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园,池君辞将炮竹往公园里搬,海雾也屁颠屁颠的拿帮忙搬东西,在他搬到一半的时候,他闻到一股股香味,公园路边有个老爷爷在烤红薯。
海雾连忙放下烟花跑过去,这个东西一闻就知道好吃。
此刻天已经黑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在天空中飞舞着,绚烂着,极尽本事妖娆着。
公园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家,只有三三两两放完了烟花也走了,因为大雪的缘故,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早点儿回家。
池君辞将烟花筒搬到小湖边,他回头看了一眼,海雾把那筒烟花丢在地上,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朝着四周看看,看到一个卖烤红薯的摊位上,海雾拿着那三个钢镚儿讨价还价。
他嘀嘀咕咕说着:“我就只有三块钱,怎么办?小池有钱,我拿了就给你。”
老爷爷耳背说着:“三块钱不卖。”
海雾:“我就三块钱,我有钱,不少钱。”
老爷爷愤怒:“三块钱不卖,说不卖就不卖。”
池君辞笑了笑正准备走过去,小人鱼贪吃的本领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忽然,后脑勺一阵闷疼。
只觉得天旋地转,天与地仿佛是倒过来的一样,眼前一片恍惚,鹅毛大雪从天空簌簌下落,落在路边光秃秃的树枝上。
“你把我哥哥的命还给我。”
又一棍子落下来,正好打在他的头顶上,一行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眼前一片恍惚,他猛地一甩头,恢复了神智。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是一个面黄肌瘦尖嘴猴腮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男人眼圈深陷,瞳孔突出,颌骨前凸,全身上下仿佛都是骨头,他瘦得只有皮包着骨头。
他仿佛一个肺痨一般,光打池君辞这几下都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呼吸急促的瞪着池君辞,拿着尼龙绳将池君辞双手困了起来。
池君辞意识渐渐模糊,直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海雾听到一声沉闷的棍子打着肉体的声音,顿时惊吓的回过头来,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凶神恶煞的瘦竹竿在公园小道里打着池君辞。
他连忙跑了进公园,追上去说着:“你是谁?你放开他……”
他刚一追上去,那个人就扛着池君辞一瘸一拐的朝着公园外的大马路走去,那个人手脚不便,走路极其的慢,在海雾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将池君辞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座。
海雾追了上去,一把扯住那个家伙,一拳头砸过去。
他怂了二十多年,从来不敢主动挑衅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攻击别人。
以前在海里的时候,稍微牛逼一点儿的海生物,他都躲着游,到了繁华的都市里,池君辞把他养在家里,小池与陆阳川对他到了一种溺爱的程度,他们把他当成一个宝贝一样保护着,怕他被骗、怕他走丢、怕他受委屈……因为池君辞家世的缘故,没有人敢欺负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奉承他,所以他不需要怂,但是他从来不主动攻击人。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去打一个凶神恶煞的病痨鬼,那人双眼凸出脸色惨黄、印堂发黑,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到脖子上,被海雾这么一拳,他剧烈的咳嗽着,喘息着,那双幽黑又浑浊的瞳孔里迸发出一股寒光。
马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这个弱不经风的家伙给揍了,那小拳头砸在身上软绵绵的,就仿佛弹在棉花上一样,他之所以这么距离咳嗽是因为他的肺癌,这个弱不经风的家伙急冲冲的冲过来带来了一阵寒气,寒气让他不自在的咳嗽着。
海雾看到对方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连忙打开车门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池君辞拖出来,他焦急喊着:“小池,小池……”
他伸手一摸,手上到处都是血,他急得团团转,“小池。”
可是他抱不动池君辞。
“小池,小池……”海雾大声喊着。
他一边喊,一边将池君辞往车外拖。
马章连忙冲上去一把推开海雾,砰的一生,他将门摔上。
海雾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一下子摔在水泥地上,手上蹭破了一大块皮。
马章开着车一溜烟的跑了,还撞了两个行人。
海雾撑着手站了起来,他焦急的追了上去,追了一百多米,他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他踩着积雪,脚下一滑,摔得狗啃泥,手肘仿佛撞到哪儿了,疼得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一辆车骤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宋北森降下车窗喊着海雾说着:“你怎么在这儿?雪这么大,马上就入夜了,今天大年初三,你怎么出来了?小池总呢?”
