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沟通感情”四个字,高美心不自觉地抬了一下眼,李光北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将菜单递了过来。
高美心看着李光北的举动,而后也露出一个微笑,她接过菜单,简单地点了两样,而后交还个李光北,李光北也点了几样。菜很快上来,两人便开始边吃边聊。
“那天开会的时候,我看令尊是打算回H市来了?”
高美心也没否认:“我爸年纪也大了,总说在外面没有老家好。我和我妈一直都劝她回来,他这回终于决定听话了。”
“也是,H市无论是气候还是空气质量都比帝都好,咱们这儿更养人。”
高美心听得出李光北是在打探父亲的情况,索性也礼尚往来:“我听说李老板对市里的几块开发项目很有兴趣?”
李光北抬眼,微笑道:“高小姐从哪儿听说?”
“那天开会,消息一出来,我看大家都快坐不住了。”高美心端起酒杯,笑得甜美,“李老板别跟我说您没投标的意思。”
“哈哈,远扬在房地产上没那么大本事,”李光北爽朗地笑,“能跟着喝点汤,我就很知足了。”
“李老板别客气,我们还希望李老板拿下地方后,写字间可以便宜点卖我们呢。”
正说着,高美心的手机响了起来,高美心看了一眼联系人,对李光北道:“李老板,我接个电话。”
李光北抬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两人吃完了饭便各自离开,李光北坐上车便给许杰打电话:“悦然那边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基本查完了。老板您在哪里?我过去找您?”
“不用,在办公室等我。”
“高仲悦在北京的公司开得不太顺利。”许杰将调查文件递给李光北,“我查到了他公司年报,收益情况很不乐观。北京文化产业竞争激烈,高仲悦投资了几个项目,都没挣到什么钱。他本来在北京租了三层的写字间,听说今年到期后就不打算续租了。我猜他很可能打算放弃北京了。”许杰说,“另外,高仲悦这次回来后联系类一些地产开发商,好像是和我们看好了同一块地。”
许杰说的那块地位于商业区,是一块面积过千平的区域。那里原来是魏家的产业,魏远前些年拿到之后盖了个商场,但是因为定位不清晰经营得很差,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而且,因为建造的时候没把握好质量,前两年还爆出过高层墙皮脱落砸伤行人的新闻。魏家倒台后大概上面也看这东西闹心,所以提出来要对这块地区进行改造。商业街寸土寸金,这里无论谁得到,就算盖房收租都可以赚上一笔。
那边,许杰还在继续介绍情况:“高仲悦最近和鸿泰地产老总见过好几次面,悦然集团高层据说也开过好几次会,从小道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好像是想拿到商业区的那块地后建一个剧场,定期表演一些演出之类的。”
李光北想想今天高美心说的那句“租个写字间”,嘴角不禁露出嘲讽的笑意,他便翻看资料,边说:“文化剧场是个不错的点子,高仲悦在咱们市有几个叫得上号的徒子徒孙,而且,他在京肯定也拉拢了一些小演员,搞个演出什么的不成问题。不过咱们市剧院已经不少了,真想搞演出也不是非得新开一个剧院。”李光北放下资料,对许杰说:“帮我通知项目组的几个人,半小时后过来开会。”
“是。”
远扬前两年并了一个小房地产公司,也开始逐渐涉水房地产生意。李老板并不冒进,一开始只是接了一些廉租房、回迁房的项目,算是练练手。如今他基本摸到了些门道,打算大步向前走了。李光北看着那张地域规划图,嘴角微微挑起——
这个项目,远扬志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还记得《诡案追踪1》中,沈严介绍过,H市是“魏、李、高”三足鼎立么?这回终于把三家凑齐了,可以三缺一准备开桌麻将了。
高仲悦的一切设定纯属虚构,没有原型哈。
另外,为了不和现实雷同,李光北的公司正式更名为“远扬”。前文的名字我会在下周改过来。
第二更,营养液拿来!
