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了,他不会来的!"
"你就这么笃定?看来你在他心里也不值几何嘛,呵呵!"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你的打算。来了就是送死,是你你会来么?"倦怠的抬目远眺,紫宣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否希望墨戎的到来。
那个男人,真的会把自己看得比他的性命与霸权还重吗?
会?不会?
明知不该去希望的,终究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一鼓击下,宣告时刻到来,涟尘挥手示意,立刻有人飞身将捆绑紫宣的石桩移到诛仙台中央。如有感应,台上立刻狂风走石,遮天蔽地。
吸力在紫宣进入台心时徒然大增,体内似乎有什么事物,被缓慢却不停顿的抽离,一丝一屡,渐渐被吸入不远处的深崖。
时刻一分一秒过去,紫宣耳边嗡嗡鸣响,外界的声音已经传不到耳中。视力也开始模糊,看着台边一张张漠然的脸,没来由的一点心酸。
自己死了,原来也是没人难过的。而他--
已经散乱的瞳孔尽力朝远处睇去,白云逍遥,空无一物......
果然还是比不过吧,那些说爱他的话,那些宁愿舍弃性命的话,不过都是塌边的戏语罢了......
罢了罢了,本就要走的,现在死了,也还不迟。是自己想脱离与他的纠缠的,现在,希望终于实现了吧,那他为什么眼角还是湿冷一片?
来生啊,忘情忘爱,忘恩忘义,不求踏足红尘,就在冥府孤游永世,也好过今世的痛!
垂首,一点点的期望最终幻灭,任由狂风骤雨击打,体内的抽离越发加快,飘飘然的,身躯似乎轻了起来,最后一次无意凝视,却教紫宣身躯猛然一震。
杳无一物的天边,一人孤身踏步行来,墨黑长发不再束起,随风飘舞。右手擎上七尺冰剑,拖地而过,在云间烙下长长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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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来了吗?
最后欣慰而迷离的笑,淡淡展开。
原来你说爱我,是真的!
骗了我,伤了我,最后这一次,却让我笑着离去......谢谢你!
最后一丝挂念终究得到实现,紫宣的眼帘逐渐合上。
这次,是真的没有牵念了!
大步走近,龙鳞军倾竭而出,将墨戎围在中央,手中兵刃明晃,绚起万朵浮花,纵横交错。
"罪将墨戎,此时此地,还不束手受死?"
冷冷且得意,玉帝遥立高处,在万千兵将护卫下,睥睨倨傲,显尽帝王的一世风范。
"放了他!"
"你都自身难保,此话不觉可笑?我自认待你不薄,居然胆敢联合冥界浮霖反我,哼!"
远望紫宣不知生死,墨戎心里发紧,面上不露一丝痕迹,不再多言,渐渐将位置朝诛仙台移去。
重重甲胄在前,填塞住所有空隙,一双双利眼如冰嗜血,等待着上面的一声号令。
"涟尘,你不下令还等什么?"最先沉不住气的竟是天帝,虽是胜券在握,但墨戎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拿下他,心中始终难安!
"天帝少安毋躁,战神大人最喜欢的黄雀在后的伎俩还没使出来,臣下实是不敢轻举妄动,墨戎,你说是么?"反常的,涟尘连一眼也不望朝天帝,盯着墨戎的眼神却异常炽热,向来云淡风清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势在必得。
涟尘的虚假笑容,让墨戎轻哼出声,双手一拍,果如涟尘所料,在天际另一端,黑如蝼蚁行路,无从记数的暗影,在一身宽大皂色衣衫的浮霖带领下,窥势待发。
"墨戎,这次我是帮你帮到底了,若是输了,我们就一起下黄泉吧!"依旧是嘻玩的态度,却透露出浮霖破釜沉舟的态度。今日既然来了这,就是孤注一掷,赢的人,占尽王侯,叱咤天地,输的人,注定死无全尸,永无再生之日。
点点头,墨戎与浮霖以共有的默契,不等更多反应,同时挥舞双臂,带出一道广阔光圈,两相包抄下,呼啸飞过,卷起血雨纷纷。
"去吧,这边有我挡着!"一声长笑,浮霖倏间从左手心内取出一泛青短戎,飞身至墨戎身旁,为他挡下所有的攻势。
"多谢。"再不多说什么,墨戎朝诛仙台上杀去。
"不用谢我,别忘了你效忠的誓言就好!"
