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着头洗米的程樱突然抽泣了一声,肩膀颤抖着,看得出来她在忍,迟屿忙把手擦干净,掰着她肩膀转过来,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程樱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哭的很伤心,但任凭迟屿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迟屿拿出手机来,想给程央打个电话,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站起身。
程央从门口进来,手里拎着一袋面,看到迟屿有些诧异的面孔,以及旁边程樱哭红的眼睛,他没说话,微微偏过头,把门关上了。
他背对着他们锁门,明明很简单的链条扣,他反复扣了很久,等转过来,他神情又变得跟往常一样,好像刚才短短一瞬把情绪都掩藏了下去。
“程乐呢?”迟屿盯着他问。
程央走过来,让程樱先出去,他把厨房门关上,把米里面的水倒干净,没看他,“走了。”
迟屿不由得一愣,“……什么意思?去哪了?”
如果不是程央跟他解释过走了是指从这个家里面出去了,他差点以为程乐出了什么意外。
程央把米洗好,装进电饭锅里,才说:“我有个叔叔,结婚后一直没有子女,来找过我几次……”
迟屿一下听懂了他想说什么,“你把他送走了,送给别人去养?!”
程央看着前面,看的出来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迟屿以为他会哭,会像程樱一样,但等了一会,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轻轻的“嗯”了声,“那边父母人不错,条件也好,比跟着我吃苦受累好很多,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迟屿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拽住了他衬衫的衣领,“他们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程央手轻轻一抖,他停下来,看着他,“你觉得是什么条件?”
迟屿这个反应的背后,是把他当成了唯利是图到可以任意贩卖血亲的人,他理当愤怒,可他却没有,在他眼里,他连自己都能卖不是吗,其实程央觉得他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惊讶才对。
程宗是答应过他一些条件,看起来每一样都很诱人,但除了对程乐好这一点,其他他都没要,他送他走的原因不是为了替自己换取什么利益,而是现在这样一个家,有什么值得他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留下来。
“你那天怎么回事?”迟屿直视着他的眼睛,很容易就把这件事和那天的反常联系了起来,“你缺钱为什么不跟我借,我没给你吗,你这样闹算什么,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我不缺钱。”程央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我只是负担太重了,等哪天你能真正站在我的位子上考虑问题,或许你会理解我。”
“不,我不理解!”迟屿摇头,他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你就是缺钱,而我能给你钱,你偏偏不要,你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你自己,你证明什么,证明你独立,证明你有能力?”
“你是在往前走,可如果你走的每一步,都是靠丢掉你的负重来换取,你真的胜利了吗?”
“那你这样又算什么?”程央打开他,“比我投了个更好的胎,所以就有资格来指责我?”
“我指责过你吗,我只是想帮你!”
“怎么帮我?”程央冷笑了一声,“在床上操&我就算帮我了?”
迟屿被他说的无言以为,确实,他和程央之间开了个错误的头,“那那天呢,我提条件了吗?我说要操&你了吗?卡我都已经交到你手里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跪下来求你借?!”
