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过这样的人。”她有点挫败地说。“你没有试着找过她吗?”
“没有。”尼莫果断回答,“我说过,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如果运气到了自然能相遇,不遇见也没什么,我有我的亲人。是的,我确实很珍惜它,但那只是因为……它证明我可能不是被遗弃的。”
没人会在弃儿身上放这么贵重又带着线索的东西。它证明至少在某个遥远的瞬间,他曾被真正的亲人爱着——至少他如此相信。
安拿起吊坠翻了翻,从它的壳子内侧发现了一行小字。
“火焰永不熄灭。”她艰难地识别着字迹,“署名……不行,署名磨损得太厉害了。”
“我没找到那句话的出处。”尼莫说,“你看,我就知道这些。信息量是有点小……你需要找零吗?把它算进法杖的欠款也行。”他眼巴巴地望着吊坠。
安好笑地摇摇头,把吊坠还了回去。“算了,”她说,“好好收着吧。”
“不问些别的吗?”尼莫并不想欠她太多人情,一副可以把这些年的经历交代个底朝天的架势。
“不用了,既然你……”
她话还没说完,黑光乍现,安猛地把两人往身后一挡。
那只灰鹦鹉正美滋滋地向他们飞来,随处乱放着法术?" 迷途_年终0 ">首页 7 页, 龊鱿窈榷嗔司啤K拷崮崮晕执蛩阃5阶约杭绨蛏希谑桥捕济慌病C幌氲秸庑笊斐鲎ψ泳湍印募绨蛩布淇说啦恍〉目谧樱鸭嵊驳哪襦雇丝诶锖莺荽磷牛侵直皇裁炊鞔倘胙獾母芯跤殖鱿至恕?br /> 这次尼莫有了经验——他直接扯住灰鹦鹉的身子,狠狠一拽。鹦鹉啪地摔到了地上,口中还露着长到不自然的紫黑色舌头。
“还是不行。”它趴在地上委屈巴巴地说,把舌头慢慢收回嘴巴里。“还是拿不回来……我明明吃饱了!难道我得去吃个上级同类吗——”
尼莫把吊坠小心地收好,没有管那道伤口——它在奥利弗和安的注视下迅速愈合,只留下渗透衣服的血迹。
“现在我确定了。”安狠狠地叹了口气,“普通恶魔信徒恐怕还不行……你需要一个专家。”
第15章 最后一课
灰鹦鹉被藤蔓捆成了个纺锤,看着可怜兮兮的。
它似乎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毕竟谁都不认为正常藤条能困住一只中级恶魔。可它就那样老实地晃荡着,一声不吭,两眼发直。
“专家?”尼莫把灰鹦鹉在法杖顶端挂牢,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藤蔓碎屑,试图继续话题。
安沉默地目睹了尼莫打包灰鹦鹉的全程,这会儿还有些发愣。“哦……哦我是说,你得找个经验丰富的圣职人员问问。恶魔信徒只了解自己使役过的从魔,也有会抢夺别人从魔的家伙,你的从魔比较稀有,可能会有麻烦。”她瞅了眼散发着了无生趣气息的灰鹦鹉,“而且我没听说过契约中的恶魔还能袭击主人。”
天知道他们之间的契约还有没有效,尼莫抹了把脸。
“圣职人员不会直接干掉我吗?”他小心翼翼地发问。
“海拉姆有忏悔教堂。”安说,“奥尔本传播最广的是拉德教的旧派,他们对恶魔的敌意最大。但加兰比较盛行沃登派,他们会给恶魔信徒忏悔的机会——毕竟有些人并不是自愿和恶魔合作的。”
比如我,尼莫苦涩地想。
“今天要是顺利,明天你们可以挑个海拉姆附近的任务。海拉姆是首都,交通还算方便——不过你们得注意,第一个任务也是测试的一部分。如果第一个任务失败了,你们只能下个季度重新参加测试。”
“什么?!”尼莫叫出了声,奥利弗则把脸埋入掌心。
“我的建议是挑个简单点的,到时候我会搭把手。”安在个相对开阔的草坡上停住脚步,活动起肩膀。“在这里歇会儿吧。”
她这句话跟重力咒似的,最后一个词儿还没落地,尼莫和奥利弗就齐齐瘫在了地上。有些变形的法杖被尼莫随便地插进草地,灰鹦鹉仍旧被捆成一团,挨着法杖晃荡,活像夏天吊在树枝上的虫茧。而背包也被他甩在了地上,靠背的地方早就被汗水浸得透湿。
安打开背包,拿出几份叶子包好的干饼。纤长漂亮的手指划过空气,几个水球在她面前凝结。她把灰不溜秋的干饼在水里沾了沾,被水润湿的地方透出些棕黄。
“吃点东西。”她说,转头想递给尼莫,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尼莫整个人倒在草地上,睡得很熟。他的短马尾几乎散掉了,半长不短的黑发黏在腮边,透出些许属于学者的柔和气息。
