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夫从里面跑出来,一打眼就看到了花鑫和他怀里的姜璐,当即吼了一声:“怎么搞的!?”
温煦一手护在花鑫的腰上,上前一步,当着医生的面把姜璐身上的外衣撩开了一点,医生只看了一眼当即就变了脸色,眼睛也瞪了起来,抓住花鑫的手臂往里边带。温煦听着医生喊了两嗓子,快把车推过来。就见两个急救人员,推着移动病床眨眼间到了跟前。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姜璐移动到车上,医生推着车飞快地跑起来。花鑫正要跟上去,肩膀猛地被人从后面抓住,他这一趔趄,差点把温煦带了个跟头。
花鑫恼怒地回头去看是谁扯了自己,那个一脑袋的血的纹身男,恶狠狠骂道:“你他妈瞎啊?踩着我……”纹身男没等骂完下半句,余光瞟见花鑫别在腰带上的手枪,立马噤声。
温煦心说不好,手臂绕过花鑫的腰,把敞开的衣襟合拢起来。花鑫也没心情跟这种货色斤斤计较,转身推着温煦,去追赶姜璐。他们刚刚走过大厅,从斜方向里冲出来四个人,没等温煦缓过神来,已经被其中一个勾住了脖子,带到旁边的角落里。另外一个人也抓住了花鑫,花鑫的手明显更快一点,枪都抽出来了,下一秒,那个人像变戏法似地脱了花鑫的外衣,低声说道:“你们快走,这里我们处理。”
温煦蓄满力量的拳头松了劲道,确定了是总部的人,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回原处。
花鑫的外衣被一个他身形最相近的人穿上,拢了拢衣襟,快步跑向电梯,跟他一起跑过去的还有一个人,看背影这人与自己的身材非常像。
这是偷梁换柱?温煦扭头看自家老板的反应。
花鑫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不愿意、厌烦、愤怒!
拦在花鑫面前的人似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困难,当即从耳朵上取下通话器给了花鑫,低声说明:“是副会长。”
花鑫瞪了一眼那人,戴好通话器。
除了花鑫没人知道副会长说了什么,只知道那是一句很短的话。
花鑫取下通话器丢给面前那人,这显然是答应离开的意思,那人从同伴手里接过一件过膝大衣,麻利地给花鑫披上,掩盖住他一身的血迹。
温煦惦记着杜忠波,对方表示,已经跟杜忠波取得了联系,二十分钟后就会汇合。温煦还想再问一些其他情况,花鑫的手伸得很长,抓住他,二话不说就朝着急诊大楼的门口去。
与花鑫交谈的那人看他们已经走出急诊大楼,向身后的人叮嘱:“刚才那个男人看到花鑫的枪了,你去处理一下。”随即,按了一下耳朵上的通讯器,“各组注意,他们俩已经走了。A组十分钟内把现场整理完毕,直接回总部;B组再筛查一遍有谁见过杜忠波,一定要确保他的隐秘性;C组……”他哽咽了一下,蹙眉短叹了一声,“做好接尸体的准备。”
他的指挥命令让身边的人非常不满,甚至投以愤怒的目光。他似乎也很恼火,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气道:“虽然我跟姜璐不对付,但不代表我希望她死。现在,我有支援部最高指挥权,你要是不能执行命令,随时可以回去。”
那人气不忿地嘀咕了一声:“是,部长。”
黎明之际,被风雪肆虐了一整晚的城市渐渐苏醒过来。寒冷依然畅快地坚挺着,刚刚露出小半张脸的太阳也无法驱散它,所以,即便初升的太阳将城市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温暖。
因为,寒冷从心底里涌出来,扩散四肢百骸。
过不了多久是交通高峰期,他们必须赶在大堵塞之前冲出市区。花鑫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手搭在方向盘上,忽然开口说:“什么都不要问。”
温煦正在系安全带,闻言愣住了。
花鑫的眼睛目视着前方,脸上又恢复了无表情状态,声音很稳:“三十分钟吧,别跟我说话。”
温煦垂下眼帘,没吭声,默默地点了头。下一秒,油门轰起的声音好像开足马力的低音炮,随着一声炮响,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不能跟花鑫说话,温煦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心情,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之一。特别在你无法揣摩对方心情的时候,能做的真是少之又少。两个相爱的人做的最多的就是“猜”。猜他的心情,猜他的思想,猜的越多,越是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看到姜璐中枪,花鑫怕了,所以他是在乎姜璐的。尽管不是爱,也是在乎的。那么,那个还活着的某某人呢?花鑫是害怕,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温煦发现这个问题真的不能再琢磨下去了,因为当事人明言令止,不准说话。所以,就算想破了脑袋,真相也不会友善地自己跳进他的大脑里。
还是来点实在的比较合适。
从纠结的情绪中走出来,温煦使劲拍打着脸,保持清醒,对今晚发生的事加以分析。双弧的人应该是在穆渊被白月甩了找上他的,双方达成协议——穆渊帮他们拿到钥匙、他们帮穆渊保护白月。
如果双弧没有暗中跟踪穆渊,绝对找不到跟穆渊接触的机会,毕竟整个晚上支援部的人都跟着穆渊。如果双弧没有掌握第一手线索,绝对不可能掐着时间,伪装成罗建骗过老板;如果双弧不是早就对白月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从姜璐手里抢走白月?
