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贯知道他很容易被人扯乱思路或是被人转换话题,但是此刻他的这个小习惯看来令人如此捧腹。我知道他前一刻一定是想问我"去哪儿了"或者类似问题,但是只要我一笑......他就会被扯到无关的地方去了。
钟启越的手扯得我的领子更紧,他眼睛露出了直露的茫然与恼怒的神气,我微笑着箍住他的腰,在他反抗之前先吻住他。
明知道不应该再发生纠葛,但是还是忍不住。
这个亲吻很快结束,事后想来场面颇像我那老娘揪住隔壁那家还未满周岁,尚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幼儿然后给他个"叭叽"响吻似的。
松开他之后,他的脸上煞气十足,那拳头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眼前一阵金星直冒,他一点也没留情,我脚下一滑,直接后仰着倒下去,后脑勺再度磕上了墙壁。捂着脑袋,我全身靠到了墙上,看着他铁青的脸。
"陆巡!你要不要脸!"他的声音沉沉的,真的生气了。
看到他这种生气的样子,我还是一贯地感到高兴。记得很早时候就是这样子,惹怒钟启越不比抽根烟难多少......
这样想着,我慢慢直起身,甩了甩头。过去的终已经过去,你看见过溪水倒流么?所有的一切,过去的终已经过去。
我冲他微笑,但是话却毫不留情:"钟启越,你在我家门口算是什么意思?你如果想爬上我的床,麻烦预约先,不过记住,你没资格摆出这么副臭脸揍我。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更没资格问我要不要脸,你要发少爷脾气,麻烦出门左转。有的是人希望能给你钟大少爷端茶送水,少在我这儿撒泼。"
他一口气梗住了,脸慢慢变成了青白。
"行了吧?你要不认得路我叫出租车来送我。对不起,我今天没心情应付钟少爷,滚。"我又摆出付吊尔郎当的样子撑住墙,伸出食指指指电梯方向。
他没动静。
我直接走过他,就要开门,刚拿出钥匙,却被身后的人一把夺走。我不耐地回过头:"够了没?"
就看到他正直直奔到楼梯口小小的通气窗户前,我头皮有些发麻,这个人疯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喂!你干什么!"
还没等我喊完,就看到钟启越把我那串可怜的钥匙扔了出去,然后回过头胜利地看着我。
天!这可是十楼啊!
我冲到他面前,看着下面流光溢彩的街道,气得手都快发抖。他当他几岁?现在还玩这种不入流的游戏么?
转过身就想揍他,结果他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把我击垮,满眼的讥讽让我像泄了气的皮球。
忽然想起来,很早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子在我面前扔过钥匙,不过那次......扔的是他自己的......
连自己都鄙视自己的悲伤从心底升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我们变成这样子了呢?
5
Fastlive的灯光很艳,刚到H市我唯一发现还算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这个地方聚集了我的同类,大家了解游戏规则,同时可以玩的尽兴。对于来这儿没多久的我而言,这里算是个短暂的天堂了。
我在进去之前先抽了根烟。Free的烟味很淡,是我难得会接受的烟种类。
火光才起,就被人走动带起的风吹歪了,身边有人轻轻地嘀咕着:"白痴。"声音里充满不屑。
我皱着眉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前面青色的人影,那人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宽宽大大的很古怪。
进酒吧有必要穿得这么仙风道骨么?我抛了抛打火机,把烟掐熄在门口,迈开步子,玻璃门随着脚步慢慢展开,眼前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刚进门就看到那青色的身影杵在吧台那边,正在跟调酒师说话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男子有着漂亮的下巴,看起来应该是个骄傲的人吧。微笑眉飞色舞,好像孩子模样。光看样子,是个不错的玩伴。我叹了口气,再度抛了抛打火机:可惜之前的那个女伴太不上道,找上门居然说怀了我的孩子。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忘掉做避孕措施?这种理由想要吊金龟未免也太老套了吧。但是经过这一小闹,老爹发话说"收敛点"。结果我只能逛逛Fastlive过过眼瘾,暂时还真不敢再开始一段"新恋情"。这样想着,我再度叹了口气,挑了个离吧台远远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就有人坐了下来,是个笑容明媚的女子,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嗨。"
"陆少不欢迎我?"那女子明眸善睐,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名字。我有礼微笑:"我认识你么?"
