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现在跟在夏羡宁后面的警察们也都赶到了,不然这帮人大概是想连着洛映白他们两个人一起围殴。
洛映白在他们的怒骂声中,也逐渐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被砍去了双手双脚的女人叫凤淑,翠妞就是她之前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的小姑娘,是她的女儿。
翠妞的父亲好赌成性,家里欠了不少钱,他本来想把凤淑卖了,可是因为是残疾年纪又大,没卖出去,居然丧心病狂地想要将只有九岁的小女儿买给邻家孙财当媳妇。
孙财就是刚才第一个说要杀了凤淑的人,看上去少说也得有四十多岁了,一脸凶神恶煞,正不依不饶地坚持要把凤淑弄死。
洛映白没理他,深深吸了口气,跟夏羡宁说:“我要找的人就是她,我得把她也带走。”
他顿了顿,又压着语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跟这帮愚昧的村民说:“杀人偿命,道理我明白。但她的事另有内情,就算死,也不应该是这样死。”
夏羡宁道:“好。”
孙财一挥手,周围的人顿时把他们围在中间,他怒道:“不行,我非弄死这娘们不可!”
夏羡宁冷哼一声,不跟他废话,子弹上膛,顶在了孙财的脑门上,另一只手掏出手铐,一搭一扣,干脆把他也铐了起来,转手推向苟松泽:“阻碍公务,一起带走。”
苟松泽本来正看这个老不要脸的心里不爽,一听大喜,立刻道:“是!”
孙财没想到还能把自己也搭进去,一下子就傻了,被苟松泽用枪顶着,冷汗都冒了出来,旁边一个人见形势不对,向看起来比较温和的洛映白道:“她不过是个被人玩过的女人,你就算把她带回去也没人在乎的。”
洛映白把女人背在身上,淡淡地说:“我在乎。”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一痒,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那是一滴泪落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夏羡宁收了枪,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问道:“翠妞呢?”
刚才扶着尸体痛哭的是翠妞的爷爷奶奶,眼看这个警察没完没了,也怒了:“你还想怎么样?”
夏羡宁顿了顿,拿出厚厚一叠钱来道:“我想带她跟她妈妈一起出去看看。”
虽然这很荒谬,但翠妞的父亲死了,母亲杀人,想带她走必须取得两名老人的同意,好在有了钱什么都好办,不需要太多的废话,母女两个人就被他们成功的一起带出了村子。
夏羡宁把洛映白背上的人接过去,洛映白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跟着警察们走了一会,忽然停步回头,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间的错觉,他忽然看到身后那些村民背后,好像一下子多出来不少人,乌压压站成一片。
原本前面的那些人满脸怨气,吵嚷成一片,都忙着表达对这些霸道警察们的不满,可是多出来的那些人却是满脸死气,神色木讷,一双双呆滞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却一动不动,像是一排造型奇诡的雕塑。
洛映白的脚步倏地一顿,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夏羡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看什么?”
洛映白指着村子:“羡宁你看,刚才那些好像是……”
语声戛然而止,刚才站在村民后面的人突然又不见了。
夏羡宁道:“你在说什么?那些村民吗?”
洛映白:“不、不是……”
他目光深深,凝视了夏羡宁片刻,而后垂下眼帘道:“走吧,可能是我看错了。”
夏羡宁不置可否,兄弟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汽车发动,带起一阵尘土,有村民冲着车子激起的沙尘狠狠“呸”了一声。
他们不知道留下来的人同样不能置身事外,只等警察们来了更多的人手之后就要被一起带走,现在大家的重点还放在心疼财产上面。
村子里一下子被抓走了不少的人,圈养在家里的女人也被“强行带走”,对于把这些拐卖人口看成私有物品的村民们来说,这简直不啻于抢劫。
村民们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但又碍于夏羡宁的威压不敢反抗,心里窝火,等他们走了之后立刻凑在一块怒骂起来。
翠妞的家人正忙着数夏羡宁给的那摞钱,没空跟大伙一起泄愤,厚厚的一叠红票子数的人心里发烫,正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一把攥住钱,粗暴地抢去了一大半。
翠妞的爷爷猛一抬头,发现是开始想买孙女那个老光棍孙财。
他怒道:“你干什么!”
孙财道:“刘老头,你别忘了,你儿子收了我的钱,说是要把你家丫头给我,现在人也没了,钱也没了,那警察给你这老些的钞票你不会想独吞吧?”