这么算来,双弧要布今晚这个局,至少是在一周前!对,找到郑俊胜曾经制毒的那个小平房开始,双弧就在布局了。
不对!许是因为寒冷真的能够让大脑更加灵活,温煦猛然意识到,双弧的这个局似乎没自己想得这么简单。
距离花鑫下令不准提问,过去了二十分钟。
温煦开始在手机上输入备注信息,假装咳嗽两声:“新手机输入法真难用,啊,有语音!”
我这是用语音记录线索,可不是跟你说话啊。
假模假式地打开了语音输入功能,温煦开始自言自语:首先,双弧假装罗建骗过我们拿到了钥匙,这个事很奇怪。因为就算他们拿到钥匙赶到化工厂,也会遇到我们的人,他们还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而且,他们应该能预料到,我们跟穆渊见了面,就会发现假电话的问题,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梁工家。如果我们快点,很可能把他们堵在梁工家里。他们为什么要冒险搞没有胜算的计划呢?
还有就是那把钥匙,我也觉得很奇怪。穆渊能够提供给双弧的消息,只是梁工把钥匙放在手提包里了。那如果没有穆渊,他们潜入梁工家,逼着老头拿出钥匙也行啊,只要事后把梁工家里所有人都弄晕了,保证在他们在拿到东西前不会醒来就可以吧,为啥要跟穆渊做交易?还为了抢到白月,开枪杀人。
假设,我们控制住了穆渊,抓了白月,拿到梁工的钥匙。双弧什么都没得到……
说着说着,温煦停了下来,似乎觉得这样分析走点跑偏了。于是,删除之前的一段话,又说:如果我是双弧的人,在我眼里监理会会做什么呢?嗯,控制穆渊,抓白月回总部,拿到梁工钥匙去打开那扇门。
温煦吸了口凉气,嘶了一声,不解地自问:“房间里到底有啥啊?”
忽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花鑫冒出一句话来:“快联系罗建,让他离开化工厂!”
温煦被他搞得瞠目结舌。
花鑫又说了一遍:“给罗建打电话。”
温煦忙应了一声,开始拨打罗建的电话,也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虽然拨通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听。温煦也有点急了,想着找保护罗建去化工厂的人员。
“温煦,不要找其他人。”花鑫握住了温煦拿着手机的手,使劲攥了一下。随即,点开车上的导航系统,设置目标为化工厂,预计达到79" 时间轴监理会78" > 上一页 81 页, 时间还有十八分钟。
花鑫的表情微寒,一脚油门踩下去闯了刚刚亮起的红灯。温煦不会在意那盏红灯,他更在意为什么不能联系其他人。
“老板,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温煦闻到。
花鑫瞥了眼他手里的新手机,说:“你分析的对,双弧大费周折是要得到房间里的东西。但是,谁知道房间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温煦吃惊地反问道,“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知道,还要去偷啥?”
“你还记得滕华阳说过的那几句证词吗?”
温煦在脑海中极力搜索滕华阳的那几句话——我们本来要去化工厂地下某个房间偷东西,但是连门都没打开。
嗯,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正因为他们打不开门,所以才要拿到梁工手里的钥匙……”温煦沿着回忆继续分析下去,思维死角忽然被暴露了出来,把下半句话噎了回去,“那把钥匙,我以为会非常特殊。”
“对!”花鑫的眼睛一亮,“我也曾经以为应该是一把很特殊的钥匙。所以,我们都忽略了这要钥匙归谁所有。”
“梁工。”紧跟着说,“确切地说应该是化工厂的管理处。”
花鑫再一次点头,“所以,那把钥匙在表面上看来,应该是绝对普通的。可是呢,这里还有个问题,如果那把看似普通的钥匙可以打开房间,双弧为什么没早下手?”
