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告诉他:“是和隔壁的安少爷一起。”
散漫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认真,顾玄弈转身离开,扭头便在城门口租了匹能日行千里的良驹,撑着伞一路往记忆里的方向奔去。雨渐急,疾驰的风使他抓不住手中的伞,随手扔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赶去那里,莫名有种慌张的感觉,心底深处像是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不抓紧,他会后悔。顾玄弈只是依稀记得有人跟他说过马义在郊外建了一处小屋,为今后夏日避暑所用,不清楚新宅具体所在方位。
模糊的雨帘中,传来一声马儿嘶鸣,顾玄弈立刻掉转方向,被他操控的骏马朝着那边飞奔,很快便瞧见一处院落。
马义的马夫正在马厩中打盹,浑然不知有人闯入。
顾玄弈看到门上灯笼的图案,确认这里就是马义的新宅,弃马而下,径直推开紧闭的门扉找人,所幸这宅子不大,很快就找到两人所在的屋子。
马义进一步动作被突然闯入的顾玄弈打断,他看着浑身湿透的顾玄弈,颇有些惊吓:“顾玄弈,你?”
顾玄弈视线直接越过马义看向安文卿,安文卿脸颊微红似有醉态,身上的衣物还是完好状态,顾玄弈稍稍放下心,抹了一把脸,满脸的水。
马义将人往外推,使眼色:“隔壁房间有干净的衣物,你换上后就离开,我还有事要办。”
顾玄弈不动分毫,甚至更往屋中走,随手用桌上倒扣的干净杯子倒了杯酒解渴,马义立刻抬手阻止他喝,顾玄弈看着马义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顺着看向酒杯里干净剔透的液体:“酒里,有东西?”
马义心虚松手:“……没有,这就是普通的酒,我只是觉得你浑身湿透不该喝酒解渴,免得生病。”
顾玄弈表示马义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盯着马义的脸,马义心虚别开视线,只能任由顾玄弈喝下那杯酒。
“你还说里面没放东西?”久经青楼烟花场所,对这些催-情-药自然熟悉,顾玄弈看向安文卿,“我要带他走。”
马义挡住他不让他靠近安文卿:“顾玄弈,你什么意思?”
顾玄弈推开他:“喜欢他就大大方方告诉他,用这种下三滥手段逼人就范,有意思吗?”
马义咬牙怒道:“我本就打算告诉他我的心意。酒里,我只放了一点点,如果他对我无情,这点量根本没有作用。”
顾玄弈没理他,直接问安文卿:“你是想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醉态尽显,安文卿勉勉强强抬起头,看着顾玄弈,忽然绽放一个笑容,朝顾玄弈伸出手。
顾玄弈嘴角不自觉上扬,握住那只手,顺势拉起安文卿将他搀扶在怀里:“你的那些话,等他酒醒了再跟他讲吧。马合宜,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马义握紧拳头,想上前阻止又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玄弈带走安文卿。
安文卿靠在顾玄弈肩上听着雨声,呢喃:“下了好大的雨。”
顾玄弈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被淋湿倒不在意再被淋一遍,但安文卿可不能淋雨,看着滂沱大雨,一时踌躇。
安文卿像是知晓他的为难,突然一股大力挣脱开顾玄弈然后跑进雨里,一边淋着雨一边回头笑着看他:“我们一样了。”
“……我不跟醉鬼计较。”顾玄弈同样踏进雨里,“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程花的时间更短,顾玄弈生怕安文卿淋多了雨会生病,安文卿趴在顾玄弈背后,身旁的建筑已是家附近,他攥紧顾玄弈腰间的衣服,低声:“我不想回安府。”
顾玄弈无奈,停马于安府门前,转道。
将人带到自己家里,顾玄弈让下人备好热水和姜汤,让安文卿先沐浴更衣。
安文卿泡在浴桶内,望着屋顶发呆,这里是顾玄弈的房间,摆设和装饰处处透露着屋主人的品位与品性。
悠悠一叹。
他没醉,真的没醉,只是不善喝酒,酒气浮在脸上让人觉得他喝醉了,其实脑子清醒得很。
察觉到马义带他去那里另有所图,他故意装醉不再喝那酒,正在想怎么脱身,顾玄弈来了,来带他离开那里。
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原来顾玄弈早知道马义对他心存那般心思,只是不说,不过倒算顾玄弈有良心,没让马义得逞。
洗尽一身雨水,安文卿穿好亵衣,慢悠悠趴在整理好的床铺上休息,他穿的是为顾玄弈量身定做的衣服,新的,但被褥却不是,满是顾玄弈身上的味道。
安文卿埋首此间,竟觉得自己似乎真要醉了,飘飘然、晕乎乎,他抬手用手背扶额,自己的体温似乎有些高,怕不是真因为淋雨而感了风寒。
顾玄弈敲门,安文卿弱弱地回应:“进来吧。”
命人将浴桶抬下去,顾玄弈来到安文卿身侧,察觉到他的异样,赶紧把姜汤端来给他喝,安文卿知道是为自己好,乖乖喝掉。
顾玄弈替他盖好被子:“先睡吧。明日要是还是这副状态,我带你去看大夫。”
安文卿浅浅“嗯”了一声。
顾玄弈做完这一切就准备离开,安文卿的手拉住他衣角,顾玄弈停在那,看着整个人都缩在被中的安文卿:“这是何意?”
