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是以魂体状态进入到这个地方的,但是魂魄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阴阳界的戾气,只有让她自己化消一下,才能放在藏魂瓶里面带会特侦处——虽然谢华没有真正杀人,但动机与危险性存在,她还是得负责任。
至于另一个瓶子……洛映白看看夏羡宁的手,道:“其实我觉得就算把廖仲这七魄带出去,他们家的人也不会多高兴,廖仲估计会疯掉吧?”
谢华不知道,其实在她到来之前,廖仲就已经先一步在这个世界里老死了,他在现实中的身体还在,带出去倒是能活,但三魂还是二十多岁,七魄上的阳寿却已尽了,就算合到一起,也会变成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夏羡宁道:“人各有命。”
洛映白道:“也是,哎,走了。”
两人在阴阳界中找到了黄丽娟被封住的另外一半魂体,一起让鬼差带走了,然后向阴阳界外面走去,心头同时掠过一丝怅惘。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了结了一桩案子,还来一处安宁,但当事人为之撕心裂肺的爱恨情仇,也可以就这样简单的抹去吗?
夏羡宁忽然难得的觉出几分惆怅来,洛映白忽然在旁边“哎呦”一声,夏羡宁一转身,连忙扶了他一把,原来是刚才洛映白也在出神,一脚踩进泥坑里面去了。
没有了尹明捣乱,阴阳界最边缘出去的地方变成了一条泥沟,里面的淤泥都是怨毒和腐烂的死灵化成,夏羡宁扶的及时,洛映白没沾到身上,不过鞋却脏了。
洛映白一向爱干净,攥着他的手单脚蹦出来,惨叫道:“啊啊啊啊好恶心,我要疯了!”
夏羡宁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车,脱下外面的衬衣铺在一边的花坛边缘上:“你先坐下,把鞋脱了。”
洛映白笑嘻嘻地说:“你要背我上车吗?来呀来呀~”
夏羡宁顺手敲了他额头一下,跑到车子的后备箱里面拿东西,洛映白甩了甩脚,把两只脏鞋给蹬飞了老远,坐在那里晃着脚欣赏夏羡宁的背影。
他脱了衬衣之后,里面还有一件白半袖,露出两条线条优美肌肉紧实的手臂,身材修长,举止利落,浑身洋溢着独属于男子的魅力。
洛映白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撇了下嘴,他一直很羡慕夏羡宁的肌肉,可惜他自己太懒,体能训练能溜就溜,看上去就像个文弱书生似的,远不像夏羡宁那么结实。
夏羡宁很快就拎着一个盒子回来了,他在洛映白面前蹲下,把盒子打开,拿出一双红白相间的篮球鞋放在地上。
洛映白道:“哇,你还真买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那还是他上次开玩笑跟夏羡宁要的那双耐克限量版篮球鞋,夏羡宁当时没说什么,没想到竟然已经不声不响地把鞋子给弄到手了,洛映白感动道:“你真好!”
夏羡宁坦然道:“嗯,我知道。”
洛映白:“……”那下面就不好夸了。
夏羡宁把鞋给他,看了眼被洛映白甩飞的那两只泥鞋,洛映白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那什么,今天真是倒霉,沾上了这种东西,也不知道甩开了之后还有没有事。有人说晦气是会传染的,万一我以后不得好死,你可一定记着多帮我烧点纸钱,打点……”
“不会的。”
夏羡宁把旧鞋捡起来扔掉,走回来时打断了洛映白的话。这双鞋的大小正合适,只是新鞋有点不好穿,他自然而然地弯下腰来,帮洛映白提起鞋跟,淡淡地说:“别想太多。你永远不会变成他们那样。无意中踩到了不好的东西,换双鞋就行。”
洛映白本来是在开玩笑,但看见他的动作,忽然感到一股暖意打心底里涌上来,得寸进尺地道:“那下次你还给我买?”
夏羡宁也露出了温柔神色,将他从花坛边上拉起来:“嗯,下次还给你买。”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此刻明月半悬,夜色已至,而许多人依旧没有入睡,仍旧为了事业而辛勤打拼着。
远在大山中的一处拍摄基地中,《雁齿小红桥》的剧组正在进行着忙碌的拍摄。
“一二号机准备,”导演邓真冲着场子中间的演员们做了一个手势,“Action!”
