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后尴尬僵了一瞬,硬着头皮道:“那什么,吾雕工鄙陋……诸位一会儿能不能当什么都没看见?”
第93章:
玄都目瞪口呆,讷讷应了是,退出房间着手去准备。
老君这才转过身来,手掌一翻,托出一只紫金的葫芦:“师弟这些图谱都是些凡俗玩意儿,拿来练习绰绰有余。你传我的这炼制之法却是珍贵,师兄不占你的便宜,我这还剩着一颗九阳修髓丹,冥界附近除了有巫族看守,也有些不大干净的魔物,你若遇到了麻烦,带着这个也能多一重保险。”
太玑惊喜接过了那颗直升丸子,对老君谢道:“谢谢大师兄!”
老君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这里本就有许多设计好了的物件,只是愁于炼制时间长久,始终未能将它们炼化出来。此番有了师弟这炼制的门道,待我出关之时,天地间又将有许多异宝出世了。我欲在这八景宫广邀三界道友来赏宝,届时师弟记得来捧场。”
他弯腰附耳过来,挤眉弄眼道:“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师弟若看上了什么,师兄帮你扣下来。”
神农哼了一声道:“他布雨之相,不知有几万人见过,人人都可以作证!”
太玑弄明白了这其中关键所在,心里也有了底,昂首挺胸道:“女娃出事之时,我就在当场,但我所见之事实,同炎帝听到的有些出入。不知是哪位道听途说,将这胡言凿凿讲给炎帝听的?可敢叫他出来同我对质?”
飞廉脸色微变,正欲悄悄遁走,却见炎帝果断一拍大腿,爽快应道:“有何不可!风伯飞廉!”
飞廉:“……”要不说巫族的人脑子就是直呢!
不光巫族的人都齐齐看他,对面人族的人也把刀子一样的目光钉在了他身上,密切注视他一举一动。
玄都洞是仙境福地,内里别有洞天,道路错综复杂,又被玄都布置得光怪陆离以突出那些法宝各自的特色,太玑越往里走,遇到的人就越少。
门口修士聚集,是众人刚进来还未决定先从哪里走,而里面这多番岔路下来,人群被大大分流,身在洞内能不迷路已是不错了。
他本想用造化玉牒指指路,后又发现大师兄这洞里全是法宝,寻宝罗盘指到哪个方位都是宝物,指针光转圈却不停下,形同虚设,便弃了这念头,跟着直觉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隐隐听到前方有人说着“我观道友与我有缘”、“昔时紫霄宫共听道祖授道”云云,循声摸去,大路正中一颗熟悉的光头,正温眉善目拉着镇元子絮絮叨叨,太玑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
冤家路窄,大师兄怎么什么人都发了帖子!
只见他祭出玄武印,滔天的洪水涌上了天穹,无边无际的波涛带着堪比东极归墟吞噬一切的力量,四野一片汪洋,头顶是风雨大作,黑云压水,电闪雷鸣。
竖起的水浪足有数千尺高,铺天盖地,向内合拢成合围之势,将先前水雾凝成的结界都几乎撑爆。
太玑见势不对,匆忙虎跑躲过了迎头盖下的海浪,可脚下没有落脚之处,眼看就要掉入无底的水中,禺号立刻疾飞过来用三只脚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太玑拍着胸脯缓了口气,对禺号谢道:“幸好还有你能飞。”
禺号费力向上拍着翅膀,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嫌弃道:“……你这武器也太重了!!”
后羿一脚踏在扶桑木上,弯弓搭箭,对准空中的太阳道:“帝俊孽子!你们杀我好友,杀我族人,残害大地生灵,引下界大旱,今日我便要你们偿命!”
金乌们知道巫族不会飞,虽然慌乱,却还有些大胆。
帝鸿凶巴巴对后羿喊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有完没完!下界阳光普照难道不好吗!平日里就一个太阳,这回给了你们十倍阳光,反还来欺负我们!真是恩将仇报!”
后羿冷然斥道:“你以为阳光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看看下界那些焦黑的草木,还不都是你们所害!”