☆、旧识
放下李老板带着一众人手攻关商业区的项目暂且不谈,再说曹帆。帮老板摸完了高仲悦、高美心的底后,曹帆向李光北请了几天假。而后,他开着车带着爹妈回了趟乡下,给他爷爷过寿。曹帆的父亲曹金水一家兄弟姊妹四个,其中曹金水排行老二。除了曹金水和老妹妹进了城之外,曹金水的大哥和大妹妹都还在农村。曹家人身体素质都不错,曹帆的爷爷奶奶都健在,一个88,一个85,两个老人虽然有点耳聋眼花,可是身子骨都还硬朗,曹帆的奶奶仍然能够下地做饭,曹帆的爷爷不时还在菜园子里伺弄点蔬菜,完全自食其力。只是二老年纪毕竟大了,儿女们总归不放心他们独自生活,所以曹帆的大伯便将家搬到了老两口的隔壁,方便照顾二老。其实曹金水也曾提过把二老接进城,可是老人家安土重迁,不愿离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所以也只好由着他们了。
村子里面的老传统,谁家有红白喜事要在家中摆席,请客人来家中吃饭。这两年农村也发展了,大一点的村子都会有专门供开席的小院儿,几间瓦房打通,妥妥的低配版的饭店大厅。曹家这次寿宴摆得阔气,请了全村的人——农村人一般聚族而居,一个村子的十有八九都沾亲带故,曹家又不缺钱,所以索性全都请来,一起热闹热闹。大厅中人声鼎沸,人们轮番向曹老爷子敬酒祝寿,把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
曹帆今天主要负责“看场子”——后厨的大师傅是他从市里面请的,菜谱是他和父亲大伯商量着订的,食材也是他叫人去买的。寿宴这天一大清早,曹帆就指挥几个小弟及家中小辈们洗菜切墩打下手,待厨师开始做菜了,他又指挥人装盘送菜,忙得不亦乐乎。好容易所有的菜都做完了,曹帆这才跑到前面来喘口气,谁知道刚一出现就被一帮昔年发小儿给拽了过去,起着哄非要让跟他拼酒。曹帆从早上忙活到现在几乎粒米未沾,这也就是常年锻炼出了酒量,要不非让这帮“狐朋狗友”给灌桌子底下去不可。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兴致更高了,于是便开始东扯西扯地聊起天来,从儿时光着屁股下河摸鱼说到扯前桌女生小辫子,一桌大老爷们儿比赛似的回忆彼此的羞耻往事,桌上不时爆出阵阵笑声。
“说起来,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初中那时候有一次比赛,一人追一个女朋友,”一个哥们儿大概是喝大了,大着舌头说,“那时候就属柯子没出息,站到人家女孩儿面前脸都红了。结果谁知道后来这小子牛X大发了,居然敢去强……”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块肥肉塞住了嘴。那人打圆场道:“你喝多了就闭嘴,瞎说什么呢!”
曹帆脸上的笑意也敛在了嘴边——那人刚刚提到的人叫柯阳,也是曹帆他们这群发小儿之一。只是,这人在十年前因为强/奸杀人被判处了死刑。
曹帆对柯阳的案子并不算太了解,当时他跟着李光北到外地出差,回来的时候才得知柯阳出了事。听说他是在夜晚尾随一个年轻女子,对其实施强/奸后又将其杀害。警方调查证据确凿,柯阳很快就被判处了死刑并执行。当时才24岁。
农村人有自己朴素的善恶观念,强/奸可以说是大家所最不齿的罪行之一。今天在这大喜的日子上居然提到了那个强/奸犯,真是平白添晦气。一帮人小心地打量着曹帆,都怕惹得他不高兴。曹帆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笑笑道:“老六这酒量怎么这么多年还没练出来啊?这才几瓶酒,就醉成这样了啊?让他上桌子底下睡去,咱们喝咱们的!”
“对对对,不理他,咱们喝咱们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应和,酒桌上再次热络起来。
寿宴从早上九点折腾到了下午四点,客人们这才纷纷离开。曹帆让父辈们护送老寿星先回家,自己则和堂哥带着一众小辈们负责善后。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有人走过来,对曹帆的堂哥低声耳语了两句。堂哥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曹帆就在堂哥身边,听到了那人说的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便问:“谁来了?”
“柯家老叔。”堂哥回答,脸上不那么痛快。
曹帆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他说的正是柯阳的父亲,他奇怪地问:“他怎么这时候才来?”
“他说没好意思早点来,想给爷爷祝个寿就走。”堂哥说着,表情上带着嫌弃。“你干吧,我出去见见他。”
“我跟你一起去。”
兄弟俩走到院外,果然见到有个人站在那里。曹帆眨了眨眼睛,有点惊讶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老者——这个人与他印象中的柯阳的父亲实在相差太多,他依稀记得,当初柯阳的父亲身材壮实,一张脸上总带着朴实的笑。然而眼前这老者身体清瘦,背也有些驼了,一头花白的头发更是让他显得苍老不堪。
这是柯阳的父亲?
