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禾觉得他就是疯了。
他今天晚上受到了惊吓真是一茬接着一茬。
心里急促地问系统:“燕王真的死了?”
系统语气同样复杂:“嗯对……那里面还有燕王妃。”
徐禾望着燕王宫方向的那一场火。
……时隔二十年。
二十年的一场火,赋予了他人生一路的颠簸流离,挣扎、苦难、卑微、绝望,此刻,恩怨尽了,在同一个地方,同一场火中。
他不是当事人,没理由评判对错。
心绪只觉得恍惚。
系统比他先反应过来,兴奋地恨不得在他脑海中转三圈:“啊啊啊!宿主宿主!燕王死了!燕王死了!任务完成了!”
徐禾一愣,也反应过来,平燕乱,这算是完成了?
从燕王宫方向,忽然传来铁骑声,整齐有序,似乎是在朝这边来。
步惊鸿抓住他的手,道:“先走,有人来了。”
徐禾任务完成,就等系统通知回家了。他觉得自己这一个任务,什么也没做。浑浑噩噩就到了最后关头,因为事先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做准备,很多事情都交代好了,所以此刻也不是很慌。
步惊鸿真的带他上了山,一个掩映在花草间的山洞,顺着山洞往前走,尽头是一块巨大石门。
机关在旁边的幽幽亮起的灯盏上,咔咔声响起,从石门进去,一个巨大的宽敞的耳室。
古代建墓都依照“事死如事生”,这间石室里,很多都死仿燕侧妃生前的装饰,书籍,床榻,金树玉器。
步惊鸿没有在此处停留多。
“这陵墓有一个出口,外头有人接应。”
徐禾问道:“是谁追来了。”
步惊鸿:“谁都有可能。”
陵墓的主殿,灯火依旧不灭,沉沉暗暗,在台阶之上,有一顶灵柩静默,庄严肃穆。夜明珠墙上镶嵌,五珠连璧,清辉辉冷淡碧光落下。灵柩里沉睡着一人,死在二十年前的大火里,如今尸体面无全非,没人会知她也曾一人掌上舞,动天下。
整个主殿的空气都是压抑?5" 满朝文武尽折腰[系统]34" > 上一页 37 页, 摹?br /> 徐禾偏头去看步惊鸿。
步惊鸿眼眸看着前方,但笑不语,笑容微微悲悯又微微嘲讽,唇色红若沾血,霜雪夜行般冷漠。
也是这一刻,徐禾才明白,一直以来,他身为余木时,那种温柔乖顺的表象都是在自己面前装的。这个人,真的连血都是冷的。
不过,代入一下步惊鸿的遭遇,徐禾又觉得,身临其境他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步惊鸿察觉到了他震惊诧异的目光,转过头来,轻笑:“徐禾,你都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用你的处世法则来要求我。”
徐禾:“……”
徐禾说:“你出去后,会去哪里?”
徐禾觉得自己反正都要走了,心情平静下来,询问。
“去我母妃原来的部落吧。这些事,最开始就是他们找上我,告诉我的。”
徐禾沉默很久,道:“若是遇到难处,可以去找我爹,如果这件事能压下去的话。”
步惊鸿的笑容僵住了,一点一点慢慢消失。如徐禾所想,他浑身的血都是冰冷,然而每一次沸腾炙热,都只是因为他。
当初那么决然的离开,他以为此后再见面,他对徐禾的态度会狠一点,再狠一点。
他高估了自己。
长达二十年的压抑爱慕、惶惶不安,一句话,微不足道的关心,足以叫他溃不成军。
他慢慢笑起来,眼睛转红,“徐禾,你这辈子别想甩开我了。”
徐禾心想:怕是等一会儿我们就要说再见。
主殿之外有脚步声匆忙,他们是从陵墓正门走进来的,快要逼近主殿。
步惊鸿不慌不忙,带着徐禾从主殿的右侧道走,一扇石门轰隆隆打开,徐禾看到了白云层层,临空的吊桥。
陵墓的背后是悬崖。
紧追而来的人已经入了主殿,一袭红衣曳在地上如血河旖旎。
步惊澜手持弓箭,在军队前方,唇角勾起,微凉:“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恨他到这个地步,竟然你杀父弑母,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完结,很长吧,最长两万字,周日之前发出来。
番外估计也很长,会断断续续码。
然后就下一本见了。
第99章 终章
追来的人居然是步惊澜。
徐禾有些错愕,但步惊鸿对此却显得早有预料一般,拽着他的手腕往出口走,云雾皑皑,自崖底盘旋而上的风,呜呜响。
铁索桥横在高空,往下看,视线却被阻挡。
从云雾中慢慢走出一个青年来,三、四十岁,黑色衣袍,烟紫眼眸。他走上前,对步惊鸿毕恭毕敬喊了一声:“殿下。“
徐禾的视线却落在他的眼睛上,浅紫色的,很纯粹。又想起步惊鸿曾经说的,眼眸原本不是现在的颜色。所以,最开始是这种吗?
