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聚会?”
西辞脸色是被戳穿之后的尴尬,却又仿佛有难言之隐,有话不说。
元皎生疑,“究竟什么事?”
“哎呀妈, 你就别问了。”
元皎眉心微蹙,“有什么事是妈妈不能知道的吗?”
西辞似有难色, “没什么事……”
“你再不说,妈妈要生气了。”
再三追问之下,西辞似乎是真的不敢不说。
“也没什么事,我不说不就是怕您生气吗?”西辞无奈道:“生日那天,爸爸和我说,让我有空去他那一趟……”
说着,西辞侧眼偷偷看了眼元皎。
似乎看元皎脸色正常,这才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那天忘记了,反而跟着蒋明城一起出去飙车,这事如果爸知道了……”
“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你鲁莽,额头会缠这么多纱布?!”
西辞适时闭嘴不说话。
路口到了,司机将车停下,西辞还在看元皎的脸色。
儿子要去见爸爸,她这个做妈妈的也不好阻止,“行,去吧。”
“您简直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最伟大的妈妈!”
元皎拧他的脸,“就你嘴甜。”
西辞下车,看着元皎的车绝尘而去,在路边望了一会,拿出手机,发了几条短信后站在路边等着。
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身份证和护照。
昨晚上蒋明城虽然答应会承认一切,可是’西辞‘却并不相信他,加上今天早上西辞的表现,他不敢去赌,其他的人会不会看出点什么。
他现在如履薄冰,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十三年的时间可就白费了。
没过多久,驶来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西辞面前,车窗缓缓降下。
‘西辞’轻车熟路上车,车内充盈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西辞舒服窝在副驾驶上,望着旁边开车的男人微微一笑,“宋尧哥,好久不见。”
“怎么?被认出来了?”宋尧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微笑,满是疏离和冷淡,但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实在让人难以直视。
刚进宋家的那年,伪装的‘西辞’便被宋尧揪了出来。
‘西辞’自嘲一笑,“我猜,快了,也怪我昨天没忍住,跑去飚什么车。”
“我听说了这件事,周公子那你不用担心,他不敢说,关键是蒋明城那,”宋尧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处理的。”
‘西辞’想了想,眉心紧蹙,而后极不耐烦暴躁道:“烦死了!今天早上不小心让他醒了,元女士估计看出点什么,虽然被我忽悠了过去,但是感觉那个蒋聿城……”
“办事不严谨,做事不周到。”宋尧简短点评。
‘西辞’笑了,“怎么每次和你说话,我都感觉是在听我外公的说教。”
闻着车内的这个香味,‘西辞’总会很模糊地想到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还小,他在外公家住着,他小时候的记忆中,外公还是很年轻的,身强力壮,能一只手把他抱在怀里。
他记得外公很喜欢香,沉香、檀香以及他说不出名字的香料,点燃后香味充盈满屋。
日经月累,连带外公的衬衫上都带了一股香味。
那不是一种香料的香味,而是很多种香味糅杂在一起,最后混合为一种……奇异的香味。
这种奇异的香味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刻进骨子里,忘不掉。
宋尧将‘西辞’送到了自己名下一处公寓,公寓装修以白色为主,低调却处处透着奢华与精致,是宋尧的风格。
刚到公寓,‘西辞’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顾南歌。
‘西辞’顺手接了。
“喂,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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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顾南歌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小王八蛋,生日那天怎么答应爸的?”
“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哥你当时送我那辆车太帅了,那天晚上光观摩那辆车了,第二天迫不及待出去逛了一圈。”
顾南歌声音带了些笑意,是很宽容宠溺的意思,“你这是怪我?”
“我哪敢啊,这不是向你解释嘛。”
“行了,不和你多说,来哥这里一趟,哥找你有事。”
‘西辞’看了眼宋尧,蹙眉问道:“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顾南歌‘啧’了一声,“爸出狱这么久,咱们还没吃过一顿团圆饭,怎么?一顿团圆饭都不吃?”
