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的小学堂里就这样多了两个女老师, 而三个男知青则被石队长安排着轮班。
本来倒是想让他们帮着修农机,改进装制,也好进一步提高大队的“机械化”水平,谁想到这两位都不过是念了一两年高中的半桶水, 看到那些机器零件就麻了爪, 比之富贵还不如。
石队长只得安排他们白天帮大队看养大牲口, 晚上在社员扫盲夜校里当老师,一周休息一天。
农忙时,知青老师们也要带着孩子们一道去做农活,参与农村的生产劳动,学习劳动两不误。
活既轻省,又不违背政策, 也算是照顾几个城里来的读书娃娃了。
农村的生产生活虽然艰苦,也不像城里那样有各种生活设施,但是这个山坳里的大队却并不像知青们来之前以为的那样闭塞、落后,甚至还有好些有趣的东西, 无论在物质上, 还是精神上, 都难得地让人感觉愉悦富足。
农忙时干农活虽然辛苦,但有队里的体贴安排,知青们每天的工作量并不是很大,口粮也能得到保证,而且因为乡亲们的好奇和友善,偶尔还能有意外的美味收获,这简直就是他们简单生活中难得的享受。
除了年轻人偶尔想念家乡的辛酸和眼泪,对比起在其他地方知青的艰苦生活,如今在林坎大队的平静日子可以说是出乎他们预料之外的平和简单。
群山重重的山坳,仿佛就是一个远离人间喧嚣的质朴桃花源。
没过几个月,知青们都基本适应了乡下的生活,并且跃跃欲试地跟着乡亲们尝试探索各种山趣,就连宓采苓都跟着于胜男,和几个黄林村的姑娘们一道去了他们村后山林里的温泉,好好尝了把温泉洗凝脂的美妙滋味。
郑晓北更是在听说过黄林村猎野猪、打狗熊的故事后,兴致勃勃地跟着大队的半大小子们一起上山采山货,拾柴草,恨不得也能猎上几只野兔子什么的,虽说春日不打猎,可万一有瞎眼的兔子给撞上了呢?22" 六零年代白眼狼0 ">首页 24 页,
哼!就连曹富贵那二流子都能上山捡个大野猪,他怎么也不能比那小流氓差劲吧?!至于真要是遇上了野兽,还能不能逃出命来,这种事情他这么个连活野兔都没见过的城里人,连想都没想过。
幸好山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哪里能走,什么时候能进山,只是领着郑晓北这个城里知青在村边的小山坡上走走,也没机会让他撞上个瞎眼的兔子。
郑晓北讨厌曹富贵绝对绝对有理由,别看那小子装着一脸细皮嫩肉,三天两头嘻皮笑脸地混到知青点来送这送那,这就是个癞蛤蟆装青蛙,想来勾搭有为的知识女青年!
他早就在附近农家仔细打听过曹□□的底细。哼!泥腿子农民出身,念了两年初中结业的半文盲,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好好种地,就靠收山货和破烂过日子。
最可恶的是,明明都是26岁的老菜梆子了,硬是装得比他这个二十正当年的小年轻还嫩!动机恶劣、企图明显,居然还一点不把他这个有文化的知识青年放在眼里。
曹富贵开始来知青点时还跟他打声招呼,不就是没理会给了点脸色,这家伙居然就把自己当成了空气,别说带来的好吃的好用的,半点没他的份,姓曹的眼里都没他半个人影!可把郑晓北给气的。
偏偏周衡和陆咏楠根本没把这讨厌的家伙当作阶级敌人,还欢欢喜喜地欢迎老乡慰问,这俩笨蛋都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吗?!本来就粥多僧少……
郑晓北越想越气,可是想起于胜男利嘴不留情,他心里偷偷喜欢的宓采苓更是对自己客客气气,反倒对着那姓曹的小,不对!老流氓还有说有笑的……郑晓北只觉得这颗心都被针扎成了面粉筛子,痛不欲生啊!
不过好在他也看得出,采苓对曹□□也有点若即若离,并没有把他当作什么可以婚配的对象。
哼!他们几个都是城里人,在乡下怎么也不可能留下,要是真找个农村姑娘,难道这后半辈子都留在农村?!
要是他们也像这里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没有见识过世面,也许真的会愿意在这样简朴宁静的地方,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他们都生长在繁华的城市,又有谁甘心这样枯燥又麻木地消磨自己的生命,渡过余生?