“我也说过了。”程央放轻了音量,不想再跟他吵,“我不会再问你借钱。”
“不借钱的后果是什么,你把程乐送走了,那下回再遇到问题呢,打算送谁,?4" 路程中央23" > 上一页 26 页, 逃B穑俊?br /> 程央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一直到这时候,他才表现出一点痛苦的神色,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后面的洗手池边上。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眶有些发红,就这样看着迟屿,眼底的绝望是那样的深重。
“程央你到底想干什么?”迟屿看着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身影,“你这样……我不明白。”
程央深吸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跟他面对面站着,然后他慢慢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
“迟屿。”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听得出来的压抑,“我……其实很难过,非常难过,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他说他没有用送他走这件事替自己换取什么利益,其实他撒谎了,他怎么没有。
迟屿没听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既然这样,我给你钱,你去把他接回来。”
程央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话题到此结束。迟屿想要抱着他,说些安慰他的话,可他这一刻的内心却不受他控制的有些抵触,他看不懂这个人,他不明白程央怎么会这样,直觉告诉他,他这次选择丢开程乐减轻负担有他自己的目的,只是这个目的是什么,迟屿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他都无法理解。
他抬了抬手,掌心最终还是没有在他肩膀落实,他突然就有些……害怕他。
第六十九章 见与不见
迟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见到迟海东,还是有一次李林来接他去跟迟海东吃饭, 在车上的时候遮遮掩掩的提了一句, 说是上次收购没成功留了点后遗症,迟海东最近都在忙着处理。
李林点到为止, 没有多说, 迟屿也没问, 迟海东没来找自己, 他就不是太想参和这件事。毕竟那边他答应了赵双晴,上次的事情过后, 现在只要不是一步到位把公司关了的决定, 他都不愿意再夹在中间任由他们两方拉扯, 什么投资也好, 什么收购也好,最好统统跟他没关系。
转眼到了四月底,二模过后就是填志愿, 他们这边不像别的省份可以先考再填, 而是要在考之前, 就对自己的成绩有个大体的估算,然后就要确定学校和专业了。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碰巧,还是迟海东真的跟所有考生的家长一样在关注着这件事, 居然难得的回来了一趟,不过状态看着不是太好, 刚喝过酒,人半醉半醒, 如果不是迟屿洗完澡出去想喝口水,压根注意不到门边的椅子上还坐了个人。
他看了一会,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过去把迟海东扶到了沙发上。
迟海东的样子看着有些狼狈,浑身都是酒气,迟屿还从来没见过他在他面前失态成这样。
他让他别管他,看书去,他坐会就好,迟屿去给他倒了杯水,回来迟海东问他填哪里了。
迟屿把志愿表给他看,迟海东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应该是没想到他会选一个离家这么近的地方,“我还以为你……”迟海东笑了笑,“不想留在这里了。”
他确实不想留在这里,他做这个决定也不是为了他,迟海东这一刻的反应,让迟屿下意识的想要否定,如果不是已经答应程央,换个地方让迟海东说出就知道你会这样似乎更合他意。
“为名为利忙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迟海东看着他,深夜的酒精加上儿子的“回心转意”突然让他有些多愁善感,他重重叹了口气,“……小屿。”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愚昧,非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点你可千万别学我……不想你将来像我一样,尝到后悔是什么滋味……”
迟海东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迟屿没心情听,扔给他一床毯子,转身进了房间。
第二天交志愿表,程央和迟屿的几乎已经没有悬念,所以也没互相看看就交了上去,而付进那边得知迟屿要考S市既高兴又意外,他妈宝贝他不准他考太远,这样刚好能跟他填一块。
他想离蒋明阳远远的,现在他自己填的近近的,有点吃不准蒋明阳会不会跟他填一个地方,不是他自恋啊,是他前后左右问了一圈,大多数人都选了离家近的城市,全围在周边。
不过也没事,不是一个城市就行,是一个城市还可以是不同学校,最次还有专业限制呢。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下课后他偷偷跑去老李那边探了探口风,探下来的结果让他非常不爽,呵呵,可去他妈的吧,他都没躲,某人倒好,直接把自己整大东北振兴老工业基地去了。
付进敏锐的从这一丝不寻常里面,嗅出了点不是他想远离他,而是他他妈想躲着他的意味,就好像是一盘游戏他玩不好想认输,别人拱手把冠军让给他了一样,非常的……郁闷。
操!
从办公室出来,后门口碰到蒋明阳,付进看都没看他一眼,滚滚滚滚滚,爱滚哪滚哪去。
进教室后,有人送了本同学录过来让他写,最近班里流行这个,临别在即嘛,有时候一天就要写上好几份,他看上面有一栏,问你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付进想都没想,直接写了鬼和JMY。
“JMY是什么?”崔佳杰站他旁边看着问。
付进面无表情,“姜母鸭。”
“靠我还以为是角膜炎。”崔佳杰有些莫名,他们这地方又不产这东西,“你吃过?”