续牙想到了先前所见的景象,不由耿直道:“大哥,好像我们这次出门,那些草木是挺蔫儿巴的……”
他一面觉得喵太并没道出那人名姓,兴许是自己搞错了;一面又在观察陆压表现时,觉得他是有点给给的,保不准真是那种心思……
这导致他同陆压回紫霄宫的这一路,他们两人要么一言不发,要么谈不了几句就各自尴尬望向别处,弄得太玑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陆压以往顶着禺号的壳子暗中观察太玑,就算沉醉发痴也不怕被发现,如今本体上阵颇不习惯,举止自然拘束许多。
而太玑也是头一回偷摸观察陆压,见对方对他似乎并不大像喵太说的那种要吃了他的热情,心中不住地往外蹦问号:
他方才是在偷看本少爷吧?是被本少爷的大轻功帅到了?还是……
蚩尤这才满意道:“那我便静待军师的好消息。”
飞廉送他出去,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衣容,复睁开双眼时,眼底那丝凉薄已然散尽,留下的是颇具有欺骗性的、三分真意七分假情的愤慨。
他驾轻就熟地直奔神农所在,脸上的惊惶和怒气恰到好处。
“炎帝陛下!”
神农埋首在药田里,连头也未抬,语速像个老人家似的,慢吞吞的,带着天然的慈祥气场,“是飞廉啊,早同你说过,遇事不要这么风风火火的。”
伏羲有点儿委屈,但此时看清了地上那团东西的模样,也总算搞明白了其中有误会,不好意思摸着后颈道:“这、不是一时心急……”
陆压与广成子的视线粘在呱太面前那团白粽子上,虽然已经被包得瞧不出原来的模样,但露出来的那一双豆豆小眼,和圆滚滚的身形,这团子定是太玑无疑了!
广成子大喜过望,冲上前去将太玑捧在手心,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宝物,接连呼道:“是小师叔!是小师叔没错!”
陆压亦惊喜到生怕自己在做梦,暗暗掐了手掌好几下感觉到疼了,才敢迎上前去,小心翼翼蹲下查看太玑的情况。
广成子戳了戳太玑,不见他有反应,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小友,你可知师叔如今这……”
所以太玑体贴地掏出了一根精致的鹰哨,露出耀眼的笑容道:“放心吧,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他言罢便将那鹰哨搁在嘴边用力一吹。
清越的哨声穿破云霄,似响遏行云的鸟鸣一般。
几乎是瞬息间,头顶就覆盖下一片巨大的阴影,金翅大鹏自他们上方滑翔而过,其翼若垂天之云。
陆压:“……”不是,那什么,少爷你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啊!
要不说玩儿套路的心都黑呢……
太玑听完那太清符里的信息,符箓上便闪过一道灵光,化作张轻飘飘的符纸,上面隐隐有太极的图样。
他收好那册立卷轴,这才活动了筋骨,对玄都道:“师兄交代的事我都记下了,我这还有些剩余的材料,你可先给他送去应急。”
玄都认真谢过,又见太玑直勾勾盯着他,眼中全是好奇:“大师兄究竟在炼些什么宝贝?”
玄都猛后退了一步,有些局促躬身道:“我也不知……不过前些日子送出来了第一批,中有颗定海珠,我瞧着光耀非凡,便拿来放在八景宫顶上照明用了。”
这背后,莫非还有什么隐秘的牵扯?
女娲的警告也让后土犹豫,他屏蔽女娲的传音许久了,如今是女娲来求他,可巫族没落至此,往后万一真有需要向女娲求助的时候……
以她那小心眼儿又记仇的作风,定会拿自己为难她这茬儿来说事!
后土想了想,总觉就这么答应了有些太欺软怕硬的意味,便把这气撒在了来办事的太玑头上:“既是道祖的安排,我便给了这个面子。但六道轮回不是别的地方,你来时女娲没有告诉过你,这里只有入口,却没有出口?”
“你能进入此地助羲皇投胎,我也不为难你。至于投胎之后,你怎么出去我可就不管了。”
“叽哥不要怂!上啊!切了他叽叽!!”
“为我们报仇嘤!”
“我毛都被他揪秃了呜呜呜……”
“……”太玑抽了抽嘴角:“对不住,太硬了,切不动……”
夸父在他们之间看了一会儿,很快便冷笑道:“你是他们兄长?那便也是帝俊的儿子了?好啊,多来一个便多抓一个!”言罢伸手就朝太玑攻了过来,动作仍带着些许不自然。
陆压不知大唐是什么,可麟驹这副认真的样子,竟让他对这看不顺眼的家伙有了一点改观。
太玑不住地蹦跶着,陆压怀中猛地一重,一些成捆的东西铺天盖地就这么凭空砸了下来,差点没把他埋在里面。
那堆成小山的皇竹草最上面,黄澄澄的鸡崽扑腾着被包成白团子的小翅膀,热情而又殷切:“小军爷小军爷!缺马草就找我,管够!”
