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恨————风岚

　　耐心耗尽，涟尘终于还是发火了。

　　"呵，好大的工夫？果然是啊，要避开墨戎很不容易吧，打不过他就来拿我撒气，真是够卑鄙无耻了。"

　　"好，好得很，我是魔物，我是花妖，我卑鄙无耻是吗？那就当我从不曾救过你，不曾教过你，你最好是将我帮你取的名字都改了，免得再和我有什么瓜葛，丢了你的脸。"涟尘气得全身发抖，转了方向就欲离开。

　　帮我取的名字？

　　紫宣一惊，难道真的是花神？知道这件事情的也不过是自己，寒炔和花神而已。莫非自己这次真的弄错了？

　　眼看涟尘转身将走，紫宣再难顾其他，一把拉住涟尘的手臂。

　　"那你还记得你怎么遇上我的吗？"

　　"怎么遇到？若非那次我提早至了凡间，出游散花时在树下碰到被蛇妖伤得奄奄一息的你，你还活得到此时？若非为了你一句想去天界我便跑去偷那银树兰的兰实，我又怎会有今日？我落成这样没丝毫的怪你，毕竟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不过没想到再见面你竟然会如此绝情冷心。我是妖孽没错，我本就是花所化，但你别忘了，你也与我一样。"涟尘声色俱厉，紫宣不由的松开手，怔然以对。

　　"你......你真的是花神？"

　　"是啊，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当我没来过，从今以后，我再不会来扰你。"

　　听的如此决绝话语，紫宣顿时慌了手脚。"花神，花神，你别这样，我刚才不过以为你是魔物幻化的形相来戏弄我罢了，我真的不是说你本身，你莫要怪我好么？我知道错了，你救我教我，我又怎么会忘恩负义......"

　　当下，细细的就将三月前的事情道来，随着紫宣的话语，涟尘神色稍缓，"你所说的可是实话？"

　　"是，自然是实话，我以前从不曾骗过你的，不是么？花神，你原谅我可好？"

　　长叹一声，涟尘回转过来。"小傻瓜，那你为何不实说了。我生气的，不过是你口口声声的魔物，叫得我心寒罢了，怎知道又还有这些曲折。你受了这许多的苦，说来也是我累你的，是要你别怪我才好。"

　　"不会，我怎会。刚才花神说得也并没错，若非为我的心想，花神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境地，说来说去，其实都是我的不是......"

　　话未了，涟尘"呵"的轻笑出声，抚了抚紫宣的头发，道："看看你现在这样，和刚才根本就是两个样嘛。刚才凶成那样，我都以为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紫宣了，现下看来，还是一般的温和解人意，这我就放心了。"

　　望了涟尘的笑颜，紫宣习惯性的呆了下，听闻涟尘的话，随即接口："刚才花神的模样也吓了我一跳，我从未见过花神发火的样子，所以才会以为是早先的那个魔物......"

　　再见到涟尘的满面愧疚，紫宣也说不下去了，喃喃的顿下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时间，结界内呼吸可闻，静默非常。

　　"是我不对，你我相处这般长的时间，我却如此的信不过你，怨我也是应当。从此以后，你直呼我为涟尘吧，兄弟相称，你可愿意？"

　　紫宣受宠若惊，虽说以前涟尘也曾提过一次，毕竟当时情况危急，也没空闲多想，再度听闻，心内翻滚，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说话......，可是还是在怪我？那你要如何消气，告诉我，好么？"

　　"不是，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花神，我真的可以？"

　　"自是可以的，除非你嫌弃？"促狭浅笑，涟尘扬起紫宣未见过的调皮灵动。

　　"涟......涟尘......"

　　"愿意叫我，便是不气了，对么？那，紫宣，随我去了可好？我不想让你留在墨戎身畔被他折磨......，我带了你，远走天下，游够山水，可好？"

　　走？随涟尘走？那是否意味着......我要离开他......。

　　从此后，再不能见他了吗？

　　胸前隐隐的作痛。

　　再见不到那个对自己凶凶恶恶，却也暗含温柔的墨戎了？

　　"我不去。"想也不想的，紫宣脱口而出。

　　然后瞬间，二人同时呆滞。

　　"你不愿随我走？"

　　"不是，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走了，就没人可以引开墨戎的注意，届时若有什么危险，也没法子帮你避过。况......况且，我半点法力不通，跟了你无非是多个拖累，反到是会害你。我没其他意思，你千万被误会，我只是......只是想救你而已......。等墨戎时限到后归返天庭时，我再随你一起去，好么？"

　　是啊，只是想救涟尘而已，其他的，还会有什么意思？

　　我留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骗他罢了......

