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彩不惯这种臭毛病,见罗博要客客气气跟人打招呼,抬手拦住,干脆把行李箱往那对衣服上一丢,使劲拍了拍,随手拿起旁边一件搓了搓轮子底。
他这一路火车汽车来回倒,泥土路也走了挺长一段,行李箱上全是土和灰。
现在一擦,旁边那人立刻火了,怒道:“你特么干什么的?”
陈彩动作一停,讶异地挑眉看他一眼,却没搭理,而是转过头问罗博:“你这是弄了些什么东西,我当抹布了啊。”
罗博忙说:“那不是我的。”
旁边那人怒道:“那是我的!”说完就要过来掀陈彩的箱子。
“你的?”陈彩盯着这人道,“你的凭什么放在这?满屋子的地板不够你使是不是?还是说罗老师在你们屋子里是安排打地铺的?睡厕所的?这个是你安排的还是剧组安排的?”
“是不是剧组安排你们自己没点逼数吗?”那人呸了一声骂道,“滚蛋玩意儿!”
他说完还要伸手,陈彩啪的一下把箱子扣上,干脆一脚踩了上去。
那人一愣,立刻恼火要过来。
陈彩淡淡道:“要干架?也行,我们俩对你一个,你试试?”
他说完见最里面的第三个人也站了起来朝这看,干脆一并提醒道:“反正你们觉得罗博要滚蛋,一个人滚不如大家一块滚,还能拉俩垫背的不是。”
第三个人脸色微变,立刻拉了中间那人一下,劝道:“算了,别跟疯子一般见识,明天就走了。”
那俩人毕竟是演戏的,也怕真打架被人破了相,得不偿失,只得阴着脸地盯着陈彩和罗博。
陈彩却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拿着手机给剧组的生活制片打电话。他这次自报家门,也不说是罗博的经纪人,而是改口,说是天颐传媒的,过来看一下剧组情况。现在发现自家艺人的房间里出了问题,请他即刻上去。
那生活制片一听是投资方,愣了一下,匆匆赶上去,等进客房一看,心里倒是明白了过来,这是罗博的经纪人来了。
他虽然心里并不拿罗博当回事,这会儿却不得不伪装一下,打圆场道:“小陈不要这么计较吗,他们就是临时放放而已啊,现在拿下去就是了。”
陈彩点头道:“可以,那让罗老师的助理来拿一下吧。”
生活制片一愣。这才想起罗博刚进组的时候,那边托剧组请了一个助理。
这种事自然落在他的头上,他见罗博这人老实木讷,又想起之前听人说过的传言,便随便提醒了一个工作人员捎带脚管着,头两天那人还会留意,后来渐渐也就不管了。
钱都已经吞了,这时候自然不能说没有助理。
一会儿那工作人员接了电话上来,陈彩把箱子放好,看他整理完床?5 37 页, 蹋⒖绦Φ溃骸奥薷缯舛问奔湫量嗄阏展肆恕!?br /> 那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回复好,看了看生活制片,又看了看陈彩。
陈彩却从一旁掏出本子,边记录边问道:“罗哥是哪天感冒的?起初是什么症状?吃的什么药?”
工作人员对这些一概不知,支吾着看向罗博。
陈彩忽然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呢?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工作人员支支吾吾道:“不,不太清楚。”
陈彩笑着安慰:“这个没记清楚,那其他的工作总熟悉吧?罗哥几点化妆?这几天排的什么戏?今天他的通告单在哪?”
“这个我也不知道,”工作人员看他来势汹汹,干脆躲开道,“我是剧组的美术助理又不是生活助理,您要问还是问罗老师自己吧。”
生活制片神色略有尴尬,想要再辩解两句,陈彩却看了他一眼,已经转身出去了。
他这次径直去找了导演和制片人,正好监制也在那边,一伙人凑在一个套二居里聊天。室内烟雾缭绕,陈彩心里有火,却不好发作,来了之后仍是客气自我介绍,又说明来意。
“罗博进组之时我本人亲自跟剧组沟通过,请剧组代为给他安排一位专职的生活助理,我们愿意付出的月薪是4K,”陈彩顿了顿,郑重道,“我知道现在许多资深演员老师的助理工资都不到这个数,我们愿意给出这一的薪水,是因为天颐一向对旗下艺人等同看待,不管是许焕,还是罗博,在公司眼里都是值得保护的演员老师。现在出现这样的差错,平心而论,我做为天颐的工作人员,尤其是罗博老师本人的经纪人,心里十分不满。”
陈彩知道剧组的生活制片一向是肥差,所以不少都是剧组某位人物的亲信担任。他边说话,边观察那位的眼神走向,很快猜出是跟导演有关。
果然,导演率先发话,先是佯装训斥那人两句,又跟陈彩打哈哈:“这事也怨不得我们,剧组本就没有给演员请助理的义务,这种事不熟练,办不好也情有可原,何必上纲上线呢。”
陈彩笑道:“所以导演的意思是,工作人员有失误不必上纲上线,倒是罗博老师感冒生病,是无情可原吗?”
