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神非鬼
我是什么 什么是我
踏过香花趟过彼岸
请问
谁背叛了谁
谁是谁的阿修罗
1
手边放着支烟,也不知道是哪个留下的。就着包厢里黯淡的灯光,看清是支女式烟,纤长的让人很想揉断。
百无聊赖地搓着那支烟,伸长腿去,脚边上女子柔柔媚媚地宛转过头来。青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我差点笑出声。
那个样子像是青色眼影当了腮红,古怪得很。美人凑过来的时候,我偏头让开。
一股子化妆品的味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不怕铅中毒?
这样想着的时候,随手操起个打火机玩着那火苗。
亮了,暗了,暗了,亮了。
周围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遥远,我感觉自己像浸在水中,一点点要融化的感觉,骨头都要酥掉,整个人有点支不住了。
那女人又挨过来,我都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了:"陆少,喝得多了吧?"
我冷冷看着她,她尴尬地缩回脖子。
不知道不能喝的人不喜欢人家说他不能喝么?这怎么出来混的?
她缩了缩,又靠了回去。
我大大打了个呵欠,冲再旁边的小友唤了声:"走了先,没意思。"说着就直起身,小友想拽人,我直接踩过去。
实在是很无聊。
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捏着那女式烟,眼瞅着斜对面有一小花盆,我直直走过去就把那烟狠狠拧断在花泥里。
回过脸时,看到对面包箱里一人正走出来,手上挂着藏青色的西装,衬衫笔挺得一塌糊涂,实在不像是到KTV来的人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方转过头,眼神很淡很清爽。看到我的样子,我明显能辨出他眼中的几分不屑
切,谁理谁?
他迈步走了,我把手里打火机抛了抛,直接朝他那方向挤过去,恶作剧地想撞他,结果身后狠狠扑来一物,真把我撞了过去。我脚下收势不住,一个踉跄撞到了他。就听到砰一声,什么东西撞到了地上。
他扶住了我,神色很难看,背上大概撞到了。原来是哪个包厢里撞出的醉鬼,害得男人撞到了小花盆。
值班经理很快循声而来,我正想跟他打招呼时,他朝那男子笑开了:"唐先生,没事吧?"
那男子淡淡甩手:"没事,花盆的费用你给我算帐上。"说完又一甩手,居然直接就走了。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衬衫上一个大大的花盆印子,估计是摔碎的时候印上去的,看起来活像只猪脸。
我扑哧一声笑了。那人听得,转过头来,神情疑惑地看着我,然后又迈步走。
我把那打火机扔到一旁值班经理手里,也朝门外走去。
坐到车上的时候,夜里的灯彩已经都快黯了,把车窗放至最底处,我的快要及肩的头发刺刺地打在脸上,那种感觉真舒服。
把音乐开到最大声,让路过的行人都看着我,感觉非常非常的好。
2
从市中心到我家要经过的那条林荫大道我特别喜欢,遮天蔽日的大树挨着长着,无论冬夏都是一片浓绿。路灯的光映着绿叶,车道前后百米内没有一辆车,高大的树遮起屏障,好像是在密闭空间中急驶,特别有放肆的感觉,好像能把所有不爽都抛离的安静。
吹着口哨正在逍遥的时候,忽然前面撞出一个人,我整个人一机灵,脚下猛踩。几乎可以感觉到车胎的颤抖急刹了吧。
我大骂着"妈的长不长眼",方向盘一拐,最后前轮堪堪停在微微隆起的人行道路沿边。
正打算问候对方除老母之外的祖宗十八代,我的车门却被人猛力地撞了一下,接着有人扑过来,一张惶急的脸凑了过来:"拜托!能不能让我搭一下车?!"
打照面的时候,我跟他都愣了愣。正是刚才在KTV最后看到的那位西装男子。
"干什么?"我皱着眉头问。
"我有急事!拜托你让我搭下车!"对方的眉头皱得比我还紧,活像刚差点被害成为车祸凶手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或许是看出了我满心的不爽,他合起手掌做出了祈求的动作:"拜托拜托,我真的有急事。这里打不到的。"
我没好气地推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对方着急地钻了进来,朝我说:"请到金碧辉煌。"
我睁大眼睛:那刚好就是我二十多分钟前离开的地方,应该也是他刚离开的地方。他的眉头还是没展开,好像要给老爹送终似的,我抿了抿嘴,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灯光流转,风吹得烈烈响,我把音乐调低了,一低头间就可以看到他的手掌笔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动作乖巧的就像是。他的手指很长,肤色很白,一看就知道不干粗活,和我一样。只是他的食指不断地抽动着,有点像痉挛。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注意到我的视线,尴尬地笑着收起了手。
我索性关掉了音乐:"陆巡。"
他茫然地看着我,我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他恍然大悟:"你好,我是唐以闻。"说完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有点古怪。
我不理他想些什么,我陆巡这两个字也不是没声没响,估计他是什么丑闻听多了,"唐以闻是吧?你不是刚从金碧辉煌出来么?"
