶一粟看着同一个方向。她头发刚到肩头,被风吹得往后飘了飘。
女人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在烟盒上敲敲,想了想,递给陶一粟。
陶一粟看了一眼,接过来。
女人给他们两个点上,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人形细微的枝叶末节通通隐匿,不辨眉眼,只剩个轮廓,勾着内心的自我,出来主导。
女人开口问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陶一粟正在跟这支烟作斗争,他发现这支烟头部里面的东西是要咬开的。这是爆珠烟,陶一粟正在学习怎么抽,他刚刚咬开,一股薄荷味直冲脑,刺激得眼睛疼。“哪里?南非,还是就只是这里?”
女人笑了一下,摇摇头:“这里,南非,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女人叼着烟,轻轻晃着腿,手扶着栏杆,仰着头看天空,陶一粟看着她自由不经意的动作,就莫名想伸手去拉,怕她滑落下去,像留不住的蝴蝶一样。
“我也是刚来到这里,这两年我才听说这里。他们告诉我这地方对一部分人来说是人间天堂,用来滋生培养野心和欲望,只要你胆大心狠,什么都能要到,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利。”女人弯着嘴角,“他们不聊这里的时候,那么和善,一聊到这里,就像变了一个人。家里的事,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我有时候会猜,这地方是不是吃人呢?”
陶一粟扭头看她,女人不过十七八,应该是上大学的年龄。
“应该是的,我哥哥不会再回家了。”
陶一粟手里的烟掉下去,他知道女人是谁了。
陶一粟望了一眼下面的灯光,以及浮在脚下的风,闭了闭眼,这也好,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严梦熄灭了烟:“我相信你。”
陶一粟一惊,转头看严梦。严梦的目光停在黑夜中某一处,她说:“人入树林,为取胜,点火制枪,与熊搏斗,与鹰搏斗,要赢过狮子,要打败老虎,才能胜利。可我要不想赢呢?在这树林里,难道就没有手无寸铁的人,伤败打滚的人,支离破碎的人,无家可归的人?他们要怎么办呢?”
严梦看着陶一粟,陶一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悲伤,也不是想通就能好起来。我们家的人似乎有一种驱动力,这种驱动力不仅不鼓励表达情感与脆弱,甚至倾向于惩罚这种行为。大伯会去恨所有人,哥哥会什么都压下来,在这个地方,可能这样处理最有效率吧。” 严梦温柔又悲伤地看着陶一粟,“他们不愿意相信你,这会让他们好过一点。我愿意相信你,因为这会让我好过一点。”
陶一粟小她一岁,低她一头,严梦像个姐姐,看着他的脸,看向另一个人:“你呢,你要怎么做会好过一点呢?”
陶一粟看着严梦的手,放在他旁边,他的手,指间磨出的血泡,好了又磨,磨了又好,不需多久便会化成茧。另一只手白白净净,连深纹都没有,但这个女人说她以后都要在这里。
陶一粟起身站起来,转身下楼。
陶一粟径直去找严文,他一路通行,没有人拦。
严文正在跟别人讲话,听见门响,抬眼看走进来的陶一粟。
“我签。”陶一粟站直,“但是要让我回一趟家。”
严文坐正:“做完头三个任务。”
陶一粟点头:“好。”
陶一粟出门后,旁边的男人看着文件,问严文:“那我还用去丽水吗?”
严文把文件扔进抽屉。
“算了吧。”

第60章 番外:异途

陶一粟正式开始自己的流浪生涯。
他没有定义成绑架,也不愿定义成工作,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他跟着长官去了荷台达。
长官萨利姆,约旦人,三十六岁,父亲是狂热的反巴基斯坦人士,几乎参与了所有对抗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战争。在这种教育背景下长大的萨利姆,自幼怀揣着巨大的民族热情,并急需通过杀戮异教徒来表达热情。但时不与之,等萨利姆准备好上战场,约旦已经逐渐从战争泥沼里迈步了。萨利姆狂热的战争意愿在军队得不到纾解,便摔下帽子离队。他可以选择加入一些游兵组织,那里尽是和他一样充满战争情怀,不愿和解的同胞,或者选择NT递来的橄榄枝。萨利姆最后选了NT,因为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同样是打仗,NT的钱给的多。萨利姆也承认,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在乎民族和国家命运。
萨利姆对陶一粟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带着皇太子,对自己晋升还是加薪都是大有助益,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自己带了个炸/弹,这人要是死在自己这里,NT他是绝对待不下去了。如果陶一粟有心思关心他周围的事,他不难发现,队里其他人对陶一粟的情绪普遍都更不友好,可是陶一粟没那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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