女子的笑容有一丝僵硬,不过在灯光下基本看不出来,然后半倾过身体,大荷叶边的衣摆边沿露出雪白的酥胸:"陆少当然不记得我,我们前几天不是遇到过么?"
我加深微笑,搭讪的这一招真的很古老,我的记忆能力向来好,要遇到这么主动的女子哪里会不记得,更何况,由于老爹大人的话,我已经禁足了一月有余。有企图就有企图,何必躲躲闪闪?我不欣赏这样的人。"是么?"
女子看着我的微笑亮了眼睛,然后我站起身:"对不起,您慢坐,我换个位子。"
那眼睛里的尴尬再也掩饰不了。我大笑着拖着脚步慢慢荡过去,才发现周围已经没了位置。不得已,终于坐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对方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眼睛冷冷瞟了我一下很快又收回去。
我按捺着自己的心情:这类人选素来是我难以抗拒的人哪!忍不住又点了支Free,红光才刚亮起,就被人劈手夺过,一下子浸熄在调酒师刚推出来的一杯威士忌前面。青衣男子皱着眉头的样子实在是漂亮:"要抽烟旁边去,别在我身边。"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不如意的事情呢?我明明打定主意不要招惹这个男子,可是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招惹我了一点......
我抱胸看着酒杯里的烟,慢条斯理抬起头:"先生,你要是不喜欢人家抽烟,似乎不应该在这儿出现。"
"废话少讲,其他地方随便。"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旁边调酒师露出了畏惧的眼光,看来眼前这个小孩子多半也是个小霸王了。
真***太中我意了。
老实说换成其他人我一定拔拳揍上去了,不过看在他的脸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的面子上,我出奇地宽容,只是从怀里掏出烟扔到他面前那杯酒里:"嗨,我叫陆巡。"
他愣了愣,然后看了看那烟,转头就走。
Kao!未免也太有个性了吧!
我追了上去,一把揪住他胳臂,嘻皮笑脸:"认识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他朝我嘲讽着笑了笑:"搭讪的人见多了,像你这么没品的倒是很少见。"说着就要挣开我的手。我恼火了,一把扣住他的腰,在灯光流转的酒吧中心吻住了他。
一片哗然。
他的眼睛愤怒地眨了眨,可是居然没有动,甚至顺从地开启了嘴唇,我大诧异着继续着深吻。
没有感情的较量似的亲吻终止在大约半分钟后,我放开了他,他平静地擦了擦嘴唇然后问我:"亲完了?"
我愣住了,然后大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微笑终止在他挥上来的拳头上,我的鼻梁正正受害。
那是我与钟启越的初遇。
6
鲜血洒在了他的车子皮椅上,当然,那是我的鼻血。看官们别想歪。
事实上他揍了我一拳我当然不可能不回手,在人们把我们俩分开之前我大约打了他三拳样子,每一拳都在他的胃部方向。所以当我们终于保持一米距离时,我看到了他青白的脸。可是我的脸也挂彩了,不知道鼻子有没有断。除了一开始那一拳后,他大约又揍了我四拳。
我一抹嘴角,鲜血的铁锈味弄得嘴巴里咸咸的,怒火斗生。然而看着他那一脸幸灾乐祸如同孩子刚从敌对者手里抢到玩具的表情,我只想大笑。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天。
说实在的,他人瘦归瘦,还算挺有力气的。看着大堂经理两边陪着笑脸,那本来应该是八面玲珑的女经理露出了惊惶的表情。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挣脱了身边人的束缚,一把揪住那个青衣男子的衣领,直直拖了出去,途中被踢了N脚,可怜我的腿骨。大概是我的表情太狰狞,居然没有人敢拦我。我如同摩西分红海般一路到了车库,只见到身边不少人为我的可怕行径指指点点,但只要我看他们一眼,那眼光就会立刻移开。
顺利把男子拖到他的车旁,我终于放开了他,擦了擦满脸的血然后说道:"嗨,我是陆巡。"
男子终于笑了,这一刻我非常庆幸我没有揍他漂亮的脸:"你是白痴么?"