"是啊。"他不自在地抽了抽。
"你刚才不是坐计程车走的么?怎么被放在那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再赶回去?"我不客气地追问。
他的目光开始游移:"那个......朋友有事先走了。"然后抬起头直直看我。他的眼睛真的很清爽,我瞟了一眼后看着前面的红灯,慢慢减速。
"你朋友真不够意思。"我没拆穿说"你的谎话说的真不地道",只是淡淡接了句。
他似乎笑了笑,我没注意。
之后我们就不再说话了。主要是他一直都表现得非常不自在,活像是坐在开膛手杰克的马车中的小妓女似的。我撇了撇嘴,伸手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拿在手里晃了晃,叼出根同样皱皱的香烟,然后再扔掉烟盒,继续去摸打火机。
前度男友、前前度女友、前前前度男友、前前前前度女友都送过打火机,不过多数都被我扔到不知哪个角落。只要一分手,所谓的"爱的礼物"就失去了意义,再精致的礼物也是一样。
正在使劲摸的时候,眼前轻轻响了一声,有火光凑近,唐以闻皱着的眉头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小声嘀咕着"开车小心点......不要抽烟",一边却给我点燃了香烟。
我狠狠抽了一口,瞪了他一眼:伪君子。
要换成真讨厌的人,早就一把把我的香烟夺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去,可能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狠抽了几口,忽然感到心烦意乱,于是弹开驾驶座前的烟盒,把烟掐熄掉,最后把烟全吐在他脸上。唐以闻再度飞快抬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不驯地朝他撇撇嘴,他又低下头去。
这人真是无聊。
车子比来时更少,结果只用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我正准备找车位的时候,唐以闻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打开车门。我只好直接在门口停下,趁门口小弟还没出来之前把他放下,然后再自己去找车位。
等我回到门口的时候,唐以闻已经不在了。门口的小弟认得我,朝里面指了指:"陆少,您朋友先进去了。"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小弟拦住了我,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我来往金碧辉煌时不时给他小费,他见我也尊敬几分,见他这种表情,我停下了步子。
"那人......是钟启越带来的呢。"
我愣了愣,小弟缩了缩肩,想必我的脸色很难看。
钟启越,与我一样,太子级人物,与我一样,男女通吃,与我一样,疯玩的厉害。
只不过有一点不一样,他没品,我有品。
我挥了挥手:"没事,那人我不熟。"看着小弟略显兴奋的表情,我猜想他脑海里一定烙着大大的"三角恋"三个大字。
不过,我不喜欢做这种没品的事情。
才走进门,又被人撞了,这次撞我的人非常熟悉,唐以闻。
他又是一脸的慌张,脸还没抬就一个劲地说"对不起",等到抬起头看清我的脸,居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等到回过神来才又放开,一躲居然躲我身后。
我抬头,看到钟启越站我面前,一米八多的个子挑了件唐装式的长衫,不伦不类,领口还拉扒开三颗扣子,露出半截胸膛,看起来活脱脱一个痞子。等到看清是我,他的脸阴了一下,然后朝我一笑:"陆少,好久不见。"
"是啊,真好久不见了。"
他哈哈两声,然后朝我身后的人伸出手:"唐先生不会这么没出息吧,才喝一口酒就吓成这样?这怎么出来跑业务的,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我看着他那丹凤眼斜瞄,我心口一阵火起,一把把那个人推到身后:"难得启越你这么敬业,这会儿还谈什么业务,咱哥们也混过段日子,启越你改性子了?"
钟启越的脸一沉,大约是想不到我会找他单挑,朝我挑了挑眼,鼻子在灯光下显出骄傲的曲线:"怎么?这是你陆少的朋友?"他作出恍然大悟状,"哦,这位唐先生好像还真是你陆家旗下的人,难怪难怪,太子爷撑腰,难怪那么拽。陆少的拽我早知道,难怪底下的人都不赏我这个脸。"
我愣住了,真这么巧?不过没空问身后的人详情,我只说道"是啊。唐以闻酒量不好,喝不了你那杯酒,我来喝行不?"我皮笑肉不笑,朝钟启越身后跟着的那个丰满的女人示意,"还不给本少爷端酒?"
对方愣愣看着我,我直接瞪过去。我这眼神曾经被人形容"有杀气",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个花一样的女人,多半还是送往迎来没主心骨的贱女人。那女人居然被我瞪愣在当场。
旁边真来一杯酒,我一抬头,看到是金碧辉煌的大堂经理,估计是有人看到情况不对叫他来的。这人精乖,就想给我们打圆场。
我冷冷一笑,正在接过酒,那高脚杯子却被人劈手夺过。
正是钟启越。
"干嘛?不给我面子?"我微笑。
他冷笑,一甩手,一杯子酒全撒我脸上了,"别人的面子我一定给,就你陆巡的,我他妈一分一毫不给。"说完倨傲地抬起头,那杯子叮地落地,脆响脆响。
全场静了下来。
操!贱人!