那边,堂哥已经开口:“老叔,酒席已经结束了,我爷我爸他们都已经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柯阳父亲脸上露出些尴尬夹杂着愧疚的表情,他讷讷地开口道:“怪我,来晚了点儿。”他递上一个红包,对曹帆堂哥说,“这是我一点儿心意,帮我交给你爷爷,就说我祝他寿比南山。”
曹帆堂哥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去,他口气比刚刚稍微缓和了些,说了句“谢谢老叔”。
柯阳父亲脸上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他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曹帆看着柯阳父亲远去的背影,问堂哥道:“我记得柯家老叔原来长得挺年轻的,想不到现在老成这样子了。”
“儿子出了那种事儿,脸面都丢尽了,还能有啥好模样?”曹帆堂哥哂笑。
曹帆没说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他小时候有一回在柯阳家跟他胡闹,不小心拿镰刀弄伤了自己的脚。血一下子出得很多,曹帆是被吓傻了,柯阳则直接吓得哭了出来。柯阳他爹听到哭声跑出来,看到曹帆坐在地上满脚是血,柯阳在一旁大哭,地上还有把镰刀,以为是儿子胡闹弄伤了曹帆,上去就给了柯阳一脚,然后他一把按住曹帆的伤口,抱起人就往村卫生所跑。到了卫生所后,医生给曹帆止了血缝了针,并告诉柯阳父亲曹帆并没有伤筋动骨,柯老叔那铁锅底一样的脸上才终于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而后,柯阳父亲背着曹帆回到曹帆的家,进屋就向曹帆母亲赔罪。曹帆连忙解释是自己不小心,可柯阳父亲还是很自责。第二天,他又带着柯阳过来登门道歉,还扔下了50块钱——在那个时候,五十块钱对于一个农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因为这段经历,曹帆对柯阳父亲的印象一直不错。而今看到当年的那个庄稼汉子憔悴成这个样子,曹帆心中竟浮起一丝不忍来。
因这这么一分不忍,第二天,曹帆决定去柯阳家看看。
曹帆向家中小辈打听到了柯阳家的地址。虽然曹帆已经离开村子好多年,可是拜每年都要回来探亲所赐,他对这村子还是保留住了些儿时的印象。他记得当年柯阳家条件虽算不上村里最好的,可也是一个四方院儿,三间大瓦房。柯阳的父亲能干,家里的地多,伺候得勤,产量也高。当时一般家中也就养头猪养几只鸡,可是柯阳家却养了两匹大马,柯阳他爸三五不时套着马车帮邻居家搬东西送货,挣点儿零花钱。柯阳他妈也是个勤快人。家里的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然而,眼前的柯家的情况让曹帆有些傻眼,依旧是那三间瓦房,却因为年头太过久远而显得破败。主人家显然也没有修葺粉刷的意图,旧的墙皮已脱落大半,露出掉了色的红砖来。院子中也冷冷清清的,几颗果树树皮都没了,一看就是已经死了的;猪圈塌了一半,狗窝前也没了狗。就连当初平整的地面如今也是坑坑洼洼,走上去都硌脚。
曹帆看着这院中的情况,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走进院中,推开屋门:“老叔在吗?”
听到曹帆声音,柯年顺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来人是曹帆,他是一脸意外,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连忙打招呼:“哟,是帆子啊,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来了?”
曹帆将手里的两盒礼品举了举,笑着说:“过年的时候忙,也没过来看看。今天有空,我就过来走走。”
看着曹帆举着的礼品,柯年顺受宠若惊,他连连说着“你太客气了”,手半伸着,似乎想把东西接过去,又好像怕这样太过失礼。曹帆见状笑笑,他扬了扬下巴指向里间,问:“咱俩进屋?”
“哦你看我都忘了!”柯年顺一拍脑袋,赶忙说,“走走走,进屋坐!”
曹帆微笑着拎着东西跟着柯年顺走进里间。屋里的情况与屋外一样惨淡。所有的家具装潢都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炕上的炕席从竹席变成了革席。席子上放着一张小炕桌,桌上桌下零零散散地铺着许多纸张,有打印纸,也有报纸。
注意到曹帆的视线,柯年顺连忙过来把炕上的东西推到一边,还下意识地用衣袖擦了擦炕沿,然后对曹帆说:“屋里有点乱,你快坐,快坐!”
曹帆将礼盒放在炕边,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堆纸张,似乎看到了柯阳的名字。
柯年顺没注意曹帆的小动作,他把曹帆让进屋,就转头出去,过了一会儿端进一杯水进来。他双手将水杯放到曹帆面前的炕沿边,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家里也没茶,就只能让你喝白开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