想起未卜的前途,郑晓北迷惘又烦躁,就算是这乡里的生活出乎意料之外的好,他也想回家,回到那个拥挤、嘈杂、破落的,却也在繁华都城腹地的家,那里有痛苦和艰辛,更有无数希望和机遇。
他深信,出身沪市的宓采苓也绝不会愿意留在这样的山沟小村里。
郑晓北将曹富贵当作了头号大敌,曹富贵可根本没将这个天天见到他就翻白眼的豆花脸矮锉子放在眼里。他深信擒贼先擒王,要把采苓姑娘拿下,先要拿下她的胃,让小娘吃饱吃好,看不到他富贵哥就想,那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城里姑娘见过的世面再多,再矜持,她还能吃过宝炉炼出来的绝顶美食?为了安全起见,有特效的美食,他倒也不敢给,弄点普通好吃的,那是完全不在话下。
可惜这位宓采苓同志虽然没像于胜男那样,对美食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可是对他送的东西也不是来者不拒的,要么一定要给点钱,算是向老乡买的,要么就拿东西换,怎么也不肯“无功受禄”。
这个小娘皮难搞啊!追老婆大业受阻的曹富贵摸着像城里人那样,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琢磨着吃的要是不行,那是不是“炼”件漂亮衣服?姑娘家的,喜欢的不就是这些么。
屡遭挫败的富贵哥心里也有点郁躁,可是他一把年纪了,要是再不娶个说得过去的媳妇回家……实在有些不想看到阿奶失望。这两年虽说他为着村邻乡亲们帮了不少忙,名声也好了许多,可难免有些闲言碎语的让阿奶揪心。
十里八乡的,男人二十来岁多半都成婚了,早成亲的说不定孩子都打酱油了,像他这样二十四五还没结婚的,要么是穷得精光的老光棍,要么就是身上有什么毛病。
他自己倒是根本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更不在意无关痛痒的那些屁话,人么,自己活得自在就行了。
可看看阿奶时不时望着自己切盼又叹息的模样,得,难得有个能看得上眼的,反正都得娶媳妇,赶紧下手哄回家就是了。
参照着省城里见到过的夹衣式样,他在脑袋里想像着小娘们的衣裳该怎么做,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没敢下手画图,就他那制图的功底,平白浪费料子啊!
这种做衣裳画样式的活,曹富贵寻思着还是得让大妹英子来做。
这两年英子读完初中,这脑袋瓜也实在不是念书的料,没考上高中就回家了。
她倒是喜欢做些缝纫针绣的女红活,阿奶索性托人让她到县里的裁缝家当了一年的学徒工。新社会了,收了厚礼当学徒费,人家也没敢跟以前旧社会似的拿学徒当苦工,倒是仔细教了些手艺活。
阿奶也没想着让英子真去当裁缝,只当是让她在出嫁前有门手艺傍身,说亲也能说得好些。
这两年也渐渐相看了几次,没承想这小娘不知是跟着大哥学,还是心里有什么成算,一次也没点过头,眼看都二十多了,快成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二婶急得火烧火燎,倒是阿奶稳着,不让她逼孩子,说是女人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怎么也得看个合适的,哪怕是稍晚点,也不能急着随便嫁了。
曹富贵楼上楼下寻了一趟,都没找见英子,有些奇怪地冲着天井里正在洗衣服的二婶问了声。
“啊?刚刚还在呢?”二婶一楞,甩着一手白沫子四处张望,“这死小娘,如今神出鬼没的,也不知在想些甚!”
她幽怨地瞥了眼富贵,总觉得是大侄子不肯成婚,把下面这几个小的给带歪了,别提英子不肯嫁,苗儿一门心思要念成女状元,就连宝锋都不爱听她唠叨,瞄着空就往外跑,一个个心都野了。
中学大学都不开了,城里知识青年都下乡种地,也不知这家里的孩子都在瞎想些什么啊!
曹富贵没寻着妹子帮忙,转身想找小乔,这小崽子画图那是特别有一手,这几年他想出什么天马行空的古怪器件,都是凭着口述让小乔画的,然后小乔再琢磨着设计原理,努力实现他想要的东西。
就是小乔从没画过女人衣裳,也不知能不能行。他转头四下一找,嘿!奇了怪了,天天跟条尾巴似的跟在身后的小狼崽子,一时居然寻不见。
仔细想想,好像,咦?真是有些天没怎么和小乔碰面了。
天天跟在身边的小崽子,突然像是长大了,不再贴身紧跟,他倒还真是有点浑身不得劲。哪怕这小崽子越长大越阴沉,天天在人前黑着个脸,可对着自己,小乔总是表情柔和、体贴周到,偶尔开个笑脸,露出颗小虎牙,还挺让人心暖的。
莫非真是到了什么“叛逆期”?这是小家雀要振翅高飞,离开他这大哥身边,独立自主了?
曹富贵心酸地想着,总觉着自己怎么就活出了老父亲的滋味?娘哎!明明他还是个没开过荤的小年轻啊!