"嗨,我是陆巡。"我重复着那一千零一句。
男子一边笑着一边弯下腰,等到终于能再直起来时,他抱着肚子擦了擦眼泪:"我是钟启越。"
"你家我家?"我突兀地问道。
他睁大了眼睛:"你真的是白痴么?"
"你家还是我家?"我不耐烦地抱着胸。
结果他慢慢走近我。地下车库的灯光并不亮,但我可以看清他的睫毛,像孩子一样明媚的眼神,他微笑着伸手,慢慢按在我的后脑勺,慢慢地亲吻着我的嘴角。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奇怪的时间调情实在很奇怪,最最奇怪的是我居然真的真的被调起了情。他亲吻的时候充满肉欲的感觉,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近似孩童的舔般的吻同样有着令人飘飘然的感觉。
然后他吻住了我的嘴。
果然还是个子相近的人吻起来势均力敌......我一边享受着这个吻,一边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的头偏开一点点,车库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黑白分明的轮廓看起来有几分刚硬:"你家吧。"
当天的战场结束在我那小公寓的沙发上。本来想光顾我那张可爱的双人床,不过我们没能坚持到那儿,当我把钥匙扔到门口的桌上后,背后就有人啃住了我的脖子。像小野兽一般的嘶咬,有着别样的亲昵味道。我转过身的时候光顾着脱他衣服了,没想到为我亲爱的客人引路,更没想到指导一下公寓的布局问题。
等到脱完之后我才知道他比我青涩一点点,具体细节请勿让我回忆,那是之后想起来都会笑的过程,不应该拿出来让人分享,你说是么?
我去冲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怎么样副鬼样子,鼻青脸肿得活像个妖怪,难为他居然还能跟我躺在一起。我找出八百年没用过的医药箱,为自己眉骨上的小伤口料理了一下。再走来的时候他就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半拖在地上,光裸的胸膛上同样有着淤青。我走过去要抱起了他,他立刻睁开眼睛,眼神很是警觉,朝我冷冷瞪着:"你做什么?"
我没好气说道:"把你从十楼上扔下去。"
他打了个呵欠,眼睛眯了起来:"请不要自以为很幽默。"声音冷冷的,又充满了嘲讽。认识不过几小时,我已经把这种语气和神态与钟启越这个人对号入座了。
被他说得火起,我一下子放开了他,他的脑袋重重落到沙发上:"你干什么?"
"没什么。"说完我直接朝卧室走去,重重关上门。
结果被他一脚开:"拽什么拽?!"他直直冲了进来。
我看着被踢得裂开的木门,暴力指数随着他的冷眼急剧上升。
做爱后的凌晨零时,新的战役开始。
我卧室的大门彻底报废,最后好不容易两人打累了,我爬到卫生间去时结果他又闯进来,把我的医药箱给砸了,我气得把他扔出大门,把他那套衣服从十楼上扔了下去。事后想来,那真是个幼稚的动作。
事实证明,对着钟启越,我的暴力程度令人咋舌。当然,想必他也有同感。
那时候我们像两个孩子,而且还是没长大那种。事后想起来,我很想笑,可是心里有淡淡的酸。
7
结果第二天我就被老爹大人叫了过去,那时才知道钟启越竟然是老爹目前正在合作伙伴的心肝宝贝太子爷。然后老爹大人带了我去钟家赔礼道歉,结果在市中心,我们的车与钟家抱着同样目的的老太爷的车相交而过,互相扑了个空。
最后,两家人家约了个时间出来喝茶,互相达成谅解:当然,只是两位长者之间的谅解,我和钟启越度过的是皮笑肉不笑的一餐。
看着两位老爹在那边假惺惺,我忍不住觉得好笑。手痒得厉害,可惜不能拿出烟来叼。无意识地玩弄着就在右侧边上的白色瓷烟缸,却看到对座那人又横来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荡了开去。
我索性直直看着他,也没理会两位老爹在那边唧歪些什么,钟启越倒是不躲不闪,磊落得很。可惜被我瞟到他今天特地穿的那件白色高领衣裳一角的一侧青紫,顿时什么磊落也无。我玩味着看着他脖子。起初钟启越没什么感觉,被我瞪得久了才回过神来,然后脸一点点变白,怒极的白。
我忍笑,更是目不转睛,也不理会桌子底下老爹一个劲儿踢我可怜的裤角。
终于挑得钟启越一怒几欲翻桌而起,估计旁边父亲大人份量较重,他只能大拍桌子沉声骂道:"你做什么?"