第111章 卷五:07
安文卿回答不上来, 他只是下意识不想顾玄弈走, 犹豫着松开手, 没说话。
顾玄弈临走前告诉他:“我就在隔壁,哪里不舒服就喊我。”
安文卿在被褥里转了个身背对顾玄弈,算是回应,顾玄弈也不多待,离开时顺手关门。
新的热水已烧好, 顾玄弈安安逸逸泡着热水, 洗去一身疲惫,正要起身穿衣, 房门被大力推开, 灌进一阵冷风。
安文卿站在门口,看到顾玄弈这副赤身裸体的样子竟不避嫌, 顾玄弈扯过一旁的衣物随意遮了遮下-体,看着傻站在门口的安文卿,颇有些头疼。
……不与醉鬼计较。
“快去躺着,非要生病了才肯安静下来吗。”顾玄弈无奈赶人,刚走到安文卿面前,人就扑进他怀里。
安文卿说:“被褥好冷。”
对方的身体明明在发烫,顾玄弈被安文卿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吓到:“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不去。”安文卿呢喃,“我没有那么娇贵, 淋点凉雨而已。”
“你的身子很烫。”顾玄弈探探安文卿额头温度,有些偏热,却不像身体那么夸张, 心下有些奇怪,将人掰开仔细看脸色,恍惚明白了原因。
安文卿站在那,后面的冷风一阵一阵,他衣衫单薄,似在微微发抖,顾玄弈只好先将房门关上,隔绝了冷风,也隔绝了被人看到的风险,安文卿看着他的背影,说:“那被子里都是你的气息,我一闭上眼,脑海里便满是你的身影。”
身形一顿,顾玄弈保持着关好门的姿势,迟迟不肯转身面对安文卿。
安文卿继续说:“我是不懂情爱,直到刚才合宜哥哥向你坦白,我才知道他的心思,我还以为……”他把我当弟弟,才会那么照顾我。
轻轻靠在顾玄弈背上,额头贴在上面,安文卿轻声问,“你呢,你又是怀着什么心思才对我这般好?”
顾玄弈张口欲言,又止,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按常理说他应该明言拒绝,可是那违背他的本心。
“我看不懂,也看不透,你不要让我猜,大大方方告诉我。”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文卿笃定顾玄弈懂他的意思,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无奈叹息一声,“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就当……我没来过。”
落荒而逃。
关上房门,安文卿背抵着门扉,缓缓坐到地上环紧自己,觉得自己真好笑,不过是有个马义看上自己,竟以为自己真有什么姿色,能得到顾玄弈的倾慕。
他那样的人,若是喜欢,怎么可能隐忍不说。
自己呢……这么不管不顾跑去主动诉情,怕不是真的得了风寒,烧坏了脑子才会做出的鲁莽行为。
没等安文卿掀开被角躺进去,门开,人影瞬间逼近,将他一下子压倒在床榻。
“……弦之?”
