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倒是没被花鑫看得浑身发毛, 脸上始终挂着“我也很无辜”的表情。
副会长收回指着他的手,说:“还记得他出车祸的事吗?”
情侣档齐齐点头。这事怎么可能不记得。
副会长接着说:“车祸造成他脑部受伤,失去了一年的记忆。他的私人笔记本也忘记放在那里,一直没有……”
没等副会长说完,温煦腾地站起来,惊呼:“胡骏找回来的笔记本是罗建的那个?”
副会长面带笑意点了头,如此清风浮云一般地肯定了这个骇人的消息。
温煦惊的大气都没顾得上喘一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位“我也很无辜”。
罗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咳嗽了两声,说:“跟我没关系。”
花鑫眼神一寒:“再说一遍!?”
罗建瞬间改了口:“我尽快把数据恢复出来,还不行吗?”
副会长恨铁不成钢地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怂呢?
罗建低下了头,呐呐地说:“我不擅长跟人吵架。”
温煦可没有花鑫那样翘着二郎腿逼视罗建的闲情,他急的在办公室里转圈圈,嘴上也没消停:“罗建,笔记本里都有什么?”
罗建胆怯地瞥了眼花鑫,迟迟说:“好像是,是我自己的一点东西。就,就平时没事拿来消遣的游戏吧……呃,我也不大确定,那个时候,我真的不记得了。但是,大概有几个游戏吧,我那时候……”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回忆,如温煦这般好耐心的都要急死了。脚步在罗建的面前停下,说:“我说罗建,你说点什么事怎么吭哧瘪肚的,能不能痛快。”
罗建缓缓抬起头,直言:“我不记得了。”
得,这回倒是挺快。却使得副会长跟花鑫扶着额头,心力交瘁的。
温煦当机立断,问道:“恢复出来需要多久?别说术语,直接说结果。”
“最快一周,最慢十五天……吧。”
温煦倒吸了一口凉气,上前揪住罗建的衣领,质问:“你后面那个‘吧’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温煦的好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小七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能把温煦惹毛了,你说你是有多糟人厌!”所以,花鑫脑子里想的不是笔记本,也不是其他案子的情况。瞧着平日里和善又通情达理的男朋友都急了眼,这罗建绝对够抽俩巴掌,再踹上一脚的。好在,花老板是个非常反对暴力的人,顶多就是白罗建几眼了事。
最后还是心情舒爽些的副会长给了个法子,罗建继续忙化工厂那边的事,笔记本的问题也要兼顾。实在忙不过来,不是还有小七嘛。
有小七帮忙罗建满意了,花鑫也满意了,温煦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几个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唯独忽略了当事人小七满不满意。
管他呢,反正这事定了。
几个想要了解的问题谈得差不多了,温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结果这一眼看到未接电话的来电提醒,当时有点发愣。下意识说:“月夕给我了四次电话。”
花鑫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我打了三次。杜忠波也打了一次。”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心说:瞧瞧,一会儿都不能消停。
五分钟后,花鑫从杜忠波口中得知了黎月夕遇到姜璐的事,副会长、罗建、自然也知道了。副会长刚刚好一点的情绪又被一团乌云笼罩,脸色阴的能滴出水儿来。
花鑫是真的心疼副会长,看着他脸色不好,忙说:“你别激动,她不是没把黎月夕怎么样嘛。”
“等她怎么样,就晚了。”说着,副会长在操作板上下达指令,“你们带一组人回去好好查一查。现在就走,马上回去。”
“我们还没吃饭。”温煦饿的肚子咕咕叫,转头问花鑫,“老板,你饿不饿?”
花鑫:“怎么不饿?说了这么久,还非常渴。”
话音未落,副会长忽然丢过去一小袋点心,温煦赶忙伸手接住,看到袋子里精致的小点心,就知道一定很贵很好吃。撕开袋子咬了一口,给了花鑫:“好吃啊老板,你尝尝。”
花鑫毫不客气地咬一口,点心大半就没了。俩人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嘀咕。
花鑫:“是挺好吃。”
温煦:“只给了一个,你吃吧。”
花鑫:“小气,白心疼他了。“
副会长气不过,一下丢出去三袋小点心,大喝:“马上回去查清楚!”
花鑫和温煦拿着塞牙缝的点心离开了办公室,副会长把最后一袋丢给了罗建。罗建捧着点心愣愣地望着副会长。
副会长秒变霸道总裁脸:“你还在这干什么?等我喂你吗?”
