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把手里的烧烤挂在男人轮椅上,安慰他道:“别害怕,我帮你撑腰。”
道年眨了眨眼。
唉,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就残疾了呢。沈长安再次在心底叹息,起身看向想偷偷跑走的杂毛混混们,开始挽袖子:“说吧,你们谁先来?”
“大哥,大佬,我们知道错了,你能不能饶了我们?”山哥欲哭无泪,“我们可没有碰他一下。”
“是没碰,还是没来得及碰?”沈长安回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沉默又安静的男人,沉声道,“你们仗着四肢健全,就去嘲笑欺辱身体不便的他人,恶言伤人六月寒,这个道理,你们明不明白?”
混混们绝望地想,身为混混,不就是要干不道德的事吗?
捏了捏拳,沈长安一步步走向杂毛混混们,山哥忍不住惊恐大吼:“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然后告诉警察叔叔,你们在这里欺负残疾人?”沈长安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我把你们刚才欺负人的画面拍下来了,我站出来见义勇为,有错吗?”
混混们:“……”
“废话少说,我先把你们揍一顿。”沈长安走过去,把这几个混混揍了一顿,然后拉着鼻青脸肿的他们,挨个排队向道年道歉。
“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弱小了?”
坐在轮椅上的“弱小”,道年先生抬了抬眼皮,随即往轮椅上一靠,不仅弱小还虚弱了。
“不敢了。”
“大点声。”
“不敢了!”
“如果下次被我遇到你们干坏事,我会把你们揍得爹妈都不认识。”沈长安按了一下山哥脸上的淤青,痛得山哥嗷嗷直叫:“哥,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想他山哥在这个片区纵横近十年,没想到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地步,真是人间惨剧。
“你们可以走了。”沈长安把这几个混混赶走,拿回挂在轮椅上的烧烤,再这么耽搁下去,东西都凉了。
可是看了眼全身无力靠在轮椅上的男人,沈长安无奈叹息,从手机里找到刘茅的手机号码,让他来接道年。
刘茅的声音有些激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道年先生,晚上你一个人尽量减少外出,虽然这个城市的治安还不错,但难免会有道德感不强的人。”拆开烧烤盒,沈长安干脆蹲在地上吃起来。
吃了两口,见道年正抬着眼皮看自己,他转了转身体,不让道年看自己吃东西:“不是我舍不得分给你吃,你身体不好,这种油烟重的东西,吃了会损害你的健康。”
道年眨了眨眼,仍旧盯着他。
被这么好看的眼睛盯着,实在让人难以坚持原则。世界上很少有这么漂亮的眼睛,它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物种,让人不自觉就想多看几眼。
但……沈长安是个有原则的人,说不给就不给。
给身体差的人乱吃东西,那不是好心,那叫谋财害命。
大口大口吃着香喷喷的烧烤,等刘茅步履匆匆赶过来时,沈长安刚好把整整一盒烧烤吃完。
“这么快?”看到出现在巷口的刘茅,沈长安有些惊讶,为了不让道年眼馋,他刚才几乎是用生死时速在吃这盒烧烤,差点被噎得翻白眼。
他记得道年住的小区离这么并不算近,就算是开车也要十几二十分钟,刘茅这是飞过来的吗?
