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有那么恐怖啊?”露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不忘弯来绕去的辩解道,“总之格鲁就对我很好,经常带好吃的来看我……坏人类就算再怎么多,还是有好人类的!”
罗伊忍不住叹气:“总要吃了亏才会死心……你要留到什么时候?要留下来给男爵做老婆吗?”
“怎、怎么可能?”露西低下了头,嘴里说着否认的话,可那双左右躲闪的眼睛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我就是还想在人类的世界多待一些时间,人类多好玩儿啊,我还有很多想看的东西都没有看到呢。”
“我看她就是不想回去,”阿道夫不高兴的道,“罗伊,我们该怎么办?是直接绑她回去?还是跟马克说明情况,不要再管她了?”
罗伊瞧了眼露西那游来摆去躁动不安的鱼尾,耸耸肩道:“这还是得看她。”
“露西姐姐,你真的不想回去吗?”罗伯特认真的问道,“虽然我也觉得人类世界很有趣,但你突然被人类绑走,安全了也不跟塞克里叔叔和塔西亚姨姨说一声,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我我我错了……”小姑娘滴溜着眼睛,毫无悔改之意,“你的海螺先借我一下,我现在就跟爸爸妈妈说一声。”
趁着人鱼露西通过海螺报平安之际,罗伊蹲下身子,试图摇醒晕倒的男爵。
阿道夫疑惑的问道:“罗伊?”他对罗伊的行为感到不理解。
“让我瞧瞧他的内心深处带着善意还是歹念,”罗伊道,“那小妮子估计不会跟我们回去了,在我们离开的日子里,就让这家伙作为她的保护伞吧。”
男爵朦朦胧胧的一睁开眼,又开始晕头转向——
罗伊稍微问了他几个问题,格鲁男爵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原来,这位看似阴暗的男爵大人却有颗渴望爱情的孤独灵魂,但由于天生的胎记太过丑陋,没有人敢接近他,所以他只能与兽为伍。
祖父过世后,男爵继承了大量的财产,这笔财富也吸引了一群贪婪的奉承者,格鲁的心思细腻,也知道周围的人各怀鬼胎,于是便饲养凶猛的野兽恐吓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掩盖自己孤独的内心。
原本以为会孤独一生,可在一场拍卖会上,他遇到了他命中的真爱——一条美丽的人鱼。
他沉寂的心脏开始跳动,他把她接回了家,从遥远的海域运来了新鲜的海水,用庞大的地下宫殿把他美丽的爱人,安全的保护起来。
可不知道是哪里泄露了消息,丑陋的格鲁男爵得到了一条人鱼的八卦不胫而走,因为好奇而造访男爵府邸的人群络绎不绝,格鲁不得不想办法赶走这些讨厌的人——
面对每一个前来拜访的人,他会先用黑狗和蛇吓退他们前进的脚步,然后高价的购买他们用来套近乎的小动物,最终虚伪的带他们去游览他的“人鱼”,一只被缝了鱼尾的猴子。
学识渊博的人们大失所望败兴而归,暗地里窃窃私语着格鲁男爵的愚蠢;见识浅薄的人们并没有识破过这样的骗局,只是吧咋着嘴总觉得哪里不对。
男爵原本就想这样安静的、幸福的守护着自己的宝物,可是天真烂漫的人鱼却问他:“为什么来这里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见到你的朋友?”
格鲁内心一震,他不想被人鱼发现自己是一个孤僻的、不受欢迎的人类,他不希望被人鱼知道自己是一个被孤立的怪胎……
男爵轻描淡写的撒谎道:“我的朋友在远游,等到时机到了,你就会见到他。”
男爵改变了计划,只要有人通过他的考验,只要有人和他一样把那些野兽当作自己的朋友,真心的爱护它们,而不会因为金钱而虚情假意的抛弃它们,他愿意接纳这样的人作为他的朋友,然后把他介绍给自己心爱的人鱼。
你看,缇利亚,我还是有朋友,我并不孤独……你愿意和这样的我在一起吗?
