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晴天霹雳,陡然炸响在头顶。褚浔全身僵直,双耳尖叫。傅惊辰后面的话,他一句都未听清。他似被甩进了一个扭曲空间。陌生的荒诞感几乎令他感到恐惧般。这使他根本无法相信傅惊辰所说的一切。褚浔抖着声音,大喊道:“你在说什么?傅惊辰,你到底在说什么?!”
心爱的人。傅惊辰居然会对着自己讲出这四个字。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褚浔全无突然听到告白的欢喜。嘴唇颤抖、面容苍白,活似见了鬼一般。
傅惊辰目露疼惜,将瑟瑟发抖的人拥在怀里,再次郑重道:“我爱你,容容。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第96章
我爱你。
这是第一次,傅惊辰对褚浔讲出这三字。却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褚浔靠在傅惊辰怀中,一手抓紧他胸前衣襟。最初震惊过后,脑中挣扎纠结。一边想要沉迷,不去计较那句“我爱你”,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一边又想拒绝,妄图在已注定残破的未来,为自己勉强留下一点尊严。
傅惊辰仿佛察觉到褚浔的犹豫。他将褚浔更紧得护在怀里,嘴唇轻吻褚浔耳廓,“容容……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那样温柔,那样缠绵。请求褚浔给两人一个相爱的机会。若在过往,这情形如何能够想象?
若是自己没有遭遇车祸,没有半身不遂瘫痪在床上。这样的机会,是不是便永远都不会到来?
一张温润的面孔,自记忆深处浮起。那脸孔上的一对眼睛,原本是最温柔的。那时却好似两把尖锐匕首,刀刃上流淌着浓稠毒液。“褚容,”他的声音冰冷,也好似浸透了毒水:“你以为他愿意回到你身边,便是真心爱你吗?若不是看你毁了容,又整日寻死觅活,他怎么可能再回头看你一眼?别以为拿自己的缺陷做武器,便当真能抓住他的心。褚容你给我记着,你只是一只可怜兮兮的讨饭狗。你用这种手段抢走他。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褚浔额头渗出冷汗,用力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便在他脑海,如魔音穿耳,一阵高过一阵。褚浔闭紧眼睛,又看到多年前的自己,扭曲着一张丑陋面容,扑上去掀翻对面的人,一拳一拳往死里打。
那人言语犀利,身体却纤瘦单薄。被褚浔按在身下毒打,丝毫未曾还手,便似一只任人宰割的人偶娃娃。
可那又如何?褚浔纵使将他打到重伤入院,他讲过的那些话,也全都一字一句,变做了现实。
冷汗滑落鬓角。褚浔咬紧下唇,齿列间断续溢出几道声音。那声音似哭又似笑,闷在喉咙里,又似一把迟钝的刀。
傅惊辰一时心惊,抓紧褚浔肩膀:“容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褚浔面上几番挣扎,陡然伸手推开傅惊辰。
“容容……”傅惊辰心头慌乱,急忙又去抓褚浔的手。
褚浔重重将他甩开,面孔半垂,双眼视线怔怔落在自己的双腿。他嘴唇轻微一张一合,应是在讲话,声音却太小并不能听得清楚。
傅惊辰忙倾身靠过去,方听到褚浔在讲:“……我好看的时候,能跑能跳的时候,你都不能爱25" 最佳男主[娱乐圈]24" > 上一页 27 页, 上我……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就能爱上呢……”
傅惊辰心口皱紧,忙要开口解释。褚浔慢慢抬起头。两只眼眶潮湿泛红。可在漆黑的眼瞳里,已经流不出眼泪。
“小辰哥……”褚浔看住傅惊辰,满目疲倦,无力般轻声道:“你不用强迫自己爱上我……我年纪不轻了。不会再像过去那么……那么不懂事。”
“容容!我从没有强迫自己……”
“好累啊……”褚浔闭起眼睛,身体瘫软下去,“小辰哥,我想睡一会儿……”
傅惊辰心头压了许多话要讲。但见褚浔如此疲累,自然不忍心再打扰。将褚浔在床上安顿好,又在床边守了一阵,傅惊辰便小心退出房间。
被玻璃瓶击中的眼睛仍然很不舒服。傅惊辰轻轻抚一下受伤的眉骨,在客厅长沙发上躺下来。
昨日受不住傅惊云逼迫,傅惊辰去医院做了眼科检查。全套检查做完,还需留院观察一晚。今早拿到检查报告,幸好并无太大问题。傅惊云虽仍面色阴沉,却未再多讲什么。
得到医生允许,傅惊辰匆忙赶回公寓。他一整夜未见到褚容,心中已万分焦急挂念。再看到褚容故作坚强,胸口堆叠的感情终是无法克制。这个时候表白,或许并不是个好时机。褚容需要时间去思考。傅惊辰也需要加倍努力,去学习如何更好滴去爱褚容。他错了太多,也错过太多。这一次,一定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所幸他们的未来还长。今生今世,他再不会离开褚容半步。他会用余生所有的耐心与温柔,去让褚容慢慢接纳自己的爱。
这样翻来覆去思量琢磨,焦躁的情绪方稍微平息。在沙发上歇了十几分钟,正觉有些困倦,手机又响起来。
自傅惊辰开始正常上班,公事便一股脑涌过来。铺天盖地,活似要将他整个淹没。还好傅惊云也会尽力分担一二。不然,傅惊辰怕是每晚都要在公司留宿加班,更难腾出空照顾褚容了。
傅惊辰皱着眉,等手机响了一阵,方慢慢接起来。
甫一接通,便听余怀远急切道:“有进展了。你猜的没错,褚容的车祸,果然跟悦影脱不了干系!”