他偏过头去,突然感觉肩上一重,步惊鸿褪下了他的外衣,披在他身上。徐禾微愣,暖意从四周袭来,步惊鸿用不同的语言和那人交流了几句。牵着徐禾的手,要带他离开。
危桥摇摇,云腾雾绕,风生凉。
徐禾走的时候,问出了心里的话:“你的眼睛,是自己弄成现在的黑紫色的吗?”
步惊鸿说:“小时候老太监给我用药熏成这样的。为了掩人耳目。”
徐禾想:那得有多痛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感叹。
系统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
“宿主!宿主!宿主!”语气非常急,整个AI仿佛处在爆炸的边缘。
徐禾:“又怎么了?”
系统急的团团转:“错了错了错了!平燕乱,主要人物不是燕王啊!”
徐禾猛地停下脚步,“你给我说清楚点!”
系统抽抽搭搭:“我问了总部,是步惊澜啊宿主!必须要杀了步惊澜,他死了,这个任务才算完成。”
咔嚓。
徐禾脑子里的一根弦断了,他捏紧拳头,在暴躁跳脚的边缘找回了理智。
找回理智后,骂了句脏话,把身上的外衣取了下来。
步惊鸿因他的举动转过头来,眼眸沉沉。
徐禾道:“你先走吧。”
步惊鸿面无表情:“那你呢?”
徐禾说:“我留下还有些事。”
步惊鸿笑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纤细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拉,低声说:“你又骗了我,但没必要了。我不信你,也不会放你走了。”
徐禾说:“那可能由不得你。”
食指在袖中扣下小盒子的开关,细长的银针直射而入,刺入不设防的步惊鸿的指中。
徐禾以为他会放手,但是并没有。
指尖因为伤口洇出血来,点在徐禾绿色衣衫上,却依旧用力拽着他的手腕。步惊鸿的表情甚至没有变化,冷漠至极。
他们僵持之时,步惊澜已经慢慢赶了过来,红衣如血河,举弓云桥之前。他身后的侍卫往云梯上冲。
箭端冰冷映着寒光。
那寒光刺入了徐禾的眼中。
步惊鸿旁边的青年也张嘴,说了很多话,表情焦急。
徐禾说:“你要和我死在这里?”
步惊鸿道:“那又何妨。”
徐禾沉默了一会儿,跟系统说:“看吧,我就说,他疯了。”
系统:“宿主……”
徐禾:“可我不想。”
他另一只手飞快地搭上步惊鸿的手腕,又十根针夺袖而出,穿刺过他的血肉经脉,轻微的响声后,鲜血如注。剧烈的疼痛叫步惊鸿身形一颤,但是眼睛殷红,死死盯着徐禾,不避不让。
徐禾猛地趁他手臂无力,抽回手,将他往后一推。青年男人目瞪口呆,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徐禾往云梯回走,浅绿的衣裙翻飞旖旎温柔,却因为斑斑血迹变得肃杀。
燕羽卫也都愣愣的,在云桥上,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徐禾克制着,问系统:“我现在杀了他的可能性是多少。”
系统:“可能性不大。”
徐禾说:“那也要试试。”
系统劝说:“宿主你不要做傻事。”
徐禾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什么叫傻事,今晚疯的可不止步惊鸿一人,我也快被你们逼疯了。”
系统:“……”
青绿云袖低垂,苍白的指尖转动一柄小刀,他每一步都落在云烟月色里,洁白的脸上流淌天光,近透明。
步惊澜似笑非笑,手中的弓箭,慢慢放下。看着悬崖之上,碧绿衣裙恍若天人的人,缓缓走向他。
“殿下——!”