"我知道!"眼不转,心无鹫,眼前的片片血雨,染红了墨绿的衣襟,渲开挑起朵朵墨梅,妖艳夺目。
紫宣,你一定要等我!
一番撕杀,诛神台终于近在眼前,除却零星的三两人,就只有涟尘连同寒炔静静站在台前。
墨戎缓下脚步,吐出一口浊气,知道现在面临的,才是真正的难题。
"他真的对你很重要?比你的命还重要?"眼内透着异光,涟尘望着近在身前的男人。
"不想死就滚开!"
"来不及了。已经过了半日的时间,你来迟了!"很小声,细细说出残忍的话语,包含难言的兴奋,涟尘的笑越发灿烂。8197155F48F5206EC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滚开!"闻言暴戾之气陡增,墨戎脑海嗡嗡作响--半天?从未有人能在诛神台呆上半日时分,更何况身体孱弱的紫宣,难道真的来不及了!
"你就只顾他么?你怎么不看看那些为你拼死拼活的冥界族人,他们也快死尽了,你就不为他们惋惜?"
回首,入目处是一片狼藉,已死之人身断肢惨,未死之人负伤累累,咬牙血战。包括浮霖,也露出惫态,而天界兵将仍旧源源不绝涌来,似无休止,这场无天时,失地利的仗,是输定了!
"要不要我帮你?"眼掠过战场,最后停在虽颦眉仍无担忧的玉帝脸上,涟尘的笑说不出的诡谲。
不等墨戎回答,涟尘已伸颈一声长啸,清入云霄,凌越杀伐之声,在空中不停回响。
"你干什么?"墨戎话音未落,战场上形势顿改。原本与冥界中人搏杀的部分天将,居然临阵倒戈,与同是天将的伙伴操刀相对,毫不留情,而在他们不远出,如由地而出般冒出星星点点身着青衣的魔界中人,面目狰狞。一眼瞳深紫的男子率身在前,前后攻杀方寸大乱的天将及诸神。
"涟尘你--!"完全料不到这场变故,天帝冷静的面具刹那碎裂,瞪大双目,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涟尘。
"我怎样?"呵呵轻笑,不管身边墨戎的惊诧,涟尘面向天帝。
"连你也背叛本帝?本帝杀了你!"眼见天将在三面屠杀下,再无力支守,天帝大怒之下,袍袖鼓起,就要自己动手了结涟尘的性命。
"呜--!"没来由的,天帝鼓动的袍袖突然恢复常态,满面惊骇,肤色青中泛黑,跪倒在地。
"你、你对本帝做了什么!涟尘,你说!"声嘶力竭,天帝顾不上再保持天帝的颜面,五官在痛苦中扭曲,目眦迸裂,恐怖非常。
"天帝息怒啊,臣下能做什么!呵呵,不就是一颗银树兰的兰实而已。"怨毒慢慢爬上绝美的容颜,涟尘笑得更欢。"您当时还说很好吃啊,可惜的是臣下忘了告诉您,若银树兰双蒂生果,则一有毒,一无毒。您难道要臣下吃有毒的那颗?"
"为什么?我处处怜你惜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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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处处怜你惜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
转朝诛神台,涟尘有一瞬间的怔塄。
"墨戎,你还记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你在这里处置过一个魔界少年--哼,战神大人杀人如麻,自然是不记得了!"满含讥讽瞟过墨戎,涟尘续道:"你把他绑在台上,冷冷在旁边看他被黄泉谷吸魂夺魄,烟消云散。我还记得啊,他当时的表情好痛苦好痛苦,一直很无奈的看着我,一直到最后一刻......"