说起来是这个道理。
可‘西辞’可不敢保证这顿所谓的团圆饭不是鸿门宴。
顾南歌虽然看起来只是个腐败的富二代,但实际上手段不少,昨天晚上的事难保他不知道。
‘西辞’敷衍道:“行,没问题。”
顾南歌说了个地址,‘西辞’应了记下了。
等到电话一挂,‘西辞’把电话一扔,“真烦。”
“去不去?”宋尧也是听到了电话内容。
“不想去,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我可不敢赌。”
宋尧微微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宋尧哥,帮我个忙呗。”
宋尧望着他,“什么忙。”
“送我出国。”
国内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不是个好地方,想要后顾无忧,还是国外好。
宋尧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和问道:“想去哪?”
“美国吧。”
宋尧思忖一会,问道:“去美国干什么?”
‘西辞’若有所思说:“治病。”
他的病治过三次,一次在他五岁那年,一次在他十岁那年,还有一次是十三岁那年,宋尧带他去治的。
于他而言,治病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而太多的人想他死了。
‘西辞’总自嘲说自己比之成年人承担了不该承担的,好像他秉性如此,就只能当个影子,最好别出来害人。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小小年纪走了歪路。
他那时候才五岁,从元家被接了出来,五年没见过的父母和哥哥,‘西辞’以为会和在元家没什么两样。
但实际上,天差地别。
五岁之前受到的教育,与顾家的,背道而驰。
“外公就是这样做的,有什么不对吗?”他觉得很迷茫?
所有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父母会如临大敌一般制止他。
但‘西辞’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当所有人都宣布他的错,在旁人愤怒的眼神里,仿佛自己罪大恶极。
后来,就连父母也觉得他罪无可赦,要用‘杀死他’这么惨烈的方式,让他不敢胡来。
宋尧在沙发上坐下来,好整以暇望着‘西辞’,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如果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
‘西辞’无所谓耸肩,坐在沙发上,拿起面前茶几上一个苹果就开始啃,“连小西那个怂包都有人护着,嫉妒。”
苹果咬得汁水横流,毫无形象可言,他吃皮,咬了不吐出来,反而咽下去,三五下啃完,小小的苹果核被他远远一扔,一个抛物线准确无误扔进了垃圾桶里。
宋尧收回目光,“我尽快帮你办。”
‘西辞’笑了,“多谢宋尧哥。”
宋尧说尽快帮他办,一定就是尽快,当即也不久留,拿着‘西辞’的身份证与护照便走了。
到了晚上,元皎打电话过来询问他在哪。
西辞表示被胖子留在了他家过夜,今天不回去了。
元皎没有胖子的电话以及地址,虽然生疑,但到底也没有多说。
临近八点的时候,公寓的门被人敲响了。
‘西辞’透过猫眼往外瞧,这一瞧可不得了,顾南歌就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看着猫眼。
宋尧信誓旦旦说这儿不会被人发现,顾南歌怎么找过来的?
听顾南歌这敲门的声音,似乎是要走先礼后兵的套路,‘西辞’没有开门的想法,他和顾南歌虽然是兄弟,可他从小就知道,顾南歌不喜欢他,极不耐烦而且也从来没有好脸色。
对他不像对待弟弟,倒像是对待仇人似得。
没人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
‘西辞’就靠在门上想,他不开门不出声,难道顾南歌还能公然闯进来不成?
第五十二章
可令‘西辞’没想到的是, 顾南歌还真闯了进来。
似乎早料到西辞不会开门, 顾南歌自带了开锁匠,门开的那一瞬间,‘西辞’顺势把门打开,一脸惊讶望着顾南歌,“哥!你怎么来了!”
顾南歌挥手让那开锁匠走,随后进屋把门关上,打量四周,“少爷你难请啊, 早上才和你打过电话让你今晚上去吃饭,给你打多少个电话了一直不见人,这要不是我来找, 你恐怕赖着这屋都不出吧。”
“我忘了。”说着,‘西辞’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摁了两下, 很无辜, “你看, 手机没电了,能怪我吗?”
顾南歌没窥探隐私的爱好, 在客厅厨房转了一圈就回来了,看着西辞手上的手机,也不多说,抓到人是要紧。
“行了, 别油腔滑调,走吧。”
“去哪?”