“因为他们不知道房间里是啥!”温煦终于把零碎的线索串连起来,“可是,老板,这事跟罗建有啥关系?”
花鑫抿着嘴深吸一口气,问道:“说到藏东西,设置密码这类事,你会找谁?”
温煦的脑袋嗡一声炸开:“该不会是……番茄密码吧?”
花鑫喃喃自语了一句:“连上了。”担心温煦不明白,又加了一句“罗建丢的笔记本。”
“啊!”温煦在恍然大悟后,兴奋地叫了一声,“他们是能打开那扇门的。不不不,应该说他们打不开的门是藏着某样东西的门,而不是房门!那个‘门’只有罗建才能打开。之前,他们抓不到罗建,就去偷了他的笔记本。可是光有笔记本没用。所以,他们今晚搞出这么多事都是为了迷惑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把罗建引到秘密房间里。”
花鑫点着头,咬牙切齿地说:“希望咱俩的推论是错的。”
会是错的吗?答案不言而喻。
花鑫和温煦开足马力朝着化工厂去,路上一直给罗建打电话,对方始终没有接听。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们头顶,而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尽快再尽快!
为什么不能联系罗建身边的人?花鑫只给了一句话的答案——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坐镇总部的副会长得到了消息——姜璐抢救无效,死亡。
副会长摘下眼镜,沉沉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暂时封闭这个消息。”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到了化工厂距离地下室房间最近的一个入口。天已经亮了大半,时间刚好是早上六点整。两个人走到小门房前面往里面看了一眼。巴掌大的门房里有两个保安,一个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穿着鞋的脚露在外面,另外一个趴在桌子上,手边的ipad正在播放某部电视剧。
温煦眉头一皱:“晕了这是。”
“别管。走。”
他们的确没时间照顾两个被弄晕过去的保安,径直朝着厂房跑过去。好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很顺利的进入了分区厂房内部。
顺利是好事,可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
之前,罗建给小组每人一张找到地下房间的电子地图,凭着这张地图,他们不必绕弯子走冤枉路。其实,分区厂房只有一层,规模也很小,找起来倒也方便。首先,他们需要通过一间很大很宽敞,存放十多个大罐子的房间,与大房间紧紧相连的是值班室,再往里走就接近目的地了。
整个分区非常安静,只有机器的轰鸣声伴着他们的脚步不停地回响在厂房里。他们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说,遇到的都是失去了知觉的工人。花鑫在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发现了电流斑,证明有人用电击器撂倒了所有碍事的人。但是,花鑫不能确定,拿着电击器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他们很快找到了地下室入口,一扇拉式的电子门。指纹仪已经被破坏,门半敞着。温煦打开门,花鑫观察里面的情况,几秒种后他对温煦摇摇头——没声音。
“走”说话的同时,温煦率先走进电子门的里面。
但事实上,温煦的脑子非常乱,随着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花鑫已经带着他走到目的地——高危三区。
在高危三区等着他们的是一道分流闸门,一道消毒门,外加除静电的处理间。如果按照常规程序进入,必然要费一番周折,而现在,这三道门都是四敞大开的状态。
花鑫将手枪拿出来准备好,随后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穿过三道门。随着他们正式踏入工作区域,照明设备自动亮了起来。
高危三区被定为某项实验的地点,显然,工作还没有完全展开的样子,公共试验区里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箱子,椅子叠落在一起,还有几张桌子上的保护膜没来得及撕掉。
温煦一把抓住了花鑫的手臂,把他拉回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右边的一条走廊,好像那里随时会蹦出一只可怕的猛兽。
“老板。”温煦的声音有些发抖,“是不是我眼花了?”
花鑫随着温煦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长约十来米的走廊尽头横卧着两个人!
花鑫和温煦急忙跑过去,花鑫将其中一个人翻过来,一声低呼:“于毅?”
“你认识他?”温煦问道。
花鑫说:“支援部的。于毅,醒醒。”花鑫轮起巴掌啪啪把于毅打醒,揪起衣领使劲晃悠,问道:“罗建呢?醒醒,罗建哪去了?怎么就你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