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故事里,当天亮时分,鬼怪就会失去他们的能力,无法再对人类产生任何影响。
他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做一个死去父亲回家探望妻儿的梦了,大概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曾期盼过世间有鬼神,这样他的爸爸妈妈就能回来看他。
可是他一直等,从七岁等到成年,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甚至很少梦见他们。渐渐他就明白,世间上没有鬼神,有的只是未亡人对死者的思念。
“恩人,再见。”男人坚持对沈长安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沈长安躲开,他就朝着窗户里面拜。拜完以后,他的身影消散在了黑夜中,看不到半点痕迹。
屋内窗外都安静了下来,沈长安刚躺回去,就听到窗户被什么敲得噼里啪啦作响,他捡起一个枕头砸向窗户:“滚,再烦我全部打死。”
敲窗户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但是很快敲窗户的声音变成了砸窗户,仿佛沈长安不开窗户,他们就会誓不罢休。
“我艹。”沈长安沉着脸从床上翻起来,这次不管窗外是什么鬼东西,他都要打爆他们的狗头。
睁眼往窗外一看,他眉头皱起老高。
窗外挤挤挨挨围着几个面色白里透着青的人,这些人有穿现代装的,也有穿着上个世纪布长衫的。见沈长安朝窗外望了过来,这些人忽然停止了拍窗户的动作,随即给沈长安进行了杂技表演。
一个老头摘下了自己的手臂。
一个女人把自己后脑勺扭到了胸前。
还有个瘦子更凶残,他把自己的脑袋拧了下来,脑袋发出恐怖的笑声。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沈长安大步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拎住发出恐怖笑声的瘦子,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扔到了地上,瘦子手里的脑袋瞬间像个冬瓜般滚到了墙角。
“我让你怪笑,我让你摘脑袋玩。”沈长安摁住瘦子一顿狠揍,滚到墙角的脑袋龇牙乱叫。这种声音听得让人心烦,他弯腰捡起脑袋,一脚踢出窗外,转身继续揍瘦子。
等他把瘦子揍得几乎身形消散后,才转身看向窗外吓呆了的恶鬼,高贵又冷漠:“像你们这种的菜鸡,我六岁的时候,就能一个打五个。不是针对你们谁,在我眼里,你们全都是辣鸡。”
女鬼把自己的后脑勺默默拧回后背。。
老头鬼把自己的手臂快速安装回了原位。
其他那些摘眼球的,摘耳朵的,全都把身体部位放回了原位。一个长舌鬼抖着身体,来不及把舌头收回来,只好用手捧着舌头强行塞回嘴里,一张脸被舌头撑成了南瓜。
“辣鸡!”沈长安冷笑。
众鬼们齐齐打了一个颤。
气氛在此刻凝滞了,忽然窗外升起了一股浓雾,沈长安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偏头,就看到外面忽然飞进几条长长的藤蔓,看架势像是要直取他的喉咙。
沈长安气还没消,见梦还没有消停,心头最后一点理智也被点爆了,他伸手拽住从他面前掠过的藤蔓,狠狠一拉。
一坨绿色的东西,被拽了进来。
绿毛绿衣服,竟然是他上次在梦里见过的小绿毛。
见自己的攻击被沈长安轻易的躲过,绿毛小孩惊恐地看着沈长安,这个人类究竟是什么怪物?他身上不仅有吸引鬼怪的气息,同样还有亮得刺眼的功德金光,若不是恨这个人类带走了他的小伙伴,他也不会安排附近的鬼怪来吓他。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类竟然连鬼都不怕,揍鬼就跟揍洋娃娃一样。他们之间究竟谁才是鬼怪,谁才是人?
抬起头对上沈长安的双眼,绿毛小孩吓得抖了抖:“我、我是小孩子,你不能对我动手。”
“呵。”沈长安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往自己膝盖上一放,一巴掌就打在了绿毛的屁股上。
“嗷!”绿毛惨叫出声,他觉得自己不是屁股在挨打,而是整个神魂都在颤抖。更可怕的是,在沈长安抓住他的那个瞬间,他全身就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只能任他行事。
“我确实对小孩子比较宽容,但你是小孩子吗?”又是两巴掌下去。
“嗷嗷嗷!”绿毛痛得涕泪横流,“你上次还跟我说,幼龄儿童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为什么到了我这,标准就变了?”