刘老头上去就抢:“人是警察带走的,你找警察要去啊!这钱是我儿子拿命换来的,你特么给我拿回来!”
他用力抢,孙财不给,两个人很快就撕扯成了一团,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手一松,漫天的钞票就挥洒了出去。
周围的人见状,也顾不得劝架了,纷纷上去不顾一切地争抢,把钱往自己的衣兜里塞。
孙财连忙踹了刘老头一脚,从地上爬起来,也忙不迭地去抢,好不容易将一张钱抢到手里,孙财觉得颜色有些不对,放到眼前一看,面色倏变,失声道:“这是、这他妈是冥币啊!”
别人抢钱抢的兴起,谁也顾不上仔细去看,听见了他这一声嚎叫,才纷纷检查自己手里的钞票,惊讶地发现那一张张黑白色的纸钞上面,赫然写着“冥钞银行”四个大字。
有人几下撕碎了手里的纸,骂道:“妈的,被那个小子给耍了!”
孙财却觉得心中发凉——和别人不一样,这钱一开始就在他手里攥过,那个时候他看的明明白白,那、那分明还是正常的现代流通货币啊!
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猛然抬头,忽然觉得那被人撕碎之后扔出去的冥钞碎片掉落的极慢,如同被放缓了好几倍的电影画面,在半空中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下落着。
周围忽然响起幽幽的歌声:
“纸钱纸钱谁所作,人不能用鬼行乐。一丝穿络挂荒坟,梨花风起悲寒云。”
伴随着歌声,还有隐约的鼓点,更加给气氛增添了几分诡异。
周围的人也一下子慌了起来,纷纷叫嚷:“谁?!”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有病吧?!”
在他们的骂声中,孙财惊恐地发现自己对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的脸并不陌生,面部却很僵硬,正慢慢裂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冲自己扯开了一个笑容。
孙财惨叫一声,反身就跑,那女人却一下子冲上来,利爪一伸,就活生生把他撕成了两截!
这惨状让周围的人惊骇到了极点,大家纷纷叫了起来,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出来许多人影,这些人在空地上追逐杀戮,纸钱纷纷扬扬洒了满天,又极慢地落下来,盖住了被鲜血浸湿的土地。
而那些被他们厌恶的警察,这个时候已经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洛映白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额前,闭着眼睛养神,眉宇间都是疲惫之色。这个角度显得他腕骨嶙峋,皮肤苍白,格外清瘦。
飞机穿过云层,轻快地奔向发达的都市,身下的座位柔软舒适,耳边是轻柔的音乐,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舒适环境,但经历过的野蛮、落后与残忍,却总是在脑海中缭绕不去。
洛映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了条毛毯把他裹上,连带着搭在额头上的那条手臂也被拿下来,一起塞进了毛毯里。
夏羡宁揉了揉他的眉心:“别难过。”
“没难过。”洛映白微叹了口气,“就是有些感慨。有时候,这个世界真是挺荒谬。那些村民……唉。”
夏羡宁认真地说:“美好与阴暗总是共存的,世上有你,自然也会有他们。”
洛映白呛了一下,转头看他,只见夏羡宁真的是在正经说了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掐了掐他的脸:“不是吧,嘴这么甜?”
他虽然在笑,但是神情仍然显得有点郁郁。洛映白笑嘻嘻的时候夏羡宁喜欢招惹他一下,但现在看他愁眉不展又心疼了,他搜肠刮肚想了想,好不容易记起点能说的:“告诉你一件事。”
“嗯?”
夏羡宁小声道:“刚在在村里给他们钱的时候,我给的都是冥币,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快要发现了。”
洛映白愣了愣,笑了起来:“难怪!我还纳闷你怎么一口气能拿出来那么多的现金,你这人,真是蔫坏。”
夏羡宁凝视着他,也跟着笑了。
“不过羡宁啊……”
洛映白笑了两声,忽然凑近他,冷不防压低了声音:“你给冥币,是因为你觉得对那些人来19 21 页, 说,冥币比现金更有用……吧?”
夏羡宁浅笑不变,摇了摇头道:“替天行道或是戮害人命,都是我一个人的因果,师兄没有参与,就也不要问。”
两人的头挨的很近,夏羡宁的声音极低,宛若呢喃,洛映白目光一闪,真的没有再说话。
夏羡宁的举动虽然是伸张正义之举,但太过血腥,不知道是否会遭到反噬,他既然敢于打破血煞,就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
但是他可以承担,洛映白不行,夏羡宁故意用了障眼法,不愿意让他参与。然而从洛映白的角度来说,他不再问,只不过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夏羡宁和他自己根本没什么区别罢了。
他们这一排是三连坐,坐在两人旁边的苟松泽张了好几次嘴,眼看他俩越凑越近,最终也没插上话,只好移开目光,在旁边抠手指玩。
又冷暴力我,呸!