海雾忍着手肘处的剧痛站了起来,他焦急的说着:“追前面那个绿色的车,他把小池抓走了。”
宋北森连忙打开车门让海雾上车,海雾立刻坐到车上,他焦急的盯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宋北森看着海雾急切的样子安慰着:“你先别急,我会跟紧的。”
在车的前座有一个礼品盒,宋北森挑了很久,他不知道海雾喜欢什么样的新年礼物,所以他定做了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是大海的世界。
海雾压根没心思仔细听宋北森所说的话,他的思维全部用来担心池君辞了,甚至连手边的礼品盒都没有注意到。
宋北森欲言又止的看着那个水晶球,最终当成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开着车。
等到他们追到那辆出租车的时候,那辆出租车停在湖面,车门已经打开,那个人跟小池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白雪沉没在湖里。
海雾猛然回头一看,那个人将小池丢尽了冰冷的湖水里。
那人哈哈大笑着:“哥,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你是被池君辞丢推水里淹死的,我现在以同样的方法为你报仇。”
他终于以同样的方法解决了池君辞的生命。
此刻夜色深沉,落雪纷纷,积雪照亮着夜幕,海雾看到水花四溅瞳孔睁得很大,那一瞬间,他眼里得火仿佛突然熄灭了。
他这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慌过,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得湖里。
在他跳进湖里的一瞬间,他的腿变成了银白色的鱼尾,上面的银白色的鱼鳞遍布,尾端如同蝉翼。
他快速的在湖里游着,鱼尾矫健的摆动着,四周的涟漪慢慢的散开,落雪落在了他的肩头,湿发贴在耳畔,如同一幅画一样。
宋北森愣住了,他猜的果然没错,这确实是一条美人鱼,传说中的美人鱼是聪明、智慧、美丽、残忍的代名词,他从没想过目前仅剩下的一条人鱼是这么的天真。
他在湖里快速游着,落雪纷纷的落在他的身侧,水花四溅,湖中雾气缭绕,宛若仙境。
美的好像一幅画,他甚至不敢出声,生怕破坏了这么一幅画。
可是画里的人鱼却游向了另外一个男人。
海雾一把把池君辞捞起来,池君辞在被扔进冰冷刺骨的湖水中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头脑发昏,因而在水里也使不上来劲儿,冰冷刺骨的湖水涌入自己的肺腔,溺水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上来。
海雾把他带出水面的那一刹那,他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猛烈咳嗽了几下将水磕出来,他冷的直打颤,不自觉的把海雾抱的更紧一点儿。
海雾看到池君辞缓过来,吸了一大口气要给他做人工呼吸,池君辞在海雾还没过来吻自己的时候,猛然按住海雾的头,亲了亲海雾,继而他的舌头钻进海雾的嘴巴里,吻够了才住口。
马章急红了眼,他本来想要淹死池君辞的,他哥哥马临就是被池君辞推到水里淹死的。
他想要以相同的方法杀了池君辞。
那次马临意外的死亡导致马章以为是池君辞害死了他哥。
他以为他哥为池君辞做事那么多年,知道了不少池君辞的黑点,池君辞不念旧情把他哥哥辞退,哥哥找池君辞理论,然后被池君辞推进水里淹死了。
有钱人就可以随便杀人不用偿命吗?
他哥哥是他唯一的救命良药,他是肺癌晚期,他的命本来就是他哥哥用钱吊着的,他哥死了,他支付不起高昂的医药费,最后落得个被医院赶出去的下场,等待他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想在临死前为他哥哥报仇,他要淹死池君辞,他要池君辞跟他哥哥一样的死法,让池君辞也尝尝溺死的时候绝望与恐惧。
谁知道那弱不经风的白净男孩儿竟然是条人鱼。
刚刚只要来的是一个人,池君辞就必死无疑,可是这是条人鱼,只要在水里,池君辞就不会死。
不,不行。
他必须要为哥哥报仇,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已经没有几天可以活了,说不定随时随地都会死,如果这次池君辞不死,他肯定死不瞑目。
他急红了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搬起了湖边给行人游客坐的石块,他举着石块砸向池君辞。
“小心。”宋北森喊了声,那个时候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巨型石块被举着砸向池君辞,海雾连忙转了个身,挡在了池君辞的面前。
在水里是他的天下,他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池君辞的面前。
啪——
石块先是砸在水里激起无数水花,紧接着,水块砸在了海雾的身上。
噗——海雾吐出一口血。
池君辞感觉到托着自己腰的手猛然一松,他心里一咯噔,仿佛被巨石压着,沉甸甸透不过气,他哑然喊着:“海雾?”