汪太呆愣瞧了那堆马草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他额边落下汗来,尴尬支吾道:“那个……叽叽……你、你有马吗?”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忙对陆压道:“不成不成,你、你别揣身上!你是离火之精,体温那么高,弄不好把他烫熟了……再说了,万一磕了碰了弄碎了,你赔我的蛋么!”
陆压想了想,于是翻出个空的乾坤袋来,“那……那我单独把它放一个乾坤袋,袋里既能隔绝温度,也不会磕磕碰碰。”
太玑这才同意,帮他将鸡蛋兜进袋内空间,俩少年又七装八装的找了好几处衣兜来放袋子,最后陆压把那小袋贴身放在了胸前,才觉踏实。
他隔着衣料摸了摸贴着胸膛的小袋,依稀能摸到他自己的心跳透过那小袋传到手上的感觉,想到这方寸之地的缝隙空间中还有着一个小生命,便觉很玄妙。
太玑有些莫名脸红,清咳一声嘱咐道:“从这里出去后便不要打开它了,免得惹出事端。”
刑天见那人配合喝了忘川水,态度也表现良好,加上可能是八景宫的修士,便没有再继续为难,同他讲了投胎时辰,就带着人去别的地方巡视了。
太玑这才彻底放松,软趴趴从门后滑下来,在地上瘫成一颗叽球。
他见那人冲他暗中招了招手,心头一动,便钻进他衣袍,跟着他走入六道轮回深处。
待离门口的守卫有些距离了,太玑才悄悄从他衣袍里钻出半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那颗九阳修髓丹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他口吐人言是没问题,遂低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第94章:
太玑皱眉沉思起来。
不对,真是花哥的话,肯定能接上“阿萨辛”三个大字儿。而且花哥见过他,没道理认不出来,虽然……也并不排除对方故意装瞎的可能。
太玑保险起见,还是违心又补了一句:“浩气长存!”
昊天更加茫然了,完全没听懂的神色不似作假,“啊?”
太玑松了口气,连忙同他摆手道:“没事没事,我随口说着玩儿呢。”
广成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娃娃,婴儿特有的那种清澈眼瞳,可以一望到底——这小家伙看见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见他望来,小娃娃还兴奋地挥起了手想来捉他。
广成子心头软了些许,沉默了一会儿问伏羲道:“好罢……先前道友说此子命中注定有仙缘,可是早算准了他同我有师徒之份?”
伏羲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我只算出了仙缘,却原来竟是应在道长身上?巧了巧了!”
他不知广成子和太玑念叨了什么,但太玑是下一任天道,三清师承鸿钧道祖,若能与阐教攀上亲故,就凭三教出了名的护短名声,他小孙子日后定不会遭欺负!
他心头一惊,大轻功跃入其中,却见旸谷最中央的那棵扶桑已经折断,一名巫族的男子踩在上面,手上拉满弓弦,脚边一个肥嘟嘟的、说狗不狗说鸟不鸟的东西死死缠住他的一条腿,阻拦着他瞄准天上四处乱飞的金乌。
太玑全身血液登时全涌上了脑袋,他大喝一声,玉泉鱼跃冲上前去。
“住手!!!”
后羿察觉有人来了,匆匆偏过身子躲过太玑的剑锋,手向身后一负,反从后背拉住弓弦迅速射出两支箭。
太玑的视线追着那箭到了空中,厌越拍打着翅膀在前方竭力奔逃,当即放下了对后羿的牵制,大轻功去追那银亮的箭矢。
她突然意识到……她被骗了。
什么宠爱……什么顺风旗……什么大旱……
定海珠也是假的……什么好心的大叔……
捉拿令……指责……恩怨……
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三十三天外,鸿钧猛然睁开双眼,单掌一拍座案,在昊天还未来得及行礼的时候,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紫霄宫。
道祖身为世间第一位天道圣人,以身合道,早该终生不出紫霄宫了才对。
昊天一脸懵看着鸿钧离开的方向,心下突突跳了起来。
这恐怕是要出大事了。
早就积攒了无数新仇旧恨的两位祖巫动起手粗暴蛮横,每一击皆是竭尽全力,囤积的怒和憎在此刻尽情释放,攻击全不长眼,太玑他们手忙脚乱地躲着洪水和烈焰,一会儿被灌下一肚子水,一会儿又要被烈火烧屁股。
镇元子冷着俊脸,面无表情负手道:“我敲的。”
“……”准提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道友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