越说涟尘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屡血丝从唇角滑出,在白净透明的脸上触目惊心。
"好久了,一千多年呢!"陡然厉呼,震慑余人,冷冷瞪住远处的天帝,涟尘恨不得啖他之肉。
"我从醒世以来,就沦为你的禁脔,更甚者,你竟然在我面前杀了沉枫。我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一千多年,就算你不死之身又怎么样?银树兰的毒无方可解,哈哈哈,你有了天大的权利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日日夜夜受尽折磨!更何况--"眼缓缓一扫,天将毕竟众多,战局平分秋色,白云缭绕间尸骨堆积如山,若隐若现,有冥族,更有身着银铠的龙鳞天军。"你现在还有能力统治天地四界?!哈,活该],这就是你的报应,你难道以为做了天帝就不会有报应的吗?哈哈哈哈哈!"笑得癫狂,涟尘手拂起落下发丝,挑起的眼梢泪珠迷朦,凄冷中显尽孤寒。
"还有你,号称天界第一无情的墨戎,你处死沉枫那日,我就对你说过,我一定会报仇的!"
指着诛神台正中随风摇动紫宣的身躯,涟尘笑得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没想过你居然也有动心的一天,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法可施的滋味如何?心是不是很痛!这就是我当日的痛,甚至还不及万一!"
"主上!"不知何时,紫眸男子来到涟尘身旁,伴同寒炔站在涟尘身后。墨戎身周的气温随涟尘的话一点点降低,全身骨节格格作响,他沉下脸,闪身在涟尘身前。
"原来以前一直跟在我们后边的是你。"
"不错,我奉主上之命监视你们,你不也早知道了。"卿影淡淡回答,全无早时的玩世不恭。
"滚开!"被涟尘一番话搅得心慌意乱,暗暗的恨着自己,卿影说了什么根本就没传进墨戎耳里,手挥开三人,大步就预备望台间走。
"统统给我住手,否则杀无赦!"猛然飘零仍然威武的声音,让墨戎脚步一顿。
一顿,已失先机,十数道光晕飞过,阻住他的去路。
敫环?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说话的却是涟尘,早料到的模样,对四周剧增的天兵居然熟视无睹,面不改色。
"涟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乘我不在的时候谋反?天帝,您有没有怎么样?"闻风率来众多天兵前来平乱的敫环走到面色仍然很难看的天帝旁,高大威壮的身躯拜倒在前。"臣下救驾来迟,请天帝恕罪!"
"平身!" 逼迫沙哑喉咙发出赦令,天帝宛如突然老了几百岁,乌黑的发丝夹杂点点银白,面上也显现出细微的鱼纹,抬起的脸,吓了敫环好大一跳。
"天帝!"
"本帝恕你无罪,快将一干罪臣杀了,本帝当有重赐!"破碎的声音微微颤抖,难得的还保留了几分原有的威严。
"臣下遵旨!"
站起,振臂:"众将听命,墨戎、涟尘胆敢以下犯上,天帝下令--杀!"
"吾等遵旨,誓杀逆臣!"一阵天摇地动大喝,震耳欲聋,气势上首先就胜上带伤挂彩的他界来人。
"浮霖,你先走!"墨戎冷眼看着一切,知道今日定死。如果紫宣......,他也准备长眠在此,只是不想拖累了浮霖。
"你呢?"度量形势,浮霖也知道先撤为上,毕竟他们的准备太不充分。但就这样一走了之,墨戎一个人岂不是摆明受死?
"我要你先走!"
远远看不清墨戎的表情,浮霖也猜不透墨戎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
眺视墨戎身后紫宣,浮霖心头一震--紫宣看来是必死了,难道墨戎要留在这里陪他?