“阿奶,我找找小乔去,你别等我吃饭了。”
他郁闷地跟阿奶报备一声,打算去找找自家长大了要离窝的小崽子。
阿奶应了声,若有所思地站在院门边,看他垂头丧气地晃荡远了。
“姆妈,我看富贵……啧啧!这可不像是去找小乔。是不是又去知青点,找那个宓知青?”二婶把泡沫往围裙上一蹭,赶紧起来跟着张望,一颗不灭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她一脸暧昧的笑容,凑在阿奶耳边悄声道:“我看这事说不定能成。人家沪市的小娘,要是平日里,我们也不敢指望,可如今这不是插队落户了么,主席都说要落户农村。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小姑娘在农村怎么熬?阿拉富贵十里八村的也算是一表人才,又读过几年书,可不是什么泥腿子,这不就有那个甚,甚……‘共同语言’?”
家里一帮孩子都是读书人,富贵又整日研究时事政策,读报念文的,王柳枝如今耳濡目染,自觉也不是什么平常村妇了,那也是知识分子他娘,有身份的人了!说话都带着报章的腔调了。
阿奶眉头微蹙,凝视着富贵远去的身影,摇摇头,缓缓低声道:“不成的,那姑娘心气太高,不会在乡下久留,更不会是富贵的良配。唉!”
第63章 喜好
曹富贵一路走着去找他家的小崽子, 问了几个人才打听着, 说是似乎见着阿乔去前溪村那里的砖窑帮工了。
他眨眨眼,觉着有点奇怪。
砖窑的活很苦。
起粘泥、切泥砖, 码砖坯阴干, 再运到窑里装窑……一样样都是重体力活, 不是精壮的汉子绝对干不了。为了这,大队里给了一天二十的双倍工分,还得是让十来个汉子轮着干, 才没给累趴下。
干一天能赚二十工分,大队里又给包两餐伙食, 每天都见荤腥, 哪怕是再累,那些条件差的社员家里要是有壮劳力,都还是抢着来干。既能赚高工分,又能替家里省点伙食。只不过一般都只干个两三天就要轮休,实在是太苦太累。
不是他富贵哥自夸,要不是如今的大形势, 他得藏藏掖掖, 他老曹家吃的喝的哪样不比中央领导都强?这两年,他光是孝敬阿奶就悄悄给了几千块钱, 这还是怕吓着她老人家。阿奶吓是没吓着,可也是又惊又喜地赶紧藏起来, 就攒着让他日后娶媳妇用。
就他曹富贵亲手养大的贴心小崽子, 除了炼庐里的事情还半遮半掩, 心照不宣,其他哪样小乔不是和他一样吃喝享受的?
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就是要干事业,去山里收货,带着县城里一帮小弟换“破烂”,忙都忙不过来,又时时有惊喜,处处能长见识,哪里值当去干烧砖窑的苦力活?
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啊!
曹富贵想着事情,顺着碎金溪往前溪村那片走,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知青点近旁的道上,他脚步一顿也没打算进去。大白天的,知青们应该都在忙着上工,屋里多半没人。
再往前走一长段路,拐到山脚跟,砖窑就建在下风处,好取泥,也免得烟火熏燎碍着村里的农户们。
正匆匆走着,曹富贵转眼随意一瞥,远远地却望到知青点院门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姑娘。
难道是采苓有事回来了?他精神一振,赶忙停下脚步,定睛仔细看去。再瞅两眼,这身形和打扮不对!
曹富贵瞄来瞄去,又走近几步,越看越觉得眼熟……哎!这特娘的不是自家的大妹子吗?!
没等他惊诧完,院子门开了,里头居然有人!好像似乎还是个男知青!
两人站在院门边嘀咕几句,很快里头的人就把门打开,让英子走了进去。
曹富贵惊得头皮都要炸了,娘哎!好吃好喝供着这帮知识青年,这还要拱咱家嫩嫩的小白菜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一团怒火瞬时烧到了脑门子。
他拔腿就向着知青点急奔过去,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凑一块,能有甚好事?!
院子的门关上了,但没上栓。
曹富贵警惕地四周看看,幸好没什么人在附近,不会嚼自家英子的舌根子……哎!不对,没人在附近,那更不应当私下相处啊?说是君子不欺暗室,这帮知青小年轻的,哪里能像他富贵哥这样君子如玉,坐怀不乱?!
危险,太特娘的危险了!
他有心冲进去把英子拉出来,脚下一犹豫,又生怕让她失了颜面,脸上挂不住。
别看这丫头平时温声细语,不爱说话,再高兴也不过是抿嘴一笑,可她心思重,爱多想,一不留神就钻牛角尖。钻就钻吧!她还不愿意让别人不高兴,尽是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