罗伊转头对露西调侃道:“没有想到这家伙还挺纯情的。”
他眼见着人鱼小姑娘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识趣的转移话题:“既然他没有问题,那你就留下来吧。”
罗伯特已经和他哥沟通好,掏出来一堆防身的小道具,一股脑的推给他邻居的小姐姐:
“这个蓝色的小药丸记得每个月吃一次,防脱水。还有这些,都给你吧。遇到什么麻烦人麻烦事随便挡一挡,然后直接逃走——啊我?不用管我,反正我跟着罗伊他们很安全,我是他们家布莱兹的童养夫,布莱兹也很喜欢我,他们绝对不会不管我的。”
罗伯特刚说完就哎哟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他遭到了大舅哥毫不留情的铁头袭击。
班森用脑袋撞完人还觉得不解气,龇牙咧嘴的道:“我妹妹才不会喜欢你呢!她要是喜欢上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男爵格鲁刚被罗伊洗脑完毕,此时正茫然的看着他们。
罗伊解释道:“我直接置换了一下他的记忆——你现在成了他乡下来的人类未婚妻,你的爷爷和他的爷爷曾经有过娃娃亲的约定——他绝对绝对不会出卖你,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鱼尾巴。”
露西感激的点了点头,这下她可自由了,可以挽着格鲁的臂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玩儿。
接下来的路程不方便带只雪貂,罗伊和布莱兹好说歹说,总算说通小姑娘把雪貂先寄养在露西家里,等一切事情解决之后再接回来。
解救完这条被二次转手的麻烦人鱼,罗伊等人也稍微得到喘息,他们拒绝了男爵共进晚餐的好意,直接宿在了城里。
“接下来两条人鱼的处境,应该不会那么危险吧?”罗伊将询问的目光抛向罗伯特,见对方肯定的点了点头,他道,“我明天想去藏书馆看一看,然后再启程。”
“书有什么好看的?”小罗伯特纳闷道,他显然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我最讨厌读书了,尤其是历史书……又长又臭废话还那么多!”
“笨蛋都不爱读书!”阿道夫对此有不一样的见解,“我就很喜欢读书,书里面有好多好玩有趣的知识。罗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崽子们闹腾得紧,一个个都不想做笨蛋。
笨蛋小人鱼刚想强烈抵制,见到布莱兹兴致冲冲的模样,他眼珠子一转临时改了念头:“我、我也去吧……”
狄纳的藏书馆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藏书馆了,每天一大早都有大量孜孜不倦的学者们排队等候,生怕自己想看的书被人抢了。
罗伊看着那条漫长的队伍,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他这口气刚叹完,队列开始快速的蠕动,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每个成年人进门一个金币,小孩半个金币,”藏书馆的守门人白发苍苍,他快速的扫了眼这一行五人,指了指一旁的收银箱,“一共三个半金币。”
阿道夫爽快的付了钱。
守门人又指了指另一侧的文字石碑:“注意事项在那儿,不要触犯规定。”
罗伊阿道夫一人牵着一个崽子走到石碑面前,仔细的阅读上面的文字。
“不可大、大……大什么话?”走在最后边的罗伯特被难住了,抓耳挠腮的看向身边的两个大人。
“不可大声讲话。”布莱兹脆生生的回答道,还努着嘴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嘘罗伯特,要小声,你刚刚声音太大了。”
罗伯特怔在原地,他刚被布莱兹可爱到,就听到耳边传来班森毫不留情的嘲笑声:“罗伯特你居然字都认不全!”
布莱兹一把捂住她哥的嘴:“嘘!小声小声!”
罗伊哈哈大笑:“崽崽,进了藏书馆才要小声,我们现在还在外面呢。”
☆、读书
千年的传承令人赞叹,保留下来的书籍也数不胜数。
藏书馆一进门便是巨大的镂空圆柱体,圆柱体的柱壁上则是一层层摆放整齐的厚重书籍,柱壁上还竖挂着好几把爬梯,着装整齐的侍者们在上面爬上爬下,勤勤恳恳的做着搬运工的工作。
率先进来的学者们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书籍,安静的坐在一侧认真阅读。后来的学者们向忙碌的藏书馆的侍从们递去纸条,请求他们为自己取下自己需要的书籍。
当然也有法力高强的魔法师们挥挥手中的魔杖,沉重的书籍就像欢快的鸟儿一般飞展着的页码,奔向那些人的怀抱。
罗伊轻轻挑眉,走到一侧取下公用的纸笔,略一思索,写下了“世界通史”和“各国通史”几个字眼,又把纸条转手给阿道夫:“你们想要看什么书?”
阿道夫略一思索,并低头询问班森布莱兹罗伯特的想法,这才刷刷写下几行字,又把纸条传回罗伊的手上。
罗伊瞧了眼书籍目录,好奇的道:“近代魔法理论?通用心理学?”