这次被他们救出来的足有上百人,即使刨去羽衣人的部分需要保密不提,也是一起特大的恶性拐卖事件,报纸上对此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报道,新闻网站、贴吧、论坛等也都是关于这次事件的讨论。
市局和特侦处门口围满了记者,都是来询问夏羡宁和方队长关于这次事件的具体情况的。
方队长答了几个问题,被记者的溢美之词称赞着,心里却觉得非常惭愧。
他刚才在飞机上听别人议论,已经知道洛映白并不是特侦处的警察,而只是作为夏羡宁的朋友来义务帮忙的,他本身还是在校学生,就有这么高的觉悟,不惜以身犯险,解救人质,而自己办案这么多年,当时的表现还赶不上这么个年轻小伙子,实在是汗颜。
这时,一个记者问道:“方队长,我们电视台下一期的访谈节目想邀请您做嘉宾,向大众普及一下骗子们的骗术以及自我保护的相关知识,请问您有时间吗?”
方队长看着面前的记者,出了一口气,缓缓道:“这次的抓捕行动中,我们只不过是从旁协助,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特侦处的同志,具体情况,各位可以请夏处长参加访谈,我实在不敢居功。”
再说上这种电视节目,他们公务员不能随便说话,特侦处的限制却比较少,由夏羡宁出面也方便一些。
方队长说完后,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又补充道:“除了我们警方以外,还要多亏T大的一名同学帮助,大家才能及时找到犯罪者的具体地址,在此我也要替那些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对洛映白同学表达谢意。”
能够邀请夏羡宁这么个大帅哥上镜,既可以成功普及安全知识,又能带动收视率,电视台也是十分乐意的,记者刚刚点了点头,又听见了“洛映白”这个名字,不由一愣。
莫名有点耳熟?
直到方队长匆匆把目前的情况交代完之后匆匆回去处理后续事宜,他还在搜肠刮肚地想这个人是谁,正想的入神,脑袋忽然被人砸了一下。
“嘶——”
记者回过头来,发现砸自己的东西是身后摄像机,无奈地对摄像师道:“张哥,这东西你可拿稳了啊,差点把我爆头。”
“对不起对不起!”老张连忙冲他道歉,脸上却满是魔幻,“我没记错吧,洛映白,不就是那个T大校草,陵安君的扮演者,上次火灾救人的热心群众,跟夏家大少爷传绯闻的小伙子吗?咱们上次采访的时候拍过他啊!”
这前面的定语实在有点多,听晕了的记者先生反应一会,一拍大腿,惊呼道:“卧槽,真的是他!怎么又是他?!”
跟他们一样震惊的还有在各大网站看见照片的网友,当再一次看见洛映白那张已经很眼熟的帅脸时,大多数人都是懵逼的。
这人难道是动感超人投胎的?简直是超级救场王啊!
一开始登上热搜是因为他救了险些被坠物砸到的同学,后来玄学大师身份的曝光是源于一次意外的绑架和火灾,这两件事的余热还没有过去了,他又跑到山沟沟里打拐去了?
第46章 噩梦
上次许教授的直播之后,很多人都想等着听后续, 白哥哥瞎算卦下面的留言一条接着一条, 有人讯问洛映白各种玄学问题,也有人怀疑这是他想要进军演艺圈提前进行的炒作, 但作为当事人的博主连个解释都没有。
于是各种传言越来越多,都是在怀疑救人事件的真实性,很多许教授的粉丝趁机鸣不平, 认为他们的爱豆被有心人拉踩算计了,结果这边的撕逼大战还没落幕, 当事人就再一次上了新闻。
这次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人心都是肉长的, 当看见被拐卖的那些人和亲人相见痛哭的场面,任何人都无法说出质疑的言语了。
“太牛逼了,无话可说, 膝盖已不够用。”
“其实我觉得这也没什么神奇的, 主要还是人家有能力又心眼好。那些发出质疑的人们,你们总说‘为什么这些事都能让他赶上’, 这其实不是重点吧?如果你在外面大街上碰见了坠楼火灾这样的事,难道你还能有本事上去救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