“马上,马上就走。”罗建逃也似地跑出了办公室。
搁下总部这边的事不提,花鑫和温煦总部在盘上路上遇到了支援部的一组成员,他们是要跟回去调查姜璐的问题。花鑫让组长停了车,交代他们:“按照黎月夕的描述分析,姜璐应该在我家附近活动,你们的搜索范围不要太大。”
温煦在一旁眨眨眼,听出老板这意思好像是不跟小组一起回家了。这会儿不方便多问,等小组组长带着人离开,他才问道:“老板,咱们去干什么?”
花鑫说:“刚才杜忠波告诉我要找白月谈话,在那之前咱们需要碰个面。”
温煦还咂着嘴回味小点心的余香,顺口问道:“谈话干嘛要先碰面?”
花鑫笑道:“他说的‘谈话’,是以警方的名义。”
温煦一愣,问道:“传讯?”
“倒也不是那么正式吧,应该属于协助警方破案的谈话。”花鑫把卡在中控的手机卡槽里,点开了小七的号码呼叫。
很快,小七的声音塞满了整个车厢:“你们在哪呢?刚才杜忠波一直在找你。”
花鑫:“联系上了。今天给你个新任务。”
小七呵呵了一声,说道:“每天都有新任务,我就是活生生的励志标本。”
花鑫:“别废话了。等会把资料发给你,你调查一下盗窃犯的死因是怎么回事。官方说法是突发性脑溢血,你懂吧?”
小七表示非常懂!既然要他查,那必然是要查出非官方的死因。
闲话不叙,花鑫一路飙车到了警察局附近,等待多时的杜忠波打开车门进去。花鑫二话不说先把一个窃听器丢给他,说:“戴好,我说的你也能听见。”
杜忠波瞧了眼手里古里古怪的东西,直率地问:“这玩意儿怎么戴?”
“贴在耳后。”温煦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简单易懂。随后问道,“怎么突然要找白月谈话?”
杜忠波挑挑眉,愉快地说:“就你们找到的那个小青年儿,我打算用他钓个鱼。”
温煦寻思了一番,猛地明白过来:“钓白月?”
杜忠波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加十分。”
虽然给加了十分很不错,但是温煦还是想不明白钓鱼这招有没有用。就算白月承认了那天晚上搬箱子的人是她,又能证明什么呢?就算他承认了跟汪厉有不为人知的交往,又能怎么样呢?汪厉被杀一案,不还是没证据吗。
温煦想不通,自然要问老板什么看法。花鑫半眯着眼睛打量嘚嘚瑟瑟的杜忠波,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联系过穆渊了?”
花鑫让穆渊接近白月这一步棋,小组其他人都知道。至于花鑫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其过程有点绕。杜忠波只是微微一点头,承认了找过穆渊。
戴窃听器消耗不了多少时间,杜忠波整了整衣领,准备下车。花鑫开口道:“你等会儿。”
“还有什么事?”杜忠波问道。
花鑫表情严肃地说:“钓鱼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我们不能只在白月身上下功夫。况且,你未必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杜忠波准备开车门的手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问:“你什么意思?”
花鑫忽然打开车门下去,坐进了车后的座位上,杜忠波不明就里地看了眼温煦,温煦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懂老板的用意。
花鑫点了根烟——这表示他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了。杜忠波闻着烟味也有点闲不住,跟着点了根烟,温煦无奈地吸了他俩的二手烟。
温煦:“你们最好说得快点。”
花鑫接到温煦嫌弃的目光,落下一点车窗把香烟丢了出去。杜忠波不在乎会不会熏到别人,大大咧咧地抽着。花鑫从他手里躲过香烟丢到外面,在车窗严丝合缝的关好时,一本正经地说:“就算白月承认搬空了郑俊胜的屋子,你能把她怎么样?”
杜忠波吧唧吧唧嘴,回味着口中残留的烟味,直言:“我是要她坦白跟跟汪厉的关系。”
花鑫摇摇头:“她不会承认的,因为她很聪明。就算那个年轻人指认她,她也可以咬死不承认。你拿她没办法。我知道,你是想找到那些箱子,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么久了,箱子里的东西可能已经没有了,或者是被换了包装,不在箱子里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杜忠波自信地说:“只要能找到一个突破口,我就能撬开白月的嘴。”
花鑫心事重重,抽了口烟,说:“哥们,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不过,我有个B计划,你有兴趣没有?”