作为专攻古装剧的资深导演,他原本尚在休假中,这次是特意被请出山来,和导演肖志成共同执导这部大制作的电视连续剧。对此,邓导演也在态度上表现的十分重视。
这部古装剧中的女主是一个国家的公主,男二是将门之后,刚刚出生就被皇上灭了满门,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于是为了报仇雪恨,男二努力成为准驸马,并且在新婚当夜造反成功,篡位夺权。
很成功的复仇计划,可是偏偏编剧弄人,可怜的男二号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那个原本只想利用的女人,于是不但没能下手斩草除根,还被女主反过来扎了一刀跑掉了。
今天这场戏,正是拍的男二号岳欢和女主角顾琼华决裂的情节,场中的演员分别是当红花旦刘凝和流量小生沈卓涛。
除此之外,这部剧还启用了一个叫做程因的新人,这个人是歌手出道,他在音乐上的成就和造诣貌似不高,但是人长得清秀帅气,又很会说话,一来二去就争取到了这么一个不算是特别起眼的小角色,在旁边演岳欢的侍卫。
随着导演的手势,演员们迅速进入状态。
刚刚鸩杀了皇上的岳欢转过头来,看见不知道在大殿门口站了多久的顾琼华之后,立刻就愣住了。
他大惊失色,脱口道:“你、你怎么来了?”
看到这里,肖导演皱了皱眉头,邱子平正好走出来,看见他的表情,小声问道:“怎么,还是不满意吗?”
他从研三以来一直跟着肖导演在剧组实习,两个人已经很熟了,肖导演也没有隐瞒,摇了摇头道:“演的太僵硬,缺乏灵气,不过算了,我看再拍也拍不出好来,凑合着过吧。”
他看看邱子平,道:“扮相不错,下一场你可给我好好客串啊。”
邱子平笑道:“您放心吧,台词我都已经烂熟于心。”
他是剧组工作人员里面最年轻的,现在正好缺了一个被捅死的龙套角色,大半夜的不好找,肖导演就干脆让邱子平客串去了,台词就一句——“啊”。
他听邱子平那样说,不由一笑,骂道:“贫什么贫,快去吧。”
顾琼华扑到皇上的遗体上,尖叫道:“父皇!父皇!”
然后她一口血喷在了地上,岳欢大惊失色,冲去揽住她的肩膀,连声道:“琼华?你别吓我!你先别激动……”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女主趁机拔出男二腰间的佩剑,将那把剑捅入对方的胸口,然后邱子平饰演的侍卫冲过去想杀了女主,反倒被男二一脚踹开,发出唯一一句台词“啊”。
长剑捅偏,男二重伤,女主趁机逃跑。
程因饰演的角色是岳欢的手下,但一直暗恋女主,所以他负责帮助女主逃跑。
通常捅剑的这个动作都是依靠借位完成的,然而就在饰演女主的刘凝将剑刺出去的那一刹那,异变忽生!
那把木头做成的长剑竟然直直地捅进了沈卓涛的胸膛,剑刃从前胸没至后背,中间夹杂着肌肉和骨骼撕裂的脆响。
沈卓涛整个人都僵直了,他被剑串着,直挺挺站在原地,眼珠像死鱼一样凸了出来。
“停下停下!”
肖导演不满地说:“沈卓涛,你在发什么呆?你的表情太僵硬了,太没有美感了……”
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怔怔握着剑柄的刘凝终于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她的个子较矮,是剑尖向上刺出的,这时,鲜血正顺着剑刃缓缓流到了她的手上。
刘凝愣了片刻,忽然声嘶力竭地惨叫了一声,直挺挺地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大家这才意识到不对,纷纷发出惊呼声,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嘈杂中,隐约有人喊道:“又出事了!演岳欢的人又出事了!”
随着这声喊叫,身后的背景板一下子倒了下来,冲着程因和邱子平压了下去,将两个人拍在了下面。
幸好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跑过来了,板子刚到就被扶了起来,程因被拍了一脸血,邱子平却奇迹般地毫发无伤。
他作为唯一一个安然无恙的人,暂时被忽略了,很快就被挤到最后面,头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天,邱子平才傻愣愣地抹了一把脸。
竟、竟然有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亲眼看见了杀人的场面……天呐!
邱子平一遍一遍擦着脸,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他清晰的记得那股热血溅在脸上的感觉,仿佛要把肌肉都给烧烂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太恶心了!
他的精神上也有点受到了刺激,这样机械地擦了好半天,才有人过来按住他,惊讶地说:“你在干什么?快不要擦了!一会你的脸该被擦破了。”
“血、血!”邱子平一把抓住那个人,颤颤巍巍地道,“你看看我脸上的血擦干净了没有!”
对方道:“什么血?哪里来的血?你什么地方都没有血啊……哎,奇怪,你和程因一起挨砸,为什么他脑袋都破了,你却一点都没有受伤呢?”