傅惊辰猛然坐起,“你在哪里?”
余怀远道:“怕别处被人盯梢。我正往总部赶。”
傅惊辰立刻挂断电话冲下楼。
那一场车祸,警方明面上已经结案。事实似乎简单明了,后方越野刹车失灵,意外撞落褚容乘坐的跑车。
但傅惊辰从未认同这个结论。
按照最终的事故调查:沈蔚风的车子,刚好被前方爆胎的车堵在路边。后面的越野,恰巧刹车出现问题。路虎的司机,却又刚刚好提早跳车逃生了。最后,正常车祸除去褚容,再无一人受伤。
这么多巧合,令傅惊辰无法不多疑。
而更关键的一个巧合是,沈蔚风恰恰正是在褚容打过肖钰铭后不久,方才频频受人鼓动喜爱上蹦极。在此之前,沈蔚风从未表现出对类似极限运动的兴趣。
怎能偏偏便这样“巧”呢?
车子飞快驶过一道道路口,最终一个急刹停在傅氏总部停车场。傅惊辰猛力推开车门,大步奔跑向电梯。推开办公室的门,傅惊辰气息未定,急急问向等在里面的人:“证据呢?”
余怀远忙打开手提保险箱,将一只文件袋交给傅惊辰,“都在里面。”
傅惊辰粗暴撕开文件袋。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两张被放大的照片。照片自背面角度拍摄,可以清晰看到前方两名男子的侧脸。那两人手臂互相搭载对方肩膀,显然关系极为密切。
傅惊辰手背青筋爆叠。他认得这两人个人。一个名叫王念诚,正是褚容车祸里,那辆失控越野车的车主。另一个是位极限运动爱好者,也便是怂恿沈蔚风蹦极的那位中法混血儿,提奥。
提奥早在褚容车祸前几日,便已出镜前往法国。王念诚拿澳门护照,一周前方才离开内地。
这两人表面素不相识,同在内地的那段时间,也确实毫无接触。哪想到不过数日,在另一个国度,他们竟已是把臂同游的友人。
傅惊辰面孔铁青,两眼冷光森然,只恨不能将照片上两个人拉出来,活生生剥皮剔骨。
余怀远觑着他的神色,斟酌道:“另外还查到,在这几个月里,澳门一家银行,分多次给提奥的账户打入大笔钱款。刚巧周博翰在那家银行,也有私人账户……不过,打给提奥的钱,并没有通过周博翰的账户。具体来源还在查。目前进展便是这些。”
傅惊辰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他心中盛怒至极,天翻地覆般正经历一场飓风。面色却仍能勉强维持镇定。“够了,”他说,“有这些,已经足够了。”
余怀远点点头,又道:“但仅仅有这些,仍然不够立案。”
“立案?”傅惊辰失声冷笑。他将捏皱的照片扔在脚下,一道血色擦过虹膜,“若将这些人渣交给警方,那实在太便宜他们!”
余怀远立时噤声。
傅惊辰道:“辛苦了。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事要想一想。”
余怀远赶忙答应,匆匆推门离去。
门扉尚未完全合拢,傅惊辰抬起一脚踢翻茶几。茶具、果盘,还有一叠叠文件,纷纷摔落了一地。
“周博翰!”傅惊辰咬牙切齿,额角血管几欲爆裂。
周博翰、肖钰铭,还有悦影。这笔账,他定会变本加厉讨回来!