我故做无辜:"怎么了?"一边朝已经深深皱起眉头的钟家伯父摊了摊肩,"对不起,伯父。"
那老者立刻觉得面子上挂不过去,狠狠搡桌拍案而起:"你小兔崽子像不像话?这算什么态度?"
我终于明白钟启越时不时就火冒三丈的脾气像谁了。真是谪系真传啊。
钟启越再度狠狠瞪了我一眼后,终于坐了下来,这次直直低下头,想必是不愿见到我。我抱胸而笑,结果被我家老爹寒寒瞪了一眼。果然上阵父子兵,老头深知我的不安份,而钟家老爹想必也看穿我与他儿子的波涛汹涌,但碍于我到底是人家的儿子不好教训,只能教训自己不成材的儿子泄愤。
他们只知道我和钟启越在Fastlive打的那一架,却不知道我们早已经不算单纯的"战友"。当然,我也很明白,要真让他们知道我们两个滚上了床,想必老人家会立刻脑溢血。
之后我才了解到,钟启越与我有着相似的背景:两位老爹都是在年已三十多时才生的两个宝贝疙瘩,因此自幼骄纵跋扈自不在话下。本来若是儿子被人打了,不管有没有道理首先就要护短三分,可惜又隔了层商业伙伴关系,只好充作大度,笑脸相迎,私底下难免多了个心眼。
茶过三巡,钟家老爹朝我面容和蔼问道:"陆巡啊,刚搬家到这儿都习惯么?启越他其他本事浅浅,不过吃喝玩乐倒有一套,你要是喜欢热闹的,不如让他带你出去玩玩?"
那低头的人想必脸都是青的。
我闷笑在心:"没关系,我这边原来也有几个朋友的,之前也常过来玩,挺熟的,没什么不习惯。不过如果能跟启越多亲近亲近,倒也不错。"最后朝钟启越的方向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不过我昨天那么冒犯启越,我看他一定不赏脸了。"
"诶,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这么小鸡肝肠,你说是不是启越?"钟家老爹有份量的一掌拍在钟启越的身上,丹凤眼含恨地扫上来,看着我幸灾乐祸的眼睛,淡淡吐出:"不知道是谁在小鸡肚肠。"结果被钟家老爹用力一压,话音顿了顿,"你陆巡都不在意了,我自然也不会在意。"浅浅一笑,笑得我全身寒毛竖了起来,实在不像我初浅认识中的火暴钟启越。
我家老爹也顺着梯子下了:"来来来陆巡,你以茶代酒敬了启越吧,不打不相识,真是有缘啊。"他的话文学性得让我寒毛再度竖了起来,依言倒了杯茶递到钟启越面前,丹凤眼直直盯着那杯水,过了三秒钟后他才伸出手接过,一饮而尽,朝我冷冷一笑。
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善罢甘休的笑脸啊。
喝完那杯茶后,宾主尽欢而散,老爹坐在车上对我说:"陆巡,钟家那位少爷你还是少惹,脾气不好,肚子里是包草,又受他那老头的宠。说起来你平时不是挺玲珑的么?怎么就惹上这号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