“吃饭, 还能去哪?”顾南歌回过身来抓他,“爸好不容易挤出一天时间来,你敢给我跑,我扛也得把你扛走。”
“我跑什么?”‘西辞’大大方方地笑,“等我,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换完衣服,‘西辞’大大方方坐进顾南歌车里,顾南歌似乎这才注意到‘西辞’头上的纱布。
“你头上怎么回事?”
“没事,就……不小心撞的。”
顾南歌对这回答一点也不信,更确切的说,自从蒋聿城和他打过那通电话之后,‘西辞’说的每一个字,他就没信过。
顾南歌握着方向盘,指节轻轻扣在方向盘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不小心撞的?法拉利撞成那样,不小心?”
‘西辞’面带难色,“哥,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那法拉利那么不经撞,这事你就别和爸说了,行吗?”
顾南歌看了他一眼,正如‘西辞’所想,眼底没有任何温暖的情绪。
说到底,没有一种哥哥看弟弟的眼神。
在他所有的记忆中,顾南歌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像是看怪物一样,别的家庭弟弟摔倒了哥哥第一时间会把人扶起来。
可顾南歌的反应会是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
“完了,这事爸已经知道了。”说完,顾南歌笑了笑,“你也知道害怕?”
‘西辞’不管顾南歌的眼神,仍然自顾自说道:“那待会爸如果说什么,你可得替我说话,他年纪大了,少生气的好。”
“别胡说,那叫年纪大?那叫年轻力壮!”
‘西辞’看着顾南歌脸色,小心翼翼附和,“是,年轻力壮!”
说完,又试探问道:“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南歌望着前方车行道目不转睛,“你先告诉我,那房子是谁的。”
敢情连房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那么说明不是查房子查过来的,更加不应该是查的监控,否则不可能不知道宋尧的存在。
‘西辞’含糊其辞,“一个朋友的。”
“朋友?”顾南歌笑,“你除了胖子还有什么朋友?”
这话有点伤人。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顾南歌,他哥,也就不怎么伤人,多了点调侃玩笑的意思在。
‘西辞’深觉不满,抱怨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有其他朋友?”
“行,我没说不能,只是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比你们还奇怪?”
“我们?”
“你和爸。”‘西辞’看着车窗外一瞬即逝的倒影,似是不在意,又似是刻意的寻求答案,“我都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出国,爸爸为什么会进监狱。”
透过车窗的倒影,‘西辞’却看到了顾南歌嘴角噙着的笑。
“你忘了?”顾南歌放松的状态靠在车背,指尖敲着方向盘,降下了车窗。
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声渐渐拢了过来,天色很黑,很沉,莫名给人压抑的躁动。
燥热的夏风吹散了车内的冷气,冷热交替,很不舒服,无由的给人心里增添了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元氏因为走私犯下种种错事,爸爸身为警察卧底在元氏查出了罪证,铁证如山,后来你外公仓促想逃,爸爸错手伤了他,两天后外公因伤去世,伤人的责任爸就担了下来。”
“哦。”‘西辞’只一个冷淡的哦。
顾南歌说的是实话,可不是全部的实话。
‘西辞’看着车窗上的倒影,突然就想起那个待他宽厚慈祥的老人,他的外公。
很多人都说他的外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他站在黑暗里,看着很远的地方给他外公盖上的白布,心里是恨这些宣判他外公有罪的人。
就连元皎,他也怀揣着恨意。
顾南歌对‘西辞’这句哦不满,反而追问道:“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顾南歌嘴角仍然噙着一抹笑,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一线居的门口,“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进去吧。”
‘西辞’咬着牙笑了笑,推开车门下车。
吃饭的地点选择在一线居,‘西辞’跟着顾南歌往里走,在车里那些话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在顾南歌面前,他还是得带着微笑,若无其事的吃饭。
房间内只有顾又臣坐在那,时间最是磨砺人耐心,即使是等人,顾又臣也是沉着淡定,坐在那翻阅着不知道是杂志还是文件的东西。
“爸!”‘西辞’见着人,笑着喊人。
顾又臣将手里的东西防到一侧,在‘西辞’面前打量,最后手揉在头顶,沉声道:“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