“想什么呢,就算你还小,鬼怪还讲什么人权。”沈长安继续打,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在梦里见到有妖怪跟他讲人权的。
“你这个坏人,苗苗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却还要打我。”绿毛见自己怎么都挣脱不开,干脆破罐子破摔,“你们人类比鬼怪讨厌多了。”
“我一个人,讨你们鬼怪喜欢干什么?”沈长安见这个绿毛哭得实在可怜,气也消了大半,便松开手把他放在一边,“我们人类,可没有半夜跑去别人家敲窗户以及袭击他人的习惯。这么干的,都被警察叔叔抓进牢里了。”
见沈长安不打自己了,绿毛连滚带爬躲到窗户外,隔着窗户对沈长安吼:“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哦。”沈长安翻白眼,在他的梦里,还敢这么嚣张?
“你知不知道我们植物界的老大哥是谁?”绿毛伸出脖子吼了一句,见沈长安望了过来,又赶紧缩了回去,“我们老大哥可是修行五千年的桑树,他身上一片树叶,都能弄死你。”
沈长安捏了捏拳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先弄死你吧。”
绿毛小孩吓得尖叫一声,绿色的头发忽然暴涨,卷起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鬼魂们,化作一股烟消失在窗外。
沈长安探头看了眼黑漆漆地窗外,哐当一声关上窗户。
早上起床,沈长安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微信里有一条信息。
年:早上好。
他还以为对方不会理他,没想到隔了一晚上后,竟然回复消息给他了。他顺手拍了一张窗外的晨景发给对方。
长安:
长安:早安,今天的天气很好。
道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刘。”
“先生。”刘茅闪身来到道年身边, “怎么了?”
道年眼珠子往下看了看,刘茅顿时心领神会,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随即皱眉:“窗户上,有鬼手印?”
道年把手机翻了个面,没让刘茅继续看下去:“查。”他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看着刘茅。
“是属下办事不力。”刘茅瞬间面色苍白,几乎站不稳身体。
往不锈钢保温杯里扔了两片张大爷给的“千年灵芝”,沈长安不紧不慢来到办公楼下,发现楼下围着好几个人,就问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丁洋:“洋哥,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
“早上杜主任来上班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那棵树忽然黄了很多树叶,就让林业局的同志过来看看。”丁洋摇头叹气,“好歹长了近百年,算得上是保护植物了。”
看着被林业专家围着的老树,沈长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默默抱紧怀里的保温杯,把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抛出脑外,他转身准备上楼。
“沈先生。”孙稼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似乎即将远行。
看到孙稼,沈长安想起了昨晚的梦:“孙先生,你是不是有个小名叫苗苗?”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安:请妖怪不要在我面前谈人权,我是个双标狗,谢谢。
第11章 离开
“沈先生怎么知道的?”孙稼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看来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妈肯定叫过他很多次小名。
想到父母这些年的为了他,吃尽苦头,甚至连肉都舍不得多吃,孙稼笑容中染上了苦涩,“是啊,我小时候叫苗苗。”
可是父母日日唤他的名字,他都没有清醒过来,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七八年,让母亲早早就憔悴如老妪,父亲也累出病,若是他能好好的……
他抬起头,发现沈先生表情十分奇怪,仿佛听到什么令他惊讶的事情。孙稼把心里的遗憾与惆怅放下,调侃道:“沈先生,我的小名听起来很奇怪?”
