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见他行色匆忙,好奇问了几句,得知太玑求雨的旁枝内情,有了些思量道:“小师兄,凡间的人大多不太信任仙童之类,他们眼中,年纪越大的神仙才越有能耐,你这般直接过去,恐怕唤雨的效果要打个对折。”
伏羲身后的蝶影越来越浓,雷法陷入了犹豫,竟短暂停歇了片刻。
太玑眼前的东西模糊起来,再也支持不住,陷入黑暗。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
鸿钧闻得紫霄宫外雷云阵阵,心头一阵烦乱,习惯性想要唤昊天来问话,忽又想起昊天已到天庭掌事去了,张了张口便又顿住。
他皱眉闭目一探,便觉出不对来,猛然从蒲团之上惊起。
“若是想多了,反正送幽冥的小家伙们去跟人族斗,无论谁占了上风,对我们来说都有益无害,还能借此得来血祭魔刀的生魂,不是一举两得?”
屏翳领悟了他的意思,遂颔首道:“那祝融部落神农之女与我有些缘分,一度想拜我为师,小丫头若见了我,必求着我带她上天玩上一遭。我对她极尽宠爱,十天半月是回不来,这人间约摸着要乱上个百十来年。”
飞廉与他默契十足,连连点头:“太子长琴那群人,个个自诩仁善,人间没了雨师布雨,必生大旱,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这业报算在那小丫头身上,你最多算个懈怠职责,倒是无辜。”
屏翳扯了扯嘴角,神色有些复杂:“求死还不容易,求生总是举步维艰。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惜命的很,便是要那小丫头背锅,也半点不得心软。”
飞廉又同他详谈了些细节,约好各自的安排,这才兵分两路,一个去劝蚩尤和祝融部落合并,暂以幽冥一方为尊;一个则去引诱女娃,打算玩失踪消失一段时间。
太玑立刻道:“他让我把河图洛书同羲皇的元神一起投入轮回转生,我想着那河图洛书不是什么坏东西,就照做了。”
女娲当即一喜:“小少爷就是小少爷,什么事到了你这里,都像有福运加持似的,事半功倍。”
太玑不明所以,连忙谦恭道:“许是赶得巧……不过,我欠了他人情,地仙界这么大,日后该去何处寻他偿还?”
女娲笑了笑,很是无所谓:“有缘自会相遇,他若真需你帮他什么,会主动找上门来的,你不必担心。”
很快她又想起了一些事,随口嘱咐道:“说来小少爷既然已淌了这桩事,不如好人做到底。我兄长转生之后记忆全无,想要恢复昔日之态还需要太清圣人帮个小忙。”
蚩尤越听越觉得不对:“你究竟是何人?怎对我军中之事如此了解!”
炮太自觉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大大方方要说出身份,飞廉那边却是微惊,已然猜到了:“你是那六根清净竹?!”天杀的!那先天灵根居然生出了灵智!
他皱眉拂袖道:“你莫不是忘了你主人的交代!呆在对方阵营里做什么!”
“呸呸呸!阿炮同我们是一条心,才不听你话呢!”呱太吐着舌头冲那边扮了个鬼脸,紧张拉住炮太的衣服。
炮炮拍了拍他的肩,反口回飞廉道:“你既然提了哎,我斗也想问哈儿,劳资还是棵苦竹的时候儿,在洪荒长得好好生生的,为撒子他突然不由分说地把劳资嗯是扯起起来炼成法宝?他炼我的时候儿问过劳资意见吗?”
太玑神行前先算准了周营附近的林子才落的坐标,谁知刚换地图,还没瞧清下面的光景,就被一道金光收了去,浑浑噩噩不知归处。
他撑着脑袋坐起来,唯见四周星光闪耀,混沌寂静,不似人间。
正欲打探,察觉身边还横着一人,却是陆压,心里咯噔一下,忙去唤他。
陆压很快便转醒,他刚才就瞧见了太玑,既喜悦又心虚,嘴角正咧了一半,太玑却“哼”地一声把小脑袋转过去了。
陆压噗嗤笑了出来,讨好道:“……我就是听说那赵公明这些年总叫你吃闭门羹,正巧他下了山,就去会他一会……”
第28章:
盾太眉头紧锁,转身将方盾“铿——”地一声立在地上,少年将军挥刀指向轩辕,带着威慑和挑衅的意味:“伤吾友者,可敢一战!!”
轩辕虽然伤得不轻,却也并不畏惧,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延维,怒火与战意丝毫不输给盾太:“放马过来!”