黑袍青年发出喊叫。
云桥之上剧烈颤抖,似乎是有人在打斗。
徐禾却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往前走。
步惊澜现在石门口,背后是森然的坟墓,一线月光流淌过他的指尖,他将弓箭收好,唇角微微勾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徐禾找到了一个机会,在离他很近,甚至发丝交错处,手起刀落,咔嚓,刀柄直刺入他的后背。空气被划破,一霎空气凝结。
猝不及防钝痛的感觉让步惊澜微微愣,笑容凝结,然后带了冷意。
下一秒,徐禾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抬起,面前端丽风流的人,笑吟吟,用能捏碎他骨头的力度说:“你挺能耐的。”
徐禾就没想过一刀能杀死他,漠然道:“那可不。”手肘一弯,身体往前冲撞。他力气很大,但步惊澜已经做了防备,一手握住了他手臂,强硬地把刀取了出来,同时气极反笑地揽过徐禾的腰,固定他身形,在怀中。不让他动。
极其暧昧的姿态,气氛却剑拔弩张。
匕首出,鲜血滴在了二人之间。
徐禾顺势也按着他的肩头,整个人往前倾。脚刻意踩着碎石子,向下倾倒,步惊澜因为抱着他也被迫滚到了地上。徐禾将匕首靠上了步惊澜的脖子,漆黑无光的眼眸此刻染上一分猩然的红,而他的手腕被人死握,只能挣扎地向前。
步惊澜眼眸落在他脸上,微微笑:“不枉费我这个弟弟对你那么痴情,这般舍身相互,我都快要感动了。”
徐禾道:“与他无关。”
步惊澜若有所思,笑:“我怎么也曾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我?”
徐禾唇角扯出一丝冷淡笑意。
步惊澜突然低头一笑,水红色的唇贴上了刀,他咬住匕首,黑发流落,艳而血腥。
徐禾只需要动一下,就能让步惊澜死,但是他被禁锢地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步惊澜吻过刀刃,然后咬上他的手。
强刃压抑的怒气在这一咬中爆发,直接穿破皮肉,痛得徐禾浑身一颤,在这颤抖的刹那里,步惊澜夺走了他的刀,顺便取走了他袖子里的盒子。
整个人从地上站起,如血殷红的长衣衬着唇色,他面无表情俯视他,森冷道,“我今天非要你亲眼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
徐禾暗骂一声,步惊澜的武力值怎么那么高。想了想,又干脆破罐子摔碎。反正有系统在他不会死,任务拖一拖就算了,先让步惊鸿走吧。
他右手上有个鲜红泛血的牙印,痛到麻木,使劲全力,才把步惊澜拽得往前踉跄一步。徐禾趁机,抱住了他的腰,带着他滚进了石门,趁步惊澜还没反应过来的之前,手掌狠狠往机关上一拍。
轰隆隆的响声。
石门开始降落。
徐禾回头看一眼。
步惊鸿的周围死伤尸体,他发冠散了,黑发猎猎,浴血而出,在云桥上,眼眸望向他。血红色,疯狂,偏执,又绝望。
他甚至来不及喊出他的名字。
石门已经合上。
在天光消散前,徐禾似乎看到了他眼角有光。
陷入漆黑。
徐禾却舒了一口气。
燕侧妃的陵寝之内,夜明珠的光幽幽寂寂。
徐禾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紧勒,窒息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那种小时候熟悉的并不陌生的奢凉冷香包裹四周。
步惊澜似乎是气到了极致,眼眸血红,说:“他走了,你便留下来吧。”
徐禾:“……”
“你喜欢装哑女,干脆一辈子不要开口了吧,我的,表弟。”
最后两个字,咬牙切齿。
徐禾陷入昏迷之前,疯狂地喊了一声系统:“你别让他真把我毒哑啊!”
*
然而事实上,系统真的半点卵用都没有。
徐禾说不出话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甚至世界都是漆黑的,他的眼睛被蒙上了层黑纱,喉咙也被撕裂般疼痛。骤然失明失声,让徐禾从心里涌出一股烦躁和怒火,他从床上走下去,脚却绊到了身上的衣裙,整个人滚在地上,有小台阶,他稀里糊涂撞到了柱子才停下来。
痛得徐禾眼角渗出了生理性眼泪,晕湿黑纱。他靠着石柱,挠了挠磕伤的头,衣袖水一般落下。此时忽然有明亮的白光从正前方传来,刺得徐禾一愣。
脚步声。
衣袍掠风。
有人停在自己面前。
徐禾的手顿住了,抬头,沉默望着一个方向。
步惊澜轻笑了一声,修长冰凉的手指将他的下巴抬起,道:“你不会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让人心动。”
声线温凉,款款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徐禾:……操。
步惊澜慢条斯理地为他解开束住眼睛的黑布,微笑:“我到底是不如他们爱你,所有人都在克制,我偏不。既然你以哑女的身份入燕地,那就这辈子以这个身份留下来吧。”
黑布慢慢解开,徐禾缓缓睁开眼,极其冷漠地抬头,与他对视。
眼角的泪依旧存在,如碎钻如珍珠。石榴红的长裙繁复雅丽,如水的黑发落下,脖颈洁白而细,锁骨是惊艳的邀请。在沉沉宫殿,漆黑无度世界里,如最鲜明的一笔。眉与眼艳到叫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