阿道夫点点头,又指了指下面罗伊没读到的几行字:“这些是给孩子们读的。”
罗伊感慨阿道夫这些年的思想蜕变,想了想,又在纸条上添了两本书,最后递给一边空闲等候的侍者。
“请问各国通史是摩帝马,玛希,欧格登,卡西亚这几个人类帝国吗?”侍者恭敬的问道。
“是的,谢谢你。”罗伊笑了笑,礼貌的递给他一枚银币,“这是给你的小费。”
“不不不。”侍者红着脸摆了摆手,小声的解释道,“虽然石碑上没有写,但是藏书馆这些神圣的地方,是默认不允许给小费的。”
罗伊的动作顿了顿,收回手中的银币,露出更灿烂的笑容:“谢谢你的提醒,下回我会注意的。”
二十分钟后,他们拿到的书籍好大一摞,每个人都分到了自己想读的那几本,罗伊阿道夫领着孩子们一起,坐在一旁空出的座椅上读书。
小孩子好动,不能久坐,内向的布莱兹还好,毛毛躁躁的班森就不行了,让他坐着老老实实的读书简直就是折磨他。
罗伯特也不是个爱读书的鱼,还在一旁不知死活的嘲笑班森,气得这小狼崽就想蹿起来打架。
很显然,去藏书馆看书带着闹腾的崽子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阿道夫看了眼安静读书的罗伊,出手快如闪电,狠狠给班森罗伯特一人一个爆栗,又塞给每个小孩儿一块糖,好让他们安静闭嘴。
罗伊也不是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动静,只是历史书上的内容使他有些不悦,让他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
修长的手指轻轻翻页,指尖久久的停顿在某页,兀的,他猛地合上了书页,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阿道夫时刻关注着他的举动:“怎么了?”
“史书总是由胜利者书写,你知道的,”罗伊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平静,“它里边有些内容简直是胡编乱造断下结论,我没有办法忍受。”
阿道夫拿过罗伊手上的那本世界通史,轻轻一翻,精准的翻到了之前那几页页码,并从伴侣最开始皱眉的那一页看起:
兽人们总是不知所畏,我试图用他们的角度来看千年前的这场战斗——一群急于崛起的乌合之众,守着一股“凭什么?”的信念,输得一败涂地。
首先这种信念本来就有问题,太过单纯,这是一种嫉妒,嫉妒使人丑陋。他们生而为兽,是神对他们的惩罚,只有死亡才能解脱,他们可以选择在下一世投胎为人,何必要自取其辱浪费短短的一生,去追求不切实际的愿望呢?
平等。这个世界生来就没有平等,人类的力量虽然渺小,聚集起来的数量却比所有的种族都要多,是什么造成了人类的繁荣昌盛?因为人类有宽阔的脑域、善于思考,这是其他种族没办法达到的,更何况兽族或兽人族呢?
阿道夫心态成熟了许多,人类总是莫名自大,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面不改色又往下翻了一页——
我认为千年之战兽神最失败的策略有两点。
一是派遣了狼神作为刺杀梯队,狼神的性格鲁莽,根本不适合暗杀,还变相打乱了兽神的策略节奏。
二是兽神以自身的为祭困死了神子,这明面上看起来是个英勇无畏的策略,可事实上,他只困死神子一人,这有什么用呢?之前他不过脑子签下的契约已经导致了糟糕后果,不去补救反而死拽着神子?愚不可及!
阿道夫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翻到书脊处,正想看看这大胆的人类是谁,可书刚一合上他动作一顿,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撰写史书的人类的脑回路,居然隐隐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西米路那家伙是傻逼吗!?怎么不去解除兽人的诅咒!?气昏头把智商给气掉了嘛?!
“这些抹黑你不要放在心上,”罗伊见阿道夫脸色不好,轻拍他的背安慰他,“反正再过十来个月千年之约就结束了,诅咒自然解除。”
罗伊的话音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你暗杀也玩得挺好的。”
阿道夫回过神来,渐渐平息自己内心的愤怒,他看着书脊上的作者名,冷冷一笑——
十里之内就住在狄纳的原作者忽然间手脚发凉,他皱着眉头正觉得古怪,下一刻右手忽然传来钻心的痛,随即又是一阵刻骨的麻,最后归于一片寂静。
这位斯文的中年人茫然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右侧,忽然惊觉平日里强健有力的手臂,乱趴趴的搭在身侧,并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姿态——他无论怎么使劲,都没有办法抬起一根手指。
阿道夫处理完那位令他不悦的笔者,强行忍住诅咒带来的疼痛,他若无其事的对罗伊扬了扬嘴角,好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我也觉得这个兽神有点笨,为什么不直接解除诅咒?把神子困在天上也没什么用吧。”
“……这个策略的确不太明智,或许当时他根本没有意料到这个诅咒会导致多么糟糕的后果。”