他二人几乎同时行动,太玑见状立刻将山河社稷图一翻,图中之人当即被硬生生禁锢在了原地,不能移动半分。
太玑松了一口气,靠着体内的离火珠勉强维持着人形和法宝运作,地图喊话道:“全都住手!!”
战场回荡着他的喊话声,每一个人都清晰无比地听到了他的喝止,飞廉心头一凛,直觉来人是个不小的麻烦。
正在他为这门口的法术发愁之际,那几个守卫忽然齐齐动作,恭敬朝一个地方行礼道:“见过大将!”
不远处,刑天带着人巡视了过来,例行经过此处换岗,向他们询问有无异常。
太玑福至心灵,顿觉时机来得正好,便闪身扑向了最前头那只鬼,在他脚下一绊,同他一起趔趄过了那道门。
那门泛起幽幽黄光,很快便沉寂下去。
太玑微微松了口气。
他已经早早警惕起来了,却没想到还是让太玑遭了荼毒。
太玑猛地从女娲胸前挣脱,抬起头来大吸了一口气,手脚慌乱道:“娘、娘娘!我、唔……不能呼吸惹……!”
女娲这才松开了些,捏着太玑软乎乎的脸颊饶有兴味道:“小少爷乖,道祖是怎么同你吩咐的?快些说来与我听。”
太玑得了喘息,连忙抱住那只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的手,皱巴着脸含糊不清道:“师父知娘娘在幽冥徘徊,应是进展不顺利……”
女娲终于肯停下作乱的爪子,面露苦色道:“只怪我先前巫妖大战之时中立不问,害得兄长陨落在了战事之中。后土与我虽是好友,可我当初拒绝了帮助巫族,他对我心有怨怼,不肯让我送兄长元神入六道轮回……”
玄都和广成子等人若以为定海珠是他偷的,碍于辈分,不会拿他怎样;三位师兄又对他多有照顾,常常送他宝物,若老君知道是他所拿,本着师兄弟间的情谊,也不会同他讨要,自然就没有人继续追究定海珠究竟是不是真落在了他手里。
如此一来,那赵公明便可心安理得的霸占着宝物,神不知鬼不觉。
太玑冷哼了一声,若非广成子讨要定海珠,他还不知自己被个师侄坑了呢!
“这事我知道了,待人族的事告一段落,我就去把珠子寻回来。”
广成子满意点头,点了一半瞄见轩辕从帐中出来,急匆匆对太玑稽了个礼,脚底抹油便溜了。
但毫无疑问,这次是真的把天都捅破了。
人间大洪水,西北天裂,地陷东南,众生浩劫已然来临。
他脑袋上落下一张宽厚的手掌,正如在此地初生那时一般,带着安定人心又包容的力量。
鸿钧淡淡开口道:“我先前同你说过,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也是你的功德。”
太玑小手拉住了道祖的衣衫,仰头追问:“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他又要装腿软、又被陆压拉在关节处,根本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使不上劲儿,看上去倒真像是陆压扶不动他似的。
陆压外貌看上去就是个半大少年,拉不动黄龙一个成年人,好像也没什么违和感,没一会儿就听他喊道:“哪位好心的道友来搭把手啊!”
太玑被广成子一打岔,弄丢了所追之人,又看到陆压和黄龙,犹豫片刻,便索性挤出了人群,应道:“我来帮忙!”
黄龙真人:“……”
广成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玑眨巴着眼睛道:“刚出生的人类幼崽不都是这个模样,你小时候还未必有他好看呢。”
“那也……”
太玑一本正经道:“师父先前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帮阐教选有仙缘的人族弟子。我看这小家伙来头不小,将来必为人族领袖,阐教的第一份气运机缘就落在师侄你的身上了,这可是代表阐教站队阵营的大事,师侄怎能轻率以貌取人。”
广成子苦着一张脸:“师父是同我说过,通天师叔站了妖族,我们终要依凭人族,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小鬼啊?!
太玑拍着他肩膀道:“你瞧他一出生就认准了你,与你亲近,这缘分何其难得,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好徒儿呀!师侄犹豫什么呢!”
众人吃了一惊,凑近看去,竟是只弹弓,金弓银弹,闪闪灼灼。
太玑惊喜道:“玉鼎师侄好福气!竟一摸就摸了个头筹!”