　　涟尘无语半晌，终是轻叹口气，道："若是执意如此，我也不拦你。......对不起，只愧疚了要这样累你，早知道我就不会去偷了什么兰实了，免得你陷身危难，我还是无力旁观。现下我施予你花魄间以魂相连的法术，自此以后，你每隔半月便与我通次讯息，以报平安。若有危难，也可唤我，我定会赶来的。"

　　不待紫宣多言，纤手微扬，一屡白光在紫宣头顶闪现，再过眨眼，便又消失。

　　"这是花魄间特有的法术，若非由花而化，必然不会察觉。你安心使用就可。天色已快亮了，我送你回去吧，否则会让墨戎怀疑的。"

　　紫宣不舍看向涟尘，刚向点头，突然有什么略过心口。

　　"墨戎说......涟尘......你，你已经拿了那兰实，是么？"

　　涟尘微微怔住。54FA7931508819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我若是已经拿到那兰实，早就给你吃了，我本就是为了你才偷的，不是么？就算未给你，我自己也早服下，又怎会被墨戎伤得那么重。他这么说，究竟是何意？"

　　"咦？可是墨戎说，兰实早被你......，他做什么要骗我？"

　　"你不信我？"

　　"不......不是......"

　　"......算了，你回去吧，若他怀疑了，你后果只怕凄惨的紧。"

　　看到涟尘疲惫无力的笑容，愧疚涌入心头，紫宣还要多说，却见如来时般的银光又起，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庭院之间，如未曾移。

　　抬头望去，东边早泛开了淡淡的白色，一轮朝阳，缓缓升起。

　　他们之间，必定有人在骗自己。

　　不过，是谁？

　　是谁......，又，为了什么？

　　骗来骗去的，不累么？究竟是我在骗人，还是他人瞒我？

　　好累......

　　20

　　几日中，墨戎都没有踏足紫宣房间半步，紫宣也是满腹心事，却又不敢向墨戎询问丝毫，惟恐墨戎发现涟尘曾经来过此处，殃及其祸。

　　不过紫宣心内多少还是顾忌了墨戎当日对莫宪然的允诺，忐忑不安，无法可施。无奈，只得偷偷询问送饭的下人，不料竟然诧闻南安王爷已经痊愈，墨戎即将准备离开的消息。

　　大惊之下，紫宣迅速至墨戎房内寻人。打扫的丫头看到紫宣的脸色不禁重重的吓了一跳，全身发抖的道出墨戎正在正厅与王爷及莫宪然辞行。

　　不再耽搁，紫宣转身立即朝正厅奔去。跌跌撞撞的急闯进厅，连气息都缓不过来。厅内的那南安王爷和莫宪然皆迷惘的看着紫宣着急的模样，惟独墨戎冷冷淡淡，略扫一眼旋即回头。

　　"你要走为什么不叫我？"紫宣也顾不上旁边还有他人，气急败坏的问道，呼吸未平再加上气愤，脸色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你在这呆着，我已经麻烦王爷照顾你了，其余的你都不用发愁。"面队对紫宣的指控墨戎神态不变，到是王爷二人眼看情势不妙，相互使了个眼色就径直走出门，随手将厅门带上。

　　"呆着？你答应过我带我一同去寻花神的，为什么现在却将我独自放下？你这不信守诺言的小人。"

　　墨戎闻言阴郁的冷瞟紫宣，"哼，我不守信诺又如何？难到你还想用什么法子报复我不成？"

　　"你......你......，你未免......"一时气结，紫宣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撇下我？

　　我在你的心里算什么？当真是可有可无？

　　墨戎，你够狠，将我独自放在这无人所识的地方，你真放心得下？就算我是替身，也是不重要至此？你就没半分为我想过吗？

　　那我这十几日来日思夜想，左右徘徊，又算什么？

　　一股气哽在喉间，悲怒怨交替回旋于胸前，且这十几日都不曾好好歇息，紫宣蓦的眼前一黑，身子便向后倒去。

　　幽幽醒转，映进眼瞳的是略带忧心的神色，却在看到他睁眼的片刻瞬间掩去，半丝痕迹不留。

　　忧心？他会么？

　　"你怎么样？"冰冷，让紫宣自嘲一笑，果然啊，还是自己看错了的。

　　"怎样？我怎样你会在乎吗？替身是死是活，又有什么相干？"

　　"你够了没？在这王爷府里总要比随我前去要安全得多，这岂非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想怎样？"

　　"是么？那若是他们知道我是花妖，又当如何？"

　　"毫无根由的，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了，你别无理取闹。"

　　"呵，你要根由么？那我自己对他们说，这算不算？只要你不携我一起去找花神大人，我便说到做到。"

　　反正你不在乎了，我又在乎什么？

　　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只是想跟着你而已......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又何苦要留在这里，我又为何不随花神去了，漫游天下，玩遍山川？

　　我想陪着你，这是我十几日日思夜虑的结果，你......明白么？

　　在我明白的时候，你却要抛下我？

　　好啊，只要你说不，我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花神也好，你也好，我不想管了。你们的欺瞒，我的抉择，就这样随风逝了罢，那样，我就不会累了......

　　诧异的看着紫宣似乎万念俱灰的模样，墨戎将要到口的话又迟疑回去。

　　以紫宣外柔内刚的个性，定然是说到做到的。那话语出口的结果......