“不。”沈长安摇头,表情恢复了正常,转移话题道,“孙先生今天就要离开?”他转过头,看到孙稼的父母在大门外等待。
“嗯。”孙稼点头,“临走之前,我想过来看看。”
他拖着行李箱,隔着忙碌的林业局工作人员,忽然就笑了:“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玩得特别好的小伙伴,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见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他。我问过院子里其他的小伙伴,大家都说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搬去了哪里。”
沈长安看着叶子泛黄的大树,没有说话。
“我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孙稼把一张纸条递到沈长安面前,“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他回到了这个地方,向你们问起了我,请你帮我把这张纸条交给他,上面是我的网络联系账号,就算手机号换了,这些账号也不会换的。”
“好。”沈长安当着孙稼的面,小心地把纸条放进钱包防水层,“你放心,如果他哪一天回来了,我就把这个交给他。”
“如果他已经忘了,就不要给他了。”孙稼的笑容很干净,“我很感谢童年有他的陪伴,但是人都会成长的,童年的美好并不能成为永恒,我不想拿着当年的友谊,来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我明白了。”沈长安懂了孙稼话里的意思,对他笑了笑,“那么,祝你一路平安。”
“谢谢。”孙稼放下行李箱,走到大树下,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干,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小时候我跟那个小伙伴经常在这棵树下玩,他还教了我怎么爬树。”
拍了几下树干,他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棵树没什么大问题,等我回来的时候,它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泛黄的树叶轻轻落下,有一片落在了孙稼的掌心。
孙稼把这片树叶拿在掌心,轻笑出声:“再见。”
轻风吹动树叶,发出了唰唰的声响。
“会好的。”沈长安看着树下的孙稼,忽然开了口。
“什么?”孙稼回头看他。
“我的意思是说,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这棵树一定恢复了。”沈长安笑,“既然它能活过第一个百年,自然就能活过第二个百年。”
“是啊。”孙稼把树叶顺手放进裤袋里,拉起行李箱,朝沈长安再次说了一次再见,大步朝大门外走去。
沈长安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一对老夫妻亲热地拉住他的手,然后一家三口缓缓消失在街角。
“唉。”陈盼盼叹了口气,“他们一家去外地也好,咱们这种小地方,有点什么事就能传遍全城,孙稼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就算神智已经清醒,也要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过一辈子,不如换个城市重新生活。”
“都在下面看热闹呢?”杜仲海趴在二楼阳台上,“你们几个人围在树下,树本来还没死的,都要被你们看得吓死了。”
“杜主任,我们又不啃树皮,吓不死它的。”陈盼盼笑嘻嘻地调侃道,“这个锅,我们可不背。”
“锅总是要有人背的。”杜仲海招了招手,“都上来,我有事要通知你们。”
三人一溜小跑上了楼,见其他人都在会议室里,赶紧乖乖坐好。
“最近你们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做得不错,但是你们不能自满,还要继续努力。”杜仲海开了一个小会,顺便总结了近来一个月里,大家的工作成绩。
“公路上闹鬼的时,昨晚是小丁跟小沈去办的,你们两个写一份详细报告出来,后天我把报告传给宣传部门,让他们澄清所谓的闹鬼谣言。”杜仲海摸了摸凸出来的小肚子,“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大家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提出来的?”
大家齐齐摇头,每次杜主任开会都要说一堆废话,他们控制住自己想玩手机的冲动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还有什么问题提。
“行,那就散会。”杜仲海把手里的文件夹一合,“对了,小沈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长安跟在杜仲海的身后,进了主任办公室。杜仲海和蔼地招呼他坐下:“小沈啊,这段时间,在部门里待得可还习惯?”
“同事们都很好,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那就好。”杜仲海笑了两声,又问了一些沈长安生活上的问题。
“主任。”沈长安看着一脸为难的杜仲海,“有什么话,您可以直接说。”
“唉。”杜仲海叹息一声,“事情是这样的,“令尊为国牺牲已经十多年,有关他的一些遗物与档案已经可以对外公开。令尊的遗物里,有一封留给你与你母亲的信,上面会派专人给你送过来,同时他们希望把信件的原件收在烈士展览厅,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
见沈长安不说话,杜仲海连忙道:“当然,信件是非常私密的东西,如果你不愿意公开的,上面会尊重你的决定。”
“我爸是个大英雄,他愿意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会吝啬一封信。”沈长安垂着头,“我没有意见。”
“那……那一天后,你父亲的一些遗物与信就会送过来,你……节哀。”
沈长安回到座位上,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他的头有些疼。
他爸死后不到两年,他妈也死了,因为担心犯罪分子来报复,他就被送到了乡下奶奶家。
他记得乡下的老房子是一栋老式木楼,年迈的奶奶总对他说,他爸爸其实没有死,是阎王爷勾错了魂,才会让爸爸去了地府。
奶奶喂他喝了很多所谓的招魂符水,符水又苦又涩,带着恶心的臭味。他哭着跟奶奶说,爸爸早就教过他,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也没有神仙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