付进被他问的一愣,说吃过,好像不太对,说没有,好像也不太合逻辑,不过管他呢。
他黑着脸,“……没有。”
崔佳杰无语,“没有你讨厌什么?”他又看了看,“…还跟鬼并列,你这不会是哪个人吧?”
付进啪的一下合上了本子,事后想想又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就算是个人又怎么样,他跟姜母鸭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过不了几年,谁还记得谁啊。
这天晚自习开始后没多久,迟屿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女人打来的,说想跟他聊聊。
他问对方是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那人说着笑笑,语气温和,“其实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是一个月以前了,但愿你还有印象。”
这种莫名其妙打过来的电话,迟屿其实完全可以不理会,但鬼使神差的,他答应了下来。
他跑去跟黄明请假,黄明到这时候已经不太乐意放人了,迟屿跟他磨了一会,他才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让他快去快回,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别仗着成绩好就开小差。
约的地方在一家咖啡馆,离他们学校不远,迟屿骑车过去十几分钟,进门后靠窗边坐着一对母女,迟屿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就反应过来她电话里说的有过一面之缘是什么意思。
他们确实见过,一个月前他突然跑回去,老房子的电梯门口,那个换了的邻居。
迟屿突然有种预感,就好像他一直在苦苦寻找却又始终无法相信的答案此刻就在他眼前。
他没有问一声就径直坐了过去,尽管这个点咖啡馆里还有其他几桌客人。
女人抬头看到他,“来了。”她笑了笑,招手喊侍应生过来,问迟屿喝什么?
“随便。”迟屿看了她一眼,这人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当然他并不擅长猜测女人的年纪,可能会有些偏差,虽然画着淡妆,但长相相对有些艳丽,眉眼含笑,笑的给人感觉却不太自然。
旁边坐着那天见过的小女孩,应该是她女儿,梳着两条羊角辫,抱着个美羊羊的玩偶,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胆怯。
“我是应该先问你找我什么事?”迟屿看着对面,顿了顿,“还是应该先问你跟迟海东什么关系?”
面对他招呼都不打的直接了当,那人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之前一直都是看照片,那天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没想到长这么帅,在学校里肯定很受小姑娘欢迎吧?”
“是不是觉得我长的很像迟海东?”迟屿挺佩服自己居然能坐在这里跟她聊下去,而不是掀桌走人,从他说出第一句话她默认下来开始,他双手就在桌子下面紧紧的绞在一起,“那你见过赵双莹吗,别人都说我长的更像她一点。”
听他提起赵双莹,她神色明显有了点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往后拢了拢头发,“我今天冒然过来找你,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说说看。”迟屿往后靠在椅背上,尽力让自己不要往那个小姑娘身上看,此刻她的存在感甚至超过了眼前这个女人。
“海……你爸的公司,最近遇到点危机,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说着看了迟屿一眼,迟屿没表态,示意她继续。
“他说他准备就此放弃,把公司卖给别人,我知道他说的都是气话,公司是他一个人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都是他的心血,他肯定舍不得,但现在这种情况,又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做,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他了。”
“不是他一个人?”迟屿听他说完,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
“……什么?”
“公司不是他一个人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迟屿说:“还有我妈,我外公,我外婆,只是他们人都不在了而已,所以才会有现在他没办法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这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女人的脸色有些发白,有那么一两秒,她转开了视线,没有说话,迟屿确认她对自己的身份以及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就这样居然还敢来找他?
侍应生这时候过来上饮料,给迟屿点的是一杯芒果雪顶,小姑娘捧着牛奶,一直往他这边看,迟屿把雪顶推她跟前,然后继续看着那女人,“是迟海东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你爸他不知道。”她有些艰难的笑了笑,“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