“恩。”海雾趴在池君辞的肩头回应了一声。
池君辞听到回应连忙划拉着水朝着岸边游了上去,在他游上去的时候,马章又搬起了另外一块石头,今天如果池君辞不死,他肯定会死不瞑目。
宋北森一脚踩在那块石头上,他紧紧盯着马章看着,当初是他告诉马章是池君辞害死他哥哥的,现在马章去杀池君辞,却伤害海雾。
他当时以为杀了池君辞,他再对海雾足够的好,那么海雾也会对他动心,可是他没想到会有今天的这一遭。
马章瞪着他:“你……你干什么?不是你跟我说……”
宋北森反脚一踢,马章就被踢到湖水中,剩下的话这本辈子都没办法说出口。
他本来就是一个肺痨,此刻冰冷的湖水刺激他直咳嗽,还没咳出来,湖水倒灌入口,紧接着流进肺腔,他最终以他哥哥同样的死法死了。
宋北森立刻伸手去拉池君辞与海雾。
海雾嘴角还残留着血,脸色惨白的堪比地上的残雪。
池君辞抓住海雾的手说着:“怎么样,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不要闭眼,也别睡觉。”
宋北森拉了拉池君辞指了指海雾的尾巴。
池君辞一愣,现在已经在岸上了,为什么海雾的尾巴还没有变回去?
海雾每次只要脱离水,他的鱼尾巴就会立刻变成腿,这次怎么了?为什么没变回去?
海雾一呼一吸沉重而急促,他眼睛不堪疲劳的闭上了。
池君辞刚抱起海雾,宋北森一把抓住他:“不能去医院。”
“他这样不去医院就是死路一条。”池君辞暴怒着,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那块石头仿佛沉甸甸的砸在自己的心头上,在心头上砸出来一个大坑,血肉模糊得都分不清原来的样。
“你把他送医院去不就是等着他被当成标本研究吗?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宋北森抓住池君辞的手:“你先冷静一点儿,我在城郊有一栋别墅,先把他送过去,宋氏有一个生物科技工程就在那附近,我会调用几个医生过来,我保证他不会出事。”
池君辞万万没想到的是宋氏还有个生物科技工程。
宋北森把车门打开说着:“快点儿,先上来。”
池君辞抱着海雾上了车,车在夜幕之中疾驰着,落雪纷飞导致整个路道并不好走,在他们刚出城市,大雪已经封路了。
宋北森将人带到自己的私人别墅,池君辞将海雾放到床上,他紧紧抓着海雾的手,焦急的看了一眼鱼尾,鱼尾还在,无力的搭放在床上。
池君辞看着宋北森:“医生呢?”
宋北森看了看手表:“马上到。”
没过一会儿,楼下的门已经开了,医生被保镖搜身,穿着黑衣服的保镖强硬的扣下了医生的手机与一切危险物品。
宋北森淡淡的转身吩咐刘强说着:“不管这个医生能不能治好海雾,走出这个别墅的门,把手机还给他的那一刹就制造成意外死亡。”
池君辞微微惊骇,他没想到宋北森的手段这么强硬,那一条人命在他嘴里说出来仿佛跟蝼蚁相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结果了这个医生兼生物研究员的性命。
他看向宋北森:“那可是一条命。”
“可是他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他必须死。”宋北森淡淡说着,他的目光狠而厉,跟之前见到的宋北森仿佛完全是两个人:“小池总,我不希望那医生成为第二个马临。当初如果不是马临狼子野心找到了我,你以为海雾的身份还没被泄露吗?”
一句话让池君辞难以反驳,但是他也没办法苟同。
当初如果马临找的人不是宋北森,恐怕海雾的身份早已经泄露出去,如果海雾在面对宋北森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小池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那么宋北森现在说不定用这么狠辣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所有的事情仿佛冥冥之中注定。
就因为那么一句话,宋北森从一个只想要牟取利益的人变成了一个守护者,他觉得海雾是老天还给他的,他母亲从一个原本拥有幸福生活的人被逼成了神经病,到了最后他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小宋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在面对海雾的时候,海雾对他说的第一句是“小池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相同的场景,相同的画面,却是不相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