没来得及说第三个字,微张的唇瓣被对方封住,生平第一次与人唇齿相触,安文卿呆了呆,很快回神,不甘示弱。
一吻罢,顾玄弈捧着安文卿的脸,对上他的眼睛,肃静认真:“你真的想好了?我这条路,可不好走。”
安文卿抬手描绘顾玄弈的眉眼,望进他眼底:“文程才是家里所有人的希望。这条路难走,却不是不能走。”安文程,是安文卿次母之子。
顾玄弈不再说什么,急匆匆去关好门窗,返身就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耳鬓厮磨。
安文卿被他的热情吓得退缩几分,顾玄弈按住安文卿的手腕,贴耳轻语:“子晏,你已经跑不掉了。”
雨下了一天一夜,时急时缓,次日清晨,又恢复细雨绵绵。
安文卿穿好已烘干的前日衣物,抬眸看着还懒在床上的人:“我回去了。一夜未归,希望父亲不会追问太多。”
顾玄弈将人拉回床边,抱着他偷香窃吻,安文卿觉得太过腻歪,一掌别开顾玄弈的脸,不想对方退而求其次,细细碎碎地在他掌心落下数吻。
眼看安文卿要发火,顾玄弈及时停下自己的行为,帮他想好说辞:“你就说和朋友挑灯夜读,一晚上都在钻研四子书。”
安文卿问:“和你?若是父亲问我跟哪个朋友这么用功,我提起你,谁会信。”
“周逸,我会跟他打好招呼,就算你父亲亲自去问昨晚你是不是在他家,也保证妥当。”
“……哼。”安文卿放松下来,靠在顾玄弈怀里,“那他要是问我这一晚我有什么收获。”
顾玄弈咬他耳朵,呢喃:“如实相告,受益匪浅。”
“不正经。”安文卿悠悠一叹,“好了,我该走了。”
顾玄弈放人离开。
安文卿回到家,安父随口问了几句,安文卿的回答从善如流,安父让他下次别再彻夜不归,也就放他回房。
在自己屋内,安文卿无事可做,翻来书籍又看不进去,坐在书桌前发呆,呆了一个时辰左右,他终34" 你看上去很可口33" > 上一页 36 页, 于鼓足勇气起身一路来到马府前门,看着紧闭的大门,依旧是没有足够勇气去找马义说清楚、问明白。
马义出来时,只看到离去的撑伞背影。
一连几天,安文卿既没有与顾玄弈见面,也没有和马义再有交集,安静待在府里,分外用功读书。
顾玄弈和马义倒是因为同一个朋友的邀约碰上一面,明眼人都能看出俩人之间的不对付,不过,相比较于马义的闷闷不乐,顾玄弈的眉梢都是喜色,满是掩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马义没想那么多,只以为顾玄弈在故意惹他生气,板着脸不搭理他,也不往他那边看,全当不认识。
又过了几日,从外城来了位有名气的先生,众人纷纷上门拜访,以至于先生暂住的严家别院门庭若市,先生放出消息,会在隔日开课,有兴趣的都可来别院听他小言几句。
马义正愁找不到合适机会与安文卿见面,好将那日的一切解释清楚,安文卿好学,肯定会来严家别院见这位先生,那日一早便在安府门口等候,这样便能与安文卿同行,奈何等了半天,眼看时间就要错过也不见安文卿出来,才从安家下人那得知安文卿早就不在府上,许是一早就从后门出发前去严家别院。
紧赶慢赶总算在开课前到达,偌大的别院里早已人满为患,幸好有好友替他留了位置,马义才能避免站在最后的尴尬。
马义坐下后,就开始寻找安文卿的身影,身旁的好友知晓他的心思,替他指明方向:“在那呢,和玄弈坐一块儿。”马义冷下脸色。
安文卿听得认真,顾玄弈知趣,没在这样的场合下对安文卿做出逾越的举动,安静又安分地陪安文卿听那先生讲课,虽然他对这此毫无兴趣。
直到散课,顾玄弈才敢趁着人多,无人注意时偷偷摸了一把安文卿的腰,贴着他耳朵说话:“你故意冷落我这么久,也该给我送点甜头了吧。”
安文卿扯了扯顾玄弈衣袖,他在前面走,顾玄弈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等身边的人不再像刚才那么多,安文卿停下脚步与顾玄弈面对面:“弦之生性风流,不吊着你点,我怕你会很快就对我不感兴趣。”
顾玄弈没想到他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被逗笑:“我竟不知道你这么爱开玩笑,多日不见,你当真不想我?”
安文卿直直地看着他,低头一笑:“走吧。”俩人并肩行走,慢悠悠聊着些这几日各自的事,来到目的地,安文卿觉得莫名眼熟,“这里?”
顾玄弈笑:“怎么,只是夜晚变成白日,你就不认得这里了。”
安文卿自然想起这是哪里,只是奇怪:“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因为你不知道,我曾在这暗下过决心。”再来此地,顾玄弈颇有些感概,找了块适合落座的巨石坐下,眼中的风景有湖也有人。
安文卿随口:“那时候起就想着拉我下水?”
“不,你想错了。”四下无人,顾玄弈将安文卿拉至自己身边,安文卿扫一圈没发现有外人,直接坐在顾玄弈腿上,顾玄弈微讶,“你不怕被人看到?”
“有人来我自然会起来,石头那么硬,哪有坐你腿上舒服。”安文卿故意动了动,寻一个舒服的姿势,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你刚才说我错了,那你那天晚上到底下过什么决心?”
原以为自己得了个清纯可人儿,没想到却是个磨人的坏家伙,顾玄弈环紧抱着安文卿腰的手,坦诚告知:“我在劝告我自己,不能对你出手,不能将你拉进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