“让他睡会儿吧。”奥利弗轻声说道,挪了挪身子,自然地用手拂开尼莫黏在脸上的头发。
“你不睡?”安眨眨眼,把饼子塞进自己的嘴巴。
“我习惯五点起床了,毕竟家里是……”奥利弗说到一半,怔了怔,没有继续。
“家”这个词已经成为了一根卡在喉咙的鱼刺,每次提到就开始隐隐作痛。他总是不小心忘记这件事——他已经没有家了。
他对安勉强笑了笑,埋头啃起来干饼。
“我很遗憾。”安喃喃道,“那滋味儿一定挺不好受。”
“如果他们不是坚持我恶意谋杀了他,我愿意去坐牢。”奥利弗说,眼睛没有看向安。“我确实是个杀人犯。”
“太理想了。”安苦笑,“要我说,幸亏你没有傻乎乎地自投罗网。但凡有人发现你的实力,你这牢绝对坐不安生。”
奥利弗停住了咀嚼,微微皱起眉,露出个礼貌的询问表情。
“你会被戴上诅咒项圈扔到战场最前线的,相信我。”安说,“就算能活下来,你也不会再是‘你’了,那种地方就是地狱——所以我真的没想通,明明这世道乱成这样,为什么你父亲还能忍受你放弃这份天赋。”
“是我自己选的路。”奥利弗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掌因为常年劳作覆着厚厚的茧子,手指修长有力,可那并不是战士的手。
“愿意聊聊吗?”
“无所谓。”奥利弗说,“我之前提过吧?除了最后……我就见过父亲用过一次法术。”
“嗯哼。”
“那是我的最后一课。那个时候我大概十四五岁吧,父亲说要教我些新东西。”他说,“他带我去了边境森林边缘的一个山洞,我们的秘密基地,然后在我面前踹出一个人——一个得有三百斤的男人,那股子狐臭味我现在还记得。父亲扔给我一把剑,叫我杀了那人。那男人哭得稀里哗啦,拼命求饶,还尿了裤子。”
女战士啃完一块饼子,搓了搓手上的饼渣。“然后呢?”
“父亲说那个男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把尸体用药剂化成了渣。按照奥尔本的法律,他的行为绝对够得上死刑。”
“你动手了吗?”安拿出水袋灌了两口。
“我不敢,我第一次见人怕成那样。就像……就像只动物那样哀鸣,对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什么奉承话都说得出口。他拼命强调自己是无罪的,是他的妻子先动的手,他只是自卫。”
“我下不去手,因为他还活着……我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我正犹豫那会儿,突然有个小女孩揪着追踪符咒冲了进来,大哭着求我们不要杀她的爸爸,一个劲儿尖叫妈妈才是坏人。我当即丢了剑,完全没了主意——毕竟父亲从未对我说过谎,当时我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安用手托着腮,挑起眉毛。
“不一会儿跟进来几个士兵,一个上来护着女孩,另一个去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士兵说男人长期用深渊魔法控制妻女,妻子挣脱了魔法想带女儿逃走,目前下落不明。他想要男人妻子的情报,声称找不到尸体无法定罪。我以为这次疯狂的教学要结束了,结果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父亲却突然拾起剑反手杀了那个男人——一剑正中胸口,血喷得到处都是。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父亲帅气极了,他干脆利落地杀了个法律无法惩治的混蛋。”
“去探男人心跳的士兵突然喊了起来,指出尸体颈窝慢慢浮现的魔女徽记。你应该听说过……东部魔女喜欢诱骗男人。她们在女儿到了合适的年纪后就会诈死脱身,并把罪责推到丈夫身上,好让孩子积攒起足够的痛苦成为新的魔女。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没有说谎,他一开始就是无辜的,但是……”
“按理说那东西出现得不会太快,”安撇撇嘴,“你老爸没被抓走?”
“没有。”奥利弗低下头,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当时我慌得要死。突然士兵消失了,小女孩也消失了,只剩那具尸体还瞪着眼。然后父亲问了我那个问题——他问我,你懂‘杀死’是什么意思了吗?”