　　"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就起程。"

　　原本的拒绝转换成承允。

　　毕竟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凡事总当适可而止。

　　过犹不及。

　　"真的？"望了墨戎出门的背影，紫宣显然有些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嗯。"

　　紫宣没有看见的，是墨戎眼角掠过的淡淡笑意。

　　南安王爷与莫宪然直将墨戎和紫宣送到扬州城外，以酒饯行。又叫了两名手下跟随他们而去，客气一番后，方才回城。

　　接后的日子就是不停的赶路，眼看景色逐渐荒凉，却显得益发的空旷，大不同于江南的玲珑秀致，一月之后，一行人已经到达了淮河以北。

　　王爷所派的两名随从自开始就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紫宣和墨戎间不冷不热的气氛，实在让人有些尴尬。墨戎是一贯的冷颜，而紫宣则是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后，却又被墨戎伤了心，自然是没什么心思说话。停停行行，终于到了莫宪然所说的苍泯山。

　　根据莫宪然派人调查的结果，说是有一身貌类似涟尘的男子曾经出没于苍泯山附近。紫宣当然知道那所报是虚，因为他一直都和涟尘保持着联系。现在他所担心的，是不停这样的耽搁，只怕时限至时，墨戎将会承受的惩罚。

　　涟尘与墨戎......，他该选谁舍谁？

　　真的是，两难呐。

　　这夜，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暴雨，毫无预兆的当头罩了下来。四人偏全都进入了苍泯山深处，慌乱中，竟然走散开来。

　　紫宣被墨戎抓着手，漫无头绪的在林子里乱跑，眼见雨越下越大，却始终没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所在。

　　雨水已经将身上的衣衫完全打湿，两人沉默的在林间穿梭。紫宣经过了长时间的奔跑，脚步已经开始蹒跚起来。正当他想叫墨戎停下歇一会的时候，没想到墨戎的身躯却猛的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停顿害得紫宣一个趔趄，不由的有一丝愠怒。

　　"别出声。"墨戎紧紧的皱了眉头，牵着紫宣的手越发的用劲。

　　紫宣看着墨戎不寻常的紧张，心里也打了个突，不由的升起不好的预感。

　　"呆会你找个远些的地方躲起来，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别出来。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知道么？"墨戎口唇微动，声如蚊呐，音量小得只有紫宣听得到。

　　"不，到底出什么事了？不管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绝不会独自逃走。"

　　今生来世，我都想伴着你，永永远远的陪着你，好么？

　　墨戎没再说什么，只是眉头皱得更紧，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幽暗难测的漆黑。

　　忽的唇角一弯，冷冷的笑起。

　　"既然来了，就正大光明的出来罢，何必躲躲藏藏的，丢人现眼。"

　　21

　　杳无一人的黑暗，飘飘渺渺的传出尖锐奇特的声音，忽远忽近，捉摸不定。

　　"果然不愧是战神，这样都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厉害厉害，在下实在佩服不已，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竭，一道闪雷倏的朝墨戎劈将下来，隆声阵阵，携带了万钧之势，骇人视听。

　　墨戎看都不看一眼，右臂轻抬，一挥之间，一道金色的光束立即射出，利如刀刃，瞬间把雷电截在半空。

　　"这么点本事就想偷袭，阁下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冷笑不变，墨戎依旧望着前面无尽的黑暗。

　　"不错不错，我的劣技哪入得了战神大人的法眼，所以还望大人多多留情啊，呵呵。"语音飘荡间，墨戎身周的树木突然全都连根拔起，断裂片片，全数对准墨戎和紫宣飞袭而来。

　　墨戎右手再扬，又是一道金光射出，将树木碎片挡下。光芒突涨又灭，正当这时，碎片居然再度爆裂，化为丝丝细针，透过已竭的光芒，转眼飞至墨戎和紫宣身周。墨戎纵身便欲闪躲，但又思及紫宣就在身旁，只得硬生生的推出一股气流将细针吹散开来。

　　勉强之下，墨戎脸上刹那间晃过一抹苍白，但稍纵即逝，连紫宣也没看出半分。

　　"别惹我发火，不想死就立刻滚。"

　　听见墨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紫宣便已知道墨戎动了真怒。

　　"嘿嘿，战神大人，你身边的那个笨蛋看不出你为他受了伤，难道我还会看不出么？就这么走了你叫我怎么去向我主子交代。说不得，只好用你们的命来换在下的一条小命了，哦，还不止，再加上一粒魍魅丹。既然两位的命这么值钱，也该去得安心了罢，呵呵呵呵。"

　　紫宣大惊，转头打量墨戎，半点不见异样，想询问他的情况，但触及他那随着话语越发冰凉凝重的脸色，又怕这时出声会打乱墨戎的注意力，只得隐忍下来，继续观望前方。

　　"既然都把我们当掌中物了，阁下现身又有何关系。至少也让我们看看阁下的样子，来世才能好生报答才是。还是说，阁下只配做一个一世见不得人的鼠精么？"

　　林中蓦的沉静，半晌，一条影子缓缓的从林子深处走出，鼠头人身，尖嘴小眼，丑陋至极，竟赫然真是一只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