车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杜忠波和温煦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花鑫的脸上,杜忠波更是凝神注视了许久,想要从这张帅气的脸上看出个真相来。
温煦被花鑫的B计划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个月来跟在花鑫身边养成的思维习惯让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不管白月是否坦白跟汪厉的关系,还是有没有找到那些箱子,这些情况只能说是线索,达不到直捣黄龙的作用。那么,想要在线索上加一个砝码,谁?什么事?才是最合适的?
温煦眼睛一亮:“穆渊!”
听得从温煦口中吐出来的名字,杜忠波恍然大悟,咧嘴对着花鑫一乐:“我以为只有我这浓眉大眼的才算阴损,没想到道貌岸然的花老板然也这样。”
花老板懒洋洋地笑道:“惭愧惭愧,鄙人还是才疏学浅。杜兄,来商量下步骤吧。”
浓眉大眼和道貌岸然凑一块儿嘀嘀咕咕,坐在前面的温煦怎么看他俩都觉得是一丘之貉!可听着老板的计划,血管里的血开始沸腾起来,跃跃欲试!
不消多时,杜忠波带着B计划回到警局。
车子里,温煦脸蛋儿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搓着手崇拜地看着花鑫:“老板,你真是太聪明了!”
赞美的话很直白,也够质朴。花鑫听在耳中,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可是非常老成持重的样子,正儿八经地说:“有些事,没办法光正大的调查。有些人,也配不上光明正大这四个字。”
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我真的不是很懂啊。
虽然温煦不懂花鑫话中的玄机,可是联想到白月、汪厉、穆渊、那几个人,也算是从另一方面看通透了。只是,他们真的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吗?想到这里,赶紧打住念头,又把花鑫曾经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们没有责任为他们错误的选择买单。
方才热血沸腾的情绪开始沉淀,心里有几分酸涩。说半点触动没有那是假的,因为在回顾了一番老板的金玉良言后,他想起了一个人——廖文文。
几乎每个人的一生都要面临这样或那样的选择,而大部分人的选择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偏差。大多数人都不敢保证,自己的选择一定是对的。那么,那些做了正确选择的人敢不敢保证,自己的选择永远都是对的?
变化是随着变化而变化的。
温煦把座位调整到后面,半躺着放松下来。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车顶,安安稳稳地说:“老板,你有没有做过非常后悔,想要重新选择一次的事情?”
花鑫闻言一愣,在温煦看不到的角度,眼睛里飘过几分悲伤和懊悔。很快,他把它们重新掩盖了去,以如常的口吻说:“刚认识你的时候,应该对你好一点的……这个算不算?”
温煦眯眼一笑:“你说算就算。”
这个话题本该就此打住的,因为关系亲密不代表你可以去探究对方心底的秘密。所以他在犹豫,可犹豫只是走了一个形式罢了。
花鑫假模假式地咳嗽两声,试着问:“你呢?”
“太多了啊。”温煦一如既往的坦率,“从小到大数都数不过来。”
花鑫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非常渴望知道的心情:“比方说?”
“那天晚上,我不应该为别人的错误选择买单。”
温煦的声音低沉沉的,语气上似乎带着几分时过境迁的淡然。于是,花鑫再也没办法用轻描淡写继续伪装渴望知道真相的迫切。他转过身,定睛看着温煦,问道:“能告诉我吗?”
温煦苦恼地挠挠头,咂了咂舌,说:“你会生气的,生我的气。”
花鑫:“我保证不会,心疼来不及呢。”
温煦似乎真的把那段往事从心里摘了出去,这要感谢谁,他最清楚。所以,对花鑫,没有什么不能说。
“老板,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 温煦用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
难得,花鑫的脸居然红了,甚至有几分尴尬表露在了脸上:“太突然了,我以为你是个含蓄的人。”
温煦笑了笑,说:“实话实说嘛,含蓄什么?”
这很好,花鑫想。
就这样,短暂且坦率的表白拉开往事的序幕后,功成身退。
温煦:“那时候没想过爱是一种什么感情,只是喜欢他而已。他在我们村里是个热门人物,从老的到小的都喜欢他。秦燕,你见过了,还记得吗?”
想起参加英子婚礼那天遇到的小泼妇,花鑫就觉得憋气!
温煦失笑:“看你这表情是还记得她。那时候呢,村子里的人包括我跟奶奶都认为,有一天他会娶秦燕,秦家对我们也是特别关照的。有一天,他跟我说,一点都不喜欢秦燕,更不想娶她,他想带着我去大城市,做一番事业。我云里雾里的,就答应他去跟秦燕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