3
钟启越抬起头的样子让人该死地窝火,我不知不觉地居然真把那句话给骂开了。
他冷冷瞪着我,眼神充满挑衅。
我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骂了一声"操",握着拳头就冲他那张小白脸打了下去。
全场哗然着把我拉开的时候,他的脸颊已经青了。身后那大堂经理使出吃奶的劲搂着我的腰:"陆少!陆少!"我才收起拳头,腹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钟启越乘乱给了我一拳。
操!真***给脸不要脸!这样想着我抬起右脚就朝他踹了过去。结果没踹到那小子,踹到旁边劝架的一个小弟,"哇"的叫着就跪到了地上。
眼前黑压压的压过来一堆人,半拉着我朝门口的方向拖。耳边传来钟启越的大骂:"姓陆的,有种你不要逃!"
这样被拖出去的时候,我的神智一点点冷了下来。等到了门口,我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挣开大堂经理的熊抱,我拍了拍衣服:"行了,都给我滚开!"
大堂经理期期艾艾地挪开,那一对眼睛还跟防贼似地防着我:"够了没?都给我滚开!"
拍拍身上已经皱得一塌糊涂的衣服,我没好气地拽松了衣领。抬起眼的时候,就看到唐以闻戒备的远远看着我。
我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那家伙跟小媳妇似地挪到我身边,我不耐烦地揉了揉肚子:"你是中承底下哪家的?"中承是我老爹的集团,名字难听得让我皱眉。
"中谊置业的。"唐以闻低眉顺眼。
我懒得去想中谊是哪家,直接对他说:"以后钟启越晚上叫你出来,那是在耍你,不要傻呆呆地贴过去让人耍。多掉价!"
唐以闻看了我一眼,很有忍耐的意味,估计是在忍耐我这个太子爷的"不合情理"话语。
我理他那么多,直接拽住他的胳臂:"记住了没?下次再送上门去让他耍,你有几条小命也不够他玩。"
"知道了。"再度忍耐的表情。
我直接甩掉他的手:"你还不回去?"
唐以闻三度忍耐的表情:"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他冲门口小弟招了招手示意打的。我转了个身,打算缩去自己的车子,结果刚回头就看到钟启越站在门口两重的玻璃门后面,眼光阴森森的。我忍着一肚子的气,一把拽住唐以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拖着一起下去。
那人还懵懵懂懂地问我:"怎么了?"
"我送你回去。"我不耐烦地说道。
一路狂奔,把唐以闻送到某小区楼下时,他的脸已经煞白。我等他一关上车门立刻扬长而去,后视镜里看到他呆呆看着我的车屁股。
再一路飞驰,我狂躁地让自己都害怕。想了想,今天还是不回家了。拨了个电话给老妈,简明扼要地说明我不回去了,还没等她嚷嚷我就挂了电话。
方向是自己的小公寓。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老爷子送的礼物。本来一套房子对他算不得什么,不过肯放我出来独立,意义非同一般。然而自从一年前我生日那天之后,我就很少去那个地方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想过去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星星黑压压挤在头顶上,一路过去,疾驶着的车窗上流过满眼的霓虹。
还没走近门口,灯光下照着一个人的身影。
我紧紧握住了房门钥匙,那些尖锐的棱角把自己的手心铬得很疼很疼。
他坐在地上,右腿屈起,左腿伸长着歪着,头埋在屈起的胳臂里。头发在灯光下闪着乌光。
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特别喜欢他的褐色的微长的发,软软的就像婴儿,一点点拂在我的脸上,很舒服。
结果之后,我留了长发,他剪短了。
呆呆地站在灯影底下,看着他的背慢慢地起伏着,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我本来应该转身就走,或者直接开门,再或者......
结果我只是站在灯影底下,靠着墙,握着钥匙,看着他的睡觉的样子,一动也不能动。
时间好像有魔法,这一刻许多回想流过我的身边,我被控制着不能动。
他或许是姿势有点难过,头慢慢歪了下来,然后一机灵,头就歪了下来。
我忍不住笑了。
他慢慢抬起头,小打了个呵欠,清明的眼睛溜了一圈,然后看到了我。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朝我走近。
我的呼吸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看着他走近我。他跟我的个子差不多,不过体重轻一点。老实说我特别喜欢看他脱掉衣服之后的样子,蕴藏着力量的身体......
伤春悲秋的心思终止在他拔出来的拳头,他冲我恶狠狠地迈过来,一只手直接拎住了我的衣领。
4
那人揪住了我的衣领,用力之大使得我的喉咙一紧,勒得生疼。他的漂亮的丹凤眼气势汹汹地瞪着我,整个表现像是刚被踩中尾巴的......小猫。
我扑哧笑了出来,虽然现在的场合真不适合笑,他的怒火就快具型化成真正的火海把我给吞噬,虽然之前我同样很生气,虽然被他揍过的腹部到现在还疼,虽然......分手一年有余而且分手过程极不愉快......但是我怎么也忍不住,想到他刚才睡在门口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要微笑。
钟启越的丹凤眼简直是目露凶光了,另一只拳头就在我鼻子前面威胁性地晃着:"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