他下面自言自语的嘀咕声邱子平都没听清楚,他猛地低下头,果然发现衣袖和掌心干干净净,上面什么都没沾,而胸口处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簌簌滑落。
邱子平顾不得别的,扒开自己胸前的衣服一看,只见那里有一堆粉末,蹭的皮肤和衣服上面到处都是。
那还是上一次洛映白赠送给他的符咒,邱子平一直用个链子挂在胸口,也算是图个吉利,现在符咒却化成了一堆灰尘。
第60章 来不及想了
周围人心惶惶, 不少人都无法保持冷静, 正神情激动地议论着最近屡屡发生的怪事,扮演男二号岳欢的人已经换了四个, 如果依旧不能解决屡屡发生的事故, 这部剧就真的拍不下去了。
邱子平猛地抬起头来, 大声说:“我知道这件事应该找谁了!”
就在邱子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洛映白也刚好在手机上拨出了他的号码。
他家的厨房里, 夏羡宁眉宇间带着少见的烦躁之色,将最后一个刷好的碗放在架子上, 无声地捏了捏洛映白的肩膀算作跟他打招呼,然后出门上班去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些冷意, 风迎面打在夏羡宁的脸上, 他半仰着头,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压下满腔心事。
阴阳界算是两界夹缝中间的一块危险区域,毁掉容易, 但是要控制毁灭时从中迸溅出来的死丧之气,减少其对于空气的污染还需要多方配合。前一天晚上, 两个人从阴阳界出来之后, 夏羡宁就跟洛映白一起回家去见了洛钊, 之后他就留在洛映白家里没走。
洛钊最近很忙,没在家里停留多久又被一个电话匆匆召走了, 洛映白扒着门假惺惺地把他送走, 一转头满脸的不舍全都变成了兴奋之色, 说道:“羡宁,咱们叫大排档的外卖吧!我想吃串串,喝啤酒。”
夏羡宁斜睨了他一眼:“在家吃不怕会被发现?”
洛映白道:“所以才要趁你在的时候吃啊,我爸发现了,就说是你吃的。”
夏羡宁:“……”
洛映白可能是怕他跑了,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表情看着可怜兮兮的:“我超想吃啊,反正帮我背一下黑锅又不会挨骂,我爸那么喜欢你。”
夏羡宁叹了口气,用洛映白的手机打电话叫了他喜欢吃的东西,又警告道:“你伤还没好,下不为例。”
洛映白翘着二郎腿在桌边坐着,提起茶壶倒了杯水,道:“伤什么的想就有,不想就没有。你看看那些得病的人,什么毛病都是检查出来的,其实正常人有几个没病的呢?什么事顺其自然吧,活得开心最重要”
夏羡宁边听边剥着果盘里的荔枝,随口反问道:“那你每次磕一下,划破手,在我面前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洛映白把倒好的水递给他:“这都不明白,我缺爱,想你多关心我呗。”
他递水的手正好撞上了夏羡宁递过来的荔枝,两人愣了愣,同时对视一笑,交换了手里的东西。
洛映白道:“多喝点水,你的嘴唇都裂了,这一阵你们太忙。特侦处简直就是在把人当牲口用。”
他顿了顿又叹道:“不过这次的案子,谢华有些可惜。”
夏羡宁道:“嗯,其实我可以理解他们。”
洛映白道:“他们?谁们?你说的是谢华和……廖仲?”
夏羡宁微一颔首,将空杯子放下,洛映白又给他倒了杯水,夏羡宁道:“当发现梦境与现实不同的时候,心里充斥的恐慌;当被梦境吸引的时候,会忍不住希望那其中的一切才是现实——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我都依稀明白。”
洛映白困惑地剔了剔眉尖,他生性聪颖,特别是跟夏羡宁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不说共思共想,但起码也是互明心意的,但最近夏羡宁说话越来越阴晦,总是容易让洛映白听不懂,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他试探着问:“我怎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羡宁……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夏羡宁忽地一抬眼,看向他,他那一瞬间的目光非常古怪,让洛映白愣了愣。
夏羡宁道:“你希望我有喜欢的人吗?”
洛映白道:“这是什么问题,这事你又不会听我的。”
夏羡宁说的好像很随意:“说的也是。不过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别的事也不会听你的了。比如说帮你背黑锅,给你写检查,陪你吃饭,陪你出去什么的,没那么多时间。”
洛映白:“……喂,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了,夏羡宁拿起洛映白的手机看了一眼,若无其事道:“是外卖,这边有警卫,估计他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