“我刚好在附近,顺路。”刘茅一溜烟小跑来到道年身前,态度十分恭敬,“先生。”
道年没有理他,然后沈长安看到他的手缓缓地缓缓地动了起来,在旁边拿出一瓶还没有开封过的水,递到沈长安面前。
原来他的手能动啊。
沈长安怔怔地接过水:“谢谢。”
道年眨了眨眼,然后阖上了眼睛,一幅全身力气已经用尽的模样。
“沈先生,再见。”刘茅盯着沈长安手里的水,看了足足有五秒时间,才开口告别。
“那个……”沈长安皱了皱眉,“刘先生,平时照顾病人的时候,要多用心才行。”今天如何不是他凑巧碰到,道年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您说得对。”刘茅飞快地承认错误。
他这种配合的态度,让沈长安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他在身上掏了掏,找出一张便签字,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与名字。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可以给我发短信,如果我没有回复你,你可以打电话提醒我。”沈长安把便签字放在道年手上,“当然,向警察寻求帮助是最好的选择。”
道年再次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手中的便签字。
沈长安。
长寿安康。
对于人类而言,这是一个不算特别却又饱含祝福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安: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
第8章 张大爷
“很好的名字。”
沈长安曾在文章里看到过,好听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云卷云舒,清风拂过青山绿水,环佩叮咚。
以前他以为这只是文人夸张的修辞手法,但在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文章没有骗人,是他见识太少。
他怔怔地盯着道年看了好几秒,良久后才道:“原来……你能说话啊。”
道年又不作声了。
刘茅笑着解释:“我们家先生不太喜欢讲话,请您多多包涵。”
沈长安理解地点了点头,患有残疾,很多有意思的活动都不能参加,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是讨厌说话,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人如果一直憋着不说话,也不与人交流,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心理问题。
“道年先生如果不喜欢讲话,可以跟我在网上交流。”沈长安蹲在道年面前,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我们加个微信吧。”
道年看着沈长安拿着的手机,面无表情,然后转头看刘茅。
刘茅赶紧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双手呈到道年手里:“先生,您用这个。”
“你加。”道年把手机递给沈长安。
声音这么好听,脸长得这么好看,都是碳基生物,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手机是簇新的,几乎看不到使用的痕迹,手机桌面除了系统自带的软件外,连一个娱乐软件都没有。
“道年先生还没有注册微信账号,我帮你注册一个?”
道年缓缓点头。
注册好账号,加上了好友,沈长安朝对方笑了笑:“那我回家了,下次见。”
道年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对他笑一笑,只是这个笑容的弧度实在太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沈长安不会跟他计较这些,摆了摆手,潇洒地走出巷子,路灯在他身后拉扯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这位沈先生,还挺热情的,哈哈。”刘茅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打量道年的脸色。
“嗯。”道年闭上眼睛前,终于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吃了一大盒烧烤,不到半夜就饿了。沈长安爬起来也自己做了碗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楼下有沉重的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声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他放下筷子,顺手拿起墙上的一根棒球棍,把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外没有人,脚步声像是从三楼传过来的。
猫着腰走出房间,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旁,探头往下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正在楼梯间的人不是小偷也不是喝了酒的醉鬼,而是穿着一身练功服的楼下老大爷。
老大爷身上还背着那把太极剑,身上灰扑扑的,像是在地上打了滚。
“大爷,你没事吧。”把棒球棍往墙角一放,沈长安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窜。
老大爷身体僵了僵,他扶着楼梯的栏杆,看着蹦跶到自己面前的沈长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是你啊,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一看老大爷这个反应,沈长安就明白过来,这老大爷肯定是脑子犯了糊涂,一时间迷了路或是摔了跤,偏偏又要面子,不愿承认这种事。他识趣地不再问,伸手扶住大爷:“刚刚觉得饿,就起来做了碗面吃。”
这次老大爷没有推开他。
把老大爷扶回家以后,沈长安发现对方家里摆着八卦图、三清祖师神像,还有个神仙牌位。
看来是个虔诚的道家信徒,难怪经常穿着练功服,背着太极剑。
“大爷,您吃饭了没?”为了不让老大爷恼羞成怒,沈长安小心地打量了对方一番,没在他脸上、手上看到明显的外伤后,就主动提出给他下碗面吃。
老年人血管与大脑都很脆弱,摔跤后一时看不出什么,万一半夜疾病发作,又没人看着,那就麻烦了。
他这个多管闲事的毛病,可能随了他爸,见不得老弱病残孤零零地没人理,只好多管闲事。
“半夜吃这么多东西不利于养生。”大爷高冷地哼了一声,“不要蛋,少油,加一把小青菜。”
沈长安:“……”
大半夜吃面加青菜就是养生,这跟通宵蹦迪,用保温杯泡枸杞有多大的差别?