玉鼎疑惑不解:“请师叔明示。”
太玑对他耳语一番,玉鼎眼睛逐渐睁大,常年的冰山脸也隐隐有了破功的架势:“……当真?!他如此出身,会愿做我的徒弟?!”
太玑将那盒子里的千鸟塞到玉鼎怀里,催促道:“都已捡着了,还不快去收你的机缘,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鸿钧蹲了下来,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着少年的慌乱。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旦牵扯进来,便脱身不得。你耗费修为,将他们救出来,但他们的本质,你心中可意识到了?”
太玑微微一震,下意识接道:“什么?”
鸿钧道:“鹰、鹤、人参果,看上去是具体化物,但他们的本质,你心中可真正意识到了?”
太玑忽然想起,通天师兄同他说过,蓬莱岛是仙家之地,终年福光祥云,万里晴空。
喵太心知这一拳下来,就是不死也得失去战斗能力,虽紧张又惧怕,但仍然倔强地紧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拳头,将减伤捏在手中。
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中忽然急速飞来一柄金色的巨剑,半透明的银杏叶子纷落下来,众人察觉异样纷纷抬头去看,只见一名背着大大红葫芦的少年掐着腾云的诀法,反手将一团明黄的东西给扔了下来。
太玑估算着距离,在离地还有四十余尺的时候,就握住重剑开始了旋转。
“风——来——吴——山——!!”
剑气如风暴般骤卷,金色的剑芒以摧枯拉朽之势压向地面,尘土与银杏叶的金亮的碎星飞扬间,巨大的旋涡拔地而起,位于风眼正中的守卫们被这从天而降的空投大风车打了个措手不及,接连后退抵挡。
重剑和大巫坚韧的皮肤顶在一起,发出铿然之声。
太玑怔楞着握着重剑的剑柄,呆呆抬头看了看魁梧的巨人。
夸父也低下了头,同这个伤了自己的小不点儿对视。
巫族肉体强横,修炼之法多以锻炼躯体为主,先前太玑开着大风车也只是能在共工身上留下几道浅伤而已,何况是这不带技能效果的不经意一捅。
重剑无锋,他们藏剑打伤害,从来都是靠身法和剑意,极少单纯依仗兵器之锋锐的。
可他明明没应,帝辛也还是大发雷霆将云中子臭骂一顿轰出了朝歌,护了他性命。
玉藻有些心烦意乱了。
他变本加厉,同费仲联合起来,废了姜王后,还追杀她两个儿子。殷洪和殷郊是帝辛的亲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以为这般定会惹得帝辛生厌。
却没想到帝辛非但没给惩罚,还由着他祸国殃民,反倒是阐教广成子和赤精子两个出面,将殷商二位皇子劫走了,这才没让他造杀业。
玉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伏羲早料到他们会扮成普通人回来,事先就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呱太瞧见太玑又变回了正太,围着他盯了好半天,“你怎么长大之后还会缩水?白天还是雪河二少,这才几个时辰,就又变成儒风叽太了?”
太玑不由失笑:“白天那是昊天教我的障眼法,不是真的长大了,他说年长些看上去更靠谱。”
呱太一阵失望:“呿,我还以为我勤加修炼,也能长成大毒哥呢……”
太玑听他言语,好奇问道:“你是不是记忆恢复了?”
广成子清咳一声,对他低语道:“那蚩尤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法门,要劫你紫微皇气,若被他得逞,人皇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神农好歹是仁善之辈,地皇之位受之无愧,但这三皇圣人干系人族运道,你争气些,切不可让嘴边的鹤儿飞了。”
轩辕本来就是天定的人皇,广成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虽近来总觉得这小狼崽愈发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危险,广成子隐隐想同他保持距离,但一码归一码,广成子眼里容不得沙子,蚩尤想抢他徒弟的福缘和功德,做师父的岂能任由徒弟被欺负!
轩辕颇为受用,笑容灿烂得仿佛背后随时会钻出摇摆不已的狼尾巴来,“师父教训的是,徒儿定不会给师父丢脸。”
广成子见他乖巧如初,紧绷的精神放松些许,祭出一把宝剑来:“这是你太清师伯祖所赐,乃昔日妖皇帝俊采首山之铜炼制,能克巫族之体,特命我将此宝赠你,助你诛伐恶首。”
轩辕恭敬接下屠巫剑,很是慷慨陈词了一番,鼓舞人心,给足了阐教的金仙们面子。
“……”花太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咂嘴叹道:“啧,难怪喵崽直嚷嚷真难……”
“?”太玑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茫然道:“什么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