“这话不能这么讲,”导演板起脸道,“作为演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是基本的。最起码不能耽误剧组的正常拍摄。他现在生病,耽误的是所有人员的时间和金钱。”
“但罗博表示他可以带病坚持,不会耽误拍摄。”
“状态不行,更是浪费时间。”
陈彩沉吟片刻,又看了另外俩人一眼,问:“所以剧组的意思是一定要换人了?”
制片人在一旁道:“差不多。小陈你也理解一下。”
陈彩看着他,又看了看导演,忽然笑了起来。
“不,不用我理解。”陈彩道,“我们一切按合同办事,剧组违约,照合同赔钱,我们走人。”
他每次签合同都十分小心,尤其是免责条款违约赔偿这一些,平时很少用到,但是一旦牵扯上就有大用处。
制片人道:“这次责任并不在剧组,艺人方面也有些问题。”
一旦牵扯到钱,双方最后连面子都懒得维系了。
陈彩从随身包里拿了一份复制好的合同,掀到倒数第二页,给三位放在桌子上,照着其中一条使劲点了点。
“我再次重申一下,罗博老师这次感冒生病属于不可抗力因素,而且他本人愿意带病坚持拍摄且不影响质量。而现在剧组的意思是,不论罗博老师态度如何,身体如何,一定要违约,那我们只能按照合同办事。剩余片酬以及赔偿款,我们不多要,也绝不少拿。”他态度强硬,把资料放下,转身就走。
罗博还在宿舍里等着,陈彩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收拾行李。
“是要走吗?”罗博已经有过心里准备,自嘲一笑,对陈彩道,“老给你添麻烦,还让你跑了这一遭。”
陈彩摇头笑道:“走什么走?给你换个房间。”
剧组包了相邻的两家旅馆,但没包满,陈彩下楼找前台给另开了一间好点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窗户挺大,也是正经的标间。
罗博提着自己的包和陈彩的行李箱进去,陈彩关上门,让他先去床上躺着休息,自己打开行李箱,把罗嫂给捎的行李包拿了出来。
罗博一看那包,眼眶顿时就红了。
陈彩原本想说点什么,这会让看他这样,心里叹息一声,只按他老婆叮嘱的说道:“嫂子说了,家里都挺好的,孩子也听话,让你放心拍戏就行。”
罗博进组多天,想孩子想地不行,连连“哎”了两声,结果衣服,又小心地从中间抽出了那张纸。
陈彩跟着看了眼,上面是小姑娘画的一家三口,手拉手站在中间,后面是个小房子,前面一从栅栏,里面圈着几朵小花,还有条鱼躺地上。
他看着这图没什么新意,谁知道罗博却按了下眼角,笑着跟陈彩解释道:“我姑娘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她这是画自己喜欢的小院子呢。我本来想在窗户底下给他弄块地养花,结果楼下的不愿意,后来放上花盆也被人偷了。”
陈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都不是问题,以后慢慢攒,总能买上的。倒是你……”他说完一顿,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问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罗博道:“一开始只是普通感冒,都快好了,后来淋了场雨就厉害了。”之前的地方在深山老林,连个药店都没有,多亏罗博身体底子好,自己也带了点药,一有空就跑步出汗,这才硬撑着没出事。现在看着虽然还是咳嗽犯困,但其实已经好差不多了。
陈彩心里有了数,问他:“明天没有通告是吗?”