"我一人好脱身,你莫非要冥界人都死在这为我陪葬?"对上浮霖不可思议的脸,墨戎漠然以对。
"你犯得上......"话难尽,墨戎狠狠危险的瞪视让浮霖自动收回说出一半的话。
侧头凝思,知道再拖延生机益发渺茫,轻吐一句"你保重!",浮霖低头左右吩咐,果真朝来时路退去。
不想再理他人,墨戎背过身,似也不怕他人背后偷袭,欲破围在台周的结界,无奈一身伤痕,破除一道如此坚韧的结界委实过分勉强。
涟尘也无该有动作,不管自己手下被杀得血肉横飞,同样痴痴望着结界内崖谷发呆,迷惘飘移的焦距,不知聚向何方。
"主人,大仇已抱,我们再不走就迟了!"卿影周身戒备,同寒炔守在涟尘之前,心里虽隐隐约约知道了涟尘的打算,但包围圈渐渐紧到让人窒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告。
"你们走吧!"涟尘回过神,当前形势入目。的确,再不走,就永远都走不了了。
墨戎那边依然无进展,涟尘素手上前,正欲加上一份力,却见墨戎指尖滴下小小血丝,在空中呈弧形坠下。
一点点的碎迹在触手施力处绽开,发出咔咔脆音,双手猛然一推,轰然巨震,多位天神为防刑犯被劫所设的结界在墨戎手下消成灰烬,无影无踪。
"寒炔,卿影,你们还不走!"前行一步,又停。细长眉尖颦起,涟尘手腕翻上,手心一颗细长藤草破除薄薄籽壳,缭绕朝两人腰间飞去。
"你说我会走吗?"惨淡一笑,任由藤草绕住腰身,寒炔定定对上涟尘,情意横溢。
伸手一掐,草茎从中断开,卿影冷道:"主上,既然寒炔都不走,难道您要卿影自己留此残命?"
"我不走的是我的事,你闹什么?"
"主上,从您与沉枫主子救了卿影那日起,卿影就发誓终身效忠主上二人,现在主上不保,卿影若是苟活将来又哪来的面目见沉枫主子!请主上恕卿影不从之罪!"不顾不远处众目睽睽,卿影单膝着地,当场对涟尘跪下。
见他们说得坚决,长叹口气,涟尘扔掉藤草,道:"随你们了。卿影,既然你不走,就帮我把他拦在外面,我不想走的时候都看到他。"指朝摇摇晃晃在狂风中走近台心的墨戎,涟尘一脸憎恶。
"是!"应出即动,卿影立刻飞身将墨戎拦下。墨戎恼极,但刚才的施力让他全身虚脱,此时此刻,居然被卿影制住动弹不得。
涟尘越过墨戎身畔,眼也不斜,直直对准崖边走去。
路过绑住紫宣的刑架时分,脚步微微一顿,终于侧过身子,只手抚上已经冰冷的脸--
紫宣,所有人中,只有你最是无辜......这一世,我对不起你!
你若要怨,也只能怨墨戎偏偏对你动情!你曾说过我无心--不错,我真的无心。
我的心,在千年前就死在这座台旁,从哪以后,涟尘就已不是涟尘,可惜你太纯,即使寒炔给予提醒,你也始终看不清,执意帮我......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可以把你当做我弟弟,逍遥远离尘嚣,日日见你已消失了却怀念的纯稚笑魇。
可惜,迟了。
指端在紫宣额心停顿片刻,涟尘身躯微微晃动,放手,终于走到崖片。
狂风吹起发丝四方飞动,寒炔看着如要乘风西去的涟尘,心里不知是酸楚,还是绞曲。
到了最后,我还是赢不了一个死魂......
"寒炔,你要走,还来得及。"仿佛窥探到寒炔心思,涟尘最后传来一句。
"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