“‘这只是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怎么一口气杀死成千上万的人。但你真的懂得那意味着什么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记得每一个细节。当时他正值少年,对自己的力量有些小小的自满。常常忍不住幻想在壮烈的战争中抵御千军万马,当一个够格面见国王的英雄。
但这一切都终结于那个阴暗的洞穴。
“奥利,你要知道,现实不会给你时间去调查每个敌人的无辜与否。女孩不会来,士兵也不会来,徽记更不会被发现。很多时候当你杀死了一个人,你就杀死了这世界的一部分真相。”记忆里的父亲语调有些冰冷,“告诉自己他们都死有余辜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这样骗不过自己,那就拼命强调自己多么悲惨——啊,悲惨的遭遇,最有效的自我麻醉。当然,如果你连悲惨的过去都没有,就只好到处宣扬自己本无恶意了。记住,这都是懦夫们常见的做法。”
“杀戮本身永远不值得赞颂,它应该是你最后的手段,不应当是炫耀力量的工具。而且很遗憾的,当你发现自己错了的时候,你就是要一生背负着这个错误,没有逃避的方法。你所能做的只有负起责任。”
“而且更糟的是,出于善意的行动不一定会促成理想的结局。那些闲人传颂的鲜花和荣耀或许永远不会出现,你要面对的可能是恶意、愚蠢或者冷漠。这个时候你手握着让他们臣服的力量,你能控制住自己吗?”
“如果你拿起剑,那么这都是你注定会经历的。大家喜欢说作恶有代价,我现在告诉你,行善也有。能理解这份痛苦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英雄’,我可不希望你对那些傻了吧唧的歌谣照单全收,然后又擅自对现实失望。”
“现在回答我,奥利,你要拿起这把剑吗?”
他扬起剑,剑身上还沾着那个男人的血。
“所以你怎么回答的呢?”安的问话将奥利弗扯出了回忆。
“我说我无法想象。”奥利弗平静地答道,“所以我放弃了。”
“因为害怕?”
“不,因为我知道自己多么自私和无知。我只能从保护身边的人开始慢慢努力……我想这应该不需要能瞬间杀死千万人的力量。”
“难说,万一有天你要为了珍视的人和大多数人为敌呢?”
奥利弗思索了片刻。“……我可以带着那个人一起逃走。”
仔细想想,那应该是他唯一一次见到父亲严肃的样子。在他们离开洞穴之前,他也问了父亲一个问题。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看着岩石上男人渐渐消失的尸体。
“不,曾经是真的,我只不过调快了一点节奏。”派博尔·拉蒙的脸上并没有笑意,“我很高兴你没有动手,奥利。这一点你不像我。”
第16章 最糟的状况
“327测试点的西摩尔蠕虫因为非自然原因死亡。”
“谁负责的诺埃?”
“芬里尔·特洛伊的钢狼佣兵团。”
“监视虫的影像?”
“八十三分钟前有两次有效袭击的记录,一次物理袭击,一次疑似迷惑术的精神法术攻击。都不致死。”
“让特洛伊上报原因。确定人为袭击后,在诺埃的测试场地释放潘多拉忒尔。”
芬里尔胸口的锡章突然活物似的上下扯动他的前襟,他将它熟练地取下,翻到背面公会总部传达的简讯——然后全身一震。
索恩正百无聊赖地指挥着监视虫在空中跳八字舞。芬里尔动作幅度不小,他一分神,八字舞顿时散做一团。
“怎么啦?”索恩打了个哈欠。
“撤退!”芬里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掏出口袋里的水晶片捏碎,并冲它愤怒地命令道。“所有人,立即撤退!”
“西摩尔蠕虫断气了。”芬里尔一把揪住索恩的后领,朝森林中那团静止的黑影冲去。“见鬼!”
“不可能!我的虫子十分钟前刚确认过,那会儿它还活得好好的!最近接触它的那俩小子早跑远了,没人再碰过它。就算我漏看,要弄死它也不可能不出动静……哎哟你悠着点——”索恩被衣领勒得直翻白眼。
“总部不会出错,它的生命迹象消失了。”芬里尔踏着树枝飞快前进,从牙缝里把词一个个挤出来。“他们要我们立刻确认死因,然后开启补救程序。”
“等等,等等。补救程序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
“还不是因为有个传说等级的傻瓜对它下手了!”
他们离那只巨大的蠕虫不算远。现场还残余着不少冰块和碎尸,树木在蠕虫的碾压下东倒西歪,阳光暴晒着袒露出的地面——它正透着森森的寒气和血液的腥臭。
芬里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气都没多喘一口,把手里拎着的索恩随手一丢,掏出鉴定水晶直接捅进蠕虫巨大的尸体。蠕虫安静地趴在那里,战斗时浮出的眼球此刻全部沉入体内。原本湿润的黑色皮肤失去了水光,脆弱得像晚餐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