罗博摇头。
陈彩道:“我带了药过来,你先吃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出去走走。”
罗博看他虽然年轻,但是办事老道又有主见,渐渐也踏实下来,像是来了个主心骨。陈彩给他烧了水,放好药片,罗博吃上没多会儿便睡了过去。倒是陈彩奔波一天,一直没有吃上东西,还压了一肚子气。
虽然嘴上硬刚,让剧组赔钱,但是如果有其他余地,他还是希望罗博能继续拍戏。要不然这样几次三番的打击,罗博一直露不了头,时候一长人也废了。他心里琢磨着明天再怎么继续,从包里捡了两个小面包,轻手轻脚地在走廊上慢吞吞地撕开吃着。
许焕刚刚去了导演那边一趟,听后者说戏,顺道被问了一圈关于罗博和陈彩的事情。他心里诧异,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很注意跟罗博划分界限,按说不应该被人问起这些,等到后来,才知道是陈彩来了。
许焕知道陈彩这人十分护短,所以导演说后者要求剧组赔钱时,他一点儿都不惊讶。毕竟当年他刚开始跑组的时候,陈彩曾因为面试的副导演动手动脚,当场把人的钢笔给掰断过。
那时候他心里感动的同时就有些害怕,觉得这人有点像《爱宠大机密》里的那只小白兔,外表软萌,内心狂野,智商高还是个暴力狂。许焕早就想过分手,他觉得陈彩配不上自己。可是现在混了几年,回头再看,又忍不住念及陈彩的好。
起码作为艺人来讲,能有陈彩这种时刻顶在前面的经纪人,真的挺幸福的。
他忍不住屡屡走神,导演看他不在状态,也心绪不佳,干脆也让他早点回来了。
谁想这会儿一下楼梯,就看到走廊尽头站着那个人。
许焕觉得他似乎高了一点,也瘦了一点,以前看着总像是个才入学的大学生,有种未经世事地单纯。这会儿再看,却没了那种青涩感,看起来很冷,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忍不住朝那边走了两步,想要看清楚一些,谁想刚一抬腿,就听陈彩淡淡道:“许先生还是止步吧。”
许焕微微一怔,随后才回过神,轻轻嗤笑一声。
他不往前,陈彩也不抬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撕开另一个小面包的袋子,自顾自吃着。
最后还是许焕忍不住,在几步之外问:“你要让剧组赔违约金?”
陈彩没答话。
许焕啧道:“看得出来,你前金主对你够有意思啊,这种事都不需要跟公司沟通一下?你就不怕自己也被炒鱿鱼?”
陈彩这才抬头看过去,那表情像是听了个笑话。
“沟通不沟通另说,”他忍不住嘲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被炒鱿鱼?”
许焕道:“一边是导演和制片人,另一边是罗博,这剧又是公司投资的,你觉得事情会怎么样?”他说完一顿,摇头道,“我知道你前金主是老总,但是别忘了,公司不只有他自己,其他各股东各部门,方方面面,局势错综复杂,这种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别人怎么办你们怎么办,死咬着违约金硬刚,你身后压根儿就没人。”
陈彩微微挑眉,心里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仍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
许焕惊讶:“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陈彩道:“不,你说的对,跟公司的管理层比,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喽啰。这事如果公司不挺我,我会很难收场。但是……”他说到这轻轻叹一口气,看着许焕道,“公司不可能不挺我的。倒是你,这副自鸣得意的神情很可笑。”
“我自鸣得意?”许焕轻轻呵了一声。
“你何止自鸣得意,你还小肚鸡肠,”陈彩看过去,摇头道,“罗博跟你同一公司,算起来你俩甚至是同个学校的师兄弟。可是自从分到同一剧组后,你却巴不得离他远点。为什么?因为你害怕,你怕他比你优秀,也怕他万一有什么问题,你受到牵连。”
陈彩来之前就听杨雪说过。剧组对许焕和罗博挺好,过来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稍微一琢磨,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许焕的问题。这人表现的不待见罗博,甚至排斥,其他人见风使舵,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等到杨雪一问,他这边随口糊弄,最后出事也全在罗博自己身上。
许焕的确在片场排挤过罗博,毕竟后者演技的确好,虽然比自己稍微大一点,但能驾驭的类型却很多。如果这次后者冒了头,以后公司里上有罗博这种实力派,下有禹一鸣那帮小鲜肉,自己夹在中间还怎么抢资源?
他知道陈彩聪明,能猜出一二,干脆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凭本事各顾各的本来就没问题。”
“是没问题,但你别忘了,这次你俩是打包进来的。你的片酬太低,杨总给你谈不上去,所以公司才加了罗博进来。他走不走,对你都一样,但对公司来说可差远了。”
陈彩说完顿了顿,嘲讽地看着他,“所以你在片场排挤罗博,是你太毒,没有容人之量。如今又跟着剧组说话,让我不要剩余的片酬和违约金,是你太蠢,鼠目寸光。你这人又蠢又毒,最好祈祷自己之后顺风顺水永不倒霉,要不然今天你踩的,将来定会一一反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