第97章
天际漫开一线鱼白,将浓郁夜色稀释作浅灰。沉睡一晚的城市,正在渐渐醒来。
傅惊辰推开文件,手指用力捏按鼻梁。他起身打开一扇玻璃窗。清晨的空气饱含凉意,争先恐后扑在面庞。傅惊辰深深呼吸,让丝缕凉气满满充盈自己的胸腔。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回过公寓。近来公事愈加繁重。白日有数不清的文件、会议需要处理、主持。要尽快找到突破口,一举击垮悦影,便只能将休息时间压缩至最短。
傅惊辰心头烧着一把火,时时刻刻炙烤他的五脏六腑。他要将悦影连根拔起,将它曾经的辉煌焚烧作滚滚黑烟。直至永远消失在公众面前。到那时,周博翰便也可亲自尝一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国内娱乐公司三足鼎立之势已持续近十年。是时候改天换地,重整一番新气象了。
傅惊辰又深吸一口气,关闭窗子回到办公桌前。
昨晚一夜未睡,天色将亮,精神反倒觉出疲惫。傅惊辰按下内线,吩咐秘书又送来一杯黑咖啡。一气饮尽咖啡。傅惊辰赶在上班,将剩余资料看完。而后去休息室简单冲过澡,立刻召集各部门经理去会议室。明天一早他便要飞去欧洲出差,大概要在那边逗留四五天。今天的工作,他需要集中在上午完成。下午必须赶回公寓陪褚容。
会议结束,傅惊辰又将日常工作处理完毕。十点钟准时离开办公室。电梯门打开,正要跨进去,抬眼便看到傅惊云正自里面走出来。
“惊辰,”傅惊云走出电梯,向他笑道:“正要找你……中午何家小儿子的生日宴没有忘记吧?父亲让我过来提醒你。”
傅惊辰猛然记起,今日是何氏集团幼子何煦的生日。何家一周前便下了请柬。傅渊收到后,当即便安排傅惊辰前去赴宴。但那时傅惊辰还未定下明日出差。现在这等情况,他单是要陪褚容还觉不够,哪里还得分时间去为别人过生日。
“大哥,”傅惊辰走进电梯,反手将傅惊云推出去,“有劳大哥替我跑一趟吧……我今日实在没有时间。何况我与小何先生也不熟。”
傅惊辰在电梯外道:“哪里不熟了?前几日你的眼睛,不就是小何先生做的检查?”转口又问:“你有什么事?可是要回去陪褚容。”
傅惊辰被人窥破心事,轻咳一声转开眼。
傅惊云忽然伸手挡开即将合拢的电梯,“眼睛的伤,是褚容打的吧?”
仓促之下,傅惊辰不由一怔。转瞬反应过来,禁不住烦躁道:“都说过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生怕傅惊云再追问下去,不断点按关门键,“我真的赶时间。不陪你聊了。”
说完电梯应声关闭,将傅惊云的回答挡在了外面。
傅惊辰向后靠在电梯壁,眉心皱作一团乱结。傅惊云从来便是个笑面虎。凡事但凡被他挂在心上,便再逃不开他那一双利眼。先前他对褚容印象极好。褚容突遭车祸,他颇为伤感。偏偏前几日被褚容打伤,还无法瞒得过他。傅惊云变脸好似翻书,言语之间已对褚容颇为不满。他若与傅渊走到一路,日后对褚容横加挑剔,那自己与褚容,或许便当真再无机会被傅家承认。
但似乎……也无所谓。
电梯下到停车场。傅惊辰站直身体走出去。
无论别人承不承认,他都只认定褚容一个。他对傅家而言,本就不重要,傅家于他而言,亦不过是一桩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唯有他与褚容,他们两人在一起,才是最为重要的那件事。
傅惊辰发动车子离开公司。中途余怀远打来电话。两人讲了一阵,电话挂断后,傅惊辰略为思索,临时改道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
悦影的作风,向来贪得无厌,半点余地不肯留。周博翰下黑手重伤褚容,却还要赶尽杀绝,费尽心机要将褚容的名誉也毁掉。
自数月之前,悦影便出动营销号,借由网络抹黑褚容。车祸后,网上风波稍止。现下见傅惊辰未有太大动作,许是自认为已瞒天过海,便又以受害者自居,变本加厉中伤褚容。头条推送、微博热搜,誓死要将欺压、凌辱后辈的罪状扣死在褚容身上。前些天更炮制出一篇软文,买通各类营销号大肆转发,绘声绘色描述褚容如何在十七八岁便以色侍人,依靠潜规则迅速上位。文章尚不敢将傅惊辰点明。但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反而更加戳中了一众无聊看客的兴奋点。
云天运作艺人经纪二三十年,应对此类招数早已驾轻就熟。何况在云天之外,更有数家影响力巨大的新、旧媒体掌控在总部旗下。这场网络舆论对决,最终结果傅惊辰并不担心。只是事关褚容,他不愿再置身事外。
公寓许久没有人来住,空气似有一些闷。
傅惊辰径直走进卧室,自书架上取下一本影集。影集翻开,俱是傅惊辰与一名青年的合影。那时他还很年轻。青年亦青葱明朗,眉目温润,气韵清雅。眼神温柔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