走进厨房,沈长安开始烧水,开冰箱找食材。
老大爷虽然是独居,冰箱里的东西倒还不少,尤其是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地丹药瓶,足足占了中间满层。
不敢让老人晚上吃太多积食,沈长安就多煮了一些菜,等他把面端到桌上时,老大爷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给他泡了杯茶。
捧着这杯冒着热气的茶,沈长安有些受宠若惊。
茶水很香,香得让人心旷神怡,他不知不觉便把整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以后去别人家里,不要别人给什么就喝什么,年轻人要多长个心眼。”老大爷放下筷子,擦着嘴道,“我吃完了,你可以去洗碗了。”
沈长安:“……”
算了算了,尊老爱幼,是华夏人民的传统美德。他端起碗进厨房收拾锅碗,回头见老大爷坐在餐桌旁没动,便问:“大爷,你泡的茶味道挺不错的。”
老大爷看着在厨房里乐呵呵洗碗的年轻人,轻哼一声:“用千年灵芝泡的茶,味道当然不错。”
千年灵芝……
原来这位老大爷不仅脾气古怪,要面子,还喜欢吹牛。把厨房收拾干净,沈长安倒没有去拆穿对方的谎言,只是笑着称赞了几句。
“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一盒。”老大爷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塞到沈长安怀里,一脸“年轻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那怎么好意思。”
“你不收,是不是瞧不起我?”脾气古怪的老大爷,又开始不高兴了。
沈长安、沈长安当然只能微笑着收了下来。
收下东西后,沈长安又厚着脸皮在老大爷家留了一两个小时,见老大爷面色渐渐恢复正常,还有了翻他白眼的力气,他就知道,老大爷肯定没什么事了。
随后他便被老大爷赶出了门。
老大爷站在门里,手按在门上,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我姓张,不要大爷大爷的叫,我不配有姓名吗?”
哐当,门再次当着沈长安的面关上了。
您老脾气这么大,当然配有姓名,可是您也没告诉我您的名字啊。沈长安抱着张大爷强塞给他的“千年灵芝”回到家,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这都晚上两三点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第二天,严重睡眠不足地沈长安到了办公室,就见丁洋一脸促狭地看着他:“长安,昨晚去干什么了,面色这么红润光泽。”
“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打了个哈欠,沈长安坐到自己位置上,“昨天晚上我楼下的独居老大爷摔得满身是尘土,我怕他出事,陪他到半夜才回房间睡觉。”
丁洋凑近沈长安看了两眼,没有黑眼圈,没有憔悴,皮肤好得让人怀疑他去做了美容。
“熬了夜皮肤状态还这么好,你这种全民公敌。”丁洋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小声道,“哎,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沈长安见丁洋一脸神秘的样子,“你中千万大奖了。”
“我如果真中了奖,还上什么班啊。”丁洋切了一声,“我说的是玉米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玉米村下大雨的那次。”
“嗯,然后呢?”
“我不是跟你说,有人在路上招手拦车,最后发现是个树桩吗?”丁洋压低声音,“但是最近有好几个人都在说,那段路上闹鬼,有好几个司机看到有男人招手,说让他们捎一程,他要回去看老婆孩子。最后你猜怎么着,等他们把车开到目的地,车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回家看老婆孩子的男人,他……凭空消失了。”
“你也听说这事了?”陈盼盼走过来,掏出手机,“我们当地一个微博公众号也在说这件事,不过因为涉及宣传封建迷信,文章已经删除了,幸好我眼疾手快,提前截了图。”
听着丁洋跟陈盼盼越聊越详细,仿佛亲眼见过现场一般,沈长安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茶叶是娟姐从家里带的,味道一般,但很提神,毕竟他们部门的工作繁杂无聊,不靠点茶水提神,大家恐怕都要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了。
半个小时后,丁洋就接到了杜主任额电话,让他晚上出一趟外勤。为的就是处理网上流传的拦车男鬼事件,为大家找到科学真相,破除鬼神之类的谣言。
“得,又要加夜班。”丁洋哀嚎一声,“长安爸爸,今晚你陪我去现场拍摄好不好。”
求人的时候,丁洋特别有原则,原则就是叫爸爸能办成的事,就绝不叫爷爷。
见他小可怜的模样,沈长安沉吟道:“我没有你这么胆小的儿子。”
“中午我请吃你麻辣烫,长安爸爸,你再爱我一次。”
陈盼盼在旁边感慨道:“长安才来上一个月的班,已经陪你这个废材儿子出外勤好几次了,你可要点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